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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3月20日晚10时45分,沪宁铁路车站的三声枪响击杀了正欲问鼎民国政坛的国民党领袖宋教仁。暗杀激起的二次革命及随后的政治压制,宣告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共和国的失败。民初鼎沸的议会政治与政党活动,如昙花一现,终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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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较为系统全面地评述了当代著名史学家邓广铭、漆侠半个世纪以来研究宋代王安石及其变法的特点、方法和贡献,并指出了两人在研究方法、观点上的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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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的中国作家里,和莫言处在一个水平级上的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是莫言获奖呢?目前的中国文化,其中包括文学,还受制于主导性的西方现代文化,无论从能力还是心态上都远没有准备好。不过,莫言的获奖至少说明,中国作为一个政治共同性和文化共同体已无法被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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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功日前在《收获》杂志推出长篇小说新作《日夜书》,小说以知青年代为背景,关注青年知识分子、工人、个体户乃至官员,描绘一代知青的群像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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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
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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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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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规定任何外国人控制的,存在可能威胁美国国家安全问题的交易将被视为"受管辖的交易"而成为被审查的对象。2010年5月,为了确保网络安全工作的顺利开展,美国正式成立了专门的网络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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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影响最深的是中国古典文学,其次才是英美的文学,然后才是五四以来的新文学,这是对我影响的三大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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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开大学跨文化交流研究院最近拟出版一册我的《中英参照本迦陵诗词论稿》,嘱我撰写一篇序言。我之《论稿》虽或并无足观,但跨文化交流研究院之有意出版此一册中英参照之文稿的用意,则颇有可述者。原来南开大学跨文化交流研究院之成立与国家汉办 / 孔子学院总部之欲促进中外跨文化交流有着密切之关系。而谈到文化之交流则最为首要者自然应是对文化之深入的了解。其次则需要有对于不同文化之语文有确切掌握和译述的能力。我的这些文稿之所以入选,私意以为原来只是因为我曾经很幸运地与美国第一流大学中的第一流汉学家有过一段密切合作的经历。所以我想藉此机会把我过去的一些经历略加叙述以供从事跨文化交流的人们及海外孔子学院的教师们参考。南开大学跨文化交流研究院拟出版的这一册中英参照本的《迦陵诗词论稿》所收录的六篇文稿,是从1998 年哈佛大学亚洲中心(Asia Center, Harvard University)所出版的一册《中国诗歌论集》(Studies in Chinese Poetry)中摘选出来的。该书共收录有十七篇论文,是哈佛大学远东系教授海陶玮先生(Professor Hightower)与我多年来合作研究的成果。其中收录有海先生之论文四篇,我的论文十三篇(全部目录见附录)。我与海先生初识于 1966 年之夏,当时我是被台湾大学推荐将赴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作为交换教授的一个候选人,而海先生则是作为美国弗尔布来特委员会(Fulbright Committee)的代表来举行面谈的一个甄选人。谁想到只因此一次晤面,我与海先生竟然结下了三十多年合作的机缘。据海先生后来相告,那一次面谈,他在众多的候选人中,只选了我一个人,而且他立即提出了要邀请我到哈佛大学做访问教授的提议。只不过因为台湾大学校长已与密西根州立大学签约在先,所以我必须去密西根州立大学。于是海先生乃退而求其次,邀请我在九月赴密西根州立大学任教以前,先到哈佛与他做两个月的暑期合作研究。在这一次合作研究中,我们完成了两篇文稿,一是海先生所撰写的《论陶渊明的饮酒诗》(Tao Ch'ien's"DrinkingWine"Poems),一是我所撰写的《谈梦窗词的现代观》(Wu Wen-Ying's Tz'u :A Modern View)。海先生的论文是先由他写为初稿,经过讨论后写成定稿;我的论文是由我先写出来定稿,经过讨论后由他译成英文。就当我们这两篇文稿完成时,恰巧美国的高级学术团体理事会(American Council ofLearned Society),将于 1967 年元月在北大西洋的百慕达岛(Bermuda Island)举办一个以"中国文类研究"(Studies in Chinese Literary Genres)为主题的会议,与会者都是西方有名的汉学家,如英国牛津大学的霍克斯(David Hawkes)教授、美国耶鲁大学的傅汉思(Hens Frankel)教授、美国加州大学的白芝(Cyril Birch)教授、哈佛大学的韩南(Patrick Hanan)教授。还有不少著名的华裔西方学者,如刘若愚、夏志清、陈士骧诸教授。当时海先生就把我们暑期合作所完成的两篇文稿也提交给了会议的筹办人。完成此一暑期合作计划后,我就离开哈佛去了密西根州立大学。及至次年(1967)元月,海先生原曾邀我先到哈佛大学与他见面后,再一同飞往百慕达,只因我订机票时正值波士顿大雪,飞机无法降落,所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由密西根飞去了百慕达。在会议中见到海先生,他说他本来在哈佛为我安排了一个欢迎会,只可惜我这位主客没有到场。百慕达会议中,诸位来开会的汉学家在正式会议中虽必须使用英文发言,但也大多会说流利的中文,一起会议,相谈甚欢①。会后,我就又飞回了密西根,而海先生则坚嘱我在1967 年暑假与密大交换一年期满后不要再接受延续的聘约,而邀我以访问教授的名义赴哈佛。于是 1967 年 7 月我就如约又回到了哈佛大学。这一年我除教学外,与海教授又合作完成了两篇文稿,一篇是海教授撰写的《论陶渊明诗中之用典》(Allusion in ThePoetry of Tao Ch'ien),一篇则是我所撰写的《论常州词派的比兴寄托之说》(The Chang-chou School of Tz'u Criticism)。文稿完成后,已是学期结束的时候。我本应立即离开哈佛返回台湾才是,但当时外子已经以探亲名义来到美国,两个女儿也已于前一年由外子嘱我携来美国,外子之意盖因他曾受台湾白色恐怖之累,被他所任职的台湾海军军法处囚禁过三年以上之久,他是坚决不肯回台湾的。于是海先生乃极力劝我留在哈佛,也不要回台湾了。而我却坚意要返回台湾。关于这种去留之争,我在《中国诗歌论集英文版后记》一篇文稿中已曾叙写,该文已收录在本书的《附录》中,此处就不再赘叙了。总之,海先生既留我未成,他就又提出了一个建议,要我写一个研究计划,他要为我争取一笔研究补助,以备我下次再来哈佛与他合作之用。当时我写的就是有关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的一个研究计划。这个计划写成后,我就回了台湾。及至次年 1969 年春,他把邀请函寄给我后,却因种种原因我未能获得美国签证,其后乃经由海先生之介绍转去了加拿大的温哥华,并且于 1970 年春获得了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亚洲系的终身教授聘约。而海先生之介绍我到加拿大任教,原来也是为了我自加来美更方便于与他合作研究之故。所以我在接受了加拿大的聘约后,当年暑期就又回到了哈佛大学与海先生继续了我们的合作研究。那时我的工作主要是完成有关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的研究,而海教授则因为与我合作的缘故,而引发了他对于宋词研究的兴趣。白天我与他一起读词,晚间则我一个人留在哈佛燕京图书馆继续我对王国维的研究写作,海先生甚至向图书馆争取到了我晚间在图书馆内使用研究室工作的特权。所以此一阶段我们合作的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而且在 1970 年的 12 月,我们曾共同应邀赴加勒比海的处女群岛(Virgin Islands)参加了一次有关中国文学评赏途 径(Chinese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的国际会议,我所提交的就是由海先生协助我译成英文的《论常州派比兴寄托之说》的文稿。当时来参加的学者,除了欧美的多位名教授以外,还有日本的吉川幸次郎教授。会议余暇,在谈话中他们问起了我有什么诗词近作,我就把 1968 年夏我所写的《留别哈佛》三首七律写出来向大家求正。一时引起了吉川教授的诗兴,他次日上午就写出了三首和诗。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的周策纵教授也立即写了三首和诗,一时传为佳话。有人把这些诗抄寄给了美国的顾毓琇教授,顾教授竟然也写了三首和诗。诸诗都已被收录在中华书局出版的《迦陵诗词稿》中,读者可以参看。当时吉川教授的和诗中曾有"曹姑应有东征赋,我欲赏音钟子期"之句,表现出想要邀我赴日本的心意,而我因初到加拿大任教,要用英语教学,工作甚重,而且有老父在堂,不敢远行,所以未能赴日本讲学。吉川先生的愿望,直到十三年后才由九州大学的岡村繁教授完成。而自此以后,我的词学研究遂引起了北美学术界的注意2。早在 1953 年海先生就曾在美国杜克大学(Duke University)所出版的一册《比较文学》(Comparative Literature)刊物上发表过一篇题为《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的意义》(Chinese Literature in The Context of WorldLiterature)的文稿,在那篇文稿中海先生曾特别提到,古典中国文学的历史比拉丁文学的历史更久远,而且古代的文言文,虽在白话文出现已久后也仍然是一种重要的文学语言,两者可以并存而不悖,不像拉丁文学的古今有绝大的歧异。以中国文学传世之久方面之广,所以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中是占有重要之地位的。而要想研究中国文学,就需要彻底了解中国文学。研究文学的西方学者想要知道的是,他是否会在中国文学中找到任何可以补偿他学中文之一番心血的东西,同时他也想有人以他所熟悉的东西向他讲解。海先生还以为,"中国文学值得研究在于它的内在趣味,在于它的文学价值",又说,"一些最令人心折的文学批评是出自批评家对文学作品所作的语文分析,把语文分析用到文学研究上,使我们领悟语文和文学的基本问题,语文是如何发挥作用产生文学效果的"。更说,"这种透彻的中文研究只能由那些彻底精通中文的人来做"。海先生还以为,"中国学者一般缺乏中国以外其他文学的良好训练",所以"我们所需要的是把一些西方研究方法用到中国文学研究上,才能使西方读者心服口服地接受中国文学"。而毫无疑问,海先生与我的合作正是按照他的理念来做的。他在合作中一方面要我把中国诗歌的语文作用对他做详细的说明和讲解,另一方面也介绍我读一些西方的文学理论著作。在我与他合作的第一年,他就介绍我去读瑞内·卫理克(Rene Wellek) 及奥斯汀·华伦(Austin Warren)合著的一册《文学之理论》(Theory of Literature)。我当时还曾翻译过其中之一章《文学与传记》(Literature and Biography),并对中英对译之事发表了一些看法(此篇译文曾被台湾大学学生刊物《新潮》于 1968 年的刊物上发表)。我非常感谢海先生对我的协助,后来我自己更去旁听了不少西方文学理论的课,并曾经引用西方文论写过一些诗词评赏的文字。其中的一篇长文《论词学中之困惑与〈花间〉词之女性叙写及其影响》被海先生见到后,他非常高兴,立刻就提出要与我合作将之译成英文。我前面所提到的那篇于 1990 年提交给美国缅因州词学会议的《从我对王国维境界说的一点新理解谈王词之评赏》的文稿,就也是经海先生协助而译成英文的。