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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考察了中国阶级政治和阶级话语中的一些历史性悖论,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中国大陆新工人阶级结构性地形成时阶级话语的消逝,阶级概念被限制在小范围的学术界,并被后来流行的社会分层概念完全取代,导致当今中国不可避免的去政治化过程。中国知识分子的当代实践和他们关于社会分层与社会不平等的研究进一步扼杀了阶级话语,抵消了在快速变迁的中国社会中形成的对阶级冲突的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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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法学院教授Lawrence Lessig认为这次运动有将左翼和右翼联合起来的潜力,因为左右都看到了这个系统的朋党资本主义,看到了华尔街的钞票是怎样买通审计机构而导致了金融危机的发生。占领和茶党都要求从政治系统中剔除不当的大公司影响并让普通美国人能参与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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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热映的《建党伟业》说的是一场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可惜的是,这场大事件被说成了众多大事中的一件。 如同某些网评所言,由各路明星所诠释的《建党伟业》简直是部民国名人传。虽然历史剧未必非由专业特型演员饰演,但明星扎堆祝寿,使人看不到一部献礼片起码该有的严肃性。或许这部献礼片也不打算诉诸严肃,而只是诉诸于严重抽离历史感的"激情"。因此剧中的五四运动不但没有一句代表性的历史口号(比方"外争主权、内除国贼"),反而让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在万民(其实主要是学生)簇拥下空喊一堆欠缺时代感的口号。这些口号不断强调"历史的重要时刻就要到了"、强调他们"今日之行动"将是"中国美好未来之先声"。在那种悲愤的情境下,怎么可能有人能有心情与自信说出这种理应九十年后才能断言的话呢?──当然,这毕竟是九十年之后才拍的影片。 由于这部影片太过突出个别历史人物的存在意义,影片的英雄主义感就显得格外强大。与此相适应的,就是影片过高突出学生的作用。当然学生也很重要,但这种剧情铺陈却令人感到不安。应记得,五四运动的关键历史解释之一乃是工人阶级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然而《建党伟业》的叙述主线却是一小撮具有密谋倾向的知识分子与一大群歇斯底里的学生而已。整个五四运动仅仅被演成了一次学生集体焦虑或神经紧张的行动。至于陈独秀等重要领导人,则变成了带头焦虑的中年学者。由于这一系列意外的剧情铺陈,整个五四运动就变成了影片之中一段场景壮盛却没有决定性意义的事件了。相比之下,一九九一年的建党献礼片《开天辟地》的戏剧诠释无疑令人格外怀念──特别是李大钊、邓中夏,以及长辛店工人二娃在雨中的铁道上一起扳着人力板车前进消融于光明之前方的那一幕。 然而,五四运动在《建党伟业》中的如此下场,不仅仅取决于剧组如何选择他们的呈现方式,而更来自于五四在全剧之中的地位。选择以中国在巴黎和会失败为开端的《开天辟地》是很好的对照组,只是《建党伟业》为何非得从辛亥革命开始讲起?隆裕太后、蔡锷、辜鸿铭、小凤仙,这些人和中共成立究竟有何关系?为了解释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不能把发生在此事件之前的人事都视为前因,而应将认真思考事件的来龙去脉;有取,有舍。但这片子却将中共建党之前诸种零碎不堪的"民国往事"当成重要的铺陈素材,导致剧情的叙述毫无主线。恰恰因为这片子实在太想包山包海──就像同样意图包山包海的龙应台《大江大海》那样──便只能不断地通过字幕去串接各种毫无逻辑联系甚至毫无蒙太奇意义的场景。此种安排恐怕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该片刻意解消中共成立的国际性因素,并刻意仅仅从中国共和革命的屡屡挫败来重新阐述中共成立的意义。 其实中共从来没有不从中国内部的历史角度来看待本身的成立意义。如果中共不具有这种视野,就不能理解人民英雄纪念碑为何要以"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来解释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中共的出现与中国从鸦片战争以来的屡次挫折当然有其连续性。然而巴黎和会的失败以及随之引发的五四运动,无论如何是断裂性的。中国在巴黎和会上的失败,意味着"公理"之虚妄,意味着威尔逊原则的彻底破产。与此相映的,则是俄国在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之后所树立起的列宁原则。如果巴黎和会与威尔逊原则引出了弱小民族或被压迫民族向强权"请愿"、"祈求施舍"的这一面。列宁原则则完全把焦点集中于弱小民族如何"自求解放"以及被压迫民族之间如何"不靠神仙皇帝"与"救世主"而实现彼此之"联合",从而提出了与(工人)阶级解放紧密联系的民族解放要求。如果不从这两种原则在中国大地上的交替来解释中共的成立,无疑将阉割掉中共成立的一大侧面。 关于两种原则的交替,还可从该剧关于"一大"前后的一些铺陈谈起。这部片子越演到后面,越可见到近十年以来中共成立史研究上的一些新进展。比方片子已经不再称呼各地的共产党团体为"共产主义小组",而称为"早期组织"。然而学术研究对中共成立史的最大影响,应是改革开放初期所考证出的"一大"具体召开时间,关键则是《建党伟业》之中被称为"大东旅店"的大东旅社,以及一场凶杀案。一九二一年七月三十日晚,租界警察突然搜查中共的一大会场;三十一日凌晨,借居于上海"大东旅社"的一大代表陈公博(1892-1946)在同旅社中遭遇凶杀案。连续遭到两件事情惊吓的陈公博惊魂未定,马上带着新婚妻子离开上海。由于陈公博将他在"大东旅社"的遭遇记录于书面,后人才得以透过当时的报纸核对出"一大"召开时间。[1] 然而当年七月的大东旅社并不只是个凶杀之所,而更意味着列宁原则与威尔逊原则在中国的一次交会。根据日本"外务省记录"所保留的日本情报资料,就在一大代表陈公博逃离开大东旅社并抛下"一大"不管的三十一日。大东旅社竟在同日进行着一个群集台湾﹑朝鲜﹑菲律宾﹑印度各弱小民族代表的秘密会议。这次会议,是为当时即将召开的"华盛顿会议"(1921.11.11-1922.2.6)而进行的请愿对策集会,议题则是如何实现各殖民地弱小民族的独立。据这批日本情报资料,会议至少在七月二十四日时就召开了(中共"一大"的召开则是二十三日),台湾的参与者是蔡惠如(1881-1929,著名抗日民族主义者)与彭华英(1891-1968,台湾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组织"平社"的组织者之一)。[2] 显然,当中共正基于崭新的列宁原则而展开了中国全新的解放道路时,许多的弱小民族群体也积极地实现自己的联合──虽然仍是基于某种对于列强分赃会议的幻想而实现的联合。或许这也可以视为威尔逊原则在提供幻觉的意义上遗下的最大影响吧。另一方面,此时聚集了弱小民族份子与激进主义者的大东旅社也可视为东方社会运动在上海的缩影。因为当时的上海是东方各地激进份子的聚集地。蔡惠如从议会请愿运动开始之后便以上海为基地,奔走东北亚各地从事排日运动。[3]范本梁(1897-1945,台湾最早的无政府主义者)所曾大力赞扬的和田久太郎(1893-1928,日本大阪地区的无政府主义者)当时也在上海。据日本情报,蔡惠如﹑彭华英等人曾作为"大阪一派的可思母俱乐部成员"而列席于和田举办于上海的宴席。[4] 此外,以中国人及朝鲜人的亲善合作为目的"中韩互助社"也于同年下半年正式成立。在该社举办于大东旅社的一次茶话会上,蔡惠如曾起而发言。当时的报纸记云﹕"又次台湾人某君报告某国种种惨忍蛮横。闻者皆为发指。余人亦有演说。大致谓[中韩]两国互助之必要。及强力之终不可恃云。"[5]在日本的情报中,甚至还有朝鲜革命者金立(?-1922)将苏联提供的运动资金转交给"台湾社会党"人的记载。[6] 由于法租界当局公告于8月1日之后将加强取缔未经告知的秘密集会,因此日本学者石川祯浩推测这项临时规定可能是为了对付据闻召开的中共一大;石川并指出,日本当局不但曾接获中共一大将有日本人参加的消息,还曾在搜查会场时误将陈公博视为"日本社会党"人。[7]这两场秘密集会显示了选择在上海召开一大的中共并非孤立进行自己的集结,而是伴随着弱小民族的民族主义‧社会主义运动之跨地域连带而同时积极形成。虽然日本情报中所指称的"大东旅社"秘密集会也可能恰恰是指望志路106号的"一大"本身,未必真有甚么弱小民族集会,但这一切都需要更多史料来说明。 在一九二零年代,除了朝鲜、中国、日本先后走上"建党"道路之外,周遭各地区的"建党"道路都比较晚。其因素可能与中国革命的迅猛发展促使各地各民族、各国革命者纷纷直接加入中国革命有关。这些革命者为了自己民族的解放,选择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投身革命。但另一方面,许多地区的建党的推迟,也与弱小民族或被压迫民族对于压迫者始终存在幻想有密切关系。以台湾为例,"台湾议会设置请愿运动"是贯穿一九二零年代最大的合法社会运动。这种运动的存在本身,反映了被殖民者无法根绝自身对于殖民者的幻觉或幻想。当然,这里也不能忽略掉许多地区的建党与中共本身之"革命输出"之间的联系,比方南洋共产党正是中共南洋支部的转变。于是这里就还必须进一步讨论海外的中共华人支部如何转化为以当地民族(解放)为主体的在地性共产党,并必须讨论共产国际的"一国一党"原则如何在这些地区遭遇权宜性的调整。而直到一九二八年才建党于上海、并以台籍中共党员为主体的台湾共产党(当时的名称为"日本共产党台湾民族支部"),当然更是考察这一问题的最佳实例。 限于篇幅,这里没有办法更深入地考察台共问题,但若把威尔逊原则的失败同列宁原则的接受联系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把一九一九年的巴黎和会失败同一九二一年的中共建党联系起来──那末,这个过程也曾在台湾出现过,只是过程更漫长。在殖民地条件下,寄希望于殖民者的被殖民者(特别是资产阶级)有更直接的姿态。如果这个阶级是"民族"的,恐怕也是两面性与软弱性特别强烈的民族资产阶级。