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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是中国历史上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逐步发展以至最后定型的关键时期。清朝不仅对奠定今天中国的版图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近现代国家意义上的中国概念也是在清朝统治时期才出现的。今天无论汉族,还是众多少数民族,都认同自己是中国人,自己的祖国是中国。看起来这似乎无需论证。其实,中国各族人民从民族认同到对统一国家的认同,经历了几千年漫长岁月的积淀与整合,在清朝统治的三百年间,才最终成为定局;而作为主导那一时期中国政治的清朝皇帝对中国的体认,以及他们的逻辑思维方式和实践行为,无疑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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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小资是否掌握了"文化领导权",或者掌握了什么样的"文化领导权";"小资"在当前社会结构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小资文化具有什么样的特色;在未来中国文化的发展中,"小资"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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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的角色是双重的:充当着为行动者借重的目击和见证之眼;同时曝光着战后全球政治实践的变化:权力分配份额也是媒体占有份额。现代政治游戏正转化为媒体事件和"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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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一地区泛称为“阿拉伯世界”而无视各国客观条件的差异是非常不合适的。所以,我以下的思考主要针对埃及——不可否认,它一直都在该地区的发展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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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尔顿在2010年文章中曾指出,大学和发达资本主义在根本上是无法调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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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堡(Bilbao,毕尔巴鄂)曾是西班牙北部巴斯克地区一个衰败了的工业港口,除了足球队以外无可称道。1990年代,巴斯克地区的自治权使得15亿美元的投资成为可能,Gehry, Foster, Pelli, Sterling, Wildford, Pei, Soriano, Palacio 和 Calatrava等著名建筑师在此对城市进行改造。其中Gehry的古根海姆博物馆设计最为著名,值得注意的是,建造古根海姆的经费只是100万美元。--人文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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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前故去的艾萨克·多伊彻(Isaac Deutscher)是本世纪伟大的社会主义作家之一。他既是位马克思主义者,又是位历史学家,其行文方式与他在学界的地位,无人可以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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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音乐
2011/09/07
| 阅读: 2586
红歌曾经有过的巨大的动员力仰赖于多重的基础,而今天的流行歌曲在表面的多样化之下,却倾向于成为对西方音乐工业品的单向模仿。红歌在今天所遭遇的困境不仅仅是一种音乐形式的困境,更源自一整套实践原则与支撑它的体制和社会关系的衰落。今天中国的城乡关系和社会生活与红歌的繁盛期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红歌要重获生命力,必须在全新的社会语境下重新建立与人民日常生活的有机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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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十八届三中全会的经济方面可能方针提出预测,认为“明明是中国政府高层从来没有对国企私有化等问题做过任何明示甚至暗示,可为什么人们总是会认为三中全会将在这些领域有大动作呢?这主要是受媒体报道影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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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乾隆时代,英语在华传播就已经有了值得关注的内容。比如,那时的清王朝就已编纂出了最早一部中英词汇对译文典--《(口英)咭唎国译语》(口英是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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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中旬,保持了长时间缄默的汪晖在北京寓所接受本报专访,这是他自3月底做出"希望学术界自己澄清"的简短表态后,第一次对抄袭指控作出直接回应,叙述他所经历的事件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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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现在白永瑞与陈映真的「对话」中的困难,虽然形式上可以是一个极简单的数字问题:两岸是一,还是二?但在两者之间所高度张力拉扯、挣扎、压抑,但却又经常缺乏适切言语表达的,似乎是很多非常复杂的因素,其中至少包括了区域间的历史情仇恩怨、当代地缘政治权力丛结的制约、对自身民族国家在区域与世界的位置自觉与抱负,以及和那与包括「民族主义」、「现代文明」等西方支配话语的批判性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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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