只不过自从1974 年我利用暑期回国探亲,及 1977 年回国旅游,又自 1979 年回国教学,更自 1981 年赴成都参加杜甫学会的首届年会以后,就被四川大学的前辈教授缪钺先生相邀每年到川大与他合作撰写《灵谿词说》,于是我与海先生的合作就一连停顿了数年之久。海先生后来在英文版的《中国诗歌论集》中曾经提到,他的本意是计划与我合写一系列论词的文稿。后来这个论词的系列著作是由川大缪钺先生与我合作撰写的《灵谿词说》一书完成了。不过海先生还是把我在《灵谿词说》中所撰写的《论苏轼词》与《论辛弃疾词》两篇文稿译成了英文,而他则已曾与我合作完成了《论柳永词》与《论周邦彦词》两篇文稿。另外他又曾协助我把我的《论晏殊词》、《论王沂孙词》和《论陈子龙词》也都先后译成了英文。遗憾的是当我于上世纪 90 年代初写成了《从艳词发展之历史看朱彝尊爱情词之美学特质》一篇论文时,他的视力已经极度衰退。本来他对我的这一篇文稿甚感兴趣,以为我在此一文中所提出的朱氏爱情词的"弱德之美"是指出了词之美感的一种更为基本的特质。他曾经把我在此文中所举引的朱氏之《静志居琴趣》中的九首爱情词都翻译成了英文,并鼓励我把这九首英文译词和我的那篇论朱氏爱情词之美学特质的中文稿,提交给了1993 年 6 月在耶鲁大学举办的一个以"女性之作者与作品中之女性"为研究主题的学术讨论会。可惜的是海先生终因视力下降未能完成这一篇文稿的英译。其后有一位我在温哥华的友人陶永强先生中英文俱佳,曾经选译过我的一些诗词,出版了一册题为Ode to The Lotus(《叶嘉莹诗词选译》)的集子。他曾有意要把我那篇论朱彝尊爱情词的长稿译成英文,后来终因我的文稿太长和他的工作忙碌,未能完成。海先生当年颇以他未能完成这一篇长文的译稿为憾,而我则更因为自己当年忙于回国讲学及与川大缪先生合作,未能及时与他合作完成此一长篇文稿的英译而深感歉憾。2001 年我被邀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客座讲学期间,曾利用春假的机会到康桥去探望一些老朋友,与海先生及赵如兰、卞学鐄夫妇有过一次聚会,那时海先生与他的一个孙女在康桥附近的地方同住,视力已经极弱。此次相晤以后,我每年圣诞假期都会以电话向他致候。及至 2005 年圣诞,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想他可能被儿女们接往他的故乡德国去住了。及至 2006 年 2 月,我忽然收到了哈佛大学韩南(Patrick Hanan)教授一封电邮,说海先生已经于 1 月 8 日在德国去世了,哈佛大学将为他举办一个追悼会,希望我能去参加,并且说他将在仪式中提到海先生与我的合作,他以为在北美汉学界中,像海先生与我这样有成就的学者能在一起合作研究,是一件极为难能可贵的事。我收到韩南教授的信后,曾写了一封回邮,表示了我对海先生深切的怀念和哀悼。只可惜路途过远,我当时正在天津南开讲学,未能及时赶去参加海先生的追悼会,至今仍深感歉仄。海先生之大力协助我把一些论诗词的文稿译成英文,并非只为了个人之私谊,而是由于作为一个研究中国诗词的汉学家,他有几点极深切的理想和愿望:其一是西方汉学家要想研读中国诗词,首先需要有大量英译的文本;其次是中国诗词在中国独有的语文特质下,也需要有精通中国语文特质和中国诗词之美感的华人学者的密切合作。尤其是"词"这一种文体,其美感特质更为窈眇幽微,一般而言西方学者对此更深感难于着力。但一般学者大多追求一己的研究成果,很少有人能具有像海先生那样的胸襟和理想,愿意与一个如我这样的既无西方学历又不擅英文表述的华人学者合作。我对海先生既深怀感激,更对他的胸襟志意和理想深怀景仰。他去世后,我 未能赴哈佛参加他的追悼会,这使我对他一直感到愧歉,所以愿藉此机会把我们合作的经过和他与我合作的理念略加叙述,也算是我对他的感念之一点补偿。同时我也想海先生与我合作之理念或者也可以提供给今日从事跨文化交流的工作者们一点参考,故而不惮繁琐历叙海先生与我合作之经过如上,但愿我们的合作经验或者也有一点可供参考之处。 最后我还要做一点说明,就是何以本书只称为"中英参照本",而不称为"中英对照本"的原因,那是因为以论文而言,中西方的思维方式既有不同,中文和英文的句式和文法也有很大的差异,要想把中文与英文并列在一个页面上对照列出,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至于有些小诗可以对照刊出,则是因为诗歌往往可以把一句作为一个单位,则每句中之原意虽经英译之颠倒,但每句之情意仍可大致保留不变。而论文之论说则往往因中西文法不同与思维方法之异,要做很大的调节和改变,而且海先生原是一位重视整体之意旨的学人,其个别之诗词的译文虽极为讲求切当,但在论述时则不愿受中文语法之拘执,这也是我何以只称此书为"中英参照本"的重要原因,乃在此略加说明如上。 ① 此次会议中之论文,后由加州大学白芝教授编成一册论文集 Studies in Chinese Literary Genres,于 1974 年由加州大学出版社出版。2 此次会议中之论文后由 Adele Austin Rickett(中文名李又安)编成一册论文集 Chinese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 fromConfucius to Liang Ch’i-ch’ao,由普林斯顿大学于 1978 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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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2年的长篇小说《暗示》之后,作家韩少功十年未推出新长篇。事实上自2000年起,他就回到年轻时插队过的汨罗乡下筑屋耕种,过起了半年城市、半年乡下的规律生活。2006年出版的散文集《山南水北》就是这段田园生活的"收成"之一。然而不久前,刚刚过完60岁生日的韩少功,携长篇新作《日夜书》又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这个一向"言之有物"、要写就写"被问题追逼的文学"的作家,这一次又要贡献他什么样的"物"与问题?很难说清《日夜书》的主人公究竟是谁,也许如它的题目"日夜"所示,时间才是真正的主人。小说写了一群朋友几十年的际遇跌宕,"知青文学"一说并不能准确地涵盖它,因为这群人从知青时期一路走来,深深地活在知青之后的时代,就活在当下,活在我们身边。艺术青年大甲把一辈子都活成了乐园,老大哥郭又军却被蹉跎而窝囊的现实逼迫自杀,坐过牢的精神领袖马涛实在不甘心在国外遭受的冷遇,野路子发明家贺亦民终于还是敌不过权钱险恶......从插队的乡下到县城、到官场、到家庭、到国外,如果说,小说中每年初四的白马湖知青聚会是奔赴一张友情的老照片,一张立体化的、活动型的照片的话,那么这部《日夜书》本身就像是一张活动照片,人们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日夜流转,看得拍照的人,都不禁觉得自己是否太无情。毫无疑问,韩少功把自己也写了进去。他忘不了同辈人插队生活的激情狂妄与青春恣肆,也无法对知青岁月留给他们的"后遗症"--自豪、悔恨抑或一枚安慰性的"假伤疤"视而不见。合上小说,似乎有无数个伸长的脖子从书中跃现,男女老少,无一不倔强、不耿直,生生地插到读者面前。这脖子在几十年的岁月里被饥饿拉长,被蚊虫叮咬,被酒精涨红,被病痛缠绕,被金钱羞辱,被现实凌厉的风一道道地刮过。看上去似乎代表了境遇万千之下的秉性难移,可是脖子,那其实是人体多么脆弱、多么不堪重负、多么需要温暖和抚摸的一块。这是韩少功笔下夹杂着骄傲和沉重的复杂情感。他真诚地写下他们,并且深知,这一代人在一格格地就范于时代的同时,也构成了这时代面貌的一部分。因而,从知青情结、受迫害者的政治高地、变味的革命,到流行文化的教唆、消费时代的快乐成本,《日夜书》对时代的症候始终保有剖析的耐心和反思的高度。这也是作家韩少功最让人期待的地方,他从来是一个自觉的创作者和清醒的思考者。不过他说,每个作家都只是完成了作品的前一半,后一半将交由读者完成。编辑:看《日夜书》可以强烈地感觉到,这是作者个人经验的一次集中释放。让我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故乡比任何旅游景点多了一些东西:你的血、泪,还有汗水"。这也是这个小说多出来的东西吗?这次写作,您在被什么样的问题"追逼"?韩少功:在我看来,好小说都是"放血"之作。这个"血"是指货真价实的体验,包括鲜活的形象,刻骨的记忆,直指人心的看破和逼问。我从来把这个东西看作文学的血脉。没有这个东西,小说就是放水,放口水,再炫目的技巧,再火爆或者再精巧的情节,都可能是花拳绣腿。我在这本书里,写了几个同辈人在几十年里的跌跌撞撞和摸爬滚打,从中引出一点人生的感怀和思考,如此而已。这些描写不一定是精彩,但首先必须坦诚,直面纠结或痛感。事实上,不管是对这些同辈人的赞美还是批评,对于我来说都是有痛感的。编辑:小说整体上由两种节奏或者两种情绪在交错:一种是非常有"劲儿",故事是破口大骂或者大打出手,人物是扶摇直上或者落花流水,语言是酣畅淋漓、风趣生动;另一种是非常含蓄,通过"多年以后"的"我"来打捞那些沉默的、微妙的瞬间,表现隐藏在背影、挽留、泪水之后的缓缓的抒情。创作过程中,是否屡屡有"我"的跳出和代入?韩少功:写作时只能因其自然,"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说不出太多的道理,甚至不太清醒的状态就是好状态。我写小说,特别是写长篇,愿意多留一点毛边和碎片,不愿意作品太整齐光滑,不愿意作者显得"太会写"。也许这更符合我对生活的感受。因此这本书的某些部分有散文元素,甚至像回忆录。其中的"我"是亲历者,也是观察者,台前台后的位置须酌情而定。在另一方面,"我"还是个虚拟的叙事者,有作者时不时的"附体"。他既是镜头里的风景,又是镜头本身,需要处理当下语境对记忆的激发、筛选以及变焦。这样,一种"时进时出"、"大进大出"的结构可能就较为方便。编辑:《日夜书》中你像以前一样不惮用"重词"来发议论和做思考,比如关于情欲、关于准精神病,关于身体与器官,都单辟一章,以小说人物为标本,研究其背后的社会、历史和文化纵深,似乎是在用文学的方式做文化研究或文化批判的实验。能谈谈小说家背后的这个思考者吗?韩少功:人物与故事常常具有多义性,无法化约成概念,好比一个苹果无法化约成关于氨基酸的化学公式。因此,作者对笔下人物的控制欲不能太强,写作时需要丢掉所有的先入之见,不是牵着人物跑,而是跟着人物跑,甚至什么时候被人物的表现吓一跳。但这并不意味着作者要自废思考,忙不迭地与理性撇清干系。比如关于情欲、准精神病、身体与器官这三章,交集在"人体"这一层面,就是我的有限介入。这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来,人文界很多人太喜欢谈"身体",把"身体"等同于"欲望",把"欲望"等同于"自私",这样一个等式链其实遮蔽了人体生理与社会、文化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与我的感受无法对接,使我不得不多说几句,客串一下生理学和文化研究。在这里,我并不是要用思考代替叙事,只是说思考的介入如果有利于释放叙事、保护叙事、推动叙事,那么介入就是合理的,是小说作者的职业维权。编辑:文学史上作为一个概念的"寻根文学"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作为一种创作精神的"寻根",或者说对根性的找寻与书写,其实是人们一直以来寄予文学的期待。你后来的创作《马桥词典》、《暗示》、《山南水北》和"寻根意识"有无关系?如何看待作为一种创作精神和创作态度的"寻根"?韩少功:作家有不同的视角,有的像胸透,有的像B超,有的像CT,但不管从哪里切入,都是把文学当人学,力求对人性"黑箱"有新的揭示,刷新人类自我感知的纪录。如果我们写到爱,写到死,写到地域或民族的文化,那都是冲着这个目标去的。要说"根性",这可能就是最大的根性了。如果没有刷新,没有这种问题意识,那么"文化"就可能变成民情风俗三日游,"人性"就可能变成闷骚男女的白日梦,"批判"就可能变成怨天尤人的抹鼻涕,"存在"、"此在"什么的,听起来很吓人,但也许只是一堆云山雾罩的哲学哈欠,仍在低水平重复,甚至是精装版的倒退。总的来说,好作家应该有点侦探的劲儿,能够在人的性格、情感、思想、潜意识等方面去伪存真,去浅得深,把人学这个大案要案一层层破下去。这就是文学最可贵的功能。对于我来说,即便力不能及,但心向往之。编辑:现在小说创作的门槛越来越低,几乎要成为一种大众娱乐方式,但读者愿意郑重对待的,还是那些有自己的尊严、难度和分量的小说。在今天这样一个文化语境中,小说如何立身?韩少功:有人说眼下是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很多报刊的文艺版正让位于娱乐版。娱乐,当然是文艺功能之一,是大众的重要需求。但具有价值含量的娱乐是有难度的,是需要尊严、感动、智慧、敬畏感的,而且总是有一种不论得失不计宠辱的清高气质。中国是一个宗教传统相对稀薄的国度,不容易偏执,但容易苟且和油滑,下行的世俗引力一直很强大,东方朔、唐伯虎一类才子化的玩主经常蔚为汪洋大海。但如果没有屈原、陶潜、李白、杜甫、曹雪芹这一类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没有这些坚定的求索者和传薪者,一个大国的文明品相可能很难看吧?遇到危机时的精神储备和文化支撑力就会严重短缺吧?退一步说,玩也要好好地玩。如果打球是烂打,下棋是胡下,把娱乐变成闹,变成疯,变成卖傻,变成一地鸡毛,甚至连技术含量都没有了,大众也不会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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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佛教的萌芽时期和松赞干布时期,都具有观音信仰的特征,与吐蕃周边地区观音信仰的流行有关,同时也是观音菩萨特有的转轮圣王特征、功能在世俗法王身份、功能方面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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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反抗绝望的文学"是通过对"希望的文学"的否定而确立自身的。在"胜利的哲学"蜕变为"乐观的文学"之时,"反抗绝望的文学"对"将令"的忠诚不但不会变成盲从的乐观主义,反而会从"无法全忘却"的梦中再度崛起而呐喊。我以为20世纪历史中几次对于鲁迅的重新发现就源自这一对初衷的"忠诚"。我们可以说:这是20世纪文学的自我否定,而这种自我否定正是这一革命世纪最宝贵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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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
