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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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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任放:近三十年乡村研究视角的转换--以乡村史研究为中心
    历史 2012/01/01 | 阅读: 2290
    近三十年来(1978-2008),中国近代史研究主要有三种视角:革命史、经济史、社会史。
  2. 斯蒂格利茨: 911的代价
    经济 政治 2011/09/06 | 阅读: 2289
    3年前计算美国战争的花费时,得出的保守估计是3-5万亿美元。此后,战争成本持续增加。我们目前估计,未来残疾补助和医疗成本总数将高达6000-9000亿美元。但社会成本--体现在老兵自杀(近几年平均每天有18起)和家庭破裂上--根本无法计算。
  3. 马勇:丁文江和他的科学主义
    科技 2008/08/04 | 阅读: 2288
    介绍丁文江背景和思想。改原文一个错字,“丁文江或者是他的父亲已预感到继续在科学的道路上爬行” 当为科举。
  4. 巴迪乌:就利比亚问题致南希的公开信(2011.4)
    社会 政治 2011/08/22 | 阅读: 2286
    亲爱的让-卢克,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我跟随西方共识是毫无道理的,这种共识意谓:“我们必须保持对一切发生中的事情的控制。”我们必须与共识对立,并且展示西方轰炸机和士兵的真实目标绝非可恶的卡扎菲--他只是一个被主子认为妨碍了他们的更高利益因而需要被除去的前代理人。因为轰炸机的目标明显是埃及的民众起义和突尼斯的革命,是他们出乎意料和不堪忍受的特点--政治自主性,亦即:他们的独立。(人文与社会编辑小组译校)
  5. 陈国战:"新穷人"的消费美学与身份焦虑
    书评 社会 2012/04/18 | 阅读: 2286
    所谓"新穷人",挣钱不少,但花得更多,为追求新潮的生活方式和时尚的消费品而不惜将自己沦为"穷人",是消费社会最称职、最卖力的成员。由于"新穷人"的身份认同基础由生产领域转向了消费领域,且越来越把个人身份等同于自我呈现于他人的形象,所以,他们的身份焦虑也就必然滋生出对消费的过旺需求,以及对自我形象的过度关注。
  6. 路况:王家卫为何无法成为「一代宗师」?
    影视 2013/05/09 | 阅读: 2284
    王家衛曾是最有才气魅力,令人惊艳的当代新锐导演,优游于前卫新浪潮与大众流行之间,身手俊逸潇洒,堪称当代电影的「普普艺术」大师,连老外都着迷倾倒!但到了《一代宗师》则似乎罩不住了,予人「志大才疏之感。怎么会这样呢?也许必须先回答:何谓一代宗师?
  7. 马修·古德温:英国、伊斯兰和世代斗争
    社会 宗教 2013/05/07 | 阅读: 2280
    最新人口普查数据在英国媒体和各界人士中引发了许多争论。焦点是伦敦一些地区在经历何种程度的"白人大迁移",即是否应该担忧8%人口不以英语作为主要语言的现象。除此,英国穆斯林人口的不断增长和英国社会中伊斯兰势力不断壮大的问题也是争论的焦点。
  8. 陈寅恪:陈垣《明季滇黔佛教考》序
    宗教 2010/11/15 | 阅读: 2277
    世人或谓宗教与政治不同物,是以二者不可参互合论。然自来史实所昭示,宗教与政治终不能无所关涉。
  9. 罗岗:上海工人新村:社会主义与有尊严的“生活世界”
    文学 2011/08/24 | 阅读: 2276
    本文在《上海国资》2011年第8期刊发时,因篇幅所限,有较大篇幅删节,在此发表的为原文,以飨读者)上海工人新村:社会主义与有尊严的“生活世界”罗岗,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著有《面具背后》、《想象城市的方式》等。上海史上失踪的“三十年”《上海国资》:今年初,上海本地一些报纸报道了你们的曹杨新村研究。我查了资料,最早关于你们在做曹杨新村的研究是2005年。为什么会用这么长时间去做这个研究?罗岗:关注上海的工人新村,其实更早,最初是因为王晓明老师2001年去上海大学办了当代中国文化研究中心,提倡中国式“文化研究”,那时候就开始考虑如何找到一个切入口来重新研究上海,当时流行的是“上海酒吧”研究之类,这种研究当然很有意思,但是否还可以有其他的视角和思路来进入上海呢?“工人新村”的问题就是这样进入到我们的视野中的。具体而言,“工人新村”成为理解上海的一个视角有两个背景。一个背景是1990年代以后出现的“上海热”,在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上以李欧梵的《上海摩登》的翻译、出版所引起的广泛反响为标志。在“上海热”中,最重要的就是重新叙述开埠以来的上海历史。上海开埠是在1843年,到2003年的时候是160周年。当时上海有两家大众媒体做了160版的大篇幅专刊来纪念开埠160周年。在这样的纪念里,对历史的重新叙述当然是重点。但有意思的是,两种专刊对160年历史的叙述都有一个空白的时期,就是1949年到1979年的社会主义时期的上海。为什么作为社会主义城市的上海在上海史的叙述中成为了空白?当时,我指导一个学生做了一篇论文,专门分析这两个纪念专刊,看看上海的历史是怎么被叙述出来的。我们发现“上海热”导致的“上海史叙述”有一个特定的选择,也即1992年之后重新开放的上海和1843年开埠以后的上海的对接。而这个对接过程的前提,就是对作为社会主义城市的上海的有意遗忘和压抑。这也是“上海怀旧”的最主要特征。所以说,“上海热”、“上海梦”和“上海怀旧”是在重新想象上海在全球资本主义网络中的位置,在这样的“上海热”中,如果不能正面抹黑社会主义这三十年的历史,也要故意留下留出空白,不讲或少讲这一段。在这样的叙述中,三十年上海的城市面貌几乎完全没有发生过变化,甚至是变得更糟。正是针对这种叙述,我们想问,难道三十年时间在上海这座城市里留下的真是一片空白吗?如果说社会主义是一个历史运动,它在这个城市里会留下怎样的痕迹?这是最直接的问题意识:为什么研究工人新村?就是因为工人新村是社会主义在这座城市留下的最深历史痕迹。当时“上海故事”的讲法有两种。一种是李欧梵的《上海摩登》,另一种是卢汉超的《霓虹灯影之外》。《霓虹灯影之外》讲的是所谓“华界”的历史,与《上海摩登》所讲述的“租界”相对应。这两种叙述里,上海是分裂的,要么是发达的、灯红酒绿的租界,,要么是传统的、贫穷落后的华界,谁能代表上海?在这两种对抗性的叙述之间还有没有其它可能性?这就是我们研究曹杨新村的第一个背景。第二个背景则和“文化研究”有关。当时,我们在王晓明老师主持的上海大学当代中国文化研究中心的带动下,开始关注“文化研究”。“文化研究”引入到中国有两条不同的思路:一条思路从学科的角度来说,和文艺学有很大的关系,主要是北京的一些朋友,他们在引进文化研究时,往往把文化研究看作是西方理论发展的新阶段,就像翻译介绍诸如后现代、后殖民和新历史主义等新理论一样,把“文化研究”介绍进来。而且“文化研究”在西方尤其是在美国,研究的对象主要是流行文化,NBA啊,麦当娜啊,好莱坞电影啊,摇滚乐啊,等等,相应的,引入中国的“文化研究”也演变成了流行文化的研究,譬如小报、球鞋、减肥等等。这些朋友的工作当然非常有意义,一方面翻译、介绍了一大批西方文化研究的重要著作,另一方面则是研究了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与西方同步的一些文化现象。但这是不是中国式“文化研究”呢?我们这个学术群体考虑的是,虽然用了沿用了西方“文化研究”这个名词,但更多关注的是1990年代以后中国伴随着市场社会的来临,正在形成的一种新意识形态,这种新意识形态因为和市场、消费、全球化以及大众文化联系在一起,确实为运用来自西方的文化研究方法提供了某种可能性,但是与新意识形态相伴的文化形式,其基础一方面固然是市场化进程极大加速中国融入全球资本主义体系中,但另一方面这个过程也把中国内部一些原有的问题和状况呈现出来:譬如在“上海热”中,和现代大机器工业相伴而生的上海产业工人就没有进入“文化研究”的视野里,这一阶层作为“共同体”的文化诉求和日常生活状态还不曾得到认真的研究和仔细的描述;再譬如在1949年以后,“工人阶级”在理论上成为国家的领导阶级,它在主流意识形态中的位置必然会投射到城市的空间面向上,直接影响到社会主义对城市发展的重新规划。正如有学者在研究东欧社会主义城市如布拉格和布达佩斯等之后指出,社会主义城市的营造不仅是一场城市改造运动,同时也是一场意识形态改造运动,如果将今天的上海理解为一座“后社会主义城市”,那么如何在这种视野中重建上海作为“社会主义城市”的历史,工人新村显然也是一个重要的抓手。