政治
2011/09/19
| 阅读: 2580
《现代中国》杂志2009年7月号刊登了英国谢菲尔德大学中国政治经济学教授克里斯·布拉莫尔(Chris Bramall)题为《走出黑暗--中国转型之路》的文章。作者指出,自1978年以来,中国经济确实一直在快速增长,然而,中国也错失了一个历史性的机遇,即没有继续发展毛泽东时代建立起来的医疗和教育方面的福利制度,而是转向盎格鲁-撒克逊模式,过于一味地追求增长,这造成了很多问题。而2008-2009年的全球性经济危机使这一模式遭到了质疑,这同时给中国提供了一个建立小康社会主义的机会,而中国目前的领导人也认识到了另外一种现代性的可能性。文章内容如下:自20世纪70年代末期以来,中国经济增长异常迅速。可以肯定,其前景比它在2008年夏季全球化的"高潮"时期要暗淡,但30年来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的经济增长依然强劲。全球经济衰退使增长率削减了几个百分点,但依照世界标准,这一比率仍然维持在较高水平。事实上,如果国内生产总值根据购买力等价来衡量(这种评价标准赋予非贸易部门较高的权重,从而降低了外部冲击对统计数据的影响),那么,经济放缓甚至不太明显。樊纲和胡永泰认为,中国的成功归功于他们所谓的"平行推进"(parallel partial progression)。中国如此成功是因为它没有遵循循序渐进的方式,而是很早就开始在几乎每一个部门进行改革。在每一个领域都很快进行彻底的转型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一进程在每一个领域都开始了,并且推进迅速。一个部门的循序渐进的过程(即改革由此在某些领域而不是其他领域开始并被推进到得出一种结论)将不可能十分有效。然而,中国的改革在某些领域确实太慢;樊纲和胡永泰特别指出了金融自由化步伐缓慢。其结果是,中国无法利用获得外国资本所提供的机会。王绍光有着与樊纲和胡永泰相同的乐观评价。他批评了农村医疗改革的诸多方面,但他仍然得出结论认为,中国政府已显示出它自身既有非常强的适应能力,又是善于学习的。黄宗智对中国的转型道路有着更多的批评。他的很多文章为中国的"非正规部门的社会公平"进行了呼吁,实际上就是要创建体制和机构以改善非正规部门的大量雇员的待遇,包括工厂内部的待遇(就工资和工作条件而言)和工厂外部的待遇(就非正规部门工人的孩子所能获得的医疗和教育而言)。但黄宗智认为,不存在一种简单的新古典主义的补救办法。相反,中国需要同时拒绝过去30年里的市场原教旨主义和毛主义时代的国家社会主义。这不仅对于非正规部门是如此:更一般地讲,中国需要在极左和极右两极之间开拓出第三条道路。所有这些作者都在以这种或那种形式解决关于中国转型之路的两个基本问题:它是成功的吗?中国现在应该走什么路? 局部改革的局限我发现樊纲和胡永泰为跨越所有部门同时进行改革而举出的例证是很难令人信服的。我对这一证据的解读是,中国在那些改革既是必要的又进行得彻底的领域(如农业和农村的工业化)做得较好,而在改革或者是不必要的或者改革只是局部的领域就做得较差。有许多失败的局部改革的例证。中国的双轨制价格体系被一些人看作是帕累托改进型的"没有输家的改革"的一个例子。但是这忽视了双轨制所带来的价格套利(price arbitrage)的各种可能性。它可能增加了产量,但它形成了一个食利者阶层,这一阶层通过在国有部门低价买进商品并以高得多的价格在市场卖出而致富。当今中国存在的大部分的不平等,尤其是财富的不平等,都根源于双轨制价格体系。开放政策也说明了樊纲和胡永泰倡导的局部改革的危险。中国严格遵循着自己的改革方案,从20世纪70年代末期最初的4个经济特区的建立到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这之间过去了很多年。局部开放政策背后存在着这样的逻辑,通过把开放区域限制在工业相对欠发达的广东、福建,中国的工业中心(上海和辽宁)避免了"资本主义污染"。然而,这一做法导致了切实的代价。上海的再次发展被耽搁,邓小平自己后来承认,没有及早给予这座大都市经济特区的地位是错误的。更重要的是,由局部开放造成的不公平竞争加剧了地区间的不平等,这已成为目前中国最大的问题之一。中国非正规部门提供了局部改革固有危险的第三个例证。在许多方面,中国的非正规经济部门的发展,如黄宗智所记录的,遵循了樊纲和胡永泰所提出来的进程。改革是局部的:中国只是缓慢放宽了对劳动力从农村向城市流动的限制,同时很少关注劳动条件。其结果是经济得到了快速增长,但劳动力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黄宗智恰恰对这一结果提出了异议。沿着这些思路展开争论本身并没有什么难以令人置信的,而且中国越早改善它的非正规部门的工人所面临的条件,其情况会越好。此外,提高工资几乎肯定会提高效率。通过减少由小型企业对中国的大公司所形成的竞争性的、基于价格方面的威胁,它将使中国的大公司能够更加注重产品的开发和售后服务,这对于打入全球出口市场是必不可少的。对全球出口市场而言,是质量而不是价格决定成败。在非正规部门中,劳动力成本的增加也将提高效率,因为这将迫使小规模的公司变得更加趋向资本密集和创新。所以,与樊纲和胡永泰认为的相反,真正的教训是这样的:如果改革(私有化、自由化、民主化)是值得实施的,就应该迅速和彻底。 莱茵型资本主义与盎格鲁-撒克逊资本主义由樊纲和胡永泰提出的关于中国转型分析的更根本的问题是,他们关注的焦点是转型道路的问题而不是最终目标的问题。真正重要的不是"所走过的路"是循序渐进的或连贯的,而是对任何转型进程最佳终点(optimal end-point)的确定。樊纲和胡永泰含蓄地提出,中国的目标应该是复制盎格鲁-撒克逊资本主义的制度和机构--不受管制的金融业、自由贸易、最小福利政府,以及关注于技能和基础设施的发展而不是特定行业的补贴的非选择性产业政策。这是美国、英国、新西兰的经济的特点,而自1990年以来,这种类型的许多政策已经日益被西欧、日本和韩国采用。然而,显然存在另外一种选择--莱茵型资本主义,它在日本(80年代末以前)、韩国(加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以前)以及创建欧元区之前的法国和德国得到实行。