宗教
2013/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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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10.3, 10.10-11三次讲座一、索靖题壁问题索靖遗迹是有关敦煌石窟最早的一件事情。 索靖是西晋时人,提出这个问题的是《莫高窟记》见于156窟前室北壁,时间是晚唐。在《莫高窟记》以前,未看到敦煌洞窟与索靖有关系。《莫高窟记》现已不清,幸好有藏经洞发现的抄本。这一抄本已被伯希和盗走,他编号为3720。抄本还有纪年,时间是"咸通六月正月 日"。经卷与同窟上的《莫高窟记》是什么关系?我们不得而知。它可能是根据洞窟上《莫高窟记》抄下来的。但也可能是该记的底本。 原存于332窟的圣历元年《李君莫高窟佛龛碑》是现知记录敦煌石窟历史的最早的资料,它比咸通早180年,其中没有谈到索靖的事。比它早180年的人都不知道有索靖题壁的事,后来的人又怎么知道索靖的事? 《莫高窟记》本文也有些矛盾。"......枷兰之起,肇于二僧,晋司空索靖题壁号仙巖 寺"。索靖死于西晋太安末年,比乐僔建元二年要早六十多年,莫高窟记为什么反把他记录在乐僔之后呢?若比乐僔早,为什么说伽蓝之起"肇于二僧"呢?这说明写《莫高窟记》的人不是对年代不清,就是对索靖之事有怀疑。我认为他不是时间不清,而是对索靖之事抱怀疑态度。 在藏经洞还发现有《沙州图经》。时间是五代汉乾佑二年。上面有这样一句话,说莫高窟"永和八年癸丑岁创建窟"。又提出了一个创建的年头,提出这个年号的,现在所知只此一书。对于这一记载,我们亦应以对待索靖事一样,持怀疑态度,因为你很难说它比其早将近二百五十年的圣历元年碑还确实。 以上二个记载,一是最早建寺的记录,一是最早开窟的记录,这两个记录都不足为证。但是,这两个记载都出现在晚唐五代。为什么这时候要把莫高窟的历史尽量提早呢?这个问题值得我们研究。 二、从乐僔法良所联想到的问题 有关乐僔、法良的最早记载,见于《李君莫高窟佛龛碑》,原话是:"莫高窟者,厥前秦建元二年有沙门乐僔戒行清虚,执心恬静。当(尝)杖锡林野,行至此山,忽见金光,状有千佛口口口口口造窟一龛。次有法良禅师,从东届此,又于僔师窟侧,更即营建"。法良没有具体年代,但他比乐僔要晚。下面接着说建平公东阳王的事,可见法良又早于建平公、东阳王。这里提到法良"从东届此"。 乐僔西游,见于上述的《莫高窟记》:"秦建元中,有沙门乐僔,杖锡西游至此"。《莫高窟记》的根据,大约是乐僔碑,这个碑现在不存,徐松说乾隆年间还在。可能埋在沙里了。以后清沙,很有可能发现此碑。 以上两个记载,有一个共同点。乐僔"西游至此",法良"从东届此",都明确指出两僧都是从东方来到这里的。 《莫高窟记》如有问题,我们还可以从圣历碑中得到暗示,因为它提到前秦的年号,而"前秦建元二年"时敦煌属于前凉,前凉与前秦是敌对的,不可能使用前秦的年号。据此,有二个可能:一是前秦和尚建造的窟,因而采用前秦年号;一是前秦统治敦煌后补记的。但是,不管怎样,从东来此并无可疑。既然如此,我们谈敦煌石窟渊源时,不能只注意西方,也要注意东方。因为这个问题是初唐人提出来的。初唐人去古未远,比我们要了解得多。 东方在这时候是否有可能影响敦煌,从以下五点可以得到说明: 1、五胡十六国时代,后赵石虎是提倡佛教的。关于他的佛教造象这几年有所发现,实物和文献记载相符,而且说明石虎时佛教造象有所发展。前秦是在后赵崩溃的基础上建立的。后赵的政治中心是邺,前秦的政治中心是长安。苻秦很信佛,在长安造了许多佛象。佛教史上有名的释道安就是活动于前秦境内,晚年时到了长安,在那里集中了关中和凉州的高僧翻译佛经,长安成了当时北方唯一的翻经地点。 道安注重于般若和禅行。这里,着重谈一谈"禅行"问题。 道安第一次读的经叫《辩意经》。他用的什么本子,我们不知道。但距此不远的《辩意经》中谈到弥勒授决问题(这是禅行的重要问题)。道安曾作《往生论》和《净土论》,这是与禅行有关的著作,以上都可说明道安对禅行很注意。 禅行必须静居。这时的禅行要在山中人窟进行,这是一个规律。虽然没有道安入窟禅行的记载,但其弟子禅行的记载却不少,可见道安对禅行起很大作用,这种作用对长安影响最大。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一看《莫高窟记》。"戒行清虚,执心恬静"都是写禅行的;"忽见金光,状有千佛"也和禅行有关。因为千佛的作用是"授手净土"的。千佛也可以理解为十方诸佛。《般若三昧经》云:"十方诸佛悉在前立之定",禅行可叫禅定,这就是说,千佛在禅定之人前站立。《莫高窟记》说明乐僔与禅行有关系,乐僔所修的窟,根据推测,不会是大窟,而是小窟一一定窟,如果这个窟内有壁画的话,可能主要画千佛。 2、敦煌受凉州的影响比长安还重要。从历史方面看,在某些方面比长安历史还长,地位还要重要。长安的好多高僧都是凉土的。如竺佛念(道安的弟子)会许多种"胡语",帮助道安翻了许多经。这人是凉土的高僧。道安《经录》里专门列有《凉土异经录》,记载了凉州的译经。凉州是前凉张轨的政治中心。有一个前凉的王--张天锡还曾亲自翻过经。肥水之战以后,前秦瓦解,沮渠氏占有凉州。沮渠氏比前凉、苻秦更信佛,译经更多,在南山大凿石窟。在他的领域里(包括敦煌)广刻佛象和佛经石刻。从文献记载和实物来看,河西早期佛事以沮渠氏为突出。 北魏灭北凉,把凉州的造象工人俘虏到大同,成为大同造象的基本力量。沮渠氏的凉州南山石窟在那里?不知道。但是,天梯山很可能是凉州南山石窟的一部分。天梯山石窟与敦煌石窟关系密切,有许多相似之处。酒泉的沮渠氏造象也与这里的早期塑象相似。应该说凉州影响了这里。 3、凉州石窟现存的太少了。现存石窟较早较多的是大同。大同石窟是受了凉州的影响,但自有其较浓厚的新风格。北魏灭后秦占长安后,将二千多家工巧虏回平城,灭北凉也虏北凉工匠到平城,灭山东也虏工匠到平城,灭河北虏定州工匠到平城。虏掠工匠是落后民族的特点。在虏各地工匠的同时,也虏有各地的和尚。文成帝复法后,这些工巧与和尚在造象过程中融合起来。同时还有印度人、西城人参加这一工作。因此,它不同于凉州,创造了新形象。大同当年是政治、佛教中心,因此就影响了各地。这里的早期造象,有与大同相同之处,应该说是这里受大同的影响。因此沮渠氏被灭后,敦煌的力量不是扩大了,而是缩小了,这从敦煌改州为镇(军镇)上可以说明。大同当时是佛教艺术的中心,只能设想大同影响了这里。 4、敦煌早期的魏洞(285以前的),在题材布置和形象上也看到了与洛阳、巩县相类似的地方。北魏迁都后的洛阳,很快就发展成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也是佛教艺术的中心。洛阳佛教艺术的发展,见《洛阳伽蓝记》。正是这个时候,洛阳的东阳王来到了敦煌。北魏的工匠有两种归属--不归寺院即归贵族,东阳王很信佛,他来敦煌,或许也带一些工匠到这里来。因此,这里的造型有与洛阳、巩县有相似之处。 5、大统洞以后的洞子(包括北魏中晚期和隋早期)出现了新东西。如285的用色、290的衣纹等。但这些东西麦积山出现得都比较早,此地当时可能受麦积的影响。总之,在魏代中晚期的新东西中,有一部分是从东方来的。 (人文与社会附图:莫高窟290窟释种男子与太子角技摔跤场面)关于敦煌受东方影响问题,还可以把时间扩大一点看。汉在敦煌设郡后,曾移民至此,这就与内地有了密切的联系。汉敦煌设郡后,士族出现,这些士族,有些是从东方来的,为士族服务的文化也就随之而来,这从这里发现的汉魏墓葬可以看出来。 唐以后的东西,如果说它完全受两京的影响似乎过分,但应该说受两京的影响是很大的。 中土僧人来这里造窟,很自然的会把他所熟悉的东方特点表现出来,而不会去表现他所不太熟悉的西方特点。如果这时的东方没有佛教,没有佛教艺术,那当然是另一回事,可是,事实上这时的东方已有很成熟的一套了。 从以上所述来看,敦煌石窟也是可以从东方找到一些渊源,因而不能单纯强调西方。 三、试论敦煌魏、隋窟的性质 石窟的研究,除形象对比外,还应注意内容。石窟内容,有四众要求的一面,也有世俗要求的一面。僧人与世俗的要求,有共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相同之处如供养、人世间的要求(僧人或多或少也有);不同之处是僧人有宗教行为上的要求,这就要从佛教史上来研究。 唐神清《北山录》里面有一段关于南北朝佛教史的记载:"宋人魏人南北两都。宋风尚华,魏风犹淳。淳则寡不据道,华则多游于艺。夫何以知?观乎北则枝叶生于德教,南则枝叶生(于)辞行"。这就是说,南朝重义理,北朝重行为。 什么叫德教?可以"修行证果"来概括,具体地说就是注重"禅定"。"修行证果"从佛教传入就开始,但没有一定的方式。对这一点,西晋时的和尚就很有感慨,说:"禅法未传,厝心无地"。就是说,不知道苦修如何才是正途。十六国时,鸠摩罗什来长安,才开始翻译各种禅经。首先翻译的是《坐禅三昧经》、《禅法要解》、《禅秘要法经》。 《坐禅三昧经》是根据西方七家以上的禅经译出的,有编译的性质。后来又根据《持世经》翻译《禅法要解》。然而他还觉得不满意,又在前两译的基础上,并根据后见的禅经,重新细编,成《禅秘要法经》。 除鸠摩罗什以外,其他人也在翻译禅经,其中著名的有觉贤的《达磨多罗禅经》(来自罽宾)和佛陀跋陀的《观佛三昧海经》。 禅经翻译以后,禅行就逐渐规律化,有了程序。禅行的目的在于"求解脱"、"成佛"。禅行是北方从十六国到隋的和尚唯一的行为。 禅行要有特定的环境。第一要安静,《思惟略要法》记载佛是在水边坐禅,比丘在树下坐禅,但都要远离世人。因此,只有到山里去,所以《思惟略要法》上说佛是"山棲穴处"。北魏高允《鹿苑赋》说:"凿仙窟以居禅......研道之伦,策杖来践,或步木以经行,或寂坐而端冥"(北魏孝文帝在平城修鹿苑,允为之赋)。从这里我们知道北朝开窟的道理。 南方只修寺造象,开窟是很少的。开窟和坐禅必然联系,还见于《宋书》,其记载:北方禅僧到建康以后,都住在"斗场寺",南朝因此有这么一句俗语:"斗场禅师窟"。由此可知当时把"窟"和坐禅联系得很紧,连南朝人也如此。 坐窟行禅的内容是什么呢?主要内容是"念佛"。《思惟略要法》记载:"佛为法王,能令人得种种善法,是故习禅之人,先当念佛......至心念佛,佛亦念之"。"念佛"怎么念呢?念佛之先,必须得先观佛。《禅秘要法经》卷中说:"佛告阿难:若有比丘......贪淫多者先教观佛,令离诸罪,然后方当更教系念,令心不散......。怎么观佛呢?《思惟略要法》:"云何忆念?人之自信无过于眼,当观好相,便如真佛,先从肉髻眉间白毫下至足,从足下至肉髻,如是相相谛取,还至静处,闭目思惟,系心在相,不令他念......"三十二相,各有各的观法,不一一而举(见《观佛三昧海经》)。观象先观坐象,然后观立象、卧象,还要观诸天王眷属。把佛象观完之后,"然后更进观生身、法身"。 佛的生身相,即各种佛传故事和过去世(本生相)还包括因缘相(表现佛的"法力"的,如释提桓因的故事,即249窟窟顶的内容。) 生身相观完之后,即观法身(象征性佛相)。《思惟略要法》:"法身观者,如人先念金瓶,后观瓶内摩尼宝珠"。摩尼宝珠作为法身观的重要形象。 然后再观七佛。为什么要观七佛?因为七佛是为"心诚观佛"的人作为证明的。 观完之后,再入窟闭目思念佛相。这时,除能看到所观之一切佛以外,还可以知道"一佛为一切佛,一切佛为一佛。"如果你回窟坐禅,还想不到你所观的佛,或所想的和所观的不一样,那你就得入塔再观。如果你看到了,那就说你已经解脱了,以后你就可以上升到兜率天,这就又需要观弥勒佛,否则你到兜率天以后会不认识弥勒。观弥勒是根据观弥勒上生、下生经。 "观"里面,有重要的一观是[法华三昧观],主要观释迦多宝并坐象。 综观以上坐禅的内容,就是我们这里魏隋洞窟的内容。小窟坐禅,大窟观佛,中心塔柱窟是为了"入塔再观"之用。念佛不易,所以要在窟的附近修寺。 晋末以来,禅法最盛的首先是长安。前秦的道安、后秦的鸠摩罗什在长安传禅法,跟着罗什坐禅的不下千人。沮渠豪逊灭西凉,得昙无谶,其老师是白头禅师,昙无谶的好多徒弟都是禅师,有名的有张掖的道世。沮渠京声和智严还曾到西域去学习禅法,回来以后翻译了不少禅经。沮渠灭后,京声到南朝传禅。 长安之下,就是凉州。京声就是在凉州传禅的高僧。在许多禅僧之中,智猛入川,而最有名的是玄高。有名的麦积山就是玄高所创。据文献记载,他常领着百多人在麦积山坐禅,其中得法者十一人,创炳灵寺的玄绍就是其中之一,开凿大同石窟的高僧昙曜,就是玄高的弟子,在《高僧传》中附于《玄高传》。这一切都足以说明凉州禅法在当时佛教界的地位,也说明禅与石窟的关系。凡是开凿有石窟的地方,都是坐禅的地方;凡是坐禅,都与凉州有关。因为坐禅不能自学,需要有高僧指导,否则就不能"正观"而成为"邪观"--得病。沮渠京声为了治这种"病"而专程去西域取经,得《治禅病秘要法》而还。凉州情况如此,敦煌石窟与东方有关也就不难理解。 北魏毁佛前和毁佛后的石窟都和坐禅有关。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前,嵩山就成为坐禅的地方。嵩山有一个有名的嵩阳寺,其寺碑云:"有大德沙门生禅师......建造加兰,筑立塔殿,......虔礼禅寂,六时靡辍。"因此,龙门石窟在洛阳出现也不难理解。北魏末年,坐禅更盛,胡太后常请坐禅僧百多人来宫中供养。 东魏迁邺,附近也成为禅伤所在地。当时修词堂石窟的是"定禅师"。又委任禅师僧倜为大石窟寺主(安阳宝山)。其时西魏的麦积崖亦为大辉伤。北周时,僧实主持坐禅。 因此,从十六国到隋,石窟的性质主要是为了坐禅观相。 初唐以来,佛教流行净土。敦煌地处边陲,虽然也随着变化,但总是稍后,坐禅风气一时未息。 凉州之重要,可以从下面得到说明: 沮渠京声--建康、荆州 智猛--蜀 凉州 玄高--麦积 玄绍--炳灵 响堂 昙曜--大同--洛阳--邺 宝山 天龙 我们再检查一下西域的禅行情况。西域禅行龟兹和罽宾最为重要。 当时的龟兹(即现在的新疆库车)是佛教大国,但其禅法流行,也只相当于鸠摩罗什时代。根据其经典,大部分有关禅的经典,大概都在鸠摩罗什时代翻译的,在此以前的经典都与禅无关。 龟兹的禅经大概来自罽宾(当时叫迦湿弥罗,属犍陀罗)。