当然,如何把对文化现象的讨论、对新意识形态的追问和更具体的个案研究、更有说服力的社会现实结合起来,依然是一个问题。我们知道,文化研究的对象一般认为就是“流行文化”,有人翻译为“大众文化”,也就是可以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并且能够带来大量快感的文化;然而不能忽略的是,文化研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领域是“通俗文化”,有人翻译为“庶民文化”,也就是来自民间的、底层的文化,而不是麦当劳式的、好莱坞式的消费文化。从文化研究的历史来看上,文化研究最早出现在英国,就是希望通过对“庶民文化”的研究,来对抗美国好莱坞式的流行文化。新村内部的规划、布局和陈设作为一种空间的生产方式,不仅再造了工人群体的日常生活环境,而且形塑了他们的日常生活模式。由此可以在在工人生活的物质条件和他们的文化意识之间寻找到某种特定的关系,就像E•P•汤普森在《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中所做的那样,如果把生活和文化这两个方面分别用土豆和卫斯理教派来比喻的话,他事实上充分肯定了前者起着有效地稳定社会的作用。更为深刻的地方在于,他揭示了土豆也是一种社会地位,当一部分人迫不得已选择土豆作为主食的时候,这意味着他们在政治和社会上处于弱势的地位,正是这种“弱势地位”的共同经验使不同区域、不同种族、不同职业的人在文化上形成了同质的社会集团。所以,我们研究上海的工人新村,也希望通过工人新村的研究来发现某种民众的文化和庶民的文化。更何况,工人新村的文化不能简单地视之为来自民间,它也跟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有着密切的关系。更直接的触动是,2003年7月,湖南卫视开播了一档名为“象形城市”的节目,在这个节目上提出了究竟是石库门还是工人新村更能代表上海的问题,由此引发了媒体上关于什么是上海的城市地标的讨论。就这样,工人新村就被重新带入到了公众的视野里来,成为了话题。上海的住宅形式《上海国资》:工人新村在1949年之后才大面积出现,这之前工人住在哪里?罗岗:上海成为租界之后,这座城市最有特色的住宅形式就是石库门,正如我在以前的文章中所指出的,石库门这种住宅形式的出现跟太平天国战争有很大关系,它也是租界时期的第一轮房地产开发的标志。这个过程说起来比较复杂,简单一些讲。最早租界就是英租界,按照当时英国租界管理当局的规定,租界要求“华洋分居”,也就是中国人可以在租界工作,但不能在租界居住。太平天国战争期间,江浙一带有许多富人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上海。他们都是有钱的人,来了就要有房子住。当时上海租界有大量的洋行,也就是从事外贸生意的商人。战争发生了,生意不能做了,但他们手上有大量的资金,这些资金要寻找出路,就投入到房地产里去了。英国公使开始还不准,商人就抗议,最后达成妥协,就在租界建造了第一批石库门房子。石库门是英国人投资的,但房客都是江南一带逃来的富人,所以石库门的内部格局很像江南一带的民居,但由于租界空间有限,为了开发更多的房地产,石库门的外部规划则是参照西方的联排式公寓,这样就形成了中西合璧的特色;在石库门的基础上,后来又发展出来了新式里弄房,新式里弄房要比石库门更加现代化,鲁迅故居就是很典型的新式里弄房;更好的当然是花园洋房,这样的房子上海现在仍然保留了不少;再就是公寓大楼,主要分布在上海的西区。这几种形式可以说是上海主城区的主要住宅形式。除了这四种住宅之外,并没有专门的给工人、穷人住的房子。穷人住在什么地方呢?沿着长江的各条支流到上海来的穷人,他们依岸而居,有的住在船上,有的上岸自己搭了简易的房子,这样就形成了所谓的“棚户区”。当时的工厂也有一些专门供工人居住的工人宿舍,主要集中在杨浦区。这其中,我查的资料显示,不少是通过当时的工人运动争取来的,而不是一开始就给他们的。即使如此,有能力给工人提供宿舍的企业也很少,所以这样的工人宿舍绝对数量很小,绝大多数人仍然住在棚户区。1949 年后的上海,人民政府一直面临着改善下层居民居住状况的巨大压力。据统计,1949 年5 月上海解放当时,全市200 户以上的棚户区就有322 处,其中2000 户以上的4 处,1000 户以上的39 处,500 户以上的36 处,300 户以上的150 处,200 户以上的93 处。棚户区占地面积1109 万平方米,棚户简屋197500间,建筑面积322.8 平方米,共居住着115 万人。此外,还有大量的“旱船”、“草棚”、“水上阁楼”,星罗棋布地分散在上海的各个角落。这些居住地的环境和居住条件都极其恶劣。对于新政权来说,棚户区的清除和改造,不仅是城市治理的燃眉之急,更是建立社会新秩序、彰显制度优越性的必要举措。曾在华东师大社会学系任教的陈映芳教授曾做过关于上海1949年后对棚户区进行改造的研究,她的文章中有比较详尽的棚户区分布情况,从里面也可以看出,住在里面的主要是工人和穷人。所以,在解放前,上海没有专供工人居住的大型社区。虽然解放前上海的工业发展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但工人的居住问题没有很好的解决。这一点也是很奇怪的。如果我们看曼彻斯特、底特律这样的典型工业城市就会发现,都是有相应的工人集中居住区的。“大工业化”本来就和现代“住宅”问题联系在一起,早在1887年,恩格斯就指出:“当一个古老的文明国家这样从工场手工业和小生产向大工业过渡,并且这个过渡还由于情况极其顺利而加速的时期,多半也就是“住宅缺乏”的时期。一方面,大批农村工人突然被吸引到发展为工业中心的大城市里来;另一方面,这些旧城市的布局已经不适合新的大工业的条件和与此相应的交通;街道在加宽,新的街道在开辟,铁路铺到市里。正当工人成群涌入城市的时候,工人住宅却在大批拆除。于是就突然出现了工人以及以工人为主顾的小商人和小手工业者的住宅缺乏现象。在一开始就作为工业中心而产生的城市中,这种住宅缺乏现象几乎不存在。例如曼彻斯特、利兹、布莱得弗德、巴门—爱北斐特就是这样。相反,在伦敦、巴黎、柏林和维也纳这些地方,住宅缺乏现象曾经具有急性病的形式,而且大部分像慢性病那样继续存在着。”针对由高速工业化带来的住宅问题,恩格斯提出了“革命性”的解决方案:那就是消灭资产阶级,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由社会主义国家把房产分配到工人的手中。但他没有预料到随着20世纪城市人口剧增,即使革命成功,把原有的住房平均分配也不足以解决“单个家庭的独立住宅”问题。因此,20世纪建筑业在工业化的高度压力下,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如何设计出一种标准化、低成本、预制构件的“平民住宅”,从而现实地解决在有限的空间之内,经济合理地容纳更多人口的问题,并使他们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有研究显示,在工业化初期,城市都没有建设工人集中居住区的,因为当时的工人主要是移民——或是从乡村到城市的移民,或是从欧洲到美洲的移民——绝大多数是按照其来源地聚居的,就像今天在广东的情况,老乡们聚居在一起。随着泰勒制和福特制的出现和推广,情况发生了变化。泰勒制和福特制的管理是与工厂中的流水线生产联系在一起。不过这种管理方式不仅仅加强了对工厂内部生产过程的管控,实际上也延伸到了对工人日常生活的规训上,也就是说,不只是对工人如何生产要管理,而且对对工人如何生活也有要求。因此工人的日常生活也成为了管理的一个非常重要领域。在这种情况下,工厂开始大量兴建工人宿舍,以便于加强对工人的管理,这也必然导致整个城市的面貌发生了变化:这样就打破了原来按照来源地聚居的格局,工人开始向工厂周围聚集,因为工厂为了工人上下班方便,节省时间,一般会将工人宿舍建在工厂附近。这样的管理逻辑也延伸到了工人宿舍的内部空间设计和对工人日常生活、家庭的安排当中去,最后就改变了整个城市的格局。但上海在1949年之前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工人还是住在棚户区。曹杨新村的来历《上海国资》:工人新村赖以成立的前提条件是什么?是比如说无产阶级先锋党成为执政党,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国有企业这些吗?罗岗:工人新村大面积出现是在1949年之后的,跟中国革命的胜利当然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但这个联系以往可能是被狭隘地理解了,譬如说,我们会认为,工人阶级在理论上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所以国家要给他们建房子住;还有人会认为,1949年之后,上海面临着从消费城市向生产型城市转型,当时提出的口号是“先生产、后生活”,为了让工人更好地从事生产劳动,就要解除他们生活上的后顾之忧,给他们建房子。