尽管大多数莱茵型资本主义国家也强调了高工资和一个发展成熟的福利政府(在日本和韩国)的可取性,但选择性的产业政策和政府对银行部门的控制都是莱茵型资本主义的核心特征。 金融暴政樊纲和胡永泰深信盎格鲁-撒克逊模式的优越性。然而,证据并不那么充分。以金融为例,关于中国应该做什么,樊纲和胡永泰提出了相当明确的观点。他们大胆地断言:"在经济领域最大的瓶颈是私营金融机构的发展非常缓慢......整个金融体系仍由国有部门所控制,市场竞争基本上缺失。"但是他们像大多数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一样,还是不明白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反映了根本性的体制缺陷。金融市场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唯一避免的方法是关闭市场并引入对银行部门的政府控制。当然,这将阻碍金融创新的步伐,但由于正是"创新"首先引起了危机,所以很难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因而中国是幸运的,它没有沿着美国的道路走下去。此外,在盎格鲁-撒克逊经济体(例如英国和美国)中金融部门产生的周期性泡沫仅仅是金融自由化所固有的不足的例证之一。更严重的问题是对长期风险投资项目和新兴产业资金供应不足。英国提供了一个说明这一金融偏斜(finance bias)的明显例子。部分地说,英国的问题是政治方面的问题。金融("伦敦城"[英国最古老的金融服务区。--译者注])对英国政府施加了巨大的影响,这方面的一个证据是,因投机和完全不称职而接受调查的银行家们仍然被指派到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Financial Services Authority)(属中央管理机构),成为政府顾问。更普遍的情况是,宏观经济政策方面呈现出一种持续的通货紧缩偏向。即使在英国的跨世纪蓬勃发展的鼎盛时期,失业率仍然长期居高不下,因为"伦敦城"(作为英格兰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的代表)对通胀的害怕更甚于对失业的害怕。在实行金融自由化的过程中中国经历着同样的风险;它所导致的不平等螺旋(spiral of inequality)将强化金融资本,并且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会弱化中国政府。在盎格鲁-撒克逊经济体中,工业投资不足的另一个原因是银行借贷所特有的短期盈利主义,其导致的结果就是很少会有长期贷款,并迫切要求快速偿还贷款。结果,英国经济已经变得依赖于金融服务,所有这些意味着它容易受到冲击以及技术进步的长期过程将放缓。从这方面看,英国的问题很多年来已经众所周知(它们在麦克米兰委员会1931年的报告中就被提到过),但是因为金融资本的政治权力,所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相比之下,德国和其他莱茵经济体创立了国有开发银行(如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它们在为小型公司和中等规模企业,即德国著名的中小型企业(Mittelstand)扩大长期融资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因此,由樊纲和胡永泰倡导的金融自由化造成的问题将比其所能解决的问题更多--正如在韩国所发生的那样,韩国1997-1998年的危机不是由于监管失败而是由于放弃了产业政策。在盎格鲁-撒克逊经济体中,资本市场失灵现象很普遍,并且只能通过政府干预才能避免。它是一个这样的领域,在其中中国经济需要一些更具社会主义性质的东西--摆脱其赌场般的股市将是一个开始--和许多较少进行改革的东西。 福利资本主义和动态效率反对盎格鲁-撒克逊资本主义的理由不只限于金融市场的失灵。关于美国经济的一个更加不同寻常的事实是,尽管自1973年以来生产率迅速增长,但每小时实际工资的中值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工资差量(dispersion of wages)和相对贫困程度比其他任何富裕国家都大。美国的工作时间长度应该与法国的情况加以对比,法国人选择了以减缓GDP的增长为代价,从而促进闲暇时间的增加。一些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像奥利维尔·布兰查德)试图证明,因为其经济被过度征税以及被过度管制,法国"错误"地选择了闲暇,但是这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绝望(ideological desperation):正是对闲暇的偏好决定了税收和管制制度,而不是相反。同时也需要我们提醒自己注意的是,美国以保险为基础的医疗保健系统在20世纪80年代让中国的政策决策者羡慕不已,其开支超过了富裕国家平均水平的90%左右。然而其预期寿命并没有超过平均水平,并且5000万左右的美国人没有保险。虽然对莱茵型资本主义而言,在福利基础方面有了清晰的初步发展势头,但是在动态效率方面情况似乎不太明显。皮奥里(Piore)和萨贝尔(Sabel)(1984年)盛赞小规模手工业的优点,这些也都是日本资本主义的特点。而日本非正规部门的表现中断了所有关于小规模工业和服务企业的争论。日本制造业中最先进的部门(比如:汽车行业)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但这种双元经济(dual economy)中的"传统"因素显然是不具有生产性的。小规模农业的情况也是如此。服务部门更是如此。有个例子说明了这一点:在1999年,日本超市的平均面积只有832平方米,与美国超市的4200平方米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普遍地说,从1995年起日本、德国和法国的生产率增长要慢于美国和英国(表1)。这一特点的对比在服务行业表现得尤其明显,这显然是因为信息和通信技术(ICT)在零售和批发分销部门被采纳的速度十分缓慢。在日本,劳动生产率在服务部门的增长从1976-1989年间的每年3.5%下降到1999-2004年间的每年仅0.9%。此外,日本服务行业的生产率增长在1999-2004年间仅相当于制造业的1/4;在英国和美国这种差距就小得多。表1 劳动生产率增长表 1958-2008年(每小时生产的GDP,每一年的百分比) 1959-1973 1973-1989 1989-1995 1995-2008 德国 5.3 2.7 1.9 1.5 法国 4.9 3 1.9 1.6 日本 8.6 2.8 2.6 1.9 英国 3.6 2.7 3 2.2 美国 2.6 1.3 1.3 2.1资料: 出自格罗宁根大学数据库 www.conference-board.org/ economics/database.chm备注:德国指1989年前的西德然而,对于莱茵型资本主义这种看起来逃避不了的指控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日本、德国与法国的经济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抛弃了莱茵型资本主义,这些国家近期经济的平庸表现也刚好反映了这一点。