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98年起,中国互联网络中心(CNNIC)就在每年的1月和7月发表一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然咱国家对网络发展的速度是有点远见的,一年两次的报告可比什么外贸投资的相关报告都要频繁。这份报告首先提出了对于几个关键词的定义,其中最有意思的一个,当然是“网民”。网民这个词,听起来似乎成了跟农民渔民一样的职业--的确,很多人上网挣钱;网民又像是烟民一样的上瘾者--的确,不少人上网成瘾、难以摆脱。《统计报告》的定义实际上并没有这类明显的价值判断或者感情色彩,看起来是完全基于某个事实的客观的、统计学的定义,一个从英文netizen翻译过来的词,请看:
网 民:平均每周使用互联网至少1小时以上的6周岁以上的中国公民。
这个定义并不是像看起来那么一目了然。定义为中国公民,但是报告声明,统计数字中并不包括港澳台,也就是说网民实际上只是指中国大陆的上网公民。根据这个定义计算出来中国上网的人数已经达到惊人的1.23亿,居美国之后日本之前,是世界第二,增长率19%。在这1.23亿网民中,本科学历以下占72.9%,月收入2000元以下占78%。但是中国网络渗透率(网民占总人口比例)很低,只有6%,美国的互联网渗透率很高,达到了69.3%,欧盟国家普遍比较高,最高的是冰岛,80%多,而港台日韩都在60%以上,全球24名以上。有些网站在转载这份报告的时候艳羡发达国家的渗透率,遣词造句中都希望能赶上发达国家的渗透率,并且庆幸中国的使用人数和渗透率都比印度要高。更有人斤斤计较中国和越南比,渗透率显得太低。这种唯数字大小为价值判断标准的想法太过肤浅,丝毫不考虑互联网渗透率提高在一个人口大国中可能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和问题,可惜这种追求更高统计数字看法目前占主流。
瓦拉里(Paul Valery)在电话录音摄影这些技术出现并渐渐传播开来的时候说过,“就像水、煤气、和电从远方被引入家庭来,只要我们稍作努力,就能用来满足我们的需求一样,图像或者声音也会被提供给我们,手简单一动(比一个手势多不出什么)就让它们出现消失。”瓦拉里的这篇文章叫做《无所不在的征服》,但他想象不到21世纪依托网络散播的“无所不在”究竟是什么含义,手的简单一动又是简单到什么程度。引用过瓦拉里的本雅明如果活在今天,一定会改写他的文章,因为艺术品的复制和电影已经不是对大众或者说对艺术冲击最大的东西了,这个地位现在由互联网占据。
网络渗透的扩大,将使网络成为人们互相联系交换观点的最主要渠道。网民们获取消息的主要来源是网络、电视和报纸(各占60%多),杂志书籍都淡出了他们的视野(各占10%多)。电视报纸的信息获取都是快餐式的,一般来说,杂志则要花一点力气阅读,书籍则更加如此。这是由于目前网络的信息模式大多基于报纸和电视的短讯样式,这点可以从很多著名门户网站的首页看出来,林林总总的消息标题罗列在首页,吸引人的不是内容而是一个概括的题目。在这样的网络环境中阅读之后,自然加深了对电视报纸模式的依赖。如果互联网的使用沿袭现在的方式,杂志和书籍似乎将遭厄运。或许应约付印的方式会慢慢变得重要,但是这种购书方式在中国目前的成本过于高。
从这类互联网统计报告得到帮助的主要是商业用户,报告提供各种数据,帮助资本和网络一起渗透,把网络变成市场,把网民变成消费者,对于网络渗透的负面影像不加考虑。 互联网毫无疑问带来一些便利,但是互联网的使用必须是有良知、有选择的。全新的网络联系和传播模式将对人们的思考和感知方式产生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因为中国网民的42.9%是24岁以下的年轻人,很多还是在校学生,这些年轻人自幼(从小学或者更加幼小)开始就养成了从互联网获得各种信息知识甚至乐趣的习惯,这个习惯将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如果现在的趋势不加控制地继续下去,网络语言风格的散漫,矫情,故作姿态,以及截断句子的癖好终将改变以后几代人的书写和思维方式。这一点在十几或者几十年后,将体现得淋漓尽致。网络话题的流行和褪色也影响着艺术作品的创作和接受,尤其是文学;由于网络大众的统计特征,将会造成如下判断成为正确命题:流行的必然是畅销的,流行的必然是短命的,流行的必然是劣质的。
我们试图寻找一种使用互联网的方式,这种方式把互联网完全作为一种能够接触到大众的媒介,并且引导大众回到生活中去,这将是一个困难的探索,但是也会充满乐趣,欢迎大家加入我们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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