这些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概括地讲,1949年之后,社会主义城市设计对“上海”面貌的改变,既有意识形态的考虑(工人阶级当家作主、改变殖民化城市的面貌、显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等等),同时也关系到城市形态的变化(从“消费型城市”向“生产型城市”的转变)。而工人新村的建立,恰恰对应了社会主义对“上海”城市改造的诉求。因为“工人新村”一方面显示出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符合意识形态的要求;另一方面“生产型”城市功能的发挥,需要工人阶级的积极参与和投入。工人新村的建立虽然没有大规模地改变工人的生活条件,却具有十分明显的“示范”作用,让工人体会到当家作主的感觉,把宣传意义上的“主人翁”地位落实为具体的生活感受。但是,我认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被我们忽视的,那就是工人新村的建设和共产党的群众路线有很直接的关系。毛泽东一直非常强调“群众路线”,对这个作为共产党三大法宝之一的“群众路线”可以做多方面的理解和阐述,我只想强调一个方面,那就是共产党如何为群众服务,只有全心全意服务好群众,群众才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毛泽东有一篇文章叫《组织起来》,是他在中共中央招待陕甘宁边区劳动英雄大会上的讲话,有一段话特别重要,不妨引用一下:“如果我们做地方工作的同志脱离了群众,不了解群众的情绪,不能够帮助群众组织生产,改善生活,只知道向他们要救国公粮,而不知道首先用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去帮助群众解决他们‘救民私粮’的问题,然后仅仅用百分之十的精力就可以解决救国公粮的问题,那末,这就是沾染了国民党的作风,沾染了官僚主义的灰尘。国民党就是只问老百姓要东西,而不给老百姓以任何一点什么东西的。如果我们共产党员也是这样,那末,这种党员的作风就是国民党的作风,这种党员的脸上就堆上了一层官僚主义的灰尘,就得用一盆热水好好洗干净。我觉得,在无论哪一个抗日根据地的地方工作中,都存在有这种官僚主义的作风,都有一部分缺乏群众观点因而脱离群众的工作同志。我们必须坚决地克服这种作风,才能和群众亲密地结合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毛泽东讲的“救国公粮”与“救民私粮”关系也类似于“生产”和“生活”的关系。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上海的社会主义城市设计确实是以“先生产、后生活”为基本原则的,建国以后近30年间,“先生产,后生活”的宗旨始终贯穿于近郊工业区的建立和中心城区用地规模的扩大过程中,直到70年代末,上海基本上只注重企业发展,忽略了城市基础设施和住宅建设,所以中心城区尽管有所延伸,但其发展的范围和质量均相对地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不过,工人新村的出现把这个原则复杂化了。社会主义城市设计也要顾及“生活”的问题,但它对“生活”问题的考虑是以“生产”为前提的。换句话说,“生产”和“生活”的原则在工人新村上已经一体化了,“生活”成为了“生产”的一个组成部分。假如工人要以主人翁的态度在工厂中从事生产,那就必然要求在新村中能够建立起一个新的“生活世界”。1951年5月,上海市人民政府派工作组去普陀区调查工人住宅问题,在调查报告中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清楚:“普陀区在6.2平方公里的境域内,由于过去数十年来长期处在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面,市政建设极为畸形,工人居住不但普遍地十分拥挤,既缺少空气,更没有阳光。工人夜班回来得不到很好的睡眠,而且绝大部分的工房都已超过使用年限,破烂不堪,时有倒塌危险。棚户区域根本没有道路,雨后泥泞难走,臭气四溢,环境恶劣。为了进一步发展生产力,必须改善和提高工人阶级的物质生活条件。今天要改造与建设这个城市,在居住上如果不创造条件,不大量逐步建筑新的住房,而这对生产也将产生直接的影响。这次市政建设,首先以普陀区建筑工人宿舍这个内容为重点”。正是以这份报告的内容为基础,政府确定了一个以建造工人宿舍为重点的改善劳动人民居住条件的方案。1951年8月起,进行建房的前期工作,共征用真如镇东庙前村土地225亩,9月正式开工兴建工人新村。次年5月,首期工程完工。共建成楼房48幢,计167个单元,建筑面积32366平方米。因这个建房基地靠近曹杨路,故定名为“曹杨新村”,首期完工的住宅,称为“曹杨一村”。又根据当时的住宅分配标准,新建住宅总共可安排1002户居民,所以也称“1002户工程”。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可以说解放初期新政权建设工人新村也是一种姿态,但这是一种创造新生活的姿态。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中有一个描写很能说明问题,共产党的代表进到工厂里之后,要和资方代表争取工人的支持,但争夺的对象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革命积极分子”,而是技术过硬、有群众基础的工人。小说中有一个女工叫汤阿英,她是工厂里的技术骨干,已经结婚了,收入比丈夫高,在工人中间很有影响,但还不是共产党员。她当时生活在棚户区,条件很艰苦,下雨时炉子点不着,没办法做饭。资方要拉拢她,许诺的只是物质利益,譬如加工资,调离比较艰苦的工作岗位等;共产党却能给她一个新的“生活世界”,譬如汤阿英的婆婆一直不满意媳妇比儿子强,但共产党倡导的“男女平等”就给汤阿英的能干出色赋予了合法性和积极性,更重要的是,工人新村的建立使得工人阶级的新“生活世界”得以实体化了,当时的口号是“一人住新村,全厂都光荣”,汤阿英住进了工人新村。标志着共产党得到广大工人的拥护和支持。所谓给工人提供一个新的、完整的“生活世界”, 一方面指新村的设计理念和总体规划,譬如是如何规划新村与周边环境的关系,譬如如何安排新村内部的“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另一方面则是更重要的,那就是对住宅内部的“生活空间”的设计,用今天大家熟悉的话来说,就是“房型”怎样?而我们都知道,在“房型”的设计背后,包含了设计者对所谓“理想生活”的理解,同时也在微观的层面上体现了控制、分配和使用空间的方式。透过“房型”这种具体的空间生产,不仅再造了工人群体的日常生活环境,而且形塑了他们的日常生活模式。曹杨新村是在农业地带发展起来的,它较合理地利用了原有地块的特征,保留原址的一部分河流,沿河建成了贯穿新村的道路,再根据道路将新村分成不同面积的街坊。随着“曹杨一村”的建立,一系列配套公共设施也同时兴建。有小学、图书馆、公共浴室、老虎灶、菜场、消费合作社、诊疗所、大礼堂和必要的政府管理部门房管所、公安派出所。为了适应以后的发展,还预留了银行、邮局、托儿所、公园、文化馆等公共设施的建筑基地。新村内道路分主次两类,主要道路宽21米,支路宽12米。工程造价,住宅部分约为人民币220万元,市政设施部分约为80万元。从50年代初到80年代,曹杨新村从1002户发展到三万余户,面积不断扩大,人口不断增加,基本上都是以当初的总体规划为依据的。当初保留的河道,经多年连续不断的整治、绿化,如今不仅是新村地区主要的自然景观,也成为公众活动的主要场所,营造一个与传统城区住宅完全不同的居住氛围。上海大学的蔡翔教授从小在曹杨新村长大,2000年以后才搬离那儿,以前我还常去他家聊天。他和我谈过一个很重要的观察和体会,五、六十年代上海的孩子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弄堂里的孩子,一种是工人新村的孩子。这两种孩子小时候所居住的空间和周边的环境给他们留下的记忆是不同的,在性格上也有一定的反映。弄堂里的孩子可能住在城市中心,各方面的条件比较便利,但大多数弄堂里的房子空间比较狭小,而工人新村的孩子居住的空间比较大,这种空间还不仅仅指房子里面的面积大小,主要是他居住环境的公共空间比较大、业余生活比较丰富。我在普陀区档案馆查到一个当时选址的材料,负责选址的调查组在最后提交的报告里说,之所以把上海第一个工人新村建在现在这个地块,当然有很多原因,有意思的是特别提到,曹杨地区“毗邻大夏大学”,大夏大学也即后来的华东师范大学,靠近大学,意味着教育和文化生活都可能上一个档次,也就是说,当时选址时是有相当综合性考量的;再譬如说,上海第一班通宵公交车就是开往曹杨地区的,因为有很多工人要上夜班,需要提供方便的交通条件。