以日本为例,"失去的十年"部分地反映出20世纪80年代晚期房地产泡沫所带来的一系列后果,这一事件自身的爆发仅仅是因为日本屈于美国的压力,降低利率使美元升值。更重要的是,正如废除国际贸易工业部和提高中央银行的权力所暗示的一样,它反映了华盛顿共识在日本政治圈中的影响在日益增长,以致于莱茵型资本主义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就已经被抛弃了。当莱茵型的工业政策(从战后至1989年以前)得到切实实施的时候,莱茵型经济体的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明显高于英国和美国所达到的增长。根据每小时生产的GDP,法国和(西)德国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已经赶上了英国,在90年代赶上了美国。 第二,即使认可1989年以后日本、德国和法国的经济仍然是莱茵型的,但它们过去20多年的糟糕表现更多的是因为这些国家宏观经济管理的失误(确切地说,是需求增长缓慢),而不是供给方面的失败。这一通货紧缩偏向是重要的,就像尼古拉斯·卡尔多(Nicholas Kaldor)多年前就已经认识到的那样,生产率的增长首先依赖于需求的增长率。以法国和西德为例,根本问题是欧盟中央银行在欧洲地区所推崇的保守的宏观经济政策。德国的问题则因为要把东德并入而更加严重。日本方面,日渐增长的中央银行的权力使得需求方面在应对20世纪90年代中期出现的问题时表现软弱和疲软。当然,日本也有供给方面的问题,但是最基本的问题是需求方面的。因此,莱茵型经济在1989年之前的黄金时期引人注目的表现为支持中国基于福利和效率而采用这一模式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正如我前面所提到的,依然有比较坚实的证据支持人们相信,在盎格鲁-撒克逊经济体中,金融部门的政治影响威胁到经济增长的持久稳定。 建设小康社会主义:还没有实现的道路在许多方面,中国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所实施的发展之路暗示着对莱茵型资本主义的可行性的认可。在邓小平逝世之前的岁月里,中国通过寻求一种积极有效的工业政策以保持和莱茵型模式的高度一致,这一情形在农村地区尤其突出,在那里,乡镇企业的发展是由当地政府所驱动的。中国与世界经济有战略的一体化限制了来自进口方面的竞争,并使得政府能够开始建立一个在全球具有竞争力的工业部门。这一莱茵型模式在1996年以后的十年里被抛弃了。将城市和乡镇的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的决定以及中国加入WTO的决定,都表明了对盎格鲁-撒克逊资本主义的转型。所以过去十年广东非熟练工人的实际工资处于停滞状态的情况也被人们接受了,这促使我们将其与美国中等薪资的发展轨迹进行对比。然而即使是在1996年之前,中国政府--当时为了促进增长遵循着莱茵型发展方案--在关键的教育和健康领域也忽视了莱茵型资本主义的福利维度。在这方面,邓小平执政的时代曾错失了机遇。20世纪70年代后期,中国的政策制定者们竭力想要建立一个独一无二的福利资本主义的中国模式--因缺少更好的表述,他们将其称为小康社会主义("中等富裕"社会)。毛泽东遗留给中国的是一个福利政府的胚胎。就像王绍光所指出的那样,1967-1977年大约有90%的儿童进入了初中就读,超过90%的乡村建立了合作医疗体系(CMS)。那么扩大中等教育,改善农村医疗质量,提高闻名的赤脚医生的培训,为受雇于非正规部门的员工提供医疗服务,是不是一定极其困难呢?相反,中国转型之路并没有为小康社会主义的发展留下任何空间。没有人关心高中的入学率,甚至初中教育也被视为对中国农民而言是一种不必要的奢侈,注册入学率也大大降低了。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达最低点之前,小学升初中的升学比例降至70%,关于农村医疗保健的数据也显示了同样的下降过程。公社的消失无情地导致了合作医疗体系的瓦解;到了1983年,它仅在中国11%的农村中运作了。王绍光认为我们应该承认,中国的政府是特别擅长学习和具有很强适应性的。然而他关于农村医疗保健的论文中经验事实的部分体现的是相反的一面。中国在20世纪70年代晚期已经有了一个低成本高效率的医疗保健体系,这一体系在农村地区几乎实现了普遍覆盖。不是提高它的质量和扩展它的覆盖面,而是这一体系被废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了一种"即买即付"的付费体系(a system of payment at point of delivery),这一体系在1949年之前就已被不完整地实行过,并且使得大批的中国农村人口被抛弃在医疗保健的大门之外。这一事例说明了政府既不善于学习,又缺少实用主义精神。就邓小平时代对"白猫黑猫"论的大肆宣扬而言,它表明了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思想体系充满着命令的十年。可以肯定的是,在20世纪70年代,中国还是一个贫穷的国家。根据麦迪逊估计,中国1978年的人均GDP只是同时期古巴的一半,相当于1700年时英格兰的水平。这一因素无疑限制了中国的政策制定者们的视野。然而,回头看到共产党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抛弃毛主义的福利维度,这一点很奇怪。这样做没有政治动机,在毛时代的后期,扩大医疗保健和教育是很受欢迎的。更有意义的是,中国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就已经建立了这种类型的福利政府,这一事实正好暗示它是能够在80年代继续推行下去的。实际上,由农业产量和农村工业极快的发展所产生的红利的增长,原本会使得支撑和扩展中国处于胚胎状态的福利政府变得更容易。而且,尽管中国的转型常常拿来和俄罗斯的转型相比较,然而比较好的对比应该是与战后的英国进行比较。英国在"二战"胜利时期的经济处在一种危险状态。它在很多方面都是一种典型的计划经济:国防开支非常高,消费品实行定量配给(面包在1946年7月加入到了配给名单里,以保证足够的谷物提供给德国人),住宅在轰炸中被大量摧毁,国家同时面临着遣散500万男女军人的难题。毫不奇怪,科雷利·巴内特(Corelli Barnett)将20世纪40年代晚期的英国与20世纪90年代早期的俄罗斯相比。英国还存在的其他问题是,它是一个小规模开放的经济体,因而依赖出口和资本项目的剩余满足它的消费需求。但是它的出口产业已被毁灭,并且它的海外资产已经被卖掉了。因而英国面临着如下严峻的挑战,即再次变为通过制造业出口从而能满足它的进口需求的工厂经济。