因为鸠摩罗什为学禅法曾到罽宾留过学,而罽宾的高僧昙摩密多也在龟兹传过禅。但在时间上说,不比中土早多少。 罽宾的禅学很早就流行,根据文献记载,佛灭后百余年就有。凉州学禅的和尚都是经过龟兹到罽宾,然后从罽宾到龟兹到凉州。处在凉州与龟兹之间的敦煌,很可能有求禅高僧来此住一时。因此,敦煌的禅行和石窟很可能受西方的影响。但是,我们考虑问题时,不能光从路线上来看,而要看重现存实际情况。从时间上来看,敦煌现存石窟,很难说有五世纪中叶以前的。而能比较肯定的现存的敦煌早期石窟开凿的时间,大约已是六世纪初,或是已接近六世纪了,其时已是中原禅学盛行的时候了。 四、唐窟性质的逐渐变化 敦煌石窟从工程、艺术上来看,唐代都是鼎盛时期。《圣历碑》记:"......推甲子四百他岁计窟室一千余龛",咸通《莫高窟记》说:"时有五百余龛",据五代宋初"社人遍窟燃灯分配窟龛名数"估计约有675窟。这三个数字,都应该说基本上是可靠的。唐《圣历碑》说一千余窟龛,可能有些夸大,但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晚唐时有过一次崩塌,我们不知道塌了多少。修大窟时破坏了一些小窟,我们也不知道破坏了多少。再如我们把北面的小龛也算进去,这个数字就差不多。不管怎样,到晚唐崩塌之前,窟龛应是最多的时候。 这里长期是佛教圣地,长期修建,自己形成了一套佛教传统,同时也自成一套佛教艺术。在这种情况下,纵然还不能脱离全中国的佛教,但它具有较浓的地方性是可以肯定的。这一点,与上一期很不同。假如上一期还可以根据中原地区推测,这一期中原情况则只能作为"参考"了。 研究这一时期石窟,应以石室所出写经和寺院文书做主要根据。石室所出写经,多半写在这个时期。如分阶段统计,其流行种类大体可以看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应该和壁画题材的统计相似。寺院文书更有直接意义,从寺的名字到寺的内部关系、外部关系,都能提出问题。写经的卷题也与文书有同样重要的作用。将来窟前清理出来的遗迹,比寺院文书更有直接的意义。 从这里石窟情况看,窟前的木构建筑除栈道外,有两种:一种是装饰性的,一种是佛殿,这种佛殿往往是多层的,如许多经卷中提到的灵图寺就是接着石窟修建的佛殿。前一种意义不大,后一种问题就比较多。 由于写经的统计,寺院文书的清理,遗迹的清理等等许多主要工作都还未着手,今天就进一步来谈唐代石窟性质的改变,显然是为时过早。但为了说明具体问题,又不能不谈。因此,内容的贫乏、论证的武断是不可避免的,希望同志们指正。 1、贞观--天宝时期流行的净土变相: 上一讲谈到南北朝时代的佛教,但只讲了北朝。讲唐代的佛经,必须追述南朝的情况。 南朝虽然不讲禅,但也有讲禅的派系。因为南朝有从北方去的讲禅的高僧。南朝高僧和北方禅法关系最密切的是"阿弥陀净土念佛",著名的最早的事迹是东晋安帝元兴元年,慧远和江南名士一百二十三人在庐山东林寺结社,在无量寿佛前"建斋发弘愿,期生西方净土"。这个社后世谓之为"莲社",这是因为往生无量寿国者,"宝幢为之前导,金莲为之受质",或是因为"阿弥陀佛国以莲花九品次第接人"的缘故。 慧远他们在庐山所谓"期生西方净土",据《广弘明集》所收刘遗民写的一篇誓文,再据诸人唱和的诗集成的《念佛三昧诗集》,得知他们的宗教行为和北方的禅是很相似的。慧远在诗序里写道:"是以奉法诸贤咸思一揆之契......洗心法堂,整襟清向,夜分志寝,夙霄维勤",此可以为证。所不同的是:北方在窟内观佛念佛,南方在殿堂念阿弥陀佛。 在慧远的影响下,以后的南方佛教,一直有一派在搞西方净土。齐时法林常诵《无量寿经》和《观经》。齐武帝永明二年,僧绍子于摄山雕无量寿佛象,梁时僧祐在嵊县开窟雕阿弥陀佛象,这是南方唯一的二尊大象。而这两尊大象具雕阿弥陀佛,当非偶然。 在北方,传净土的昙鸾,影响最大,后世推为净土教的初祖。昙鸾(雁门人)梁时去江南,北魏永安二年回到北方,开始搞阿弥陀佛净土。他著有《往生论注解》、《赞阿弥陀佛偈》、《略论安乐净土义》等。他的阿弥陀净土,有其与南方不同的特点,在修持上更与北方的修禅近似。《往生论注解》上说:"人畏三塗,故受持禁戒,受持禁戒,故能修禅定,以禅定故,修习神通"。昙鸾在《略论安乐净土义》里,根据观经分生安乐净土者为上中下三辈,上中两辈均需一向专念无量寿佛,而下辈则一向专意,乃至十念。这十念就是:"若念佛名字,若念佛相好,若念佛光明,若念佛神力,若念佛功德,若念佛智慧,若念佛本愿,无他心间杂,心心相次,乃至十念,名为十念相续。"这十念的内容,几乎包括了"禅"的全部内容。但是,它又和"禅"不同,在修持方面提出了新的要求:"又宜同志三五共结言要,垂命终时,迭相开晓,为称阿弥陀佛,愿生安乐"。用口念阿弥陀佛自此流行。口念佛自较心念佛为容易,所以昙鸾的阿弥陀净土可观又可念。这是北朝末年中原地区逐渐流行起来的一个新的佛教派系。适应这一派的需要,新的作为观相用的阿弥陀净土变被创造出来了,麦积山的127窟就是一例。 隋统一南北,南方的影响相继北来(表现在文化的各方面:衣冠服饰、各种制度皆然),阿弥陀净土在昙鸾的基础上日益发展,这从中原出现了不少隋代的阿弥陀象(以观音,势至为胁侍)上,可以看出来。 唐代初年,道绰禅师在北方"修禅观跻净界"(玄中寺甘露义坛碑)为文德皇后所重,唐太宗曾枉驾致敬(玄中寺弥勒造象碑)。他的弟子善导,世称净土三祖,见重于高宗武后时,从龙门奉先寺毗卢舍那大佛铭知他是奉敕检校僧,住西京实际寺,《续高僧传》有传,附会通后。在《续高僧传》里说他"行至西河,遇道绰师,惟行念佛阿弥陀净土。既入京师,广行此化,写《阿弥陀经》数万卷。士女奉者其数年量"。唐文念,少康《往生西方净土瑞应传记》说他写《阿弥陀经》十万卷,画净土变相三百铺。王古《新修往生净土传》说是"画净土变相三百余堵",这应该是指壁画。善导死于永隆二年,春秋六十九。善导在《功德法门》里倡言念佛之人"现生即得延年传寿",使观念净土之人新收实效,这是净土兴起的重要原因之一。善导还在《法事赞》里引用《四天王经》"奉请四天王,直入道场中",因为四天在净土里有"案较善恶,延寿益算"的作用。他给西方净土增加了新内容。在塑象上,把四天王放在龛内就从此开始。 善导以后的怀晖,接替善导为实际寺的寺主。武后很信净土,对实际寺很重视,神龙元年赐予"隆阐大法师"的称号。天宝二年,其弟子思庄为其建一大碑(碑存碑林)。 以上情况说明了当时净土教的风行京师及其盛势。 这种情况,大体上还能符合敦煌实际。不过,这里初唐乃至开元时代的壁画还有不少以千佛、说法图为主题的,也还有中心柱窟。显然,这都是上一期的残余而已。此地大约在贞观年间首先流行西方净土,以后又附以《观经》中的未生怨和十六观。至于以整壁绘制西方净土,大约迄于天宝年间。天宝以后,西方净土虽仍是壁画主要题材之一,但和以前已有不同。这也和净土在中原流行的年代相符合。 比西方净土出现较晚的有弥勒净土和东方药师净土。弥勒净土是北方禅法与新兴的阿弥陀净土相持下的产物。这里隋窟中尚有以弥勒为本尊的,到了西方净土变开始流行时,也就出现了弥勒变(329窟)。这不只是敦煌如此。《贞观公私画史》就记载有隋代董伯仁的弥勒变相图。《历代名画记》也记载东都敬爱寺"西禅院北壁门东西两壁西方、弥勒变",此处既为禅院,又西方净土与弥勒变对峙,这正说明弥勒变是旧的意识与新的潮流相遭遇下而出现的。它的出现,延续很久,晚唐开成五年白居易写了《画弥勒上生帧记》,也反映了这种情况。弥勒净土的流行,不见于高僧传,经录也不清楚,而壁画和画记补充了这段唐代佛教派争相持的史实。 过去和佛龛对面的七佛逐渐和药师七佛结合起来,与西方净土相对。这种形相显然比弥勒为合适。第一、佛经上就说药师七佛是在"东方";第二、又可与阿弥陀所赋予的作用"延年转寿"配合起来,因为《七佛经》云:"彼药师玻璃光如来得菩提时,由本愿力,现诸有情,遇众病苦,或复短命,或复横死,欲令是等病苦清除......"。同时,又根据《药师本愿经》、《药师念诵仪轨》创造了药师净土。这样,东方药师净土的含义,更加和西方净土接近。《历代名画记》记东都寺观昭成寺壁画云"香炉两头净土变、药师变。程逊画"。由此可见,这里把药师变和西方净土变相对的这种形式,也是渊源于东方。 总之,自初唐至天宝时期各种净土在石窟内的流行,说明了石窟的性质逐渐从单一的僧人的禅观,转化为除了禅观以外,还要起延寿却病的作用。少数观音变的出现也是同样道理。这种转化的意义,既要对理想的净土通过复杂的形象要求更具体,同时也表现了对现世的众多愿望。这样,礼拜石窟的主要对象,除了禅观的僧人以外,也将包括俗人了。也就是因为这个转变,石窟中的现世因素逐渐丰富起来了。如供养人的形象不仅增大,甚至画在变相上,或者画在佛与佛之间,菩隆与菩隆之间。 2、大历以后壁画题材复杂化: 大约自大历以后,石窟中的主要内容--壁画就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每个石窟中的经变从一至二个发展到三个以上,晚唐更发展到十个以上,有的还增加了密宗图象,(关于密宗图象问题,下面再谈)。把窟内搞得这样复杂,是因为什么?石窟又变成了什么性质?这些问题目前我们是难以说清楚的。现在仅从以下几点谈谈自己的想法:㈠高宗时代的道宣提出定慧双修;㈡系统的经典翻译日益增多和各种经的感应故事的宣传:㈢俗人逐渐成为巡礼石窟的主要对象之一;㈣陷蕃以后的佛教信仰;㈤ "舍宅为寺"已转变成"建成家庙"。 初唐的各种净土谛观念佛还是主要的一面,所以道宣《续高僧传•习禅篇》曾论: 顷世定士,多削义门,随闻道听即而依学,未曾思择。枢背了经,每缘极旨,多亏声望,......或复沈著世定,谓习其空;诵念西方,志图灭惑。肩颈挂珠,乱掐而称禅教;纳衣乞食,综计以为心道。又有倚託堂殿,绕旋竭诚。......向若才割尘网,始预法门,博聪论经,明閒慧戒,然后归神摄虑,凭准圣言,......达智未知,宁有妄识,如斯习定,非智不禅。 这一段记录很重要,它指出自北朝以来,北方流行的禅法和当时流行的净土共同存在的问题。这个问题虽然在南朝末叶衡岳慧思、天台智顗就已提出定慧必须双修,但对象不同,他们是言南朝之弊,而道宣这时发挥其说是针对着中原的情况。道宣是有影响的高僧,所以他提出以后,很受重视。他的言论,一方面是概括了当时佛教界的一般意见,一方面他就促进了这个问题的改进。所以太宗、高宗以来,大翻佛经和解释佛典之风大盛,成系统的佛经逐渐曾多,从《大唐内典录》到《开元释教录》到《贞元释教录》的著录,正反映了这个情况。僧人除了坐禅念佛之外,注意谈经、研究经了。因此,各经的专门高僧出现了,各经的宣传开始了,随后各经的感应故事也出现了。 初盛唐时石窟的现世因素逐渐丰富,巡礼石窟除了僧人之外,俗人也就愈来愈多。这样,俗人的现实要求就必然愈来愈多地体现在石窟中。宗教只是幻想,它不可能满足现实要求,但宗教却不断要求扩大影响,为之服务的佛教艺术也就当然根据这一需要来表现,于是各种经变相继出现,以满足人们的各种不同的经典信仰的需要。 把各种经变集中在一个洞子里,这在其他地方很少见,似乎也不见于中原的文献记录,是否可以设想这是此地的特征,僧俗对佛教的要求增多是当时的一般现象,为什么此地特殊呢?我想是可以和吐蕃的入侵联系起来的。吐蕃占领此地,不仅没有使佛教衰弱,相反地更兴盛起来。 吐蕃入侵此地始于天宝之末,《索法律窟铭》文曰:"天宝之末,逆胡内侵,吐蕃承危,敢犯边境。旋洎大历,以渐猖狂,镇日相持,连营不散"。 建中陷蕃以后,由于吐蕃也信佛,使佛教更加兴盛,洞窟内各种经变增多正开始于此时。同时,这里的密宗更和当时吐蕃的密教关系密切。《吴僧统碑》有如下记载:"圣神赞善,万里化均,四邻厌附,边虞不诫,势口风清,佛日重晖,圣云补集,和尚以诱。声闻后学,宏开五部之宗;行进前修,广设三乘之旨。" 陷蕃以后,壁画增多和许多大洞的开凿,都说明了陷蕃期间这里佛教的急剧发展。其发展情况,从一个石窟画许多不同的经变来看,似乎中原地区新出现的佛教派系在这里没有什么反映。它暗示出了当时此地的佛教主要是宗教信仰,似乎没有什么佛学的研究工作,因为《高僧传》中没有这时候的敦煌高僧,《经录》里也没有敦煌翻译的经。佛教兴盛之地只重信仰而没有研究的反常现象,应如何理解呢?我想这是和吐蕃的落后、野蛮的统治分不开的。许多人就是为了逃脱吐蕃的各种残酷剥削而相信佛教的,于是佛教在这时就畸形的发展起来了。 此时敦煌佛教的急剧发展,还可以从"家寺"性质的窟寺之出现反映出来。许多封建大家,往往让自己的子女出家为僧为尼,给他们建寺凿窟。于是属于某家的"家寺"日益增多。这些"家寺",已经看不到了,但根据窟的题记和寺院文书可以得知。这种"家寺"和过去的"舍宅为寺"不同。前者好象具有属于"某家"的性质,而后者则是"施舍"性的。 这时候,一般信徒也在集资建窟或重新装銮石窟。这种集资是通过当时流行的"社邑"来组织的。"社邑"是把在家信徒以地区为单位组织起来而为寺院服务(工役、斋会等)的团体。寺院为他们"消灾祈福"。一个"社邑"约30-40人,一寺可拥有10-15个"社邑"。敦煌文书里有一种"社司转帖",即是为了开办俗讲,向各社人敛取麦粟的通知。伯希和编号3391号纸面的转贴,即记载春季局席在灵图寺门前取斋。 不管某家建窟也好,"社邑"建窟也好,它都说明这时期石窟的俗人性质越来越增加,越来越接近近代寺院的情况了。这种情况,内地大体上也是如此。不过各地已不建石窟而只修寺了,而寺的变化也和石窟情况相同。晚唐五代以后,许多城市中的寺院变成了商肆中心,甚至寺院附设了商肆定期开张,这就更突出的反映了寺院在这个时期变化的方向。这里的庙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可以查查。宋初为什么在这里会遍燃灯火呢?某家建窟、某社建窟,他们的目的主要在求现世问题,可以想见他们之中,不要说象以前的禅观入定,就是贞观以后观念净土祈求免灾也不可能了。他们的目的明确,行动简单--化钱即可。这是这时中国佛教的一般规律,敦煌是否有其特殊点?这还不清楚。但是,大轮廓它是逃不脱的,一定有与内地相似之处。但是,尽管这样,在一些高僧中作禅还未完全停歇,晚唐许多大窟附有小洞即是为此。一个窟需要附有一个小洞坐禅,说明窟内不再坐禅,或者是不长期坐禅。这里的藏经洞,很可能就是洪 坐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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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起,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研究员罗绒战堆每年固定前往拉萨及山南两地的春堆、路普岗、察巴拉、扎西林4个自然村,以访谈形式、从经济人类学视角对西藏信教居民的宗教消费进行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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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开瑞关于中国电影研究从民族电影范式向国家/民族与电影的范式转移的观点,纪录片与公共空间的观点,以及和中国电影电视艺术与产业相关的诸多话题,如华语电影研究、中国电影研究中的代际划分、电影大片、新主流商业电影、中国纪录片、中国影视与文化软实力等话题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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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专递