这些规划虽然是针对工人新村的,但却极大地影响了上海这座城市,为这座城市增加了以前没有过的新因素。曹杨新村新建的工房,均为两层立柱式砖木结构,五开间,坐北朝南或坐西向东。每个单元建筑面积为275平方米,居住面积173.4平方米。可住大户4户,小户6户。大户居住面积为20.4平方米,小户居住面积为15.3平方米。每层均辟有公用厨房,为5户合用。厕所设在底层,为同一个单元内的10家住户共用。同一单元中楼上和楼下的居民各有一个大门出入,前后住宅的间距,相当于房屋高度的两倍,以保证住宅的采光、通风。成排的住宅之间留有空地,作为今后发展绿化或公共活动场所使用。按照现在的标准,煤卫不能独用,确实私密性不够,但当时新村的空间设计就是为了打破了“公”和“私”的界限。合用的卫生间、合用的厨房,更不用说户外的公共空间了,都提供了“公”与“私”交融的可能性。通过这种方式来塑造一个新的人际关系和生活世界。有一部老电影叫《今天我休息》,是一部很好看的喜剧,讲的是户籍警察马天明相亲的故事,他是一个专做好事的警察,就是在曹杨新村拍摄的。在这个电影里,你可能会以为这不是上海,因为没有外滩、南京路、淮海路等城市外景,这部电影的一个重要的特征是,它把内景变成了外景,曹杨新村提供了这种可能性,马天明本来是要去相亲的,但他“以今天我休息”为借口,在新村的人家中都可以走来走去,穿堂入室,帮人家做好事。而这一点在石库门、新式里弄房里是根本做不到,也没法想象的。对当下的启示《上海国资》:这个研究的现实性在哪里?就是说,这样的历史经验能否转化为现在的社会实践?罗岗:曹杨新村的试验成功后,逐渐从曹杨地区扩展到了全上海,形成了许多的工人新村,普陀区在1950年以建设曹杨新村为起点向市区西北部的开发,时至今日,已成为连接近郊嘉定区的主要地段。杨浦区在1952年以建设职工住宅发展起来的控江、鞍山、长白、凤城等新村,如今也已构成了城市东北部人口稠密的集聚点,并为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变化很小的江湾五角场地区的发展,提供了基础。1952年在长宁区境内建设天山新村的选位与布局,为向西部纵深地区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条件。曹杨新村也从曹杨一村逐渐扩展到了现在的曹杨九村。这个扩展的过程是很长的,不仅在整个建国后的前三十年一直在延续,而且在1978年之后也还在延续,比如曹杨九村有些房子最晚是到1990年代之后才建成的。曹杨新村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它不完全是在一个单位体制之下建立起来的。我们原来知道的工人聚居区多数是由各个单位建设然后再分配给自己的职工的,譬如钢铁厂会有自己的工人新村,如上钢新村,纺织厂也会有自己的工人新村,如棉纺新村。这样的工人新村多数在工厂附近,有自己的子弟学校、医院等配套设施,构成一个独特的“小社会”,最后形成了完整的单位制度。但曹杨新村不一样,新村的居民不是来自同一个单位,最早住进来的第一批居民就是全市的劳模。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当时的曹杨新村是整个城市规划的一部分,是一个功能区,和一般的工人宿舍不同。这也决定了曹杨新村没有像沈阳的铁西区那样,随着改革的进行和国企的衰落而衰落,铁西区衰落之后,是被房地产商重新拆建、改造过了,而曹杨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上海的工人新村也大多数都没有被拆掉,就是因为它在一开始规划的时候就是一个独立的城市功能区,可以跟周边的其它单位、机构形成良性互动,具备独立存在的条件,而不是依附于一个固定的单位。当然,经过房改以后,这些房子都已经把产权转让给了居住在里面的人。后来经过产权的流动,工人新村绝大多数到现在已经发生了变化,居民主体不再是工人了,原来那种工人的“生活世界”也已经瓦解了。但这个过程的发生,更多地是因为它来赖以存在的外部环境已经变了,而不是说它自身导致了自身的衰落。“当代生活,当代曹杨”是靠近曹杨新村的一个庞大楼盘的广告词,它高高耸立在曹杨路和中山北路口,气势非凡。这个广告好像没有我们熟悉的那种房地产广告的浮华和夸耀,而是以一个似乎不言自明的、对顾客肯定有吸引力的概念——“曹杨”——作为广告的诉求。这里的“曹杨”指的就是“曹杨新村”。它从传统的“工人新村”变成房地产广告的诉求符号,这意味着80年代以后“曹杨新村”发生了一系列有趣的变化。这些变化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工人新村内部性质的转化,即从“新村”向“社区”的转变——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两万户”工程的命运,拆除了“两万户”以后新建的公寓住宅已经完全商品房化了——用曹杨新村街道的官方表述是,从“以工人居住为主的老新村住宅区”发展为“曹杨新社区”。 而这种转变恰恰对应了80年代以后“工人”在中国社会地位的结构性调整。就像我前面说的,在媒体上曾经有过一场“谁更代表上海?工人新村VS石库门”的讨论,看上去尽管双方的观点互相对立,但都没有意识到“工人新村”作为一种住宅形式,如果不能和社会主义时期工人阶级的“生活世界”建立起密切的联系,那还有什么“代表性”呢?有一位论者的说法也许过于直白,但却道出了某种不得不接受的真相:“石库门对工人新村的胜利,意味着工人阶级经过1950年到1976年的“主宰期”,已经从城市的意识形态中心退出,成为上海的边缘阶层,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庞杂而有活力的市民阶层。资本社会主义时代降临之后,赴炎趋势和唯利是图的市民受到命运的宠爱,擢升为上海的主宰。人们惊异地发现,“新天地”叙事修复了业已崩溃的市民记忆,令后者在石库门的还原影像中找回了殖民时代的资本主义梦想。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这场建筑文化学的政变。”如果承认这种转变不可避免,而且已经成为事实,那么我们就必须认识到像“曹杨新村”这样“工人新村”存在的历史条件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但作为可供参考、借鉴的历史经验却在今天这个“高房价时代”有了更加突出的意义?譬如在保障性住房建设的过程中,是否需要考虑不仅给入住者以一个基本的居住条件,还需要提供一种有意思的生活世界?再譬如富士康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规模很大的工人宿舍,一个宿舍区可能就有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相当于一个中小城市的人口规模。但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为工人提供一个“生活世界”,而是把工人当成机器,工人下班后的休息时间实际上是工作时间的延续,是整个劳动力从生产到消耗的循环过程中的一个环节。工人在这里没有生活,只有休息,劳动是主要的,休息只是劳动的间歇,所以出现了“十三连跳”这样的恶性事件。这种潘毅教授研究的“全球化背景下的劳工宿舍制”和我们这儿讨论的“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工人新村”构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得以形成的前提当然是大家都认识到的从“劳动者”向“劳动力”的转化。
  10. 阿萨耶斯:与英格玛·伯格曼的谈话
    戏剧 影视 2012/06/05 | 阅读: 2276
    我热爱他们,我热爱观众。我总在想:"我弄得很明了,他们一定能明白我的意图,这并不困难。"也有几次,我觉得弄得不够简单和明了。我这一生,包括在剧院的那段时光,都在努力地为观众或和观众一起工作。
  11. 陈粟裕:于阗本地神灵信仰与佛教的融合
    艺术 宗教 2016/08/17 | 阅读: 2275
    新疆和田市策勒县南部的达玛沟水系为古代于阗佛教遗址较为集中之地。2002年清理出的托普鲁克墩1号佛寺,完整地呈现了于阗6-7世纪的绘画风格。该文偏重风格描述与分析。
  12. 李零:《兰台万卷——读〈汉书·艺文志〉》序言
    书评 2011/03/02 | 阅读: 2275
    先秦两汉的古书都是写在竹简和缣帛上,墨子叫“书于竹帛”(《墨子》的《兼爱下》、《天志中》)。汉以后,魏晋时期,纸书才逐渐取代竹书和帛书。班志中的古书是简帛时代的古书。当时的书,都是写在简帛上,有些还有图(插图或附图),也是画在帛上(当时的地图也多半画在帛上)。今天,我们的图书馆还是图、书并称。所谓“图书”这个词,既包括图,也包括书。班志中的书是以竹书为主,帛书贵,比较少。但什么书用竹,什么书用帛,分布规律如何,太值得研究。