因此殖民地台湾没有办法出现社会运动的立即左转。从一九二一年的第一次请愿到一九二七年的台湾文化协会(岛内最大的合法群众组织)公然左转,其间整整等了六七年;此间只有一九二四年曾在大陆上出现许多台湾人的左翼组织。此外,又由于中国革命实在太过强大,因此更多台湾人选择回到祖国大陆投身革命、选择把祖国的解放作为台湾解放的前提。在这种条件下,之所以台共直到一九二八年才实现建党,之所以威尔逊原则非得在台湾人之间经历那样长的时间才能由列宁原则所取代,也便是必然之结果了。 一部《建党伟业》,诉诸的对象大概还是内地的人们。遗憾的是,电影背后隐藏着精神之荒废,消除了中共成立的巨大国际背景与世界性意义。中共的成立当然是为了救国,但正因中共已不仅仅是为了救国而成立,才可能真正地为了救国而奋斗。这一切只能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进入世界革命阶段去解释。虽然历史是连续的,但还是要强调五四运动的断裂性意义。这部分的问题既是近代史历史分期讨论上的老问题,也是思想史上着墨甚多争议不少的问题。要将这些讨论成果引入于评论电影,无疑并不容易,却绝不影响中共因着这个断裂的节点而诞生的事实。中共不仅仅是辛亥以来因着共和屡屡挫败而出现的最终选择,也同时是十月革命所揭开之新时代的产儿,这是不该忘怀的的事情。 参考文献 石川祯浩(2006)。《中国共产党成立史》(袁广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邱士杰(2009)。《一九二四年以前台湾社会主义运动的萌芽》。台北:海峡学术出版社。 外務省記錄(1921,09/22)。〈太平洋會議ヲ機トシ台灣独立運動計画ニ関スル件〉。《不逞団関係雑件/台湾人ノ部》(4.3.2)(外務省外交史料館)。 外務省記錄(1921a,11/16)。〈太平洋會議ヲ機トシ台灣人獨立運動計劃ニ関スル件〉。《不逞団関係雑件/台湾人ノ部》(4.3.2)(外務省外交史料館)。 民国日报*(1921,09/18)。〈中韩互助社之茶话会•徐谦对太平洋会议之悲观〉。《民国日报》(上海),10。 台湾总督府警务局(编)。(1989a)。《台湾社会运动史》"文化运动"(警察沿革志出版委员会译)。台北:创造出版社。 康基柱(1998)。〈"中韩互助社"述评〉。《近代史研究》,1998年第3期(北京),266-279。 裴京汉(2003)。《从韩国看的中华民国史》。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강만길성대경(編)。(1996)。《한국 사회주의운동 인명사전》。서울:창작과비평사。 金正明(1967)。《朝鲜独立运动》(第五卷"共产主义运动篇")。东京:原书房。 梶村秀树与姜德相(编)。(1972)。《朝鲜》(五)。东京:みすず书房。 [1]关于这一考证的故事,可见石川祯浩(2006:266-273)。 [2]关于该秘密集会的细节,见邱士杰(2009:表4-1)。 [3]细节见邱士杰(2009:表4-1)。 [4]外务省记录﹙1921a﹚。并见邱士杰(2009:表4-1)。 [5] 1921年9月﹐中韩互助社曾邀广东政府徐谦出席茶话会﹐据《台湾社会运动史》云﹐蔡惠如出席了这次会议﹐并发表反日言论。《台湾社会运动史》记为1920年﹐实误。分见以下三份史料﹕﹙1﹚民国日报﹙1921﹚﹐﹙2﹚外务省记录﹙1921c﹚﹐﹙3﹚台湾总督府警务局﹙1989a: 82-83﹚。蔡惠如在茶话会上的讲话﹐在第二份史料里被加油添醋﹕"又次台湾代表报告某国统治台湾之黑暗及其种残忍蛮横并摧残台湾教育使人民变成愚蠢无知之动物﹛。﹜闻物皆为发指﹛。﹜其余到会者多有演说。大致强力之终不可。"第三份史料虽只有明确云及蔡惠如于会上"进行演讲报告﹐抨击日本占有台湾后的统治手段"﹐但同史料另外提及林呈禄与彭华英多次参与互助社集会并发表演说之内容﹐却与前述第二份史料类似﹙但更加油添醋﹚﹕"愚民政策﹐残忍的革命审判﹐极端的差别待遇﹐横暴的剥削制度"﹐这段话可能这是被该史料编纂者嫁接后的内容。最后﹐关于中韩互助社的研究﹐可见康基柱﹙1998: 266-279﹚﹑裴京汉﹙2003: 34-43﹚。 [6]金立是朝鲜共产主义者。金立最为人知的事迹就是将苏联提供的运动资金带回东亚之事。金立於1921年参与上海的"高丽共产党"建党﹐后因某些人主张该资金应交給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而將之暗杀﹙강만길성대경, 1996: 64﹚。金立一行人于该年12月抵达上海。翌年从带回来的"四十万圆宣传费"中寄赠"若干金"给"日本社会党及中国广东的社会党以及台湾社会党。"﹙金正明, 1967: 319; 梶村秀树与姜德相, 1972: 247﹑455﹑462﹚《台湾社会运动史》则记载金立于1921年9月支付苏联提供的"三千圆"运动资金给台湾革命者﹐但未说明收款者﹙台湾总督府警务局, 1989c: 2﹚。就收款者而言﹐《台湾社会运动史》曾有关于"高丽共产党员崔昌植﹑吕运亨﹑金万谦﹑姜汉记"与台湾人林呈禄﹑彭华英来往的记载﹐并云后者因此而"收受过第三国际提交的运动资金"﹙台湾总督府警务局, 1989a: 82-83﹚。就"三千圆"款项而言﹐目前只有看到关于蔡惠如收到"蔡以修"的"三千圆"汇款的记录﹙外务省记录, 1921a﹚﹐并请参考邱士杰(2009:表4-1)。 [7]石川祯浩﹙2006: 271-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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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社会,很多人并不贫困,却有着与贫困群体一样的感觉。没有人再遵从我在《蚁族》一书中对"蚁族"所下的严格学术定义"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只要自认或他认,无论收入多少,是否住在"聚居村",一概往"蚁族"圈中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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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年跟北島、李陀碰面、通信,一談起《今天》,他們總嘖嘖稱奇,覺得真真不可思議。二十餘年如一夢,杯籌交錯酒意朦朧,很多人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北島說我最後生,命我不嫌瑣碎把記得的整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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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蕾(Rey Chow)"对于社会性别来说,表现的两个前途暗示了以下几个问题:作为一个话语,社会性别是否能分享逐步消失的传统美学表现带来的技术和社会效益而不用放弃它的一些基本“现实”如“男人”和“女人”?反之,社会性别能否继续表现被剥夺了权利的人们,其中包括世界上许多男人和女人,而不需要向自己的超级叙事地位以及自己在世界技术“进步”的牵连让步?面对日益扩大的表现的两个极端之间的认识论差距——一方面是传统美学表现的被与物质进步同时出现的虚拟性取代,另一方面是顽固的立法和政治表现,要求不仅对性别问题作出反映,而且要对种族,阶级和无数种类的差别作出反映——要做的事情很多。 在这个差距分歧中,社会性别也必须找到自己未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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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宗教
2014/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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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世纪初,成吉思汗征西夏时,曾与西藏的高僧有过接触。其后凉州王阔端将喇嘛教引入蒙古社会。忽必烈成为元朝开国皇帝后,尊萨迦派高僧八思巴为帝师,建立了蒙古统治者与喇嘛教首领之间的密切关系。其后宗喀巴创建格鲁派(黄教)后,漠南蒙古部首领俺答汗与格鲁派以达赖、班禅为首的喇嘛教首领,建立了"施主与祭司"的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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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
政治
2012/01/15
| 阅读: 2133
前段时间我读到一句话:"不久以前经济增长被认为是一个好东西,同时也是经济理论与研究的一个共同话题,也是一个被形形色色的政客挂在嘴边的口号,但是这种局面已经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这句话实际上并不是一句老话,它是1973年两位耶鲁大学的经济学家写的。这告诉我们,反思GDP优先并不是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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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摩登时代》中,我们依然能看到这种技巧的余韵:当他轧扁了机械师傅的喷油壶时,他建议把它改作铲子。但整部电影都应当被看做对这种人与其创造的物体之间的冲突的搬移,这种冲突通过机器,被抬升到大写的历史和社会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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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间以来,警惕跨国资本,加大劳工保护的呼声渐涨,人们开始更多地反思资本的破坏面,希冀在更好地利用它的同时,减少整个社会付出的代价。