2013/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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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2013年第二期目录人物李云雷/查韦斯:逆境中的斗士 聚焦易富贤/中国人口政策忧思录 天下讲坛戴锦华/叩访六十年代 对话刘继明 汤姆·温斯顿(新西兰)/全球化,还是殖民化 观点 张维为/政府应该是必要的善刘仰/中产阶级社会为什么没有民主李野航/被压迫者的四种态度书生议政 刘洪波/我们的奶粉不补贴争鸣王小东/逆向种族主义教育之危害钩沉 郑敬东/草根回忆录 文学刘玉栋/紫斑(小说) 中国先锋诗歌档案·存在客观主义走读天下成谨济(韩国)/东北游学记 艺术桑希内斯(玻利维亚)/革命电影的形式与内容问题 湖畔书话蔡小容 / 异域绽放的木兰花 微观微博达人·胡锡进 《天下》2013年改为双月刊,全彩印刷,每册定价20元,邮购价19元,全年114元,挂号每册另加3元,欢迎邮购!汇款请寄:武汉市东湖高新区关东园路2-2号光谷国际商会大厦B座 1803/04天下编辑部收(邮编:430074)。也可通过银行汇款邮购,开户行:交通银行武汉市鲁巷支行,账号:6014 2880 6162 42209 收款人:邓超,或登陆天下网(www.tx899.com)和淘宝店(http://tianxiazzs.taobao.com/)订购。垂询电话:027--87645165 E-mail:tianxia899@vip.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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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摩诘所说经》是一部重要的大乘佛经。它富有思想创造性和艺术想象力,思辨恢宏深邃,议论机智诙谐,叙事生动活泼,堪称佛经中的一部佳构杰作。早在二世纪,它就传入中国。据唐智昇《开元释教录》记载,前后共有七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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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的自由市场"既不可能,也不可欲。本文对法经济学的"去自然化",如果成功的话,并不意味着法经济学就不应去学或者无法去学,它最多表明法经济学只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意义上的"器",我们不能把这种实用主义者的新工具变成一种新的学术拜物教或理论的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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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一部凌家或是闵家的朱墨套印本询问先生说,这书刻得很漂亮,我是不是可以买一部留下把玩?先生断然批评说:"辛德勇,你是念书人。过去正经念书人的书架上,要是摆上这样的套印本,是很为人不耻的。"显而易见,先生购买收藏古籍,纯粹是念书人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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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诗经》小雅里有一篇名叫"大东"。诗云"小东大东,杼柚其空"。前人诠释所谓"小东大东",一向没有通解。民国时傅斯年由此出发,揭示周人东拓疆土的过程。傅氏以为,"东"本地名,西周初年指商都以东地区,大致即今河南濮阳一带之秦汉东郡地界,后来始随着疆土的拓展向东一直到今山东泰山迤东迤南地区也被称之为"东"地。"东"地扩展过于广袤,为相区别,旧地称为"小东",新境便称为"大东"。傅斯年阐释这一观点的文章题为《大东小东说--兼论鲁燕齐初封在成周东南后乃东迁》,是一篇名作,所说观点可谓精当不易。只是他解释小东、大东之别,以为"大小之别,每分后先","小东在先,大东在后",似不如以其距中原之远近为分别更加贴切,即所谓"小东"、"大东",犹如国际上惯称之"中东"、"远东"。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日本人才会自称其国为"大东",他们历史上有名的性读物曰《大东闺语》,便是显著的例证。就与中国中原的距离而言,可谓当之无愧,至少是比"大日本"的自号要切合得多。我这篇谈买书和翻书感想的笔记,是2002年底至2003年初期间,前后两次赴日本进行学术交流期间,徜徉于日本书肆的写真,因此便借用了这样的雅称。 这次在日本购书,所得均为常见大路货,收书的原则是相对比较便宜,同时我对它的内容又感些兴趣。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孤秘罕传或是精美超群的书籍,在这里拉杂写下的文字,也就以泛泛介绍和漫谈感想为主要内容。对于偏嗜奇秘书籍的藏书朋友来说,恐怕没有多少值得眷顾的东西。 【11月23日】 前天抵达日本东京,住在东京都立大学的国际交流会馆。 几年前来东京,为买书花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下一万多元的债。所以在北京出发前,本下定决心这次在日本绝对不再这样买书。东京都立大学位于东京西郊,到市中心的旧书店街神田路程很远,不像我上次在东京住的亚细亚文化会馆,与神田近在咫尺。这也在客观上限制了我的书瘾。不过既是入瘾已深,终究心痒难耐,今天还是来到了神田。即使不买,也不能不看看。 走在神田旧书店街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就像漫步在自己独有的私家园林,一条条小路都在等待着你踱过。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气息,让人兴奋,让人激动。站在一家家一排排的书架前,眼前的书籍犹如五颜六色林林总总的花草,芳菲撩人,只欣赏,不采摘,那需要很深的内敛功夫,很超脱的人生境界,而我显然还需要在今后的岁月里得到更多的修炼。结果是在著名的一诚堂书店,买下了一本英文书籍。 如果是在北京,逛一趟琉璃厂买一本旧书,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可是你要知道,根本不能拿琉璃厂来和神田相比,需要知道琉璃厂只有几家旧书店,而神田的旧书店是有一百好几十家,这里是旧书的帝国,像包容百川的大海一样汇聚着各式各样的旧书。走在这里,脚下是无数沼泽一样的诱惑的陷阱。置身其中,漫步一整天,能够只买一本书即脱身出来,对于一个嗜书成癖的人来说,已经体现了极大的自我克制。只是一旦"破戒",自我约束会变得更为脆弱无力,买书的冲动很容易随之溃堤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 神田旧书店虽很集中,但大多铺面都不是很大,在它们当中一诚堂的规模是相当大的。大,一般就要偏向综合,古今日外,什么都有一些,不够专门。楼上楼下两层。楼下卖普通的洋装日文旧书,种类比较繁杂;楼上则是西文旧书、和刻本和精工复制汉和刻本书籍--在这几类书中都有一部分珍本,当然,相应地价钱也都很可观。 我选的这本英文书名为《THE TRAGEDY OF PAOTINGFU》(人文与社会: 下载 似乎需翻墙),翻译过来似乎可以写成《保定惨案》,副标题写着:这是一个关于那些生活、服务和献身于长老会、公理会、中国内地会的信徒的真实故事,他们在1900年6月30日至7月1日期间殉难于中国保定府。了解中国近代历史的人,当然一望可知这是讲清代庚子年间义和拳袭击洋人和"教民"行动中在保定死去的教徒。作者衣萨克·凯特勒(ISAAC C. KETLER),我买到的是1902年6月由美国的福莱明·雷维尔公司(FLEMING H. REVELL COMPANY)出版发行的第2版。在书中找不到初版发行的时间,而检核序言末尾所签署的时间就是这个第2版发行的1902年6月,序言中并没有提及再版修订之类的词句,所以终究还是无法判断初版印行的确切年月。 从版本上讲,这样的书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不过这本记录中国近代史上重大事件的著述,出版已有百年,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中国的任何一位历史学者来说,在国内也不是很容易入手的。再说价格3,500日元,再加上5%的消费税,折合成国币大约为250元上下,比北京旧书店的价格也要便宜一些,而若是在东京专门出售有关中国文史旧书的书店,如琳琅阁等处,则至少需要翻上一番,就便宜得更多了。所以,能买到这样的书,还是觉得满惬意的。有意思的是这部书末尾钤盖有"中国出版对外贸易总公司"的蓝色中英文字号,并贴有以"人民币元"(RMBY)为单位的价签儿(具体价格已被旧书商刮去),说明它是作为旧书由中国流入日本的。现在经我手把它带回中国,带回到书中所记事件发生的国度。 一本旧书,往往就是这样,冥冥中连接着某些历史的因缘。从庚子事变到今天,一百多年过去了。中国和世界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对于当年义和拳勇盲目偏狭仇外蠢动的评价也是毁誉更替,波动起伏不已。洋鬼子固然是来侵略和欺侮我们(并且残杀过许多我们的同胞),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滥砍,甚至屠戮外交使节和妇女儿童,既愚蠢野蛮,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义和拳本兴起于山东,起初得到山东巡抚李秉衡和毓贤的姑息安抚,势力日渐张扬。到庚子前一年,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改而施行强力镇压政策,合省之内,大力剿杀。这下子拳民们在山东不好呆了,于是纷纷向直隶发展,并最终逼向京城。当时的直隶按察使廷雍,与袁世凯不同,对于拳民采取纵容利用政策,使得义和拳的势力得以迅速膨胀,于是在庚子事变发生后,汇聚起大批拳民,围攻保定教堂。据时人刘春堂撰《畿南济变纪略》记述: (庚子年)六月初四日(按即西历1900年6月30日),廷雍公奉檄抚用拳匪,赏顶戴,助钱米。是日,焚北关教堂。次日,冒雨焚南关教堂。廷雍公闭城严备,派张协戎督兵弹压。教士、教民数十百人焚杀净尽,无一脱者。内地会贝教士见公理会火起,急携其妻子逃至刘爷庙营中求救。营官王占魁惧罪不敢留,送交拳匪,诣城内献俘。教士曰:"死无所吝,但愿一见方伯。"当事者不许,仍舁出城骈戮之。 《保定惨案》书中记述的就是在这两天当中被杀的西洋教士在中国的事迹,依据的多是他们及其友人的书信和当时的报道,所以对于研究相关问题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上引《畿南济变纪略》文中提到的内地会贝教士,原名为Benjamin Bagnall,可音译为本杰明•贝格纳尔,原本是一名英国海军准尉,加入教会后曾在中国太原等地传教,他和妻子艾米丽·金斯蓓丽(Emily Kingsbury),就是他在太原活动期间相识并结婚的。《保定惨案》书中附有贝格纳尔一家的照片,贝格纳尔身穿教会神职人员的白色长袍,而他的妻子却穿着地道的中式衣衫,看得出对中国文化颇有些感情。书中引述一位美国教士的话说,中国人不会有比贝格纳尔夫妇更为真诚的朋友,这或许并不仅仅是泛泛褒扬,而是存有一些具体的缘由。照片上他们夫妇二人并排而坐,神态安祥,身前站立着他们的小女儿格拉迪丝(Gladys)--五六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小黑猫。她是保定西洋教士圈子里面很讨人喜欢并受到普遍钟爱的孩子。《畿南济变纪略》云贝教士携"妻子"求救,所谓"子"指的就是这个小女孩。《保定惨案》一书中对于他们被杀的经过有如下记述: 他们被带到城东南角处的拳坛。稍过一些时候,贝格纳尔夫妇和他们的女儿格拉迪丝以及库珀(Cooper)也被带到这里。他们是逃到王占魁的军营中避难时,被这位凶残的军官采用卑劣手段逮捕的(王占魁后来被联军斩首以惩处他的罪行)。当天下午,他们所有人都被四五个中国人带到城外,捆绑的双手举在头上并与脖子系在一起。......小格拉迪丝靠在妈妈身边走着,身体没被捆绑,可是她却第一个被长矛刺死,尽管她的母亲恳求留下她的生命。他们全部被杀死在城东南角的护城河外,并且被埋葬在那里,死前没有受到折磨。 读到这些,使我们对于这一段历史会产生微妙的切入肌肤的具体感觉。小格拉迪丝自然是完全无辜的,但这悲剧并不完全是由中国义和拳民的无知与野蛮造成的,而是历史本身就是这样残酷。作为一个西洋人,《保定惨案》的作者衣萨克·凯特勒当然不会去记述西洋侵略者对无辜中国民众的虐杀,而在中国人撰写的《畿南济变纪略》一书中,我们却可以看到,八国联军入侵后,在保定附近仅一次就"屠男女二百馀口"的野蛮行径。即使是在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这种历史的残酷性,在本质上也并没有任何改变。