然而,尽管存在着所有这些问题,英国政府还是承诺要建设一个"理想社会",这一"理想社会"建立在普遍医疗基础之上,继续实行基础设施国家所有,继续实行为养老金和其他福利支出筹措资金的国家保障体系;除此之外,一个庞大的住宅建设工程也已经启动。当然,战争时期的毁坏依旧存在,但1945年的英国已并不贫穷;如果英国放弃它一直以来的帝国迷梦,为"理想社会"的建设筹措资金将会轻而易举。尽管如此,人们还是被英国战后庄严宏大的图景而打动,被许多已经实现的和长久存在的卓越的事件所打动。比较而言,毛主义时代晚期的中国存在的问题并不突出。必须为那些从农村返城的人找到工作,但这一挑战与1945年的英国相比不算激烈。和文献中所表达的观点相反,中国的经济并没有处在崩溃的边缘;农业危机是由气候引发的,工业产量的短暂下降是因为1976年政治上的分裂状况造成的。事实上,中国经济长期增长道路在20世纪70年代就已趋向好转,其原因是绿色革命技术在农业上的应用,农村产业的日渐成熟,以及生产资料的进口。而且,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享受了这种巨大的优势。从而它可以以一种战略性的方式加入到世界经济中,寻求一种对其尚在襁褓中的工业实行选择性保护的政策,并且只是逐渐扩展其出口行业。英国就没有这样优厚的条件可以享受。然而,尽管拥有所有这一切的优势,20世纪70年代晚期中国的政策制定者们的眼光还是受到了限制。对建设小康社会主义所思甚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增长的几乎盲目的崇拜。回顾过去,他们要克服贫穷的雄心是极端的。中国因而错失了建设一个可以真正代替盎格鲁-撒克逊资本主义的方案的历史机遇。这样的选择依然是可能的,因为美国模式以及那些主张整体采用这一模式的中国经济学家们因为2009年的全球性经济危机而遭到了质疑。最近有迹象表明,胡锦涛与温家宝认识到了另外一种可选择的现代性对他们而言是可能的。果断地迈向小康社会主义的时机现在已经成熟。云南师大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心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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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书评
2013/09/16
| 阅读: 2579
北美独立真的是在英国重压之下活不下去的反抗之举吗?卡根和弗格森都说 " No "。在《危险的国家》中,卡根用很大篇幅描绘了北美独立之前的英法七年战争,他指出,英国很大程度上是被北美殖民者们"拖入"与法国的战争的,原因是殖民地的大财主们一直想借助英国的军队来打垮法国人,以进占富饶的俄亥俄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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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骥才一直以来都在为保护民间建筑和传统建筑奔走,但是我们的家乡还是渐渐失去自己特有的模样,变得越来越相像。而这一切往往还是在保护传统文化的大旗下进行的。打造出来的文化无非是所谓“中国风格”符号的堆砌:把居民从老房子里赶走、骗走或者买走,再翻修一下,模拟想象中的明清或者其他朝代风格打扮成一个单调的风格,然后开设些挣钱的商铺和花钱的俱乐部,如此就美其名曰老城改造。再这样下去,就没有比回家乡更令人痛苦的事情了。这里附一个词条:打造,在方言中曾经用来特指制作铁箍木马桶。--人文与社会::Humanities.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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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社会
2012/01/30
| 阅读: 2577
资本主义真正的掘墓人,原来并不是马克思所说的革命的无产阶级,而是存在于其自身错觉中的红衣主教,他们将意识形态变成了宗教信仰。他们似乎难以理解现实,也难以领会思潮变化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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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月30日的大规模示威游行的余波中,穆罕默德·穆尔西总统和穆兄会被军部剥夺了执政地位,这次大规模示威游行确认了穆尔西所谓的合法性和广泛支持的破产。如今,正像埃及革命社会主义者(Revolutionary Socialists of Egypt)在声明中表述的那样,始于2011年1月推翻穆巴拉克运动的埃及革命,业已翻开新的篇章--革命分子应挺身而出,直面挑战开辟新出路,以实现"面包、自由、社会正义及人类尊严"的革命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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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合作社运动正盛行中国,然而这种盛行背后却已存在诸多争议。有些人质疑是否应该提倡农民专业合作社;有些人则批评现今大部分合作社都是“假”合作社;还有些人提出应以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的综合性农民协会作为仿效对象。这些争论既关乎农村合作社,但又不局限于农村合作社,实际上涉及了中国发展的道路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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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和政治条件下, 社会民主制度不可能只有一个惟一的模式, 而且, 直到今天也从没有存在过惟一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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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政治
经济