作者以富士康为例,通过深入调查,发现当前的这种新型跨国资本正在生成一种“逐底竞争”的全球工厂体制和一种军事化的管理模式,并对这种体制和模式的运行逻辑给予了细致入微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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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与仁义礼智一样,原是一种德行,有渊博通达、闻声知情等意思;《诗经》里将圣与哲相提并举(《小雅·小旻》),《尚书》里说圣和狂可以转化(《多方》),都是用在这样的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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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在他早期的一部短篇小说《Lobenicht的塔》(1924年)中描写道:1787年初夏,写作《实践理性批判》的康德在思路上陷入困境,感到“他的思想总是不能统一”。但是,这天,当他凭依南窗,眺望到Lobenicht教堂的尖塔时,康德突然被Lobenicht塔的美感动了。郭沫若写道:“撤去了内外藩蓠的美,无关心的美,美的洪流超荡了时空的境界;康德教授敬虔地立在窗前,连他自己的身心都融化在白光里面了。”于是他便萌生了写作《判断力批判》的构想。[1] 在《判断力批判》书中,康德总结并综合了以休谟、柏克等人为代表的英国经验派美学和以鲍姆嘉滕等人为代表的欧陆唯理派美学思想,确立了德国古典美学的基础。黑格尔说,康德构成了美学的真正出发点。不仅如此,如本文将要阐明的,更重要的是,康德美学从“美的分析”到“崇高的分析”,从纯粹美到依存美,从趣味到天才等一系列范畴之间的转换过渡,作为“理念”显现、上升、高涨和满溢的过程,预示了从康德经黑格尔、叔本华直到尼采的德国古典美学史的完整行程,并在这个意义上预示了经典美学的崩解。康德诸种范畴之间的演进以抽象的形式缩影了一部美学史。 上述一切可以从黑格尔的解释说起。 一、黑格尔的误释 1787年12月,康德致信给他的门徒和宣讲者、耶拿大学哲学教授K.L.莱因霍德,说:“我现在正从事趣味的批判,我已经发现了与以往那些不同的先天原理。因为心智有三种功能:认识功能、愉快与不愉快的情感功能,以及欲求功能。”[2]所谓“趣味的批判”是康德对美学的习惯称谓。这表明, 他此时已走出了思路上的困境,确立了美学的基本原则,正在为他的批判哲学添写最后一笔。应该说,上引郭沫若小说的描写是有历史依据的。 又过了三年,在《纯粹理性批判》(1781年,1787年二版)和《实践理性批判》(1788年)之后,康德终于出版了预期中的《判断力批判》(1790年,1793年二版),并在初版序言中写道:“我以此结束我的全部批判工作。”[3]毫无疑问,《判断力批判》标志着批判哲学的完成。 然而,在康德的整个批判哲学体系内,这个第三批判究竟起着什么作用,居于何种地位呢?这个问题是理解康德美学的关键,其重大意义只有随着本文的展开才能逐步呈现。 对这个问题,黑格尔给出了一种强有力的解释。 众所周知,在康德那里,知性为自然立法,向感性现象提供概念构架,这是认识论的主要内容;理性为超感性的自由立法,向实践活动提供道德理念,这是伦理学的基本论题。在知性与理性之间现在有了判断力,正如在认识能力与欲求能力之间有着 快感和非快感那样;在这个能力(指情感能力)里必然存在着由各个自然概念 的领域到自由概念的领域的过渡。[4] 黑格尔在援引了康德的这段话后,紧接着说:“现在有两种产物:艺术作品和有机自然的作品都昭示给我们自然概念和自由概念的统一。”[5]有趣的是, 未加任何说明,黑格尔就把康德所说的“过渡”(德文Ubergang)改写成了“统一”(Einheit)。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改动。 黑格尔的“统一”自有其渊源。他认为,近代精神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对立,“更具体地说,这种对立在自然界中就是各有特性的抽象规律与杂多个别现象之间的对立,在心灵界中就是人的心灵性与感性的对立,灵与肉的冲突;为职责而职责的要求,即冷静的道德意志的命令,与个人的利害打算、情欲、感官倾向和冲动,以及一般个人癖性之间的对立;内心的自由与外在自然界的必然性之间的尖锐矛盾;也就是本身空洞的死的概念和具体的活生生的现实之间的矛盾,即认识和主观思维与客观存在和客观经验之间的矛盾。”黑格尔总结说: “生活和意志之间的这种分裂替近代文化和近代知解力带来了一个要求,就是这种矛盾必须解决。”[6] 在他看来,唯有哲学超然于一般文化之上。因此,如果一般文化都遭遇到了这种矛盾,哲学便有责任指出:矛盾的任何一方面,只要还是抽象的片面的,就还不能算真实,但是矛盾 两方面本身就已含有解决矛盾的力量;只是在双方面的和解与调停里才有真实, 这种调停并不只是一种假定或要求,而是一种既已自在自为地实现,并且永远 在实现的过程中。[7] 黑格尔说,康德关于美说出了第一句合理的话。[8]在《美学》中, 黑格尔专设一节“康德美学”,他说:“康德哲学不仅早就感觉到这种统一观点的需要, 而且对这观点有明确的认识,把它阐明了出来。”[9] 并指出:“我们在康德的这些论点里所发现的就是:通常被认为在意识中是彼此分明独立的东西其实有一种不可分裂性。美消除了这种分裂,因为在美里普遍的与特殊的,目的与手段,概念与对象,都是完全互相融贯的。”[10]《哲学史讲演录》也说:“在《判断力批判》里,我们就看见普遍与特殊的直接统一;因为美恰好是这种无概念的直接统一。”[11]黑格尔认为,康德把这种“统一”放在主体里面,因而只是一种主观的、有限的立场。这种审美的统一在思想层级上处于较低的位置,因为它还不是由概念和纯粹思维把握了的统一。 综上所述,在黑格尔看来,《判断力批判》是《纯粹理性批判》与《实践理性批判》所分别揭示的自然领域与道德领域、现象界与本体界、有限与无限、真与善等等对立项的统一,它不只是批判哲学表述上的完成,而且也是批判哲学理论行程上的终点。“美”是统一的具体体现,它是调和了正题(自然、现象界、有限、真)与反题(道德、本体界、无限、善)之后的合题。只不过康德仍把这种“统一”看作是纯粹主观的,“本身还不是自在自为的真实”。[12]因而处在哲学史上的较低阶段,有待于进入“最高阶段”,即黑格尔所做的新的综合。 黑格尔关于《判断力批判》整体意义的解说对后世影响深远。[13]但是,正如上文所说,这种解说却建立在一个未加说明而又至关重要的改动之上,即,把康德在第三批判中反复申说的“Ubergang”(过渡)转述为“Einheit”(统一)。 将“Ubergang”转述为“Einheit”,这种同一性的解释抹去了“Ubergang ”所体现的差异、变化和多样性的含义。为了真正理解康德第三批判的“过渡”性质及其对美学史的意义,我们必须重新考察康德美学在整个批判哲学中所拥有的地位和功能。 二、“物自体”的行程 “物自体”学说是贯穿康德认识论--乃至整个批判哲学的核心线索,是把握康德的一条总纲。康德指出,纯粹知性为自然立法,赋予自然以先验的概念形式,因此先验自我是知识的先决条件。康德以此颠覆了传统哲学及常识的立场,完成了所谓“哥白尼式的革命”[14]。在这场思想的革命中,“物自体”由于不可知而被逐出了人类认识能力的合法范围之外;然而,整个批判哲学却又恰恰围绕着这个不可知的神秘的“物自体”而展开。 在认识论,“物自体”具有逐级递进的三层含义,即: 1、作为感性经验的来源; 2、作为知性认识的界限;以及 3、作为理性的理念。 “物自体”的这三层含义刚好对应着康德认识论的三大部分,即感性论、知性论和理性论--这当然是就康德认识论的实质内容而言,而非拘泥于《纯粹理性批判》的刻板的所谓“建筑术”。 康德认为,一切知识都始于感性经验。借助空间和时间这两种先天的感性直观形式,人类获得感性经验,而直观的对象就是现象。康德说,“物自体”“作为现象的基础”刺激着人的感官[15],为先天直观形式提供具体内容,从而成为感性经验的外部来源。他说:“既然我们有理由把感官对象仅仅看作是现象,那么我们就也由之而承认了作为这些现象之基础的物自体,虽然我们不知道物自体是怎么回事,而只知道它的现象,也就是我们的感官被这个不知道的什么东西所感染的方式。”[16]“物自体”作用于人的感官,成为现象。而“物自体”本身则作为本体独立自在,不能被认知。这样便引出了“物自体”的第二层含义。 “物自体”刺激感官,产生表象;知性则凭借概念作用于诸多表象,或联结之,或离析之,以形成知识。正如康德所说:“没有感性则对象无法给予我们,没有知性则对象不能被思维。”[17]我们凭借先天的概念(即康德的十二范畴)进行思维,这些范畴构成了知识的先决条件。康德反复强调,知性范畴只能应用于现象界,而不能应用于“物自体”,“物自体”是不可知的,它标志着人类认识的限度。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纯粹知性概念决不能有先验的使用,而永远只能有经验的使用,并且纯粹知性原理只能在可能经验的普遍条件下应用于感官对象,决不能应用于一般的物而不与我们所能由之加以直观的方式无关。”[18] 然而,人的认识又总是不可避免地企图超越认知的局限,去把握“物自体”本身。于是便产生了“物自体”在认识论领域的第三层含义。 康德说:“我们的全部知识开始于感官,从那里前进到知性,而终止于理性。”[19]但是,人的本性却不餍足于知性认识的狭窄范围,不餍足于有条件的、相对的“部分”,而企求达到无条件的、绝对的、最完全的“整体”,即“物自体”本身。所谓“理性为其本性的倾向所趋使,超出其经验的使用领域,在纯粹的使用中仅凭借理念冒险进抵一切知识的最终界限,除了在独立自存的系统的大全中完成其进程外,绝不满足。”[20] 然而,依照康德,理性由于超越了经验范围,因此不能形成知识,只能形成没有任何经验内容的空洞的理性概念,即“理念”,如灵魂、自由、上帝。由于脱离感性经验,理性必然陷入自相矛盾,产生“先验幻相”,尤其会产生无法解决的各种“二律背反”。在理性的超经验的使用中,康德的认识论走到了自身的终点。 “物自体”的第三层含义引出了批判哲学的重大转向。“物自体”作为理念超出了经验领域,它不是认识的对象,却可以是信仰的对象。意志自由、灵魂不朽、上帝存在,这些认识领域里的空洞理念却可以成为道德实践的基础。由此,批判哲学从认识论转入伦理学。康德说:理性预感到了自己的具有极大价值的对象--但当它遵循纯粹思辨的途径以接近这些对象时,它们便隐匿不见了。或许 它在唯一的另一条仍旧对之敞开的途径上可以期望较好的结果,这就是实践的 使用。[21]这样,甚至在理性超越一切经验界限的全部雄心勃勃的尝试失败之后,就 实践的立场而言,仍足以让我们满足。[22] 《纯粹理性批判》要限制理性,防止它逾越可能经验的界限,因而是否定性的;相反,在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中,理性则是肯定性,康德说:“因为如果纯粹理性事实上是实践性的,它就将在行动中表明其实在性及其概念的实在性,而所有企图证明其不可能的辩难都将归于徒劳。”