或许大家多交互着看一看这种战争双方的记载,会有助于我们从人性的角度,更为清醒地认识历史,更为智慧和理智地处理国家间的利益争端,至少应当有更多的人能够怀抱着这样的期望。 【11月26日】 从上午起,又去神田的书店看书。大前天开了个头,买书的欲望又在提升。 在专门卖中国文史书籍的山本书店,仔细看了很长时间。店里中国古籍的价位、品种和档次都与几年前没有多大差别。山本书店每有新的售书目录出版,大阪的友人泷野邦雄先生都会寄给我看,这样看着架上的书籍,更缺少新鲜刺激的感觉。记得在近期的《山本书店古书目录》上,见到过一部清人江有诰的《江氏音学十书》。这是研究古代音韵的名著,书为嘉庆、道光年间刊刻,是我感兴趣的清人学术著作中极为罕见的一种,旧时学者珍若球璧。现存国家图书馆的王国维旧藏本,其中尚有部分抄配,其入手之难,可想而知。正因为罕见难求,书店虽标价高达50万日元(约合国币三万三四千元),还是很快就被人买去,我在店里仔细看了好半天,也没能看到它的容颜。感兴趣的书只有一部清人赵绍祖的《通鉴注商》,这书订正了胡三省《通鉴注》的许多疏误,是作者在嘉庆年间家刻的本子,虽是清代通行的方体字,而镌刻精整,刷印无多,一向流传很少,故深得旧时学者的青睐。只是山本书店所定的价格也颇为不菲。离开书店时在店门口瞥见一叠五六十年代印制的复制木版画明信片,画面满有味道,每样各选一种,总共买了六七套。一套仅一百日元,物美价廉,是很惬意的收获。 【12月28日】 上午,赴高圆寺古书会馆。会馆离电车站很近,加上此前已经在神保町抄下了地址和指示图,所以出车站北口走两分钟,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赶到稍晚了一点儿,大致是在10点半前后。按常规,展卖会10点钟开始。 规模比前几天去的五反田南部古书展要稍大一些,可能是展卖第一天刚刚开始的关系,人也稍稍拥挤。不像在五反田看到的那样冷清。不仅要像神保町教育会馆那样存包,还需要拖鞋。 照常规先是大致巡视一周,没有见到什么线装古籍或是迫切需要的专业书,于是一一从头看起。 先是拿到一本《海南岛记》,昭和十四年亦即1939年5月改造社初版首次印刷。品相很好,干净整齐。封面图案是日本传统的木版画风格,椰树、茅屋、芭蕉叶,一派恬静的田园气息。不过书的内容却与此大相径庭。 作者火野苇平,是日本战时臭名昭著的战争吹鼓手,战争期间曾因写下赞美侵华战争的《麦与士兵》(《麦と兵队》)、《土与士兵》(《土と兵队》)、《花与士兵》(《花と兵队》)士兵三部曲而名噪一时,据云三部曲的总印次上百,总销售量超过200万部,还被搬上舞台演出,是当时最畅销的"文学作品",战后被列为头号战犯作家,算是罪有应得。 除了这本《海南岛记》之外,在展卖场上同时也见到了这家伙写的《麦与士兵》,但已经是第十几次以刷的印本,而且价格也并不便宜,便没有收。选择这本《海南岛记》,一是因为它是初版首次印刷,二是内容为"纪实性"的记述,不像《麦与士兵》,虽然配有一些战地照片,但实际是小说。当然,这是因为我是搞历史的,从研究的角度看重记事的书籍,而藏书家的正宗和主流,走遍全世界都是以文学作品为首要集藏对象。 火野苇平在前言中说,他是作为"军部报道员"参加进攻海南岛的战役的。本书记录了从1939年2月10日登陆起,到农历大年初一即2月19日止共十天期间在海南岛的经历和见闻。后面附有1938年12月间在广东东莞的行记《东莞行》。他自己说,或者可以称之为"海南岛资料",自己感到可能罗列了一些原始资料。然而,这正是我对此书最感兴趣的地方。对于海南抗日战争史研究来说,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正式出版物。由于它的性质与畅销的小说不同,所以也不大可能像《麦与士兵》等书那样一再重印。不管是在中国,还是日本,想买一本放在手边,恐怕都很不容易了。 附带在这里顺便说一句,时下国内很多新闻媒体,甚至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常常报道某地某人"发现"某部书籍,找到了日本侵华残害中国人民的又一"铁证"。其实基本上都是像《海南岛记》这样的日本战时公开发行的很普通的正式出版物。虽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书,现在在日本也不容易买到,但图书馆和藏书家手中终归是存有许多的,用不着什么人去"发现",更不宜拿它当什么新证据。事实上即使是日本极右翼分子,也没有办法否定对华战争本身,只不过他们丧心病狂地叫嚣"大日本皇军"是在"替天行道",如同本书所录日本侵略军的布告中所说,"日本军是为打到榨取人民膏血之暴蒋,拯救脱离苛敛诛求之政府,使日华提携永久,建设和平乡",因而根本不存在侵略谁的问题。这也是日本当道政客始终不愿向中国人民正式道歉的内在原因。 书中不仅收录了许多日本侵略军的布告、传单和招贴画等,更有研究和资料价值得是海收录有一些抗日宣传品,包括标语、招贴画,以及期刊、杂志、书籍的情况。如海南抗日刊物《前哨》旬刊和广州抗日刊物《抗战大学》的封面,题为《打到日本去》的招贴画,抗日连环画《绘本台儿庄》的书影等等。上岛后,火野苇平在海口海南书局看到的抗日宣传品堆积如山,除留下少量供他们揣摩参考之外,全部焚烧销毁。其中仅被他随意列举的一小部分书刊名称即有:《东洋鬼子怀鬼胎》、《日本人民的反战运动》、《日本在中国的赌博》、《血战卢沟桥》、《抗日英雄苗可秀》、《抗日十杯茶》、《抗战歌谣》、《飞将军空中大战》、《郝梦麟抗敌殉国》、《抗战时期民众训练与组织》、《抗日游击战争》(朱德著)、《中国抗战地理》、《战时读本》(民众训练及小学校用)、《战时的妇女工作》、《怎样组织义勇军》、《战地半月》、《抗战文艺》、《解放》、《全民抗战》、《抗日漫画集》等等。其中有些就是海南书局自己出版的。抗战硝烟散去已近半个世纪,这里列举的书刊有些可能是仅存名目于此,不易找到原件了。 海南书局是当时海南第一大书店兼出版商社,老板唐品三,是海南抗日三大领袖之一。日军入侵后,书局被视作"敌产",为侵略军没收,火野苇平上岛后就住在这里,并在这里炮制出版了侵略宣传刊物《海南迅报》。所以他对海南书局的情况有比较具体的记述。研究30年代海南图书出版发行的历史,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些很具体的资料。 除了研究日军占领时期海南地政治、经济和文化状况之外,书中还记录有一些海南地风俗民情以及外侨、台湾渔民、僧侣等在海南地情况。这些也都是研究者可以参考的资料,不仅仅是"供批判用"而已。这是火野苇平从事罪恶写作时预想不到的事情。 接下来是几本专业书。 石田干之助的《长安之春》,是研究唐代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名著,中国学者都很熟悉,书我也 早已买过。这次买到的是收入平凡社所刊《东洋文库》的文库丛书本,为1967年5月初版之第20次印本,印刷量大,许多书店都可以看到,但价格一般在一千日元上下,这本500日元,稍廉。这书之所以流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文笔比较流畅一些,每篇文章又都短小精悍,雅俗共赏,两相兼宜。当然,所谓"俗"也不能太俗,是指具有一定中国古代文史知识的非中国古代史专业人士。 对于喜欢古籍或者书籍史的人来说,这本书里所收录的《唐代图书杂记》,就是一篇一定会得到大家喜欢的好文章。作者一一讲述了唐代书店、藏书家、书籍装订与装潢、插架形式,直至藏书目录等各方面有关书的情况,很值得翻译介绍给中国爱书的朋友们,只是不知道出版方面有没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解决。 附带在这里狗尾续貂,替石田氏补充一点儿有关唐朝人读书情形的资料。唐代书籍装订,通行的是像现在字画一样的卷轴装,即石田干之助所说的卷子本。每一个卷子往往很长,而写卷子的纸是一张张分页写的,写好后再粘到一起,成一长卷。这样读书的时候,要把粘连在一起的一页页书从头展开,才能逐一阅读,一边读,还要一边把读过的部分卷拢起来,需要查阅读过的部分的时候,则要重新展开,反反复复,读起来是很麻烦的。柳宗元的文集《柳河东集》卷三十《寄许京兆孟容书》中,就反映出他阅读这种卷子本的劳累:"往时读书,自以不至抵滞,今皆顽然无复省录。每读古人一传,数纸以后,则再三申卷,复观姓氏,旋又废失。"正因为这样辛苦,中国古代书籍装订的通行形式后来才发生改变,陆续出现了经折装、胡蝶装、包背装,直到万历以后通行的线装。 卫藤利夫《鞑靼》。原书初版于昭和十三年(1938年)4月,由满铁社员会刊行;同年7月,朝日新闻社有重刊本;后来又被收入昭和三十一年(19556年)出版的《鞑靼--东北亚的历史与文献》一书。此次所得是1992年3月由中央公论社发行的《中公文库》丛书本。虽然算不上什么旧书,书品也显得和市上新出的文库本没什么两样,但说起来发行也有十年了,而且书口有毛边未裁,这也是时下新刊文库本所少见的。 作者卫藤利夫,终身从事图书馆工作,大正八年(1919年)至昭和十五年(1940年)期间,曾任满铁奉天图书馆馆长,在中国东北生活过很长时间。因为是搞西语翻译出身而在中国东北从事图书馆事业,所以卫藤利夫研究关注的焦点,是西洋文献中对于中国东北历史的记载,具体地讲,就是西洋传教士在中国东北的活动。作者的研究显然更侧重文献学方面。他主持满铁奉天图书馆时确定的一个重点采购方向,就是收集耶稣会士的书翰和年报等西洋资料。以前我曾随便猜想,中国国内图书馆的早期西文资料,可能都是西洋人带到中国的书籍。其实至少满铁奉天图书馆的西文书籍,很多都是由卫藤利夫经手,通过书店的书目,向巴黎、伦敦等地经营珍稀版本的著名旧书店订购来的。研究这些资料,既是他个人兴趣所在,也是他的工作任务,还有他作为外国人踏上中国领土后与这些传教士相通的个人情感。 除了作者节译的南怀仁《鞑靼旅行记》(节译关于东北部分,题名为《南怀仁满洲旅行记》)之外,别的内容都太专门,一时顾不上看。更吸引我一口气读完的是书后所附《卫藤利夫与<鞑靼>》一文(作者中见立夫,是卫藤氏之子卫藤沈吉德朋友,当时任东京外国语大学副教授)。文章的副标题为:"战前时期中国东北地区的图书馆和图书馆人"。 满铁图书馆的图书收藏和发展状况,一直是我所感兴趣的问题,可是在中国没有读到过系统的介绍,始终弄不清楚其来龙去脉。本文虽然也是根据旧有资料编写而成,但叙述简明扼要,线索清晰,不仅谈"物"的图书馆的发展,还谈活的能动的人在里面起到的作用。 基于满铁在中国东北攫取得巨大财力基础,和相关负责人的眼光、魄力,满铁三大图书馆即大连图书馆、奉天图书馆和哈尔滨图书馆,不仅在图书收藏方面可以与日本国内的一流图书馆相篦美,而且在为满铁购藏图书工作中成长起来的卫藤利夫等人,也成为日本一流的图书馆专家。战后日本许多大型图书馆的建设,都有满铁图书馆旧人在里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卫藤利夫本人则在战后荣任日本图书馆协会理事长一职。 卫藤利夫和其他满铁专家为满铁图书馆收罗的书籍,除大连图书馆藏书有一部分被苏联红军掠走下落不明之外(苏联红军掠走的书籍中也有一部分由苏联政府交还给中国,如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几十册《永乐大典》),其余都在战后为中国政府所接收。尽管在当时的环境下,卫藤利夫的工作只是为效忠于他所生长的日本国的政府,他也曾为"九·一八"的无耻入侵和伪满洲国的建立而奔走欢呼,但历史是立体的。我们今天读他的文章,看他的演说稿,回顾他在满铁奉天图书馆的工作,还是能感受到一种为图书馆这种社会文化事业本身而献身的服务精神。仅仅就这一方面而言,客观上他对中国的图书馆事业,也是一位做出过一定贡献并值得纪念的人物。 《北京年中行事记》。这书是清末敦崇所著《燕京岁时记》的日译本,讲北京各时令的习俗。本来我收有这书的光绪丙午(1906年)原刻初印本,而且还是作者敦崇本人自藏旧本,钤有"铁狮道人"(敦崇号)印章。既然如此,而又要买日文本,似乎有些荒唐。其实我主要是想看它的注释,而不是刻意收藏配置这类关于"老北京"的书籍。注释此书的小野胜年,是研究中国古代史的专家,熟悉注释此书所需要的相关典籍,并在北京留学过一段时间,对于书中记述的许多节令习俗,都有亲身见闻,所以所做注释既有文献参稽,又有实地验证,具有很高学术参考价值。此注释本前有昭和十五年亦即1940年7月小野氏序,因此注释中提到的当时的实际情况,可以帮助读者了解有关节令习俗在30年代末至40年代初的演变情况,作为对原书的补充。 这书此前另有Derk Bodde 所做的英文译注本,题作Annual Customs and Festivals in Peking,在欧美关注中国社会风俗的人士中间比较流行。在北京大旧书店里和拍卖会上见过几次这种英译本,均因标价过昂未买,也不知其注释是否也像日译本一样具有参考价值(此外,本书过去还有法文译本)。 这个日译本虽然是很不起眼的软皮小文库本,但却是昭和十六年(1941年)8月初版首次印刷的岩波文库原版,上口还留有毛边。尽管是没什么值得稀罕的大路出版物,常逛书店总可以找到,价格一般也都很便宜,但特意要找初版文库本中自己喜欢的某一种书,也不容易。所以日本有些旧书店会专门经营初版文库本。不过即使是在那里,品种也不能应有尽有,个别想要收齐某一文库的藏书家,还需要用复制本来凑数,况且一旦到了那里,价钱可就比较贵了。小野胜年的这部译本,后来又被收入了平凡社刊行的《东洋文库》丛书,现在在旧书店里非常好找,却是无法体味到这种初版本的古雅韵味。 除了注释以外,日译本书里还增附有一些插图,包括照片。插图主要是采自《鸿雪因缘图记》、《唐土名胜图绘》、《万寿盛典》、《清俗纪闻》等中日古籍的版画,还有没有交待来源的素描画,不知道是否出自小野胜年本人之手。图片配得不俗。只是初版本也有初版本次坏处,就是当时制版不佳,图片大多模糊不清。 日本译注本还有一点很不妥当地地方,这就是删除了原书各项节令习俗下面所附的古今诗文。虽说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乾隆皇帝的所谓御制诗(实际上不需要乾隆爷自己动手,自有如沈德潜一辈奴才代劳),感兴趣的读者不一定十分普遍,但既然是印行古书,只要没有什么不可克服的障碍,就应当尽量保持原貌。其实仅仅是乾隆皇帝这样到处乱题所谓御制诗本身,就是一种很有趣的文化现象。稍有文化的读者,看了以后都会得到清楚的启示,理出相应文化现象的历史轨迹。除了专业需求和个人兴趣之外,我想读史书对所有人都会产生的潜移默化的社会功能,就是使人的思维更深刻,头脑更智慧,每一个人也就会因此而变得更为成熟。从而了解历史完整的本来面目,也就变得尤为重要。 不管怎样,日本人做事还是很负责任的(他们对侵华战争不负责任是另一种性质的问题),在前言和凡例中都对所删节内容做了认真的说明,这很值得尊重。