2011/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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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米尔·阿明(萨米尔·阿明 埃及著名经济学家,第三世界论坛主席) 迈克·哈特(美国杜克大学文学系主任,《帝国》合作者之一) 保罗·卡恩(耶鲁大学法学院"法律与人文"教授,耶鲁国际人权研究中心主任) "9·11"过去十年,后"9·11"时代,这个世界更不太平。曼哈顿双子楼倒塌之后,接连垮掉的还有阿富汗和伊拉克,两场战争至今在消耗美国。战争之外,美国负债直线上升,金融危机令美国经济雪上加霜;美国之外,他的重要盟友欧洲多国面临着更多经济难题和社会问题,债务、移民、就业甚至社会安全,都折磨着政客们的生命。阿富汗和伊拉克康复的如此缓慢,而它们的邻国正在酝酿变革,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多国政权更迭。对于西方世界,这是失落的十年,但对于中国、印度、巴西等国正在悄悄的改变着世界格局和经济版图,他们在将来是西方的盟友还是竞争对手?面对后"9·11"十年的世界乱局,早报记者分别专访埃及著名经济学家萨米尔·阿明、美国杜克大学文学系主任迈克•哈特和耶鲁国际人权研究中心主任保罗•卡恩三人,一起就这些问题展开讨论。由于他们各自不同的政治、学术立场,面对共同问题,他们都给出了迥异的解答。 东方早报:"9•11"已经过去10年,在你看来,10年前的这场悲剧从哪些方面改变了美国和世界?"9•11"是否也可被视为一个历史性的转折? 萨米尔·阿明:回答这个重要问题,我们首先要去看看美国在过去这些年的敌对目标有哪些,这些目标又是如何被笼统归结为"恐怖主义"。美国一系列军事行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武力统治这个星球。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只有通过武力,他们才能保证并维持美国及其盟友欧洲、日本等国家的经济统治地位,并主导世界经济秩序。没有武力恫吓,他们就没办法压制某些新兴国家的崛起--比如中国,他们自己也没能力不依赖其他经济体独立发展经济,这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之争没有关系。对于新兴经济体,美国只希望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处于适当的位置,至少能有效控制他们,成为他们经济发展的傀儡。更重要的是,他们还需要控制这个星球上的资源供应国。要想这么做,除了武力别无他法。 问题随之而来,恐怖主义是什么?恐怖主义是他们树立的敌对战略目标。因为恐怖主义给了他们以保护的名义,持续对其他地区进行武装干涉和军事干预。事实证明,对于恐怖主义的定义,华盛顿的态度经常是暧昧不清的。别忘了,他们曾经支持过塔利班以对抗苏联,他们曾经称塔利班是自由战士;别忘了,他们曾经(或者现在还支持)支持中国新疆的分离分子,华盛顿也称他们是自由战士;别忘了,他们支持达赖喇嘛和他的追随者,美国人也称他们是自由战士。在很多方面,美国从来都持双重标准。他们常常一方面支持宗教极端主义者的武力暴行,另外一方面又以保护安全名义进行武装干涉并从中得利。利比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9•11"的到来,对于美国政府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因为这是一个绝佳的理由入侵阿富汗,然后是伊拉克。还记得吗?为了给入侵伊拉克一个理由,美国人甚至说伊拉克政府支持恐怖主义。那是弥天大谎。就算到了现在,美国政府还在世界各地寻找恐怖主义的蛛丝马迹,然后利用他们。没人知道"9•11"到底是怎么会事情,对此事依然疑点重重。我不是说,"9•11"可能是个虚构的故事,我想说的是,布什先生很乐意得到"9•11"这份大礼。你看看他在得知"9•11"后的那张脸,我们都能从他脸上读出这么句话:"哦!终于来了!"我知道华盛顿那些人需要"9•11"。仅过一天9月12日,他就悲痛宣布要用军事力量保卫美国,打击躲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敌人--恐怖分子及其支持者,他甚至公然宣布:"我才不管什么国际法!没什么地方我不能攻击。"等等。所以,"9•11"对当时的美国政客来说就是个好消息,这是个称霸世界的好机会。这就是我的坦率回答。 迈克·哈特:"9•11"恐怖袭击毫无疑问是一个历史性转折,整个世界从很多方面都在那一天改变。但"一切都已改变"的喧嚣声又被证明,这又是错觉。这次恐怖袭击,后来被布什政府和美国内部的右翼势力所利用,以达到他们称霸全球和建立世界新秩序的目标。10年过去,这一野心被证明彻底失败了。我们再次面对复杂、令人抓狂的世界秩序,世界秩序又回到了"9•11"之前。我常希望布什式的军事信条和美国全球霸权梦想都能彻底完蛋。但事实上没有人真能说:"彻底完蛋!"你们应该记得,在许多恐怖电影中,当你认为怪兽马上就要彻底完蛋的时候,总有另一只魔爪从坟墓里伸出再次让你恐惧揪心不已。 布什主义和美国单边主义(这也是美国帝国主义的另外一种名称)10年前就已经死了。布什主义和美国单边主义的破产,不是因为美国换了一个更加仁慈和品德高尚的领导人,而是因为美国没有能力再那么"单干"了。美国已经不再具有称霸世界的军事势力、经济能力、文化和政治力量了。现实是,美国的那种政治妄想早已经失败。尽管如此,这也没能阻止布什政府力图复兴美国霸权,为此美国在之后几年中像打了鸡血似的制造了一系列可怕场面和灾难。 今天,在经历了过去几年一系列军事和经济失败后,大家都该清楚(包括美国人),美国的单边主义是一个可怕的幽灵怪兽,它消灭的不仅是其他国家人的生命,也包括我们美国人自己。但是我又怀疑,经历了"9•11"后的10年,美国政治体制内的这种破坏性力量是否真的减少了。让我们希望,那些信仰单边主义的人能改邪归正。让死亡埋葬死亡。 保罗·卡恩:过去十年,美国很多方面发生了变化,包括政治决策,但是最重要最深刻的变化是整个社会安全感的消失,洋溢在美国社会中的乐观主义--对个人和家庭未来的乐观--也没了。冷战结束之后有一段时期内,整个西方世界有一种巨大的情绪,认为他们取得了20世纪最漫长的战争的胜利,在西方普世价值为基础的全球秩序下,未来经济必将不断扩张。但"9•11"后,美国人才发现,他们的后院和国土在安全上有巨大弱点,整个社会充满无休止的冲突和个人风险。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没有一个时刻是可以松懈的,也没有人知道冲突何时终结,那就意味着我们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乐观主义的转折年代。 毫无疑问,"9•11"是历史性转折。"9•11"之后,安全问题戏剧性地成为美国头等大事。美国利益受到挑战的风险不再是一种想象。暴力危险来自个体行动者,常常是那些松散的跨国网络组织。这让人不断想象那些冲突场景,恐怖主义的嗡嗡声针对的是世界范围内每一个个体。 东方早报:经历后"9·11"十年,世界并不因此更加安全,是否如此? 萨米尔·阿明:事实是,世界更不太平了,比"9·11"之前更加危险。因为这些年,美国人以反恐的名义发动了一场又一场战争和武装干涉。 保罗·卡恩:经历后"9·11"十年,世界并不安全。