[23]纯粹理性在思辨领域和实践领域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这两大领域的区分即实践领域的开辟,使得康德认识论中濒临绝境的理念(“物自体”的第三层含义),在伦理学中又获得了崭新的也是最终的含义。康德说:这样,批判哲学之谜便得到了说明: 我们必须抛弃在思辨中超感性使用的 客观实在性,但可以在纯粹实践理性的对象方面承认这种实在性。[24] 康德认为,道德法则意味着自由,自由意志是道德实践的先决条件。此外,为了使道德成为可能,通过自由理念,“上帝及灵魂不朽的理念也获得了客观实在性与合法性以及主观的必然性(作为纯粹理性的需要)。”[25]于是,被逐出人类认识领域的“物自体”,作为理念在道德王国找到了家园。 康德对“物自体”概念的规定和使用显得相当任意和武断。实际上,可以说正是由于“物自体”处在人类认识能力之外,它才获得了丰富的内涵和多样的功能。从现象的基础到知识的界限,从知识界限到理性理念,从认识论到伦理学,“物自体”经过各种含义的转换终于完成了自身的行程。 三、过渡的美学 《纯粹理性批判》除去主要讲认识论问题外,在结尾的“先验方法论”部分,已经论述了从认识论领域到伦理学领域,理性在内涵及功能上的转换,提出了伦理学的基本观点,并且勾画了在批判哲学之后并以批判哲学为先导的所谓“形而上学”。[26]因此,《纯粹理性批判》带有总论性质。 值得注意的是,《纯粹理性批判》已经使用了“Asthetik”一词。但是,在这里,康德仅将“Asthetik”用作低级认识论,以讨论先天直观形式,如他所说:“一切先天的感性原理之学,我称之为先验感性论(Transzendental Asthetik )。必须有此种学问构成先验要素论的第一部分,以区别于论究纯粹思辨原理名为先验逻辑的部分。”[27]除此之外,《纯粹理性批判》基本未涉及作为“趣味批判”的美学--只有一处例外,即“先验感性论”开篇的一个脚注。 但有趣的是,正是在这个脚注里,康德反对鲍姆嘉滕将“Asthetik”一词用于“趣味批判”,认为鲍氏美学是“夭折的尝试”,并声称将保留“Asthetik”作为前述“感性论”的用法。[28]同时,在作为总论的《纯粹理性批判》中,康德根本没有论及《判断力批判》“导论”所大加渲染的所谓认识论与伦理学、自然与自由……之间的鸿沟。鸿沟既不存在,也就不需要作为过渡桥梁的美学了。 本文认为,从康德思想的形成过程看,毫无疑问,《判断力批判》所建立的美学具有后来补写的、附加的性质。[29] 实际上,在1790年出版的《判断力批判》“导论”中,康德已经改写了《纯粹理性批判》“先验方法论”中的第三章“纯粹理性之建筑术”,首次明确了美学的职能。他说:在感性的自然概念的领域与超感性的自由概念的领域之间,一个巨大的鸿 沟固定下来了。以致通过理性的理论使用从感性过渡到超感性是不可能的,仿 佛它们是两个世界。前一世界对后一世界没有影响;但后一世界却应该对前一 世界发生影响,即,自由概念应该在感性世界中实现其法则所规定的目的。因 此,必须能够这样思考自然: 它的形式的合规律性至少对于依照自由法则应在 自然中予以实现的目的的可能性,是协调一致的。[30] 康德认为,知性为认识能力立法,提供自然的概念和原理,形成科学知识;理性为欲求立法,提供自由的概念和原理,产生道德实践。“这样,愉快的情感位于认识能力和欲求能力之间,正如判断力居于知性和理性之间一样。……判断力将带来从纯粹认识能力,即从自然概念的领域向自由概念领域的过渡,正如在其逻辑使用中,它使从知性到理性的过渡成为可能一样。[31] 依照康德,判断力分为决定的判断力和反思的判断力。前者(决定的判断力)是将特殊归纳到普遍之下的能力,在这里,普遍(如法则、原理、规律)是既定的,问题仅在于将之应用于特殊的事例。这是《纯粹理性批判》在知性论(概念)与理性论(推理)之间所讲的判断(“原理分析论”部分)。后者(反思的判断力)则从既定的特殊出发去寻找普遍。这种判断力又分为审美的判断力和目的论的判断力,二者分别构成了《判断力批判》的两大部分--美学与目的论。 在批判哲学体系内,美学与目的论是从知性(认识论)过渡到理性(伦理学)的两个阶段或途径。康德把判断力比作“桥梁”,意思是:判断力不同于知性范畴(为自然立法)和理性理念(为自由立法),它没有自己的领域,[32]它的作用仅在于联接自然与自由领域。 但是,同知性和理性一样,判断力也有自己的先天原理,即所谓“自然形式的合目的性”。[33]自然形式的合目的性指的是:一个对象的形式使想象力和知性(理解)协合一致,从而唤起主观的愉快情感,这样的对象对于反思的判断力便是合目的的,并因此被称为美。自然在形式上符合人的目的----这样,在自然世界(现象)实现人的道德目的(本体)便具备了可能性, 这种在今天看来牵强附会的说法却正是康德美学的动机所在。由于判断力沟通自然领域与自由领域所依据的是自然形式的合目的性原理,自然美获得了优先考虑。这一点成为康德美学区别于他人的特征。 这样,通过判断力的中介作用,感性界(现象)便“过渡”到了超感性界(本体)。康德下面的一段话至关重要:知性先天地向自然立法,这证明了我们所认识的自然只是现象,知性因此 同时指出自然的一个超感性的基体,但在这里,这个基体却是全然未确证的。 判断力通过借以断定自然的先验原理--按照自然可能的特殊规律--揭示了 自然的超感性基体(在我们之内一如在我们之外)依靠心智能力是可确定的。 但理性通过其先天的实践法则使这个基体变为已确定的。这样,判断力就使从 自然概念领域到自由概念领域的过渡成为可能。[34] 所谓“超感性的基体”即“本体”或“物自体”。这个“物自体”从认识论经由美学和目的论到伦理学,从认识论中的限制性含义,经过美学(及目的论),再到伦理学中的肯定性含义,已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行程。其中,美学仅仅是一个从前者到后者的过渡环节。整部康德美学便是对这一“过渡”的具体展示。 四、从美到崇高 康德美学的职能是使认识论“过渡”到伦理学,同时,康德美学本身也是由一系列“过渡”组成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从美到崇高的过渡。 《判断力批判》首先提出“美的分析”。康德说: “由于趣味判断仍与知性相关”,因而可以从量、质、关系、模态四项范畴的角度来考察趣味判断。[35]但是,与以往的顺序不同,康德在美学中先质后量,“我首先探讨质的契机,因为关于美的审美判断首先与此相关。”[36]这是一种含糊的说法。 如上所述,康德认为:“心智的全部机能或能力可以归结为三种---- 它们不能再被追溯到一个共同的基础了----,即:认识能力,愉快与不愉快的情感能力, 以及欲求能力 。”[37]其逻辑形式分别为知性(认识论)、判断力(美学和目的论)和理性(伦理学)。从“质”的方面看,“趣味是凭借全然非功利的快感或不快感来判断对象的能力或表象它的方式,这样的快感对象称做美。”[38]以下的“量”、“关系”、“模态”的要点分别是: “量”:“美是无需概念而普遍给人以快感的。”[39] “关系”:“美是对象的合目的性的形式,当它被感知时并未想到任何目的。”[40] “模态”:“美是无需概念而被认为必然给人快感的对象。”[41] 在这四种契机当中,“质”的契机是对审美愉快(快感)的非功利性的专门分析,紧扣判断力的心智能力(即愉快与不愉快的情感能力)的性质,并且其他几个契机的论述也以“质”为根据,甚至是“质”的逻辑引伸。如:关于“量”,康德说:“这个关于美的说明可从关于美是非功利的快感对象的上述说明中推论出来。……由于趣味判断意识到没有任何功利,所以必然要求普遍有效……”[42]关于“关系”,康德说:“只要一个目的被视为快感的根据,它就总带有功利,作为依据以决定有关愉快对象的判断。”因此审美对象只是合目的性的形式,而没有确定的目的。[43]至于“模态”,则实际是“量”的另一种表述。因此,“质”的契机可说是契机的契机,是“美的分析”的关键。[44] 正是通过对审美非功利的分析,康德才首次将美与快适(自然)和善(道德)严格区分开来,凸出了康德美学的中心思想,即美作为自然(快适)向道德(善)过渡的中介环节。审美愉快与对象的实际存在无关,仅涉及对象的形式,所以是非功利的。与此相反,快适是感官享受,善则是理性凭借概念给人以快感,它们都与对象的实际存在相关,因而是功利性的。快适也适用于无理性的动物,它代表人的自然方面;善则适用于理性的存在者,它标志着人的道德方面。康德说:“在这三者当中只有对于美的欣赏是非功利的和自由的,因为既没有感官的利害感,也没有理性的利害感来强迫我们赞许。”[45] 但是,在康德之前,经验派的柏克将美与快乐混为一谈,把审美快感看作是一种生理状态,这样便只是个人私自的感觉,从而取消了审美判断的普遍有效性。与此相反,唯理论的鲍姆嘉滕则将美归结为感性认识的完善,康德认为这将依赖于善的概念,他说:“前一种趣味批判是经验主义的,后一种是理性主义的。依照前者,我们的快感对象将无法区别于快适;依照后者,如果判断依靠确定的概念,快感对象将无法区别于善;”[46]因而,这不仅是三种性质相异的快感,而且分别代表着三种美学立场。通过这种区分,康德扬弃了经验派和唯理派美学。 这样,根据“美的分析”从质、量、关系、模态四个方面所进行的界定,真正符合标准的美的范例便是“花,自由的图案,无谓地彼此缠绕而称做簇叶饰的纹线”[47],即所谓纯粹美。 在《判断力批判》中,引人注目的是从“美的分析”到“崇高的分析”的过渡。康德把“崇高的分析”仅仅看作是“美的分析”的附录,但实际上,崇高理论却正是使康德美学的结构趋于完整并获得重大美学史意义的部分。 美是自然对象合目的性的形式,它使想象力与知性协调一致,产生愉快的情感。正如黑格尔所说,美使思想从自然里得到欢欣。与此相反,崇高则是自然对象的反目的性的无形式,崇高以其超越一般形式美的无限巨大(数学的崇高)或威力(力学的崇高),挫败了直观的想象力(代表感性),因为后者只能把握有限的事物。但是,理性却要求将崇高对象作为整体加以掌握,以超越这些自然事物的无限巨大和威力。康德说:“想象力竭力进向无限,理性则要求作为现实理性的绝对整体。这样,我们对感性世界中事物的量的估量能力不适合这个理念。但这种不适合却在我们内心唤醒了一种感觉:我们内心拥有一种超感性的力量;”[48]由此他得出结论说:“崇高不在自然事物里,而必须在我们的理念中寻找;”[49]只是经由一种康德所谓的“暗换作用”,主体内心的崇高才被付予了自然对象,从而使理念获得形象的体现。由于崇高体现在自然对象身上,因此它仍属于审美范畴--只是到了伦理学,理念才摆脱自然对象,最终回到主体自身。 通过贬抑感性(人作为自然存在),理性(人作为道德主体)得以高扬。崇高的对象抗拒想象力(感性)的运用,是不合目的的,因此崇高首先带来的是痛感;但感性的受挫却唤醒了理性的使命感,因而崇高最终又是合目的的并产生快感。康德说:“对崇高的快感更多是崇敬和敬重,而非积极的愉快,因而应当称做消极的愉快。”[50]快感中夹杂着痛感,崇高感正接近《实践理性批判》所论述的道德情感。[51]崇高是走向道德的重要一步。 康德说:“与愉快的情感相关的对象必须或者归于快适,或者美,或者崇高,或者(绝对的)善。”[52]接下来,康德牵强附会地把这四种愉快对象分别纳入量(快适)、质(美)、关系(崇高)和模态(善)这四项知性范畴中,使它们构成一个渐进的序列。