  13. 谭中:谭中教授口述历史访谈(下)
    社会 2013/05/06 | 阅读: 2275
    从过去讲起,在印度也好,在西方国家也好,要了解中国,都有一道障碍,这障碍就是语文,语文的障碍。哥伦比亚大学胡昌度教授说,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本来很难找到工作,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美国要透彻了解中国就得靠懂中文的知识分子,中国留学生都吃香了。他们不管是反共还是亲共都从心里喊"毛主席万岁"
  14. 海裔:"旧邦新造"的历程:1911-1917年宪政史反思
    政治 2012/02/24 | 阅读: 2275
    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对1911-1917"旧邦新造"的历程进行分析:第一,主权连续性:既然是"旧邦新造",在国际法意义上,革命后的中国与革命前的中国保持着同一性。第二,政治正当性话语:在政府、天与民三者之间,"天"从政治正当性话语中淡出,政府正当性的来源日益被直接归诸于民。第三,政体形式:政府的组织方式被要求体现新时代的政治正当性观念。
  15. 余光中: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出一颗丹(访谈)
    文学 2013/03/25 | 阅读: 2274
    对我来说,影响最深的是中国古典文学,其次才是英美的文学,然后才是五四以来的新文学,这是对我影响的三大来源。
  16. 杨燕迪:谈罗森《古典风格》方法论
    音乐 2011/02/25 | 阅读: 2274
    罗森善于针对某部作品在音乐语言上最突出的个性方面——可以是和声-调性的、动机-主题的、对位-复调的、织体的、曲体的、体裁的、音响的、材料的以及所有上述范畴的自由组合或叠加,不一而足——进行“有话则说,无话则短”的鞭辟入里、专业内行的分析评论,从而打开了极其多样、多元的音乐分析批评空间,并从中体现出深厚的音乐学养与知识储备。
  17. 扎卡拉斯:抽签与民主代表:一个温和建议
    政治 2013/02/14 | 阅读: 2272
    选举与民主并不总是紧密相关。正如民主史家常常指出的,古代雅典人相信抽签而非选举是挑选执政官的最民主手段。比如,亚里士多德就写道, "通过抽签任命执政官被认为是民主的,通过选举来任命是寡头式的。"
  18. 朱苏力:早期儒家的人性观
    法律 思想 2011/11/17 | 阅读: 2270
    "表里"、"并用"或"互补"的说法只承认两者一体或同在,但没有指出为什么两者可能一体或同在。由于放弃了探讨儒表法里现象的理论逻辑,隐含地也就否认了儒家(或法家)本身作为一个有解说力之理论的可能性。
  19. 林峻煒:內在視野與現代性批判:試探汪暉之中國思想論
    历史 2015/11/05 | 阅读: 2266
    *前言汪暉在《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一書的前言中,曾如此說:什麼是現代,什麼是中國的現代?這些與時間有關的概念曾經是歷史研究的中心主題。然而,一旦人們開始質疑歷史決定論和現代人的自我確證方式,那些長期以來據以對歷史進行分期的各種根據都變得可疑了。如果現代的意識必定與古代已經消亡的意識密切相關,那麼,在一定意義上,這種古典的古代或禮樂的世界已然消亡的意識早已構成了孔子以降儒學的一個內在的主題。(汪暉,2008a:1)並提「現代」與「中國的現代」,意謂著對「中國的現代」的思考,乃是聯繫著對「現代」的審視,而這至少隱含著兩種可能性:一,假若「中國的現代」已被編織到「現代」的歷史敘事中,則若想認識「中國的現代」,即必須以「現代」尺度;二,假若「中國的現代」有其特殊性,則這暗示了「中國的現代」有其不同於「現代」之處。關於「現代」,汪暉如此說到:在19世紀工業化、殖民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潮流之中,一種直線進化的時間意識及其支撐之下的進步意識佔據了支配性的位置。正是在與前述歷史意識的對峙之中,現代人將自身建構或理解為"現代的",卻忘記了天演、進化等觀念是如何通過與古典的歷史意識的糾纏才得以確立自身的合法性的。事實上,19世紀形成的新的時間觀念僅僅是現代歷史敘事的一個要素,它為許多歷史著作把現代/現代性理解為一種由資本主義文明為動力的客觀的社會進程提供了認識論的框架。在這些著作中,構成現代的基本要素是相對於傳統經濟形式的市場經濟,相對於傳統政治結構(尤其是帝國)的民族-國家,相對於傳統生產形式(遊牧或農業等)的城市和工業文明,相對於傳統社會結構(尤其是貴族制度)的市民社會,相對於傳統文化(主要指神聖的宗教生活形態)的世俗社會,相對於傳統藝術方式的現代藝術及其世界觀,等等。無論在歷史分期方面存在怎樣的區別,這些要素總是被組織在一種時間性的敘事之中,即使那些致力於揭示個人的、主觀的、想像性的世界的藝術史和思想史的學者,也傾向於將這些要素置於上述"客觀的社會進程"之中給予解釋。(汪暉,2008a:1-2)「現代人」忘記了自身的歷史意識乃是與「古典的歷史意識」(即儒學自身的歷史意識)相互糾纏而確立「自身的合法性」時,汪暉提醒我們,存在著不同於「現代人」的歷史意識,而理解「中國的現代」不必然地以「現代」作為衡量的尺度,則「中國的現代」就必須有其屬於自身的歷史敘事,從而確立「中國的現代」。當汪暉將「中國的現代」聯繫於儒學自身之「思想的基調」對歷史的認識,則具有目的意涵的「現代」的歷史分期,不僅無法作為描繪「中國的現代」的尺度,而從汪暉的觀點來看,儒學自身的歷史意識貫穿於「自孔子以降」之儒學的基本軸線,因而「現代」並不指向中國歷史的特定時期,而是萌發於每一個時代中儒者的自我認識。對汪暉而言,從儒學的視角提出對「現代」的反省,是奠基在一種可名之為「內在視野」之上的觀看方式,而正是從「內在視野」來審視「現代」,使得「中國的現代」能夠不同於「現代」。而關於「內在視野」方法,汪暉曾說:「我注重的是歷史中一些要素的反復呈現,而不是絕對的起源。」(汪暉,2008a:10)是故,對「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蘊含著對「反復呈現的要素」的審視,也意謂著「中國的現代」不只是一個與時間有關、並承接著中國近代而來的特定歷史分期,相反地,「中國的現代」之內涵是一種對理解歷史的方式,而其理解方則確立了「中國的現代」,在汪暉的討論中,儒學恰好提供了不同於「現代」之歷史意識的方法。筆者認為,與其說汪暉表述了儒學自身「獨特的歷史意識」,並藉此描繪「中國的現代」的內涵,倒不如說,汪暉將儒學自身那「獨特的歷史意識」作為方法,使之得以展開對「現代」的批判。從汪暉關於儒學特質之討論及其展開方式來看,「中國的現代」是一個「被現代性所給定的要求」,中國必須回答自身之現代(性)的特質與內涵,因而,即使汪暉強調,「中國的現代」有其由儒學所繼承而來的獨特性(或特殊的思考方式),但其關懷仍舊指向「現代」,因而使得汪暉的儒學詮釋具有清楚的「現代」指向(或目的)。汪暉之中國思想論的論述前提與方法對汪暉而言,「孔子以降的儒學」並未將「現代」與「古代」視為截然的斷裂,而是在斷裂的前提上努力地回到三代所體現的古典的、或禮樂的世界。汪暉說:「思想、觀念和命題不僅是某種語境的產物,它們也是歷史變化或歷史語境的構成性力量。」(汪暉,2008a:2)在汪暉關於「孔子以降的儒學」的研究中,大抵遵循著此一原則展開,因此,在「孔子以降的儒學」之演變中所出現的諸多思想觀念,汪暉並不僅將之視為反映著某種現實及其關係,亦特別著重於思想觀念對當時代的批判性與構成性的作用。然而,假若我們由此認為汪暉的目的乃是歷史地說明「孔子以降的儒學」如何透過諸多思想觀念的提出、闡發,以促成歷史現實的變化,筆者認為,僅止於這樣的理解,則無從看出汪暉這部《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的論爭意義,相反地,汪暉在進行關於「孔子以降的儒學」的研究時,特別著意於檢討日本京都學派與以歐洲近代思想史為參照所建立之儒學評價所存在的問題,正是基於汪暉對於此兩類觀點的檢討,我們恰好可以看出,汪暉所提出之以「內在視野」作為理解中國的視角,其前提來自於與日本京都學派和以歐洲近代思想史為參照所建立之儒學評價。汪暉認為,日本京都學派關於中國歷史的敘述,正是從「客觀的社會進程」的角度審視中國歷史的論述,最具代表性的即是內藤湖南和宮崎市定針對唐宋時代轉變所做出的論斷,其中尤其以中央集權國家的出現、伴隨著中央集權國家而出現的社會各方面的轉型為主要內容:國家對於商業的統制與商品經濟的出現;成熟的郡縣制度、中央獨裁與官僚系統;早期民族主義的出現;國民主義、平民主義與世俗主義等。