我认为不能孤立看待"9·11"之后的伊拉克战争,它的背景是伊朗问题,因为对美国来说,伊朗迟早是个威胁。阿富汗的未来,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还很难看清模样。但更重要的是,发生在阿富汗的暴力可能性,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全世界很多人和组织想象。我们可以看到,来自个人的暴力行为,其危害性可能甚于有组织暴力,比如在挪威发生的惨剧。 东方早报: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后"9•11"的十年也是由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衰落的十年?谁又能重建世界秩序?中国、印度、巴西还是俄罗斯? 萨米尔·阿明:对于这个问题,我只想谈谈新兴国家在未来世界秩序中该怎么办。在技术领域,像中国、印度和巴西这样的新兴国家,只要它们愿意,就完全能不受西方控制、独立研发出自己的技术。这是新兴国家的目标之一,它们的另一个目标是和发达国家平等地获得资源,这也是为什么美国要用军事力量保护资源、阻止中国从苏丹和利比亚获得石油的原因。总之,这将是一连串漫长的战斗,新兴国家必须结成政治联盟、共同和西方较量、向西方的军事控制说不,这样才能够赢得胜利。这是一场政治的战争,我认为由中国和俄罗斯等国参与的上海合作组织完全明白这一点。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以金融为基础的全球体系进行重组;这个体系目前是由美元主宰。我们还要抑制现有的国际军事体系,这同样是一场漫长的战斗。我们或许可以建立区域化的体系,比如上海合作组织就可能在亚洲建立这样的体系。新兴国家要保持警惕、不能抱有幻想,如果它们认为自己能加入美国、欧洲和日本组成的帝国主义阵营、对抗其他国家,他们就会犯下巨大的错误。新兴国家的唯一出路是加强和其他南半球弱小国家之间的合作,从而减少帝国主义三巨头对于他们的控制。从政治层面看,这一点是最为根本的。 迈克·哈特:我和安东尼奥·奈格里(《帝国》的另一位作者,意大利学者)在《帝国》一书的基本假设是,早在10年前,不仅是美国还是欧洲民族国家,他们都已经没有能力去主导新的全球秩序了。我们说,帝国主义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进入了历史的坟墓。今天,每个人都很清楚,也就是如你所说,美国和欧洲民族国家无论是他们联合起来还是各自为政,都不经不能有效主宰全球秩序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国家能对全球秩序发号施令,还是有国家能拿着警棍对其他国家说三道四。而中国,它当然也不会统治世界,俄罗斯、巴西或者印度都不会。 我们的观点是,如果将来还会产生新的全球秩序,它也不再是由某个民族国家来主导--就像以前的帝国主义。相反,我们认为新兴力量的组成将是多变的,不对称的。民族国家当然还是重要的,但为了维持现有的全球秩序和保证资本主义利润,它们不得不与其它新兴力量合作,包括跨国组织(如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跨国公司、傀儡国家、媒体、非政府组织等。我也把它称之为新的帝国形式。这种帝国模式,这种权力网络正在形成中。 保罗·卡恩:在全球秩序由谁来主导这个问题上,我不认为西方在衰弱,而其他地方在崛起。要说西方在衰弱,这还言之过早。政治和经济的改变看上去比以往更加迅速,那些一向稳定的地区也开始动荡,但这不是发生在欧洲的故事,而是中东。我们去看看拉美,过去几年那里发生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东方早报:如果回顾过去十年,我们可以看到美国全球霸权一度因为反恐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达到鼎盛,之后因为伊拉克战争的泥潭和金融危机,又迅速衰落?但这是真相吗? 萨米尔·阿明:美国的经济衰退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轮衰退不是1、2年前开始的,而是从30、40年前就开始了。尽管如此,到现在还是没有人能够取代美国成为霸主,无论是德国还是整个欧洲都不行,因为美国的霸权不仅仅是经济的霸权,还有军事的霸权。美国仍然是我所谓的"联合帝国主义三巨头"--美国、欧洲和日本的领袖。 迈克·哈特:正如我之前说的,后"9•11"时代美国霸权的扩张,在我看来是一种幻象,美国霸权作为帝国主义势力的一种表现形式,事实上在后"9•11"时代一直在衰弱,这才是真相。但吊诡的是,美国尤其是美国霸权的衰弱才意味着美国的重新崛起。这看上去有些矛盾,但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国家的衰弱和崛起。很明显的是,美国没有能力再次充当全球唯一超级大国的角色,他的军事,经济,文化和政治等方面都没能力去这么做。它甚至在国内事务上,很多方面都无能为力。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美国是在衰弱。但是,美国全球霸权的衰弱恰恰为美国社会的再次繁荣创造了环境,军事预算可能削减,更多钱可能会用于美国国内问题上,美国社会中的军国主义文化也可能会削弱。美国全球霸权梦失落了,美国社会平等的政治环境倒可能由此催生。但这一切谁都不能保证。 保罗·卡恩:你说的都对。帝国总是断言他们能超越他们的极限,但最后总会收缩。走得太远总会产生太多政治和经济问题,这就是美国在过去十年碰到的麻烦。这需要公正分析。美国至今还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贯穿美国历史的就是,美国从来都有强烈意愿去使用他的力量。 东方早报:过去十年,除了"9•11",这个世界还经历了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欧洲的移民问题、金融危机、中东民主革命、西欧各国的街头暴乱等等。这些事件之间有内在的逻辑关系吗? 萨米尔•阿明:它们之间当然有联系,但也并非是前因后果关系。这个世界处于危机之中,但这并非始于2008年的华尔街金融危机,这是一个体系性的危机,它潜伏已久--资本、垄断资本都是危机的基因,而全球化和经济金融化则加深、加重的危机。资本主义的危机在于,一次又一次的泡沫,而资本的原始积累或者掠夺又需要泡沫。2008年金融危机的起因是房产泡沫,再之前是2001年的互联网泡沫,往前推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资本主义体系没办法丢掉经济泡沫的梦魇,而最大受害者永远是普通人。经济危机是资本运作所产生的问题累积爆发,而要克服危机,唯一方式就是加紧对其他国家的控制。 资本主义的第一次系统性危机是1873年的经济危机,持续时间长达7年。经过那次危机,资本和生产资料更加集中,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阶段走向了垄断资本主义。