这同样是为了表明从自然(快适)向道德(善)的过渡(美和崇高),表明理念不断上升、发展最后摆脱感性束缚的行程。其中,“在美涉及的是感性的主观基础,当这基础有助于静观的知性之时;在崇高涉及的是有助于道德情感的主观基础,即拒斥感性但同时在同一主体内心服务于实践理性的目的。”[53]从美到崇高的转换是使自然与道德之间得以过渡的两大步骤和环节。 美使想象力与知性(理解)协调,可类比于认识论;崇高使想象力(感性)与理性对立,则趋向于伦理学。康德说:“关于自然美,我们必须在我们之外寻找依据,关于崇高则依据仅在我们内心和把崇高付予自然表象的思想方式中。”[54]美使我们沉浸于自然,崇高则通过挫败想象力把握无限的努力,从而唤醒我们超感性的理性力量。这象征了理论理性超越现象界,企图把握无限的绝对整体而遭罹挫折(产生“二律背反”),结果引出实践理性的过程。康德前两大批判之间关系的要旨是从外在自然回到内心道德,而所谓美向崇高的过渡正是这一哲学转折的美学形态。 因此,从美到崇高不仅是自然与道德之间过渡的两步,而且本身已象征了从自然回到道德的过程。从美到崇高的过渡作为自然与道德之间的中介环节,其作用是双重的。 《判断力批判》除美到崇高这一主要过渡外,还有从纯粹美到依存美,从自然美到艺术美,从趣味(欣赏)到天才(创造)的一系列过渡。从批判哲学内部看,这些过渡都是从自然到自由(道德)的中介环节,是这一中介的不同形态。从思想史上看,这些审美范畴之间的转换则体现了从感性形式到理性内容的演进,是内容不断突破形式,精神日益超越物质,主观逐渐战胜客观的过程。[55]“过渡”是一个不断差异的过程,它对应于康德之后的美学史。 五、从康德到尼采 如上所述,在康德,美学远非自然与道德之间对立冲突的最终和解,它仅仅是从认识论到伦理学的过渡环节,并且这种过渡也只具有所谓“主观的有效性”。从写作过程和理论功能上看,美学都带有附加的、补充的性质。至于自然与道德的最终统一,作为康德伦理学的“设定”,则只能在“上帝之国”才能实现,这种“设定”即所谓“自然王国与道德王国的全然和谐作为至善的可能性条件”。[56]这就远不是仅具有主观有效性的美学所能胜任的了。 然而,尽管黑格尔误释了康德,但这位思辨哲学大师把补充的、辅助性的康德美学阐释为认识论与伦理学的统一,把过渡环节、手段和过程阐释为最终归宿、目的和终点,并且这种阐释在《判断力批判》的个别论断中又不无根据--这种阐释令人联想到当代西方解构主义的阅读策略,只是黑格尔对自己的“误读”,对自己的阐释与康德的原意不相符合这一情况却始料不及。 此外,除去这一“不相符合”的事实外,另有一种“彼此吻合”的状况也许同样出乎黑格尔的意料。 如果抛开枝节从大处着眼,那么,康德哲学从认识论经美学和目的论到伦理学不断转换,这正是一个理念(“物自体”)从消极含义到积极含义,不断上升发展最后摆脱感性束缚回到自身的过程。这预示了黑格尔庞大的绝对唯心主义体系。如人们指出的,黑格尔实际上将康德先验自我的能动性质赋予了一般“物自体”(抛弃了康德的“二元论”),从而引出了绝对精神的正、反、合行程:逻辑学、自然哲学、精神哲学,即绝对精神的自在(逻辑学)、自我异化(自然哲学)以及回复到自身(精神哲学)的过程。两种哲学在更具体的构造方面也大致彼此对应。如:“先验逻辑”[57]构成了《纯粹理性批判》和主体部分(A50=B74至A704 =B732,中译本第70-492页),相当于黑格尔的《逻辑学》。事实上,《逻辑学》研究纯粹理念即范畴体系,正是对康德十二范畴表的发展。作为中介环节的《判断力批判》主要讨论自然现象,即自然中的美和崇高以及生命有机体,可对应于黑格尔的《自然哲学》。《实践理性批判》摒弃感性,确立了道德主体,预告了黑格尔以人类主体精神为对象的《精神哲学》,这是理念返回自身的最高阶段。 黑格尔的精神哲学包括主观精神(人类学、现象学、心理学),客观精神(法权、道德、伦理)以及绝对精神(艺术、宗教、哲学)三个阶段。美学是对绝对精神阶段的第一个环节--艺术--的研究。值得注意的是,康德不仅预示了黑格尔的哲学,而且经过席勒、谢林,也引出了黑格尔的美学。黑格尔认为“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他把自己的美学称做“艺术哲学”或“美的艺术哲学”,以艺术美为主要对象。因为在他看来,自然美是一种有缺陷的美,只是艺术美的准备阶段。根据理念在不同发展阶段上精神内容与物质形式的彼此消长的关系,艺术美又分为象征型艺术、古典型艺术和浪漫型艺术。在象征型艺术中,物质形式压倒精神内容;在古典型艺术中,精神与物质达到了完美的平衡;在浪漫型艺术中,精神又超越了物质。依照这个原则,艺术门类按顺序划分为建筑(象征型),雕刻(古典型),绘画、音乐和诗(浪漫型),而诗的最高形态则是戏剧(史诗与抒情诗的统一)。 一般认为,黑格尔美学作为艺术哲学或艺术史的哲学,与探究人类心智先天能力(愉快与不愉快的情感)的康德美学是大相径庭、迥异其趣的。然而,事实上,从象征型艺术经古典型艺术到浪漫型艺术,从建筑经雕刻到绘画、音乐和诗,这些艺术范畴和门类的演进,在体现了黑格尔式绝对理念的行程的同时,也恰好是康德从美到崇高、从纯粹美到依存美、从自然美到艺术美、从趣味到天才的一系列过渡的另一种表现形态。康德美学范畴之间的转换在黑格尔那里演变为各种艺术类型的发展,这是一个从抽象形态到具体形态的演变过程。 尤为重要的是,康德美学范畴之间的过渡在黑格尔手中获得了极大丰富,衍生为从象征型(建筑)经古典型(雕刻)到浪漫型艺术(绘画、音乐和诗)的逻辑展开过程--这恰好应和了美学史的行程。 在康德,崇高虽然具有更为突出的理性(道德)内涵,但美仍是其重心所在。在篇幅的安排上,“崇高的分析”仅有七节(第23节至29节),而“美的分析”则占了二十二节(第1节至22节)。并且,康德甚至把“崇高的分析”仅仅看作“美的分析”的附录。同时,从影响来看,“美的分析”也比康德美学的其余部分远为显著,因此康德常被视为形式主义和唯美主义的理论先驱。如上所述,由于美学在批判哲学内部的特定职能,自然美获得了优先的考虑。而且,真正符合康德关于趣味判断四个契机的界定的也基本上是自然美。这是一种理念内容处于萌芽状态的美。实际上,自然美构成了康德的美的范例,艺术在其学说中反而受到轻视。[58]因此,比之黑格尔,康德的艺术哲学便显得相当粗浅了。 在黑格尔,浪漫型艺术(绘画、音乐和诗)处于更高的发展阶段,然而,真正体现黑格尔关于美的定义的却是古典型艺术(雕刻)。在古典型艺术中,理念与形象达到了完满的协调,“从此可知,只有古典型艺术才初次提供出完美理想的艺术创造与观照,才使这完美理想成为实现了的事实。”[59]到了浪漫型艺术,理念与形象的完美平衡重又被打破,从而在较高的阶段上回到了象征型艺术所尚未克服的理念与形象的冲突和对立状态。黑格尔的美的范例是雕刻。 叔本华曾写了一部篇幅很长的《康德哲学批判》,附录于其代表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之后。与仅仅留意于康德“美的分析”的黑格尔(《美学》和《哲学史讲演录》均如此)相反,叔本华极力推赞康德的崇高理论,认为“这和美的学说相比,有着不可伦比的良好成绩;”[60]在他自己的哲学中,叔本华将康德的“物自体”直接等同于普遍的意志,把现象称做表象,理念则居于这二者之间。叔本华指出,理念是意志的直接客体化,表象则是理念的复制品,“于是,个别的、按根据律而显现的事物就只是物自体(即意志)的一种间接的客体化,在事物和物自体之间还有理念在。”[61]叔本华认为,审美使人暂时摆脱了盲目的意志冲动,“在这样的观审中,反掌之间个别事物已成为其种类的理念,而在直观中的个体则已成为认识的纯粹主体。”[62]艺术的唯一源泉就是这种对理念的不带意志的纯粹认识,艺术的目标则是传达这种认识。遵循这个原则,叔本华考察了从建筑经雕刻、绘画直到戏剧的艺术门类的序列,这一序列同样反映了理念从低到高的等级。然而,叔本华认为,音乐却独立于这个序列之外。所有其它种类的艺术都是对理念(意志的直接客体化)的观照,都是间接地体现意志。与此相反,音乐则超越了理念,音乐“不是意志恰如其分的客体性的写照,而直接是意志自身的写照。所以对世界上一切形而下的来说,音乐表现着那形而上的;对一切现象来说,音乐表现着物自体。”[63]音乐是叔本华美学最为推重的艺术门类。 尼采始终对康德美学持激烈的批判态度。他说:“自康德以来,所有关于艺术、美、知识、智慧的谈论都被‘非功利’这个概念给损害和玷污了。”[64]尼采结束了一个时代,从美学史来看亦复如此。通过追溯希腊悲剧的起源,尼采将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认为,日神阿波罗代表美的外观,体现为造型艺术;酒神狄奥尼索斯则代表打破形式,归向本体的冲动,并体现为音乐艺术。悲剧歌队用歌声(酒神艺术)招致了种种幻像(日神艺术),酒神精神与日神精神结合,悲剧便诞生了。悲剧是尼采美学立论的基石。[65]尼采说:“我们必须把希腊悲剧理解为不断把自己贯注到日神的形象世界中去的酒神歌队。”[66]在狄奥尼索斯与阿波罗的关系中,酒神占据压倒的优势--所谓“悲剧神话必须理解为酒神智慧通过日神艺术的媒介而得以形象化。悲剧神话引导现象世界到其界限,使其自我否定,并使其寻求重新逃归唯一真正的实在的怀抱。”[67]这样,悲剧“分享了日神艺术领域那种对外观和静观的充分快乐,同时它又否定这种快乐,而从可见的外观世界的毁灭中得到更高的满足。”[68]这正是一幅酒神精神淹没日神幻像的图景。 值得注意的是,悲剧在尼采的著述中已超出了作为艺术门类的传统含义,因此,他经常谈论所谓“悲剧认识”、“悲剧智慧”、“悲剧世界观”,并自称“第一个悲剧哲学家”。尼采说:“艺术是生命的伟大兴奋剂,怎么能把它理解为无目的、无目标的、理解为为艺术而艺术呢?”[69]他正是以一种“悲剧世界观”站在生命的立场上重估一切价值,并倾向于以一种宽泛化的艺术和审美来涵盖甚至取代所有传统的经验-文化形式,而不是将审美与非审美区别开来。例如他说:“我的本能,作为生命的一种防卫本能,起来反对道德,为自己创造了生命的一种根本相反的学说和根本相反的价值,一种纯粹审美的、反基督教的学说和价值……我名之为酒神精神。”[70]的确,尼采所要建立的正是一种“超人”(Ubermensch)的新道德观。因此,当他大谈“作为艺术的强力意志”时,他的艺术概念便已经超越传统的审美范畴,而在形式上趋近于康德的“纯粹意志”(伦理学)了。高涨的泛滥的酒神精神冲毁了单纯和清晰的日神式的传统审美理想。这实际上仍是尼采《悲剧的诞生》中的那个原始过程。 在尼采那里,这一过程以另一种更激进的形式再现了康德从美到崇高的过渡,同时也象征了德国古典美学从康德到尼采的行程。悲剧性的崇高取代了美的形式,古典美学在尼采那里走到了终点。 在美学史上,不同的艺术门类在不同的美学家那里分别获得了特殊的重要性。如果暂时抛开较为次要的美学家不论,那么,在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这四位美学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那里,自然美(康德)、雕刻(黑格尔)、音乐(叔本华)、悲剧(尼采)分别成为美的范例。