比较一下,我们可以看到,国内的北京出版社,在排印出版《燕京岁时记》时,不知为什么,也同样删除了这些诗文,可是却没有做任何说明,如同剪径大盗一般。 《北京笼城·北京笼城日记》。这是捆成一册出版的两种书,都是记述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亦即庚子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前义和团和清军围困列国使馆情况的日记式记述。虽说是研究相关问题的基本史料,一般读者看一看却也很有意思。我得到的是昭和40年(1965年)刊行的平凡社《东洋文库》丛书本,而且是很晚的后印本,从藏书的角度看,没有任何特别的价值。 《北京笼城》作者柴五郎,时任日本驻华使馆武官,军衔为炮兵中校。《北京笼城日记》作者服部宇之吉,时为东京帝国大学文科大学副教授,受日本文部省派遣,在中国留学,被日本使馆招募为所谓"义勇军",参加列强守护使馆区的战事。 柴五郎书的底本,是明治三十四年(1901年)年底应日本军事教育委员会之邀讲演之后,翌年(1902年)7月由军事教育委员会据讲稿发行的小册子,原本自然不易一见。 服部宇之吉的日记,在他当年底回到日本后就有刊本,至大正十五年(1926年)7月,作为其还历(60岁)纪念,又增附他所撰写的《北京笼城回顾录》,以及服部夫人繁子所写的《大崎日记》,出版了私家限定版。当时限定发行300部,我在北京旧书店中曾经见过,嫌价格稍昂,没有收下。这个《东洋文库》印本,便是以服部私家限定版为底本,而删略去了服部繁子的《大崎日记》。这样一看,以后遇到原版限定本的《北京笼城日记》,还是应该买下。看被人删削不全的书籍,总有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被人肢解了似的感觉,很不舒服。再说七十多年前限定300部的限印本,现在也很稀少了,即使谈不上"稀若星凤",也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身价高一些,也是有资格的。 除此之外,《东洋文库》丛书的出版者还专门请人做了许多编辑加工,对于原文中清廷上谕等朝命之日文训释的刊载位置有移易,对原版所附照片有增删、地图有减省,甚至对原文所用名词也有改写,如改"法国"为"佛国",改"俄国"、"鲁国"为"露国",等等,简直是肆意阉割,真真岂有此理。这样一看,遇到原版,即使价高,也更是非买下不可。 当然,编辑者大山梓其人也做了许多富有意义的工作。他引据其他原始资料,为这两种书都加了对研究者很有用处的注释,还编辑了"北京笼城年表",附在卷末,对阅读原书和从事研究也都很有帮助。公允地讲,功过相较,对于大多数一般读者来说,还是功大于过。 服部宇之吉《北京笼城回顾录》,是事后用专题笔记得形式,根据回忆,记录此役间的逸事,其间夹杂着作者的一些看法和推测,所以对于不专门搞这一段历史研究的人来说,读起来要更有味一些。比如他讲到人力车引入中国后,从上海到天津,再到北京的滋漫流行过程,联系到北京大人力车夫等苦力多来自义和团的发源地山东,从而推测义和团在北京的兴盛与北京人力车的增加,二者之间具有某种联系。这种想法有没有道理姑且不论,所说人力车引入北京及其逐渐流行过程却满有意思。 在这些专题记述当中,我最感兴趣的是《永乐大典》的毁失情况。据服部宇之吉讲,6月23日上午,微微有一点儿北风,中国军民利用风向,在英国使馆北面相邻的翰林院放火,试图火攻英国使馆。而当中方大举进攻之前,列国决定固守待援的时候,商定把妇女、儿童和老人、病人集中到馆舍最宽敞的英国使馆,日本书记官石井的夫人等日本妇女、儿童,就呆在离翰林院最近的一所建筑里。这样日本人便不能不拼死救护。 当时,服部宇之吉等日本"义勇队"员和一些英国水兵,凿破院墙突入翰林院后,把院中的书籍纸片等投入水池中,后来房屋倒塌,火很快就要延烧到这里。这时服部宇之吉看到了堆积在书架上的《永乐大典》,他无暇估摸具体册数,试着随便抽几册看了一下,知道堆放的次序并不规则。服部觉得其他东西扔到水池子里也就算了,却实在舍不得扔《永乐大典》。可又确实没法全部都保存下来,这样就怎么也要想办法留几册样本给世人。于是,随便抽了三册,存放到日本妇女的住处后,又返回翰林院,找到狩野直喜、古城贞吉(时任《东京日日新闻》社特派记者),以及莫里逊博士,他们也各自带出若干册来。 这场大火大约在傍晚时分被全部扑灭。第二天,日本公使馆二等秘书官楢原陈政,向他转达了英国公使的意向,准备日后向中国政府全部返回翰林院的书籍,因此,个人带出的书籍,应全部缴出。于是服部宇之吉便如数上缴了自己带出的《永乐大典》。 服部宇之吉在同年10月回国后,又赴德国留学。在留学期间,升任东京帝国大学教授。明治三十五年(1902年),被清朝政府聘为京师大学堂师范馆的主任教授,后出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回国,继续任教于东京帝国大学,讲授中国文学和哲学。 上面提到的合他一起困在使馆区内的狩野直喜,当时也也是日本文部省派往中国的留学生。他在脱离笼城后,先是一度回国,后又去上海学习,学成回到日本,出任京都帝国大学教授,也是讲授中国哲学和文学。 服部宇之吉和狩野直喜,后来都成为世界知名的汉学家,一东一西,两相照映,在当代日本汉学发展史上占有同等重要的关键地位。 当时困在笼城中的还有另外一名日后驰名世界的汉学家,这就是从事敦煌文书整理研究的法国人伯希和。当时他的身份是新闻记者。 笼城中另一位与后来的海外汉学乃至整个东洋学研究具有密切关系的重要人物,是上面提到的和服部宇之吉一样拿出过几册《永乐大典》的莫里逊博士。莫里逊为英国人,当时在华的身份是《泰晤士报》通讯员,后来被北洋政府聘为顾问。 莫里逊是在1897年来到中国的,来华后即留心收集用世界各国文字撰写的有关中国的文献和著述,到使馆被围时,虽仅有几年时间,却已经初具收藏规模。为保护图书免受池鱼之灾,困守笼城时他把书籍存放在毗邻英、日使馆的肃亲王府内。到1917年,前后二十年间,莫里逊的这批特藏书籍,已经相当可观,总数达两万五千册上下。这年8月,他把这批书籍整体卖给了日本三菱财阀岩崎久弥,岩崎氏将其命名为"莫里逊文库"。岩崎久弥买书时曾延请著名东洋史学家石田干之助一同来华,帮助把握,看重的就是这批藏书的学术价值。至1924年,便以莫里逊文库为基础,拨款建立了后来驰名国际学术界的中国及亚洲历史文化研究专业图书馆--东洋文库,当然这也是日本汉学家所依恃的重要专业图书馆。随便说说,东洋文库存有许多册《永乐大典》,不知道其中是否包括莫里逊在翰林院拿走的那几本。 一般中国学者到东洋文库,多是查访和利用汉文史料,尤其是中国古代典籍。其实东洋文库虽然陆续获得了许多中国古代典籍,包括如滕田丰八等一些汉学家的藏书,但其馆藏中国版刻古代典籍,除极个别书籍如宋版孤本《历代地理指掌图》等之外,,都是很平常的学者用大路书,它并不是以版本珍贵或书籍稀罕见长,对于中国学者来说,可以说没有太多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东洋文库对于我们利用价值更大的应该说是以莫里逊旧藏为主体的西文书籍,以及满、蒙、藏、朝鲜、越南等亚洲民族语文史料,还有一批中、日文近代史资料,如汪伪政权档案等。莫里逊旧藏有关中国的西文书籍,因为全面、集中而查阅便利,况且其中也确有一部分很罕见的资料。只是由于历史的原因,我们这一代中国史学者的西文水平从总体上来说,似乎还有很大有待提高的差距,因而还没有很好利用这批宝藏,相信未来更年轻的中国学者,能够尽快追赶上来,弥补这一缺憾。 庚子之役与后来日本汉学研究的联系还不止于此。 围攻使馆这一愚蠢至极的举措,导致八国联军入据京城,不仅当时大肆抢掠,第二年善后处理时列国强盗又大开血口,索取所谓"赔偿",强迫清廷总计支付四亿五千万两白银,付款期限三十九年,这样本息合计届时总共将被勒索九亿两白银。如此高额勒索,除了大饱其贪欲之外,其中更险恶的用心,就是要彻底摧垮中国的经济,从而也就彻底丧失了军事防卫能力,使中国在经济上彻底依附于列强,成为其永久的大市场;政治上完全听任其摆布,成为其鼓掌之中的棋子。 这笔钱清政府虽然不得不认,可中国与其它受西方列强欺侮的弱小民族有很大的不同,它有非常深厚悠久的文化传统,有一大批秉承自己文化传统的优秀知识分子。这些人是真正维系中国社会的中坚力量。洋人即使可以靠洋枪洋炮肆意恐吓朝廷,却对这些人不能毫无顾忌。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无耻的敲诈,会给中国知识分子心灵带来怎样的侮辱和伤害。于是,出于缓和中国民众特别是知识分子反感情绪的考虑,列国强盗又商议各自拿出所谓"赔款",为中国办一点儿"文化事业",比如后来很有名的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协和医院,就是由美国用庚子赔款兴建的。 日本政府的做法却与美国不大相同。日本最终共分得3,479万两赃银。它是在外务省下面设立了一个"对支文化事业部"。大正十二年(1923年)三月,日本政府公布"对支文化事业特别会计法",宣布每年从庚子赔款中为有关中国的学术研究和服务于中国的文化事业,支付三百万元。大正十四年(1925年)10月,由对支文化事业部出面,在北京组建"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并设立东方文化图书馆和北平人文科学研究所,其主要工作是想续修《四库全书》,首先是收集书籍并组织撰写提要。现在由大陆和台湾方面分别出版的《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就是这个组织的工作成果。此外,还在上海设立了一个"自然科学研究所"。 需要注意的是这笔钱的用途,首先是资助日本学者的对华研究,虽然这在客观上有助于日中文化交流,但其出发点,显然是服务于日本政府。其次所谓"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委员长是由日本人担任,委员中虽然有中方人士,但也是以日方为主。这个组织尽管是在中国开展工作,实际上却形同于日本驻外学术机构,只不过是有一些中方雇员而已。所以从其组建伊始,中国留日学生和国内文化团体,就纷纷进行抵制,指出要警惕日本的文化侵略野心,并要求完全由中国的文化教育团体来主持工作。至1928年(日本昭和三年)5月,日本借口保护侨民,出兵济南,与国民革命军发生直接冲突,激起中国民众强烈不满,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当中的中方委员宣布退出,以示抗议。这样北京的研究工作便已很难开展局面,而日本政府则干脆直接把资金主要都投向其国内,第二年设立了东方文化学院,研究中国历史文化。东方文化学院下设两个研究所,即东京研究所和京都研究所,分别设在当时的东京帝国大学(即今东京大学)和京都帝国大学(即今京都大学),这就是当今日本研究中国历史文化的两大重镇--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和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的前身。而这两个研究所的首任所长,即分别为《北京笼城日记》的作者服部宇之吉和同他一起困在笼城之中的狩野直喜。不仅这两个研究所是靠庚子赔款发轫运作,很多后来很有名的日本汉学家,当时到中国留学,也都是依靠这笔经费。日本政府最后完全是拿这笔钱搞了自己的文化事业。 抛开日本和其他列强收买人心的用意不谈,其实任何国家资助对外文化交流,都不同程度地带有扩大自己文化影响的意图。日本学者说,当初日本决定用庚子赔款搞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等事情,与中国赴日留学生学成归国后对日本普遍存在反感情绪这一背景具有密切关系,即试图以此来改变中国文化界对日本的看法。而其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引起中国文化界更深的反感。五年前我曾看到一份日本某民间对外文化交流团体所做问卷调查的统计资料。材料显示,直到今天,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大多数各国留学生,仍然比较普遍地对日本持有某种反感情绪。我个人是非常地不认同这种情绪的。我想,既然是留学,就要入境随俗,尽可能多发现和学习人家的长处。如果我们中国人能够认真地学习到日本民族一些优秀品质,将会对我们的生活面貌产生非常深刻和积极的影响。这些反感情绪的形成,原因可能比较复杂,我没有实际体会,不好胡乱猜测。但是在如何使用庚子赔款达到扩大自己文化影响这一目的方面,美国和日本用不同做法儿产生的不同效果,或许可以给人们一些启示。即以美国资助中国学生赴美留学一事为例,它让中国人切实得到了好处(尽管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钱),借此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从而当然对美国心存好感;而不是像日本人,拿这钱搞自己的事业。虽然日本汉学研究以此为基础,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就,中国学术界对此也很钦敬,但这毕竟是日本人自己的荣誉。既然是想做"善事",就要拿出世界经济大国的气度,要放开手脚,不要总有自己过小日子的想法。这样对世界文化交流可能会起到更大的作用,自然也就会对日本文化的传播产生更积极的影响。 虽然上面谈的都是书外边的闲话,但专业书谈起来毕竟要更沉闷一些。下面谈谈这次得到的一本北京导游书。书的名字就叫《北京》,这也是当时西文北京导游书习惯的命名方式。不过本书还有个副标题--"名胜与风俗"。全书一共十二章,第一章是总括性的介绍和印象,第二至第七章是谈名胜,后五章是讲风俗。 书初版于昭和九年(即1934年)九月,我买到的是昭和十四年(1939年)六月的第四版本。出版印刷在日本东京,发行所则是设在北京东单的东亚公司,另有销售商是西单市场的东明书局。 作者村上知行在序言里说,本书首先是北京导游册,同时也是关于北京的随笔。作者不愿意写成简单的导游手册,因为他觉得这作为读物太过于乏味,于是写成了现在这样:以自己的亲身游历过程为线索,在向读者介绍名胜、风俗的同时,信手铺陈有关历史典故,漫然诉说见解感想。北京过去的导游书籍,我只买过一本朱利艾特·布莱登(JULIET BREDON)撰写的英文书籍,书名为PEKING(《北京》),也没有仔细看。但与建国以来新出的书籍相比,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北京导游书。