市场和原料生产更加全球化,结果也就是工业化国家对殖民地的争夺。那次危机后来被克服了吗?从长时间段看,在那次危机之后,全世界经历了几十年的混乱、战争和革命,直接导致了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并催生了俄国革命;但这并没有结束,紧接着是1929年的大萧条,随后就是纳粹和日本军国主义的兴起,结果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胜利。在我看来,从长时间段看,这些历史大事件都是小事,都在为1873年的资本主义系统性危机做注脚。这些事件都是对危机的回应。在那个时候,资本主义的危机不能由什么G7、G20、G30来解决,而是在力量平衡的改变中得到回应,无论在国际层面上、还是在各国社会关系的层面上,都是如此。我们现在正在重走这段历史,这轮危机开始于1971年,几乎刚好是一个世纪之后,资本做出的回应也基本相同:加强垄断、推行全球化、发展金融。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金融危机以及对全球的军事控制。在这次阿拉伯革命之前就已经有革命了,但我不把它们称作"革命",因为它们不是俄国或者中国发生过的那种革命,我把它们称作"革命性的进步",仅此而已。这个过程始于15年前的拉丁美洲,始于巴西、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它也蔓延到了亚洲,蔓延到了你们的邻国尼泊尔。然后它又蔓延到了一些阿拉伯国家。当然了,这一场场革命在各个国家都是不同的。埃及的进步性比较大一些,因为埃及人有意识地要求自由、社会民主、社会正义、收入再分配、民族独立。在其他国家,这些诉求就不那么清楚了。不幸的是,在利比亚,这个过程不是革命性的进步,只是武装叛乱,无论是卡扎菲还是叛军都只是武装力量。目前上台的新政权在武力上不占优势,没有北约的轰炸,就不可能获胜。美国在利比亚的目标不是石油,因为它已经掌握了大量石油,它的目标是建立军事基地。美国想把目前位于德国斯图加特的军事基地转移到非洲,非盟拒绝了这个要求,这就是为什么非盟对的黎波里的政府不予承认的原因。不要忘了,那个新政府的过渡委员会主席穆斯塔法•阿卜杜勒•加里尔,就是当年判处保加利亚护士死刑的那位法官。他可不是什么民主派,他是个罪犯,卡扎菲还在2007年任命他做了司法部长,他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待到今年2月,他是看到大势已去才离开卡扎菲的。 迈克•哈特:许多人都说,2008年的金融危机带来了整个世界根本性改变,就像"9•11"一样,但这些都是错觉。资本主义再次危机,那是为什么?只是因为资本主义总是处于危机之中。一次次,一些人更富一些人更穷。 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初,很多人天真的认为,政府可能会放弃某些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而专向某种形式的凯恩斯主义,或者至少会对银行和金融机构加强监管。很明显的是,新自由主义政策带来了这场经济灾难,可是如今新自由主义依然主导着美国政治和经济,它带来的毒害更甚以往。如今在北美和欧洲,最流行的口号是削减社会福利项目和政府开支,以此削减国家债务。从这个方面看,金融危机并没有改变西方社会,只是使西方社会一次次加深矛盾和灾难。 过去十年,或者说后"9•11"时代,改变世界的并不是"9•11"本身或者2008年的金融危机,而是广泛意义上的社会抵抗运动的兴起。比如,过去十年,在拉美,社会运动已经成为社会改革和鼓舞人心的社会资源,这种社会运动可以是和政府的改革对话,也可以是反对它。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突尼斯,埃及,叙利亚的社会起义,美国本土威斯康星的社会抗议,以及发生在希腊、西班牙和英国的社会暴乱,这些都为我们提出了新的政治命题。这些社会运动中,很多都打着这样的口号"我们不要为你们的危机埋单",他们挑战的不只是新自由主义,也对民主社会提出了新要求。如果你真想知道哪一种全球秩序是可能的,先去看听听这些社会运动发出的声音。他们为未来的全球秩序提出了某种可能和暗示。 保罗•卡恩:从深层次看,我并不认为它们之间有何直接联系。房产泡沫和银行危机能怪罪于"9•11"吗?同样地,欧洲的移民问题并不是因为"9•11"。早在伊斯兰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兴起之前,欧洲就已经面临严重的种族主义问题。而从表面看,这些事件之间似乎有一些联系。今天的政治决策处理的是一个又一个危机。在很多人看来,许多事情已经失控。这使得许多人希望回到过去,似乎这是最简单的答案。 我认为,在"9•11"后为了应对恐怖主义和伊斯兰极端主义,阿拉伯世界的那些独裁政权因此获得喘息的机会,他们的统治也因此延长了好几年。一方面,美国和其他国家对这些政权予以了一定支持,另外一方面极端主义者对这些国家社会安全的威胁远甚于西方国家,所以那里的人民希望政府的保护。但现在发生了变化,那里的人民最终要求政府满足他们的各种权益,所以变革的渴望不可避免。 东方早报:在后"9•11"时代,美国和欧洲最大的挑战来自哪里?伊斯兰极端主义?债务问题?移民还是其他? 萨米尔•阿明:现在,西方列强除了军事干预之外,已经想不出什么应对挑战的办法了。他们已经没有了经济上的对策,拿债务问题来说,他们无法甩掉债务、减少债务,因为债务对于垄断金融资本也是有用的。当垄断利润和超额利润无法投入经济发展,它们就必然会投入债务之中。说希望减少负债什么的全是谎话,他们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美国应该停止军事干预。我们必须动员美国国内的进步民主势力以达到这个目的,这一点十分重要。欧洲现在是美国的盟友,欧洲的民众必须明白美国是不能支持的。中国则应该有个清晰的策略,要和南半球的人民和国家结成联盟,不管对方是印度、巴西这样的新兴国家,还是暂时弱小、但前景光明的国家。 保罗•卡恩:所有这些都是。我们面对的不再是简单某一个问题,也没办法回答哪一个挑战更大。当然,西方目前面临严重的金融危机,这使得国内政策提高到国家安全同等重要位置。但所有这些都是不可预知的。一起严重的恐怖袭击可能马上就转移了我们的焦点。 东方早报:你个人生活有没有因为"9•11"而发生改变? 萨米尔·阿明:我的私人生活没怎么受影响。我一直是支持社会主义、支持亚非人民解放的活跃分子,始终是如此。对于伊斯兰极端主义呢?那些人对于宗教的理解都是最反动的,他们的运动不是宗教运动,他们组成的是反动的政党,躲在宗教背后,操控宗教。在埃及有两个对立阵营,一个是进步民主阵营,其中包括年轻人、社会主义政党、民主政党和商贸联合会。另外一个就是反动的阵营,包括支持穆巴拉克的反动资产阶级政党,以及穆斯林兄弟会。 保罗·卡恩:最大的影响是在机场。然后也影响了我的学术生涯,我的好几本著作就是关于暴力(如《神圣的暴力》)和罪恶(《走出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