在這樣的理解下,宋代理學因而被視為是世俗性的宗教(汪暉,2008a:105-107)。在汪暉看來,京都學派對於中國歷史的敘述,大抵是從與歐洲啓蒙主義的對比而得出的觀察,而這樣的中國敘述也可以在胡適之、馮友蘭和牟宗三等人的思想中看到類似的論斷,其核心的關懷在於挖掘中國思想中的「理性化」、對「日常生活」之關注等特質,而這都預設了實證主義、個人主義、近代歐洲形上學意義下之「世俗化的個人及其理性對於宗教權威和絕對王權的反叛」,此即宋代所象徵的「早期現代性」(汪暉,2008a:107-108)。汪暉認為,將宋代界定為「早期現代性」的時代,必然會面臨以下問題:一,假若宋代象徵著「早期現代性」,並存在著一種對應於18-19世紀歐洲理性主義、個人主義而出現的理性化轉向,則我們應該如何理解元代和清代的社會形態及其思想特質?元代和清代是否意味著理性化的挫折?二、個人主義作為描述宋代理學的思想特質的概念,並將理學視為是擺脫宗教權威和反叛絕對王權的思想,則對「個人自主性」的強調(如牟宗三),以及將個人性之「成德之教」的實踐與政治的意識形態截然分離,此種詮釋不僅將道德、政治二分,亦以「反政治」或「去政治」的方式界定「個人自主性」,這樣的詮釋結果是否將使儒學被從具體的政治情境中抽離,進而肯定現代性?[1]三、理學家要求回到三代(復古主義的取向),透過天、道、天道等古典觀念來建構新的天理概念以及天理觀,此種天理觀的提出,用意在於對抗政術(郡縣制下的皇權-官僚政治),以恢復宗法對抗市場潮流、以井田制對抗貿易與稅法、以學校對抗科舉、以成德對抗功名、以復古對抗外來文化與歷史變遷等,從而體現出對於現實秩序的批判。正是在第三個問題上,汪暉認為,假若宋代象徵「早期現代性」,則理學恰好是以批判那些構成「早期現代性」之諸多要素為特質而出現的一種關於「早期現代性」的批判理論(汪暉,2008a:108-110)。黃錦樹曾指出,汪暉「批判的接收了(而不是否定)相關知識社群『東洋的近世』、『早期現代性』的假設」,同時,汪暉明確地表現出其研究討論所立足的「現代視域」,及其「回溯的敘事」的性質(黃錦樹,2007:192)。而汪暉也曾自言:就像我在前面說過的,社會史分析的那些基本範疇是從近代社會科學中產生出來的,比如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等範疇及其分類,是近代知識和社會分類的產物。當我們把許多歷史現象放置在經濟、政治或文化的範疇之內的時候,我們失去的是那個時代的內在視野,以及從那個時代的內在視野出發反思地觀察我們自身的知識、信念和世界觀的機會(汪暉,2007:171)。汪暉雖然將其方法名之為「內在視野」,但成為問題的是,「內在視野」所指的「內」,並不意謂著「以中釋中」,[2]亦非「以古釋今」,而是與過去不斷對話的實踐,[3]更重要的是,對汪暉而言,「內在視野」著意於反省現代學科體制所設立的種種疆界(例如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範疇與分類)。從汪暉的角度來說,透過與過去不斷地對話,種種關於現代學科體制的疆界都可能因此而鬆動,從而有助於「從那個時代的內在視野出發反思地觀察我們自身的知識、信念和世界觀」。[4]簡單地說,汪暉的「內在視野」方法不僅是「現代」與「過去」的對話,也因其著意於批判日本京都學派與以歐洲近代思想史為參照所建立之儒學評價,故而以「內在視野」為方法,以及可能由此衍生出之關於研究方法意義上的「內」與「外」的區分,其實還可能涉及中、西之間的差異。筆者認為,汪暉的「內在視野」在一定的程度上延續了中國近代的問題意識,但重要的是:汪暉究竟為敘事的「回溯」賦予了什麼樣的方向?[5]格物:儒學的主題,或對「早期現代性」的批判關於宋代理學,汪暉如此說:伴隨著天理的成立,古典宇宙論的模式發生了以理氣二分為中心的重大變化;程朱以降,不是理、道、太極等有關起源與主體的概念,而是"格物"這一在儒學思想中處於次要地位的主題,成為儒學反復爭論的焦點。理學與心學的分化,宋學與清學的殊途,以及儒學內部的其他一些更為細微的差異,幾乎均與對這一主題的不同理解有關(汪暉,2008a:260)。汪暉將「格物」作為分析理學、乃至於理學與心學之分殊的主題,有其來自於汪暉自身所處之「現代」而有的關懷。汪暉不以「理」、「道」、太極」等這些「有關起源與主體的概念」,而將「格物」作為分析的焦點,乃欲藉此批判實證主義、科學主義式的認識方式,對汪暉而言,「理」、「氣」的區分意謂著「作為事實的"物"概念」的出現(汪暉,2008a:260),但理學家在探討「理」、「氣」問題的同時,並非僅止於說明具有「物」意涵之「氣」的獨立性、實體性(包含從宇宙論的立場說明「物」的起源,以及證立能夠觀看、認識「物」的主體),而是思考如何以「理」、「氣」構築理想秩序的恢復──在這個意義上,「格物」所涉及的並非是主體對「物」的認識,而是要避免「物」淪為「作為事實的"物"」,亦即,如果我們認為,理學家關於「理」、「氣」問題的討論,象徵著實證主義、科學主義式之思考方式的出現,則在汪暉看來,這其實是對理學家的誤解:理學家恰好是站在批判實證主義、科學主義的立場上看待問題。必須指出的是,雖然汪暉強調「天理」的成立,以及伴隨而來的因「理」、「氣」二分所導致的「古典宇宙論」的變化,但他並沒有因此暗示,在宋代理學出現之前,「格物」這個問題並不存在,「格物」雖然是理學家所使用的語彙,但「格物」的實──避免「物」走向形式化、空洞化的思考方式──並不是宋代才出現的。汪暉指出,宋代理學與周、孔的思想之間有著重要的聯繫:「正如程朱理學的道德評價系統被系統地解釋為"理性化"一樣,現代儒學研究的另一傳統是將周公"制禮作樂"、孔子"述而不作"歸結為"'巫史傳統'的理性化過程"。」(汪暉,2008a:125)汪暉藉由「理性化」來理解周、孔思想與程朱理學的聯繫,呼應到其所主張之以「格物」來審視宋代以降儒學的演變的觀點,同時也呈顯出汪暉的目的:對「近代歐洲形而上學、個人主義價值(以自我為中心的內在化的道德視野)、市民社會文化和實證主義科學觀為參照而形成的範疇」進行反思。筆者認為,以「理性化」來審視周、孔思想與程朱理學(乃至於宋代以降的「儒學」),其實也就是將二者同時納入「內在視野」中,藉由將二者納入「內在視野」的過程中,汪暉也因此直接或間接地假定了周、孔思想與程朱理學之間存在著某種共同的思維結構,惟有假定其中存在著同一的思維結構,並列將程朱理學理解為「理性化」以及將周、孔思想理解為「巫史傳統的理性化過程」才有意義。在下文中,筆者將會說明汪暉為此二者所假定的共同的思維結構究竟為何,而對於其思維結構的理解,也將決定汪暉如何界定儒學的主題及其特質。在討論周、孔思想時,汪暉首先引述了傅斯年與李澤厚的觀點:傅斯年說:"儒家的道德觀念,純是一個宗法社會的理性發展"。他所謂"理性發展"指周"德"從原始巫術禮儀向君王行為、禮儀和制度的轉化。在這個意義上,"孔子的國際政治思想(關於諸侯國之間的政治的思想-作者注),只是一個霸道,全不是孟子所謂王道,理想人物即是齊桓管仲。......孔子的國內政治思想,自然是'強公室杜私門'主義。"傅斯年完全迴避王制之中包含的天人關係,並將孔子思想與周代的制度現實劃上了等號。這一論述建立在對孔子"述而不作"的理解之上:孔子思想客觀地記載了周制的基本內涵,即國際關係中的霸道與國內關係中的專制,而這兩個方面都是原始宗法關係理性化的產物。在這裡,從巫術到王制的過渡被類同於歐洲歷史中從宗教統治向世俗統治(國王統治)的過渡,而"祖述王制"的孔子之禮學也就自然地被界定為中國文化"世俗化"和"理性化"的象徵。與傅斯年不同,李澤厚看到的不是"強公室杜私門"的王權主義,而是"由'神'的准神命令變而為人的內在欲求和自覺意識",即某種排拒"宗教性神祕性的"、個人主義的("自己"、"心理欲求")和世俗主義的(肯定情欲的"人")傾向。他評論說:"(孔子之學)把一種宗教性神祕性的東西變而為人情日用之常,從而使倫理規範與心理欲求融為一體。'禮'⋯⋯由於'神'的准神命令變而為人的內在欲求和自決意識,由服從於神而為服務於人、服務於自己,這一轉變在中國古代思想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但這兩種不同的論述均被歸納在"理性化"的範疇之內(汪暉,2008a:125-126)。 然而,汪暉對此傅斯年與李澤厚的觀點提出進一步的質疑: 從周孔傳統的形成到宋代理學的確立,"理性化"構築了一個永久的歷史視野,其前提 是:中國思想或文化是"非宗教的",儒學的道德判斷從一開始就注目於人及其生存世界自身。孔子被認為是中國思想從對自然的探究、對神聖事物的關注轉向人自身的第一人,他的著名的"仁"概念為此提供了證明。然而,人與自然、人與神聖之物的這種分界究竟建立在什麼前提之上呢?儒學對於人的日常生活的關注是一個顯著的事實,但正如上文所述,這裡的關鍵是如何界定儒學的"日常生活"或"人情日用之常",以及"人"及其"內在欲求和自決意識"是在怎樣的關係中被界定的(汪暉,2008a:126)。