读他的书,像是和好朋友同行,听他向你娓娓叙说,指点门径,倾吐心绪,交流感受。 【12月29日】 上午,赴神奈川县古书会馆的旧书展卖会。10点多钟出发,由南大泽乘电车到桥本,再换车到东神奈川,下车时已接近11点半。 陈捷在电话里指点说,神奈川县古书会馆设在东神奈川车站附近反町公园边上。下车后在电车站内的一幅地图上,很容易找到了反町公园,走过去只用5分钟左右。公园很小,可还是没有一眼就看到古书会馆。问路,估计女人一般对此不感兴趣,找到了两个中年男人。第一个人对于世界上还有"古书会馆"这等机构存在,显然感到诧异;第二个人则同样苦笑对此一无所知。幸好看到以为老者,手持旧书,悠然漫步,酷似道中人的神态。上前一打听,老人嘿嘿直乐。可能是觉得我这怪腔怪调的外国人,竟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找旧书,很有意思。不过推己度人,我觉得老人更像是有一种与海外同道人相遇的喜悦。为什么不呢?同是天下爱书人,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老人很快活地随手一指--原来古书会馆就在前面不到200米远的地方。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随风招展的展卖会的旗帜。 展卖会规模不大。与前几天去过的五反田南部古书会馆的展卖会大致相当。有了五反田的经验,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或者说比我事先估计的还要好些。因为五反田还在东京城市中心区域,而这里已靠近横滨,能达到这样的规模,算是不错了。试想一下,要是在北京的丰台一带搞一次旧书展卖,能是什么样子呢?相比之下,东京简直处处都是购书的天堂。 由于这里比较偏僻,而且是展卖会的第二天,场内选书的人并不很多。在我选书期间,一直保持在不超过十个人的样子。 一个多月过来,特别是最近连续几天跑下来,书瘾真是快过足了。我也不再先绕场一周,巡视是否有迫切需要的书,以便"抢购",只是从头逐一看起。 最先是主展场边上一小间屋里的几架最廉价的书,每百元三册,折合国币两元多一本,可谓奇廉。唯廉则廉矣,却基本上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最后看到一叠线装本,大多是明治、大正年间铅印的书籍,没有中意的内容。心想百元三册,当然只能如此,翻了两翻,正要离去,不意发现其中夹杂着一册大字刊本《古文孝经》。虽稍有蛀蚀渍污,却刻印俱佳,混在一大堆垃圾书当中,颇似鹤立鸡群一般。捧在手中,心头一喜,随之却又觉得似乎不大真实。同样的书在专门卖中国古书的旧书店里要卖一万日元上下,天下怎么会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于是询之于书肆主人,答云一视同仁,并没有觉得它有什么不同凡俗的地方而需要青眼相看。喜出望外。本来花上一百元买下这一册书已经如同白捡,可是爱书的人似乎都有一种无限贪婪的欲望。既然每百元3册,为什么不另外再选两本书呢?结果又找到7册线装刻本《诗经》。与《古文孝经》加在一起8册,还需要再凑一本才成整数。正为每什么书可选而踌躇,忽然看到书架边有一8开大本英文原版泰晤士《世界地图集》。既然精刻本《孝经》都可以视同垃圾廉价甩卖,这种大路货自然更不足以值得珍惜。果然主人非常爽快而且高兴地加上这本地图,收了我三百日元,同时行礼如仪,表示感谢,我则因以廉价得到喜欢的书,从内心里向主人道了声谢。 这本《古文孝经》从内容上看,当然没有什么特出的地方,我喜欢的只是它的版刻。书开版于日本嘉永庚戌(三年),值清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由萨摩藩世子市河三亥手书上版,萨摩府学雕版颁行于藩府子弟(内封面题"萨摩府学藏板",卷末钤"萨摩府学刊行"阳文长方朱印),"使其一以诵读,一以学字"。当时日本正处于锁国末期,对于中国文化还比较重视,故有此举。这时虽不断有英美等国舰只试探进入日本港口,各藩府尚一律予以拒绝。但紧接着就陆续允许各国船舶入境通商贸易,导致十几年后,明治维新,唯西学是崇,这类中国传统书籍,也就很少有人诵读了。 此本极初印,墨色如漆。加之日本皮纸精良,可谓美轮美奂。版刻字作颜体,庄重谨饬,风骨岸然。民国十五年时,曹锟也曾刻过大字本《孝经》(所谓唐玄宗御注今文本),刊印也很精整,但字体呆板,与此相较,差之甚远。此本虽有日人训读汉籍所必需的训点,但汉字大而醒目,训点小而雅致,对于版面美观,并无多大影响,看上去依然清爽净洁。卷末刊有题识四字,曰"邨嘉平刻"。这应当就是后来帮助杨守敬刊刻《古逸丛书》的日本雕版高手木邨嘉平,"木"字略而未刻,不知是日本有此惯行用法,还是寓意于此"木"字已暗存于版木之中。检陈捷贻所著《杨守敬与宫诚一郎笔谈录》(刊东京大学中国哲学研究会编《中国哲学研究》第12号,1998年11月),知木邨嘉平大致逝世于明治十七年(清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前后,虽不详木邨嘉平行年,但按一般情况推测,嘉永三年刊刻这部《古文孝经》时,应正值他年富力强的时候。这部《古文孝经》刊刻之精美,不亚于《古逸丛书》,可以看出当时木邨嘉平的雕版技艺,已经相当高超纯熟(另据陈捷撰文介绍,此木邨嘉平系日本雕版世家,且自祖上连续几代俱袭用"木邨嘉平"一名,所以此《古文孝经》也有可能出自其上一辈"木邨嘉平"之手,但无论如何,都应是这一家族的作品)。仅此日本版刻技艺史上的价值,即值得珍之重之,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弃如故纸呢?此番东行,无意间得到两部木邨嘉平刊刻的书籍(另一部是前此在京都得到的由木邨嘉平刻序的《橘门韵语》),或是木邨之灵冥冥中还维系着与中国文化的联系,因而赐福于我。 《诗经》是嘉永己酉(清道光二十九年,公元1849年)大阪书林所刻,比上面所说的《古文孝经》早一年。书前有天明丙午(六年,值清乾隆五十一年,公元1786年)序,内封面题"嘉永己酉再刻,当是书坊据旧本翻刻。此书是日人以其国字解汉文典籍的《经典馀师》中的一部分,版刻虽远不及前述《古文孝经》,但刷印也不晚,其汉字正文字体模仿清前期之方体字,初看稍显呆滞,仔细揣摩,则别有一种厚重点韵味;而其训释内容,则汉字娟秀疏朗,假名洒脱飘逸,别具一种中国刻本所没有的韵味。虽是坊刻,亦颇不苟。欣赏书籍之美,需要静下来独自用心品味,去发现每一种书不同的美感。尾随时尚,人云亦云,即使觉得好,也不会有那种沁入肌肤的美感。 这书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册,实际上是个残本。买的时候就对全书装为7册有些犹豫,只是看到最后的第7册即卷七末尾附有版权页,就匆忙收下。在返回住所得电车上,才注意到原来少了最后一卷,即卷八。等回到住所后仔细一看,又发现卷末的版权页竟然是书商移花接木,从别的书上嫁接过来的。原来书前内封面上本镌有"大阪书林柳原藏板"字样,而卷末版权页上却首署"江户书林须原屋茂兵卫",次题"大阪书林柏原屋清右兵卫",均与所谓"柳原"毫无干系。看来这种以残充全的勾当,各国都是相同的(当然这是过去的书商所做的手脚,不是这次卖每百元三册的书商所为)。只是不知道日本书商是否受到了中国贾人的影响所致。 英文版泰晤士《世界地图集》看上去极便宜,其实是块很大的鸡肋。因为书太重,达5公斤,寄回国内需要近3,000日元,是书价的90倍。贪便宜往往如此。拣的时候很兴奋,拿到手里却常常很让人沮丧。虽然沮丧的原因不尽相同,但我想大多数赶书市大批往回兜书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体验。花300日元买下这几部便宜书之后,进入主展场又慢慢寻觅。一边读书,一边选书,总共三个小时,选出4册书。回到住所,已将近4点,稍慰饥肠,便坐下来一一品味大半天的收获。 (1)《日本的城》(《日本の城》),鸟羽正雄著,创元社刊《创元选书》丛书中的一种,昭和十五年(1940年)7月初版,昭和十六年第四次印本(600日元)。 买这书本来是为自己了解中国古代城市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做参考,可这书却是由非专业人士写给专业以外的一般读者阅读的介绍性书籍,似乎有违初衷。实际上专业与非专业是相对的,若论研究中国古代城市,在一定程度上自己可以说属于专业人士,可对于日本古代城市的知识来说,却几乎一无所知,与一般读者没什么差别。这本书从历史角度概述日本城郭的发展过程、它的种类和构造等等,简要明了,其实很适合我的需要。至少目前正符合我的程度。 古人讲人身修养之形成,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今盛行旅游,稍有文化的行游者,往往借用"行万里路"这句话,说出游是为了增广见闻以提高学识。其实学海无边而人生有涯,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要想两全其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恐怕只能梦寐求之,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做到的(明清之际的顾炎武,大致是做到读书、走路两得其美了,但他是盖世奇才,一般人恐怕不好随便相比)。退而求其次者,则只能依据个人的偏好和具体条件而取舍倾斜了。 用不到一个钟点的时间,把这本书粗粗翻看一遍,我对日本古城已有了基本的了解。而去看古城遗址,不仅费时、费力、费钱,得到的知识也七零八落,不全面也怒系统。人类文化的积累,很大程度上就是书籍的累积。时至今日,已非司马迁之时代可比,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一一通过足履目验去直接获取知识。术有专精,业有分工,通过书籍间接获取知识,应当是最普遍地途径。至少我相信来日本参观古城址的中国人中,很少有人能够得到这样系统的知识。在这一点上,我是笃信百见不如一闻的。 该书出版时,日本正处在举国疯狂的侵略战争状态中,所以书中颇有一些那个时代的不伦不类的胡话。这样战后一般也就不会重印了。这书在当时应当是一本商业性较强的非学术书籍,可是作者却有很强的学术意识。虽没有什么文彩可言,叙事却简练干净。要是现在出这种书,不知要缀加多少毫无必要的花样,增加几多篇幅。 书系精装,封套白纸素底,上下两端,各缀有一道与蜡染布颜色相似的蓝色花纹图案,通贯封面、书脊与封底,上窄下宽,秉承中国典籍天头小、地脚大的古意。书名、作者、丛书名、出版社名,都用宋体端端正正居中排印。丛书名和出版社名分别靠近上下两端图案,颜色是与图案相同的蓝色;书名和作者却用紫红色。红、蓝两色,相互衬映,看上去颇有明清套印本的韵味。看似简单,却品位十足。看多了这种封面设计,时下花里胡梢的图书装幀,真是不值得一顾(这书封套里面硬纸板封面上的图案也很雅致,只是过去的藏书人把封套粘在了封面上,没法仔细欣赏封面设计)。 (2)《中国人的生活景象》(《中国人の生活风景》),内山完造著,东方书店《东方选书》丛书中的一种,1979年6月初版首次印本(500日元)。 可能与头脑简单,惯于直线式思维有关,对于书籍装幀,我总是偏爱简洁的风格。内山完造这本书的封套,是在浅米色的底色上,印上咖啡色的字,中间偏下缀加海蓝与深蓝相并的色带。封套内的封面,风格也大致相类。这在70年代以后日本的出版物中,应该算是相当简洁的了。书中每一章标题占一页,字很小,居左上角竖排;右下方对角位置上则缩印有一幅黑白版画,出自作者的弟弟内山嘉吉之手。画面平实近人,与50年代以前中国的黑白版画风格相近,很雅致,而且贴切书的内容。500日元一本,算不上怎么便宜。买下这本书,主要出自对内山先生的崇敬。至于这部书本身的吸引力,其装幀设计形式,至少不逊于书的内容。 作者内山完造先生,因为与鲁迅先生的特殊交往,成为中国人熟知的朋友。他生前总共出版过12册关于中国的随笔集,战前6册,战后6册(另外还编集过两本同样内容的随笔)。这本书是在他身后主要从上述文集中选取编集而成,重点放在内山先生对于中国人生活观念的认识上。从1917年在上海开办内山书店时起,他就痛感当时日本学者单纯通过文献来研究"中国文化"与中国实际社会生活的隔膜,从而不间断地向日本介绍他通过自己与中国普通民众的共同生活而切身感受到的中国人的生活形态。 内山完造和他的妻子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对于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的认识,充满善意和理解,并洋溢着温馨的友情。除了基督教徒的爱心之外,我想更重要的还与他在中国取得的事业成功有很大关系。 内山完造在中国的生活确实非常幸运。1917年他刚到上海开办内山书店时,仅携有此前四年间辛苦积攒下的240元现金,和一个装有80多册圣经、赞美诗等宗教书籍的废啤酒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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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
经济
2013/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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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化与国有化之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国进民退"、"国退民进",不是国内事务,而是国际事务,是本国政府、人民和外国资本之间争夺本国经济主权、政治主权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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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撒母耳记上》开始阐释圣经政治哲学,根据以色列王权政治的起源、特征和体制等历史记载,探讨神权和王权、社会政治力量的制衡、正当性和合法性等政治哲学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