这一编年史上顺序大致对应着黑格尔所论述的从自然美到艺术美,从象征型(建筑)经由古典型(雕刻)到浪漫型艺术(绘画、音乐和诗)的逻辑行程并通过黑格尔最终折射着康德审美范畴之间的过渡。美学史上的这一行程同样是内容日益突破形式,是理念内容在物质形式中逐渐显现、上升、高涨和满溢,是审美对象这一范畴形成和趋于瓦解的过程。事实上,在“美的分析”中,康德从质、量、关系、模态四个方面来严格界定审美,而在此之后则愈来愈强调审美与非审美因素的联系,强调美与快适(所谓“经验的旨趣”)、美与道德(所谓“智性的旨趣”)的结合,直至最后提出“美是道德的象征”,审美的边界越来越模糊。尼采的宽泛化的审美概念和用法刚好响应了康德的这后一方面。与康德在“美的分析”中对审美的严格界定相比较,尼采几乎是一种反界定。因此,从康德到尼采,美学发展的历史同时也是美学自我消解的历史,是反美学史。康德从美到崇高的过渡以及其他一系列过渡,以抽象的方式预告了这一过程,在这个意义上,康德涵盖了一部美学史的行程。 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随着美学史的展开,美学的位置在不同的哲学体系内部呈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并且这一趋势同样对应于康德哲学的行程。例如,鲍姆嘉滕认为“美学的目的是感性认识本身的完善(完善感性认识)。”[71]作为低级认识论,美学填补了作为高级认识论(研究理性认识)的逻辑学所遗留的空缺。在鲍姆嘉滕,美学的位置相当于康德认识论的第一部分,即讨论纯粹直观形式的“先验感性论”。接下来,康德美学作为从认识论到伦理学的过渡环节,则位于认识论之后,目的论和伦理学之前。到了黑格尔,美学成为精神哲学(如上所述,对应于康德的伦理学)的最高阶段即绝对精神阶段的第一个环节,处于宗教和哲学之下。叔本华哲学依照逐级上升的顺序包括认识论-→自然哲学-→美学-→伦理学四部分。美学居于自然哲学之上,伦理学之下。到了尼采,古典哲学的庞大体系解体了。尼采是一位反体系的哲学家,他始终坚信“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72],艺术体现了尼采所认可的终极价值,而“作为艺术的强力意志”也正好趋向于康德伦理学的“纯粹意志”。这样,从鲍姆嘉滕到尼采,美学在哲学内部恰好经历了一个自下而上的完整行程。美学这个不断上升的行程是上述从自然美(康德)经雕刻(黑格尔)、音乐(叔本华)到悲剧(尼采)的美学史过程的另一种形态,其实质仍然是艺术(审美)的内容、精神、理念……方面日益被突出和强调,从而使美学的地位也相应上升和提高。 上文曾指出,黑格尔把作为认识论与伦理学之间过渡环节的康德美学解释为自然与道德之间矛盾对立的最终统一,从而误释了康德。但在某种意义上,美学史的发展却逐渐支持了黑格尔的这个解释:即审美从认识与伦理之间的过渡环节(康德),经过上升发展(黑格尔、叔本华)而获得了最高价值(尼采)。 在康德之前,鲍姆嘉滕创立了美学。从此,美学在德国哲学内部固定地充当着一个不确定的角色。从康德到尼采,古典美学走完了全程。与前两个世纪比较,到了尼采之后的20世纪,美学便已退出日益为分析方法、实存体验和解构立场所统治的西方思想舞台。即使有后期海德格尔、法兰克福学派以及米盖尔·杜夫海纳,总的颓势也无法挽回了。事实上,从西方文艺史来看,从中世纪艺术的惊赞和忏悔到现代艺术的焦虑和反讽,在其间,近代艺术的确经历了一个审美的历史过渡。___________ [1]康德并未讲美感超越时空形式, 郭似将康德与受康德巨大影响的后代理论(比如叔本华)混为一谈了。如叔本华认为美感的主观条件“是认识从意志的奴役之下解放出来,忘记作为个体人的自我并且意识也上升为纯粹的,无意志的,超乎时间的,在一切相对关系之外的认识主体。”(《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石冲白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278页。译文有改动) [2]《康德哲学通信(1759--99)》,A.Zweig编,1986年英文版,第127页。 [3]《判断力批判》,Werner S.Pluhar译,1987年英文版,第7页。参见宗白华译本,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6页。在《实践理性批判》交付出版商后,康德也曾说:“我现在将立刻转向‘趣味的批判’,我将以此完成我的批判工作……”(1787年9月致L.H.Jacob,见《康德哲学通信》,第125页) [4]转引自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贺麟等译,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四卷,第296页。重点号为引者所加。此段与康德原文有出入,勿宁是黑格尔的转述。原文见《判断力批判》,第17-18页(中译本第16页)。 [5]《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第296页。重点号后加。 [6]《美学》,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一卷, 第66-67页。 [7]同上书,第67页。 [8]见《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第299页。 [9]《美学》,第一卷,第70页。 [10]同上书,第75页。 [11]《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第299页。 [12]《美学》,第一卷,第76页。 [13]英国新黑格尔主义者B.鲍桑葵沿袭了黑格尔的解释:“康德在这里准备把一个崇高的地位赋予审美判断……这个崇高的地位就是充当这两个世界的会合点,充当理性在感官世界中的代表和感官在理性世界中的代表。”(《美学史》,张今译,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339页)中国学者李泽厚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自然与自由两领域的沟通和统一,却在《判断力批判》一书之中。”“美是真、善的对立统一,即自然规律与社会实践、客观必然与主观目的的对立统一。”(《批判哲学的批判--康德述评》,人民出版社1984年修订版,第366、415页。) [14]“迄今为止,人们一直以为我们的一切知识必须符合于对象。但是,由于这一主张,凭借概念先天地关于对象有所建立以扩大我们关于对象的知识的全部尝试便归于失败了……于是我们应该沿着哥白尼最初的思路而进行。”(《纯粹理性批判》,Bxvi,参见蓝公武译本,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2页) [15]《纯粹理性批判》,A29=B66(中译本第66页)。 [16]《未来形而上学导论》,庞景仁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86页。译文有改动。康德有时代替“物自体”而使用“对象”一词(尤其在《纯粹理性批判》),不可与作为认识对象的“现象”相混。 [17]《纯粹理性批判》,A51=B75(中译本第71页)。 [18]同上书,A246=B303(中译本第213页)。 [19]同上书,A298=B355(中译本第245页)。 [20]同上书,A797=B825(中译本第545页)。在康德的认识论中,先验自我亦不可知,因而属于“物自体”范畴。实际上,这是一般“物自体”在认知主体身上的体现。这就是康德的“二元论”立场所在。 [21]同上书,A796=B824(中译本第545页)。 [22]同上书,A828=B856(中译本第563-564页)。 [23]《实践理性批判》,L.W.Beck译,1956年英文版,第3页。参看关文运译本,商务印书馆1960年版,第1页。康德也由此说明了前两部批判书名的来由,见同页。 [24]同上书,第5页(中译本第3页)。 [25]同上书,第4页(中译本第2页)。 [26]“纯粹理性的哲学,或为预备的,即着眼于一切纯粹先天知识以研究理性的功能,名为批判;或为纯粹理性的体系,即在体系中展示来自纯粹理性的哲学知识大全(不论真伪),名为形而上学。”见《纯粹理性批判》,A841=B869(中译本第570-571页)。 [27]同上书,A21=B35-36(中译本第48页)。 [28]同上书,A21-23=B35-37(中译本第48页)。 [29]1787年12月康德写信给K.L.莱因霍德说,他的体系的首尾一贯使他十分自信,“而且,在有时看不到研究某一课题的正确途径时,为了寻求先前没有想到的答案,我发现只需回顾一番知识要素的一般图景以及与之相关的心智功能的一般图景即可。”关于趣味原理,康德接着说:“虽然我曾认为不能找出这些原理,但对上述人类心智功能进行分析的体系使我发现了它们……”见《康德哲学通信》,第127-28页。总之,正是康德哲学的整体性质(所谓“一般图景”)使曾经受到怀疑的美学最终得以确立。 [30]《判断力批判》,第14-15页(中译本第13页)。康德原为《判断力批判》写了一个篇幅更长的导论,后未采用。这篇导论(后世称“第一导论”)直到1914年才由E.Cassirer编辑出版。本文仅根据通行的、也是康德生前同意出版的导论。 [31]同上书,第17-18页(中译本第16页)。 [32]Gilles Deleuze:“情感能力没有任何领域(既非现象,又非物自体)”。见《康德的批判哲学》,1984年英文版,第48页。 [33]参看Werner Pluhar对“合目的性”(ZweckmaBigkeit)概念的辨析, 见Moltke S. Gram编:《阐释康德》,1982年英文版,第85-99页。 [34]《判断力批判》,第37页(中译本第35页)。 [35]同上书,第43页(中译本第35页)。 [36]《判断力批判》,第43 页(中译本第39页)。 [37]同上书,第16页(中译本第15页)。 [38]同上书,第53页(中译本第47页)。在《判断力批判》,快感(德文Wohlgefallen)与愉快(Lust)同义。 [39]同上书,第64页(中译本第57页)。 [40]同上书,第84页(中译本第74页)。 [41]同上书,第90页(中译本第79页)。 [42]同上书,第53-54页(中译本第48页)。 [43]同上书,第66页(中译本第58页)。 [44]李泽厚认为,“质”的契机提出的实际上是“人与自然这个根本问题,即作为主客体对峙的人与自然、作为主体自身内部的人(理性)与自然(感性)的统一。”由于问题本身具有如此重要的意义,因而“使康德不寻常地打破了自己立下的常规。”把“质”提到了首位。见《批判哲学的批判》,第374页。这可说是上文所述黑格尔式误释的具体化。 [45]《判断力批判》,第52页(中译本第46页)。