關於這個問題,汪暉引用《禮記·禮運》「孔子曰: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的說法,強調儒學的「禮」涵蓋了喪、祭、射、御、冠、婚、朝、聘等,而這些禮儀實踐即構成了儒學意義下的「日常生活」,也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基礎:「作為一種道德性的存在,人的概念與禮義的概念是一致的,因為一旦脫離了禮義範疇也就不存在界定人的基礎了。」「日常生活」的禮儀實踐及與禮儀實踐相對應之使「人」之所以為「人」的關係性,體現出「早期儒學的道德評價方式」:「一種整體性的和連續性的體系,在這個體系中,自然、制度、禮樂和道德,甚至在一定條件下形成的法令、禮俗等規範,構成了難以截然區分的領域。」汪暉認為,《禮記·冠義》指明,「成人」完全是由禮儀實踐來規定,故「成人的標誌是在禮的秩序中確立的」(汪暉,2008a:126-127)。基於這樣的理解,汪暉將批判的矛頭指向牟宗三。對牟宗三而言,《禮記·冠義》是以「形式的」方式來界定「禮」,而君子不同於此,其必須「自覺地實踐人倫以成其德」,前者對應到「王者盡制」之「禮」,而後者則對應到「聖者盡倫」的要義。[6]汪暉認為,牟宗三的觀點存在著無法反省「現代」(性)的問題:在儒學思想的範疇內,歐洲啟蒙運動所制定的從神到人的"理性化"敘事並不具有真正的解釋力,我們毋寧將"理性化"範疇視為現代思想的自我確證:它把歷史編織在"理性發展"的框架內以確立"現代"的權威,並逃避對於"現代"自身的檢驗(汪暉,2008a:127-128)。汪暉認為,「所謂以禮樂為天、以人釋禮,表明孔子試圖在周代禮樂制度的基礎上恢復天人一體的基本價值和天人溝通時的那種情理兼容的基本狀態。這兩者均表明了禮樂制度與巫文化的在共生關係。」(汪暉,2008a:129)儒學之「天人一體」、「情禮兼容」的特質,可以視為汪暉對世俗與宗教之二元關係的回應。汪暉認為,孔子所面對的問題乃是天人關係的異化,此正是王制的內在危機,即當孔子大聲疾呼「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時,「以仁釋禮」所期待的是藉由「以仁通天」的方式而「恢復禮的內在神聖性」,從而抗拒「禮樂與制度的分化」,以及由此分化而產生之缺乏「道德含義」的「制度」(汪暉,2008a:129-130)。因此,「禮」的實踐必須藉由主體的實踐以「賦予日益衰敗的、形式化的禮樂形式以豐滿的、實質性的意義」,而在實踐的意義上而言,「所謂禮樂與制度的合一不是指形式化的禮樂與理性化的制度之間的結合,而是指在禮儀性的和制度性的實踐過程之中體現出的天人合一、治道合一、道器一體的狀態。」(汪暉,2008a:130-131)簡單地說,抗拒形式化、空洞化的禮樂,即是抗拒事物淪為「作為事實的物」,而也正是這從這樣的觀點而言,孔子與宋代理學體現出一種思維結構上的同一性,亦即,在汪暉所建構之儒學視野中,事物總是與特定的「關係」有關,並且主體的實踐亦總是指向「關係中的事物」,這樣的詮釋正是為了克服現代性底下關於「物」的理解。[7]反思「內在視野」汪暉關於理學的討論,大抵是針對著日本京都學派──尤其是宮崎市定──對唐、宋轉變所提出的論斷而發。對宮崎市定而言,宋代之所以被視為中國現代性的開端,是因為隨著宋代的成立,中央集權、郡縣制與官僚系統、以民族為單位的國家、民族主義、國民主義、平等主義、世俗主義等在歐洲近代史意義下界定現代性的因素已然出現,因此,宋代於是被視為是中國現代性的起點。對此,汪暉說:「也正由於此,一部以探討"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為中心的著作,卻不得不從對宋代思想的重新解釋開始。」(汪暉,2008a:107)必須指出的是,汪暉之所以認為探討"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必須從重新解釋宋代思想開始,除了是著意於反省日本京都學派的論述外,更重要的是,要藉此使批判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由部分晚清思想家、日本京都學派、當代新儒家等)所形塑的中國認識,正如汪暉說:自晚清以降,對於天理世界觀的形成及其意義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它們都深刻地植根於現代價值觀之中。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解釋框架中,天理世界觀是一種反動的(維護皇權的)、中世紀的(以宗法家族制度和禮教為制度基礎的)、導致中國喪失現代機遇的(反科學的和反市場的)意識形態;與此相反,京都學派和現代新儒學出於不同的考慮將宋學的出現視為中國和東亞早期現代性在文化領域的標誌,認定其中蘊含了民族主義(國民主義)的、平民主義的(反貴族主義的)、個人主義的、世俗主義的(反宗教的)和分權主義的傾向。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評價均以近代歐洲啟蒙主義的道德譜系-尤其是主體性和內在性的觀念-作為衡量的尺度(汪暉,2008a:108)。然而,汪暉曾說過,「即使宋代社會的上述變化能夠被放置在"早期現代性"(或"近世")這一有些勉強的概念中加以概括,那麼,理學的主要取向只能被歸結為一種"反早期現代性的現代性"的思想結構。事實上,理學家的"理勢"或"時勢"概念並不含有時間的目的論的意義,從而用諸如"近世"、"現代"等概念對之進行描述並無內在根據。」(汪暉,2008a:110-111)[8]對此,汪暉建議我們,「不妨暫且繞過由於這些概念而產生的爭論,專注於對理學的形態及其歷史含義的理解。」(汪暉,2008a:111)但是,「繞過」並不意謂著對圍繞著「早期現代性」概念的爭論予以忽視或棄絕,相反地,在汪暉的討論中,仍然是以接受這樣的爭論為前提,進而以「反早期現代性的現代性」的立場來理解中國。汪暉在為《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日文本寫序時,如此說到:「我在書中反復論證"早期現代"不是一種確定的歷史時期,而是一種重復出現的歷史現象,它不能被固定在線性時間的某一個點上,也並不意味著早期現代的出現預示著一個普遍的或高級的現代性的到來。」(汪暉,2011)但是,假若「近世」、「現代」等概念在描述中國自身時並無內在根據,則「早期現代」是否也同樣地缺乏內在根據,從而只能是一種「有些勉強的概念」?進一步地說,當汪暉暫且「繞過」這些概念而「專注於對理學的形態及其歷史含義的理解」時,則汪暉是否不自覺地掉入到日本京都學派與以歐洲近代為座標而構築的歷史觀的反面?汪暉對於孔子思想與宋代理學的討論,始終沒有擺脫此二者所提供的座標,相反地,汪暉以此二者的觀點作為前提,提出了以「反」為核心的抵抗姿態!從汪暉的論述來看,「內在視野」方法的前提,在於存在著清楚的「外部」,但這樣一來,「內在視野」就蘊含著一種弔詭,正如劉紀蕙在反省汪暉以「內在視野」方法、以儒學為視角來理解晚清思想時,就曾說過:「其論點並無法處理晚清社會事實與世界觀已經改變,而所謂『外部』已然上置於『內部』的問題。」(劉紀蕙,2011:48)亦即,汪暉雖然試圖透過「內在視野」來質問現代性,但「內在視野」本身可能就蘊含著十九世紀歐洲的知識框架。[9]筆者認為,「外部」對於「內部」的統攝,也許並非與「晚清社會事實與世界觀已經改變」有關,而是汪暉在展開論述時,即批判地接受作為「外部」的現代性世界觀,因而在這樣的前提下,「內在視野」僅只是將儒學「作為方法」,故使得汪暉之暫且「繞過」相關爭論的策略,亦未必能夠清楚地說明理學的「歷史含義」──更精確地說,理學的「歷史含義」,是以只能是以否定現代性歷史觀的姿態而被編織到現代性敘事之中?假若如此,則運用「內在視野」方法的結果,是否只能是策略性地論述中國與儒學,並將之「作為方法」,從而難以清楚地說明中國自身為何?甚至,在此同時,也可能使得「內在視野」與我們所處之「當下」間的緊張感降低,從而難以建構得以替代歐美中心主義的並具有主體性的中國?參考資料丁 耘。2006。〈古今、常變、以中釋中〉。收錄在《思想史研究》第一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石之瑜、李圭之、曾倚萃。〈日本近代中國學:知識可否解放身份〉。《中國社會科學》2007(1):168-178。牟宗三。1999。《心體與性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汪 暉。2006。〈內在視野中的帝國-國家問題及其他〉。收錄在《思想史研究》第一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汪 暉。2008a。《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上卷·第一部·理與物)》。北京:三聯書店。汪 暉。2008b。《反抗絕望:魯迅及其文學世界(增訂版)》。