此段孤立来看十分有利于上述黑格尔的解释。 [46]同上书,第220页(中译本第194页)。 [47]同上书,第49页(中译本第44页)。 [48]同上书,第106页(中译本第89页)。Gilles Deleuze:“正是理性将想象力推至极限,迫使它承认,一旦与理念相比,其力量便化为乌有了。”见《康德的批判哲学》,第51页。 [49]《判断力批判》,第105页(中译本第89页)。 [50]同上书,第98页(中译本第84页)。 [51]“敬重远非一种愉快的情感……有些许痛感掺杂其中,这样,一旦我们抛弃自负心而使那敬重心发生实践的影响,我们就能够无餍足地沉思道德法则的庄严壮丽,并且我们的心灵愈是看到这个神圣法则高出于自己及其脆弱天性之上,就愈相信自己也同样高出尘表。”见《实践理性批判》第80页(中译本批79页)。 [52]《判断力批判》,第126页(中译本第107页)。 [53]同上书,第127页(中译本第108页)。 [54]同上书,第100页(中译本第85页)。 [55]康德美学的所谓前(形式主义)后(表现论)不一致为许多人所论及。对此的解释众说纷纭,或认为二者分别适用于自然美和艺术美(如D.W.Gotshalk),或认为表现论是形式主义理论的具体应用(如Paul Guyer),或认为二者只是同一个理论当中在论证上的两个步骤(如Donald Crawford), 或认为前者立论失败,便继之以后者(如R.K.Elliot )。参看Kenneth F. Rogerson:《康德的美学》,1986年英文版。大多是从“同一性”的理论立场淡化和抹杀康德美学的过渡(差异)性质,更未能与康德之后的美学史相联系。 [56]《实践理性批判》,第151页(中译本第148页)。“至善”即德与福的统一。 [57]它本身的实质内容又分为“概念分析论”(讲知性范畴)、“原理分析论”(讲决定的判断力)和“先验辩证论”(讲理性)三部分,在结构上对应于传统形式逻辑的概念、判断、推理。“先验逻辑”既参照又超越了形式逻辑。 [58]“审美判断依照康德的概念……更适合于自然对象,而不是艺术作品。”“康德的分析中最有兴味的部分是针对自然对象的……”见Ted Cohen和Paul Guyer编:《论康德美学》,1982年英文版,第6页。 [59]《美学》,第一卷,第97页。朱光潜:“典型的古典型艺术是希腊雕刻。这种艺术恰恰符合黑格尔的美的定义,所以他把古典艺术看作最完美的艺术。”见《西方美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下卷,第493页。 [60]《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第722页。译文有改动,下同。 [61]同上书,第245页。 [62]同上书,第250页。 [63]同上书,第363-64页。尼采在《悲剧的诞生》第16节概述了这段话并认为由于这个美学中最重要的见解,“才开始有严格意义上的美学”。参见周国平译本,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67页。 [64]《艺术与艺术家》,《尼采全集》第17卷,1926年德文版,第304页。Gilles Deleuze说,尼采艺术观的基本原则之一是:“艺术是‘非功利’活动的反面,它……并不‘悬置’欲望、本能或意志。相反,艺术‘刺激着强力意志’,是‘某种使意志兴奋的东西’。”见《尼采与哲学》,1983年英文版,第102页。 [65]尼采专家Richard Shacht说:“在《悲剧的诞生》里……悲剧被提高到所有其他艺术形式之上。在后来的著述中,他继续赋予悲剧以特殊的地位。”见《尼采》,1985年英文版,第513页。 [66]《悲剧的诞生》第8节(中译本第32页)。 [67]同上书,第22节(中译本第96页)。 [68]同上书,第24节(中译本第104页)。“无论何处,只要酒神得以盛行,日神便终止和毁灭了。”同上书,第4节(中译本第16页)。 [69]《偶象的黄昏》:“一个不合时宜者的漫游”,第24节(见《悲剧的诞生》中译本,第325页)。 [70]《自我批判的尝试》,第5节(同上中译本,第277页)。 [71]鲍姆嘉滕:《美学》,简明等译,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第18页。 [72]《悲剧的诞生》序(中译本第2页)。尼采在晚年的笔记(《强力意志》)里逐字援引了这些话。见《悲剧的诞生》中译本,第3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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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集体所有制"和"共同富裕"的典型,华西村近年来备受关注。尤其在近期其"灵魂人物"吴仁宝去世后,更引发各界对于其未来发展的担忧。"华西村模式"包含哪些特征?外界关于华西村的讨论围绕着哪些问题展开?以及在新任掌舵者"真正掌权"之后,其未来发展方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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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剑峰:您是作家,但在过去一二十年,您的重要工作之一是推动、参与各类社会运动,甚至街头政治。在您看来,影响1949年以来台湾社会最重要的历史事件是什么?蓝博洲:我目前还是统一联盟副主席,因为太多社会事务,影响了写作,但我的本职工作还是写作。这几年我参与的最重要社会运动是对国民党"白色恐怖"历史的调查和平反。内战的悲剧、1950年朝鲜战争及其冷战格局,这些背景,决定了台湾1950年代后的发展,以及长期与大陆分离。"台独"派要搞分离,但结果肯定是没完没了的纠缠,包括战争危险,这真是中华民族的悲哀,我相信中国人有智慧去解决这个问题。另外一方面,如果大陆了解岛内的历史、百姓的感受,也能比较好地做两岸对话的工作。大陆对台湾不了解,经常做错一些事情,特别是经常会找错联系人,怎么对台湾做统战工作?比如文学上余光中,然后被"台独"派利用。其实台湾在日据时期就开始有民主运动,只是中间被"白色恐怖"割断了,但也绵延不绝反对国民党独裁,只是后来被民进党接收。在日据时代,台湾在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时候,就已经有现代民主的观念。1895-1915年是二十年武装抗日,后来终归都不可能成功,殖民地台湾的有识之士开始用现代意义的社会运动反抗日本,也就是所谓文化斗争、议会斗争和工人运动,这也是民主运动,只是对抗的对象不同而已。这个时期有民主、民族运动。1928年,台湾共产党成立,因为台湾是日本殖民地,所以在组织上属于日本共产党支部,也属于第三国际,但实质上的关系和日共没有太多关系,反而和大陆的共产党关系更为密切。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对台湾殖民地相对宽松的政策转变为全面压制,这个黑暗期一直持续到《开罗宣言》,台湾反抗日本殖民运动就走向了光复运动,台湾知道战后它会回到祖国。1945年,台湾回归中国,但紧接着就是"二二八"。"二二八"让一部分台湾人的民族认同产生扭曲,有些人开始对国民党及其代表的中国有一种反感的情绪。但还有部分人从对国民党白色祖国的失望中,发现还有一个红色祖国,很多重要的知识精英和学生在那个时候参加了地下党。到了1949年,国民党就开始抓人了,一直到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重新支持蒋介石以后,他才敢全面肃清。而之前蒋介石只敢杀外省人。"白色恐怖"跟未来的两岸统一是有关的。今天的"台独派",也只有这个东西,在历史解释上跟统派作斗争。"白色恐怖"指的是1949年到1954年那个时期,也是在那个时期所谓"中华民国"与美国签订协防条约,这也是两岸长期分离的历史原因之一,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就岛内来讲,1950年代的白色恐怖,把台湾日据时期以来的现代意义思想观念运动,统统消灭。蒋介石一来,台湾成为一片荒土。1949年后只要是留在中国大陆的作家学者,他们的书不能读,台湾以前的东西,也不能读。所以1949年以后成长起来的人,除了那些所谓反动的材料和教条,很少有东西读。到了白先勇、陈映真一代,他们开始反叛。他们英文比较好,开始读西方的东西,同时他们也慢慢理解现代主义有问题,所以后来有了所谓乡土文学的论战。他们的反省影响了我们这一代,写作要关心历史和社会,要了解这块土地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对这段历史,民进党和"台独"派一直在制造一个说法,就是国民党外来政权对台湾本省人的迫害。这是似是而非,国民党对人民的迫害不只有台湾人,做历史研究你就会知道,国民党对所谓外省人的迫害更为严酷。石:但不少人会把"白色恐怖"与"二二八"混淆起来。蓝博洲: "二二八"是政府与民众的对立,真刀真枪地干,和"白色恐怖"是不一样的,但很多人包括民进党故意混淆了二者。"二二八"被大批的国民党军队镇压下去之后,台湾的政治气氛顿时为一片白色恐怖所笼罩。那些为特务利用,参加"治安维持队"的学生,首先遭到被屠杀的厄运。但光复初期台湾学运在经历了"二二八"后不得不暂时在校园里潜伏下来了,到了1949年春天,以台大和师范学院学生为主的"学生爱国民主运动",把光复以来的台湾学运推到高峰。但紧接着,"白色恐怖"就来了,"白色恐怖"是思想上的反动和肃清,许多人什么都没做就被国民党杀了。民进党为了"台独",片面解释历史,脱离历史,这样只能把台湾老百姓带上死路一条。事实上,"二二八"之前的台湾社会运动特别是学生运动始于1920年代,基本上,它是台湾人民民族解放运动的一环。1921年10月成立的台湾文化协会,其主要成员便是学生。以1922年2月爆发的台北师范学校第一次骚扰事件为开端,日据下的台湾学潮从此正式开始。"九一八"后,因为社会空间的压缩,学运也暂时中止。而在这个时期,台湾人民的抗日民族革命运动通过1930年的雾社事件而联系了原住民的抗日运动,并得到中国大陆人民的支持,它不再只是台湾一地人民反对日本殖民统治,而是纳入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并成为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一部分。石:除了"白色恐怖",1949年以来的台湾社会运动,大陆比较关注的还有台湾的社会民主运动。蓝博洲:1949年是白色恐怖,之后是1970年代的"保钓运动"。地上是"保钓运动",地下也有很多小的政治组织反对国民党,比如成功大学学生串联,后来都关起来有判死刑。"保钓运动"从海外到岛内,都有参与。再之后是"乡土文学"论战,是对"保钓运动"的延续。"乡土文学"论战影响了一批年轻知识分子,他们从西化转向认同本土、乡土。但"乡土文学"论战果实后来被国民党瓦解,被民进党利用。民进党人并没有参与"乡土文学"论战,因为这是要坐牢杀头的,后来他们把"乡土"扭转为狭隘的地域性排他性本土。再后来就是1979年的美丽岛事件,这其实是在美国的压力下,国民党在台湾第一次公开审判政治犯。公开审判的结果是制造了一群政治明星包括陈水扁等,紧接着就成为民进党的夺权运动,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运动。"美丽岛"也成为民进党后来执政的道德基础,他们把台湾民主运动的功劳都归于这些"台独"派名下。石:在台湾社会民主化运动进程中,自由派知识分子也起了非常大的作用。蓝博洲:我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主要是学者教授,他们站台面的比较多,主要工作是声明联署,但做一线政治斗争的工作都是基层人士。举个例子,龙应台《野火集》出来的时候,其实是国民党开明派看到社会已经这样,他们通过媒体支持这个论调。《野火集》里面的问题,大家早就都谈过了,没有新的东西,更没有什么新的思想,但她就变成了名家,成为华人世界的代言人。殷海光他们的影响基本在知识界,他们当然也遭到国民党迫害,但同时别忘了他们也反共。我年轻时候也读他们的书,但影响不大。年轻时候受到李敖影响很大,给我一种勇气敢于反抗专制,但再后来呢?他也没有武器了,只有反抗而已。反抗的对象呢?他自己都不知道。台湾社会的结构是什么?由哪些人组成台湾社会?他的所谓不公平是如何组成的?自由派知识分子当时并没有提供答案,他们拿的是西方标准,并不一定对社会现实有用。所以我后来更推崇陈映真,因为他对台湾社会有分析。石:在台湾民主化以后,台湾的社会运动是不是也随之衰弱了?蓝博洲:这是在所难免的。台湾在1990年代以前的各类蓬勃兴起的社会运动基本上都是民主化运动,但后来各个阵线运动都被民进党收割了,转为民进党政治资源。1986年民进党成立,1987年解严,一直到陈水扁当选,台湾民间的民主社会运动被收编。既然成为民进党的工具,那么传统的社会运动萎缩就不可避免。而且像陈映真、南方朔等人,基本上就是知识分子,不参与社会政治,所以在地方上并没有所谓代言人,自然而然噤声。只剩下零星个别的年轻的团体,我们老运动员也不能浇冷水,叫我们免费演讲可以,但没有那个劲,不像我们以前搞社会运动有一个很清楚的针对性。劳工运动都还有,但在两岸政治和全球资本的现实下,难以运作。比如你对郭台铭搞劳工运动,那他就把工厂迁到大陆去,这就马上又成为一个两岸议题。"台独"派就会马上吵起来,说大陆收买台湾资本家。所以台湾的独特性在于,目前的任何社会运动经常会归结到"统独"问题,这是最主要的矛盾。"统独"矛盾不解决,很多朝野问题没办法解决。这个时候你就会清楚看台湾问题。那些民间社会运动组织和个人被收编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不具有政治自主性,那么在国民党和民进党之外,是否还有第三方力量呢?这个第三方力量就是左翼传统。台湾大多数劳动阶级的声音和政治诉求团体,最后把政治诉求都寄托在民进党的民粹主义上。为什么这样?台湾左翼传统完全断绝了,也就是白色恐怖时期,统统消灭,左翼彻底薄弱,只有陈映真他们维持了一点传统,这样的声音在台湾太弱小。只有这样的声音大了,才有真正的反对力量,因为两党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是一个要"台独",一个要"独台"而已。而且在台湾的左翼运动中,内部也有分歧,有些人只谈左不谈"独统",像我们是既讲左又谈统,所以我们被说成北京的官府派,这是认识上不同。一般人甚至大陆的学者,对台湾民主有一种不实际的期待和幻想。那个选举就是金钱游戏。有一个财团支持我,我一定当选"立委",但我也一定要为财团服务。陈水扁参选,谁来支持他?长荣集团。支持你干嘛?政治为经济服务。但你坚持搞"台独",而长荣要做两岸航运,那肯定把你给抛弃。长荣一定是"台独"吗?不见得。-- 蓝博洲先生1960年出生,苗栗客家人,在辅仁大学就读时,曾通过杨逵、陈映真等人触及社会思潮,原本想从事小说创作的他,在搜罗资料时读到"二二八"的相关文字,引发他寻访上世纪五十年代被湮灭的台湾史与台湾人。他以小说进入台湾文坛,但这二十多年的工作主要集中于台湾历史写作,致力于揭露台湾1950年代白色恐怖的采访与写作。他耗费大量时间,亲身探访1950年代白色恐怖历史事件亲历者,从堆积如山、庞杂冗繁的资料中整理人物的命运线索,一步一脚印地建构起那些被历史遗漏的片段,接连发表了《沉尸、流亡、二二八》、《幌马车之歌》、《日据时期台湾的学生运动,1913-1945年》、《白色恐怖》、《寻访被湮灭的台湾史与台湾人》、《消失在历史迷雾中的作家身影》等报告文学作品。通过历史写作,用历史真相反驳"台独"派的历史合法性。写作之外同时拍摄相关的受难者电视纪录片的制作。在调查写作的同时,蓝博洲还参与各种政治运动社会运动,甚至曾参选苗栗"立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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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日本的城市环境十分恶劣,有明显的污染和噪声。当时,城市是为经济而存在,而不是为人而存在的。所以,当时的闭合、封闭的自我天地成为我体现自我存在意义的方式,当然,这是一种简化的比喻。而之后,日本的城市有了变化,越来越多的花园、美术馆,城市变得越来越宜人。所以在建筑上,也有了开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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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群众司法模式,当然不能直接成为今天政法工作的基本模式,但如何在新形势下,进一步激活群众路线,则是应当严肃面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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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震后我们在汶川银杏乡看到这样的情况:近几年盖的房子全倒,但传统穿斗式的房子连屋瓦都没掉。现代的聪明人到底做了什么事?这全都是我们认为老百姓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我们的现代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建筑专业者不参与其事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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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
法律
201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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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在何方?人类在21世纪有没有可能形成一种"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宪法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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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示性代表也许不是选举产生的,但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公共控制,他们为公众服务的独特方式彰显其民主效用及必要性,因此具有很强的民主正当性。如果人民充分占有信息,公民大会可以很好地标示人民会如何处理特定议题;在很多领域,其标示效果比民选代表之间达成的共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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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力译自英文版。原文标题为'The corporatism of the universal: the role of the intellectual in the modern world.' Telos Vol. 81 (Fall 1989), 99-110. 这篇文章是布迪厄于1989年10月3日应《朝日新闻》的邀请在他们的编辑部做的一个讲座,题目和Berstrand Russell1939年在芝加哥大学的演讲题目相同。罗素感叹在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影响变弱了,他认为社会的大多数人都是无理性的,他们的行为既反人类也与自己的利益相左,他把知识分子和技术工作者对立起来,认为现代的通信传播手段又增强了“集体歇斯底里”。罗素说,只有让人们有愉快的童年、接受良好的而不是半吊子的教育来发展一种批评的和怀疑的态度,才能使得知识分子能够发挥他们的作用。在布迪厄的同题文章中,对知识分子内涵、使命、位置的理解跟罗素非常不同,也继续了罗素提出的若干问题,比如现代化的媒体对人的控制,知识分子在为了普遍利益斗争的同时维护自身的利益,等等,可以说,是对罗素提出的一些观点的批判的反思。1989年正值法国大革命200周年纪念,布迪厄分析了知识分子当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成为了所谓“dominated dominant” --被主宰的主宰者,他最后提出的观点是要把知识分子享有的特权变成人类普遍享有的(可以看到罗素的影子),这也就是他所谓“Universal Corporatism" 的含义。相对而言,更加容易读的一个英文本是Poetics Today1991年英文翻译版,因为发表时间更晚,可能布迪厄的原文已经做了一定修订,所以文句确实要比这个Telos1989版本更好理解。--人文与社会导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