北京:三聯書店。汪 暉。2011。〈關於「早期現代性」及其他〉。轉引自「人文與社會」網站,網址:http://wen.org.cn/modules/article/view.article.php/2347張志強。2012。《朱陸·孔佛·現代思想-佛學與晚明以來中國思想的現代轉換》。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黃錦樹。2007。〈帝國,現代性與合法性:回應汪暉〉。《文化研究》5:190-198。劉小楓。2004。《現代性社會理論緒論:現代性與現代中國》。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劉紀蕙。2011。《心之拓樸-1895事件後的倫理重構》。臺北:行人文化實驗室。閻鴻中。2006。〈職分與制度-錢賓四與中國政治史研究〉。《臺大歷史學報》38:105-158。* 臺灣大學政治學系博士生。[1] 在此,或許值得以余英時關於宋明理學的研究進行初步的對照。余英時在《朱熹的歷史世界》中批判地指出,假若對於宋明理學的研究僅著重於哲學詮釋,則無異於將理學家從具體的歷史脈絡中抽離出來,亦無法解釋理學家何以著意於對現實世界之秩序的關懷。余英時關於宋明理學與政治文化的研究,大抵是為了批判哲學化之宋明理學的討論過於強調儒學道統的系譜性,以及基於此道統的系譜性而過度地推論歷史的連續性,從而無法歷史地理解宋明理學。不過,亦有論者指出,余英時關於宋明理學的研究,其實反映了其本人的自由主義的關懷(閻鴻中,2006:109,註5)。[2] 丁耘在對於汪暉的評論中說到:「我覺得汪先生貫徹的內在視野的企圖並未真正完成。為什麼這樣講呢?真正的內在視野,似乎不是從現代性出來解釋現代性,而是倒轉汪先生的整個敘述策略,以中國為基本視野來看待現代性。」(丁耘,2006:302)[3] 汪暉說:「這個內在視野不是簡單地以今釋古──以今釋古在一定的意義上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而以古釋古──這在歷史研究中也是必要的和必然的。但內在視野的邏輯不止於此,它還包含以古釋今的取向。我剛才提到我們今天單純地當作經濟政治範疇的那些問題,在另一個歷史語境中是不能單純地當作經濟政治問題來解釋的,例如郡縣、封建等概念在儒學世界中是一個有著內在完整性的思想世界的有機部分,只有通過這個思想世界,這個世界及其變化被賦予了意義,也才能夠被把握和理解。內在視野是不斷地在和當代的對話過程中產生的,它提供了我們反思的視角。」(汪暉,2006:317)[4] 汪暉在他的魯迅研究中,曾描繪過魯迅的「態度」:「支配魯迅的文化態度的,是歷史中的人物、思想、學派與(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傳統的、外來的)權勢的關係如何,他們對待權勢的態度怎樣,他們在特定的支配關係中的位置如何,而不是如他的同時代人習慣的那樣做簡單的中西對比式的取捨。中西對比式的描述為中國的社會變革提供了文化根據,並為自己的文化構築了歷史同一性,但這種歷史同一性不僅掩蓋了具體的歷史關係,而且也重構了(如果不是虛構)文化關係。在由傳統和文化這樣的範疇構築起來的歷史圖景中,魯迅不斷追問的是:傳統或文化的帷幕後面遮蓋著什麼?」(汪暉,2008b:30)筆者認為,「內在視野」的方法,或可理解為是汪暉在魯迅身上所看到的思考方式的概念化、理論化呈現。[5] 黃錦樹認為,汪暉藉由「內在視野」方法以及「回溯的敘事」,為他在討論非漢族王朝的中國認同時,擴大了中國認同的彈性與包容度,而「這部分的合法性論述其實同時在論證中國作為一個──並非西方東方主義或殖民主義視野下停滯的,而是──亞洲歷史上具有自身合法性的帝國(位居朝貢體系的權力中心),同時似乎也隱然論證它的重新崛起(現代中國在各方面繼承了清朝:版圖、多民族、地方制度、區域國際關係),企圖修復它在殖民帝國壓迫前的位置。」(黃錦樹,2007:193)在此,暫且不論黃錦樹將汪暉的討論放在中國崛起的合法性論證的脈絡中來看待是否合宜,黃錦樹的思考讓我們可以試想:在汪暉的「內在視野」方法中,究竟何者屬於「內」?何者又屬於「外」?假若,對汪暉而言,日本京都學派與以歐洲近代思想史為參照所建立之儒學評價屬於「外」的話,此際,「內」、「外」的區分,是否可能也延續了中國近代史上中、西思想與文化的競逐,從而轉變為「民族性辯護情節」的競爭?(劉小楓,1996:356)但是否也存在著另一種可能,即此際的「內」其實是由「外」所界定的,正如溝口雄三批評竹內好時,認為竹內好的「非歐洲」的視角其實正是被「歐洲」所定義的?(石之瑜、李圭之、曾倚萃,2007:175)[6] 牟宗三的原文是:「冠禮所規定之成人只是一形式的成人,其規定亦只是形式地規定之,此即是王者禮樂中之成人,王者禮樂中之人倫。但由形式地成進至自覺地實踐地成則是聖者成德之教中的成人,成德之教中的人倫。」(牟宗三,1999:12-13)牟宗三在此所做的論斷,是針對那些將「成德之教」對比於「徒以傳經」或「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的儒者,並認為後者乃是「從孔子繞出去而從王者,是並未真能了解儒家之本質」,故「儒之為儒必須從王者盡制之外部的禮樂人倫處規定者進而至於由聖者盡倫之"成德之教"來規定,方能得其本質,盡其生命智慧方向之實。此則必須以孔子為標準,而不能以堯、舜、禹、湯、文、武為標準也。」(牟宗三,1999:13)。「從孔子繞出去而從王者」,反映出「從王者」可能具有服膺宗教權威、絕對王權的意蘊,因此,當牟宗三批評這種未能了解儒家本質的觀點時,自然也可能暗示著對宗教權威、絕對王權的反叛。[7] 當汪暉說「從周孔傳統的形成到宋代理學的確立,"理性化"構築了一個永久的歷史視野」時,筆者認為,正是在這個「理性化」的視野中,「格物」被汪暉界定為儒學反覆爭論的主題,而這個現象並不是在宋代才出現的,在汪暉的文脈中,恰好是孔子思想所呈現出之「反理性化的理性化」的特質,才使得宋代理學得以延續此一圍繞著「格物」問題進行爭論的思想傳統。值得注意的是,汪暉在先秦思想論中,也注意到了這方面的論述,例如,他引述莊子的說法:「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禮者,道之華而亂之首也。......今已為物也,欲復歸根,不亦難乎!」(《莊子·知北遊》)並對這段話做了說明:「"為物"的結果是物失去在自然秩序中的應然位置,從而"為物"之"物"已非"自然的"存在。在這裡,自然即仁、義、禮的狀態,非自然即非仁、非義、非禮而又以仁、義、禮的形態出現的形態。按照這一邏輯,"自然"範疇與應然秩序的概念密切相關,而"非自然"則表示應然秩序的紊亂,後者僅僅是不具有應然、本然、自然意義的事實。我們也許可以在前述排比句的最後加上"失禮而後物"的說法:仁、義、禮一旦脫離了自然本性就會轉化為不具備道德含義和價值之"物"-在這裡,反仁、反義、反禮亦即反自然,而反自然意義上的"物"即與自然之應然狀態相脫離的、作為事實的"物"。」(汪暉,2008a:263-264)[8] 必須說明的是,汪暉在此以「反早期現代性的現代性」來描繪理學,似乎有些問題,或說是有誤導之嫌,蓋「早期現代性」與「現代性」之間是否存在著對抗的關係?汪暉並沒有清楚的說明,例如,為了抵抗宋代所可能萌發的「早期現代性」,而援引「現代性」來作為抵抗的策略,除了可能因此蘊含著某種肯定「現代性」之歷史目的論的意涵外,也不符合汪暉企圖從「內部」(而分「外部」)來進行批判的原則。當然,另一種可能是此乃筆誤,而正確的用法應該是「反早期現代性的早期現代性」,若是如此,則此處的誤導之嫌就不存在。對筆者而言,筆者傾向認為這是較為單純的筆誤。[9] 在劉紀蕙的討論中,她主要地針對汪暉處理康有為、嚴復與梁啟超的詮釋提出不同的意見,對她而言,「問題的關鍵在於,無論是民族國家的擴張心態,或是超越國家的王道帝國主義,甚至是帝國殖民侵略之下第三世界的生存競爭,其實都說將了主權之內部系統穩定、區分敵我與持續擴張的理性結構,也牽涉了範疇與疆界的設定。然而,這種擴張式的主權話語邏輯卻自十九世紀以降穩固地占據並且滲透於不同形態的論說模式之中,成為不證自明而難以被檢視的話語位置。」(劉紀蕙,2011:48) 
  20. 郑永年:当代资本主义面临两大结构性矛盾
    政治 经济 2012/02/10 | 阅读: 2265
    从历史上看,不管是社会危机还是经济危机,最终必然转化成为政治危机。从欧美社会抗议的状况来看,经济危机已经开始政治化。然而,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因为危机最终必须通过政治方式来得以控制或解决。如果政府受制于方方面面的压力,无论是来自资本还是社会,那么政府会继续弱化,直到更大的危机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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