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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经典的经世取向与经典诠释的实践性存在紧张,所以本文所探讨的这两种类型的「解释的张力」乃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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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思想委员会的教授马克·里拉(Mark Lilla)的一本小书"The Reckless Mind: Intellectuals in Politics" 被翻译为中文出版,译者为这本据说描述了20世纪欧洲某些最重要的"知识分子"如何趋向于"暴政"的著作起了一个言简意赅的标题:《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知识分子"和"政治"都是极富争议的概念,把两样搁到一块,岂不是大有麻烦?果然,一看书的目录,在被作者称之为"亲暴政的知识分子"的名单中,不乏大名鼎鼎的人物:海德格尔、施米特、本雅明、科耶夫、福柯和德里达......好在"知识分子"和"政治"同时也是极其严肃的概念,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这样的论题写不成一部像保罗·约翰逊《知识分子》那样的轻薄猎奇之作。如果说有"家族相似性"的话,我倒愿意把这本书看作是在向《知识分子的鸦片》致敬。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的问题意识来自于雷蒙·阿隆所谓"知识分子对民主国家的缺失毫不留情,却对那些以冠冕堂皇的理论的名义所犯的滔天罪行予以宽容"。而马克·里拉在书中确也常常引阿隆为同调:"阿隆是对的:在法国,正是浪漫的、'忠诚的'知识分子为20世纪的暴政助纣为虐。但德国呈现的图景与之迥异,阿隆对此也了如指掌。" 既然《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拒绝靠揭名人"隐私"来媚俗,那么它就必然将"知识分子亲暴政"看作是"思想史事件",而非简单的"生活事件"或"道德事件"。尽管马克·里拉往往忍不住要对"知识分子"说一些风凉话:"他们是政治上的窥视癖者,经由精心的算计,手握回程票前往暴君的领地作秀,对那儿的集体农庄、拖拉机厂、甘蔗林、学校无不连声称道,但奇怪的是,他们从不造访监狱",就差说拿"津贴"之类更难听的话了。可惜对本书所论述的如海德格尔、本雅明、福柯和德里达这些以"思想"为"志业"的"知识分子"来说,这些话基本上是无的放矢!因此,"亲暴政"还是要放回到思想史的脉络中来理解,也即不是从性格、个人品行和生活经验--譬如"身不由己"啊、"贪图福贵"啊--而是从知识分子的智识活动中发现"亲暴政"的思想基因。可以想象,马克·里拉的工作就像试图从浩瀚无际的宇宙中离析出深邃莫名的黑洞,尽管在态度上不忘"同情之了解",努力将"黑洞"与"宇宙"区分开来,却又无法克服"黑洞"乃"宇宙"之"起源"的悖论:"黑洞"是"宇宙"的源泉,驱除了"黑洞","宇宙"怎能存在?譬如在讨论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时,作者相当敏锐地指出:"从这本书里看出了对现代性的深刻反抗",但他又不能回避这种反抗与"纳粹"之间的关联:"正如海德格尔所暗示的那样,如果'世界'是文化的乃至民族的体系,那么《存在与时间》就可看作是民族复兴的蓝图。民族复兴,这正是在该著作出版数年后,海德格尔对国家社会主义寄予的希望。"只好含含糊糊地说:"人们无从探究海德格尔意欲通过其哲学传达的政治教义(如果有的话),无法了解他最终是如何看待他本人在当代史上的这纵身一跃的。" 马克·里拉的问题不在于"孩子"和"洗澡水"之间无法做出"扬弃",而是"扬弃"的标准太过僵化。当他把自由主义所界定的以资本主义"自由-民主"共识为前提"现代性"视为唯一真理时,自然就将所有批判、质疑和反抗这一"现代性"的行动与实践称为"暴政",牢牢地钉在了历史和道德的耻辱柱上。既然"暴政"的标准是事先预定的,无法讨论的,这就使得《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不仅不能历史地分析那些所谓"暴政"是如何产生的,而且也无法细致地勾勒出"亲暴政的知识分子"思想与社会语境的对应关系。即使就"思想史"内在理路而言,马克·里拉也被自己的"定见"和"偏见"所束缚,非常化约地把复杂多变的思想路线引向既定的目标和结论。譬如书中已经发现本雅明早期著作《德国悲苦剧的起源》中神学和政治的思考受到了卡尔·施米特的启发--尽管本书在论述本雅明之前,已经用了一章的篇幅来讨论施米特的思想,可在这儿还是要贴标签式地强调施米特是"后来为纳粹效力的右翼法学家"--但为了强调晚期本雅明的"迷途知返",一定要把他的绝笔之作《历史哲学论纲》打扮成对"弥赛亚主义"的神学观对早年神圣的暴力、激进的决断主义和政治虚无主义的冲突和克服,并且借用本雅明朋友肖勒姆的话,说在这个封闭式的文本中,历史唯物主义已经消失殆尽,残留下来的唯有这个术语本身。甚至把未能对法西斯兴起引发的"例外状态"做出有效的回应,也当作是"历史唯物主义"的罪证。如此草率地处理历来被视为内涵极其晦涩和丰富的《历史哲学论纲》,的确让人觉得"偏见"的力量高于一切。姑且不论这篇本雅明的经典文献所牵涉的历史语境和思想脉络,仅就文本本身来看,《历史哲学论纲》第八节所言:"我们从被压迫者的传统学到:我们活在其间的这个'例外状态'其实不是例外而是常规/统治(rule)。我们必须达到具有这种洞察的历史理解,才能够清楚的了解,我们的任务是让一种真正的非常状态发生,那将会增进我们与法西斯斗争的处境",其意涵也就超越了上述简单的结论,不难看出本雅明致力于从神学启示和施米特的"决断论"中结合马克思主义发展反抗世俗统治"哲学"的努力。意大利学者阿甘本(Giorgio Agamben)曾对本雅明和施米特在"例外状态"问题上一系列交错呼应做出过相当精彩的分析,可惜书中只字未提。 类似这种文献的错漏导致粗糙甚至粗暴的言论,在书中并不少见。最典型的莫过于马克·里拉指责《规训与惩罚》是福柯最不成功的历史著作,理由是这本书比不上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看了索尔仁尼琴的书就不会"认为西方的教室形同监狱。"只要对福柯的权力理论稍有理解,就不会用如此可笑的逻辑来质疑他的思想。围绕着《规训与惩罚》,福柯的大量著述--特别是在法兰西学院的系列讲座--已经很清楚地揭示出他从来就不曾否定过传统的压迫形式,只是希望发现重新将"身体"和"生命"结合进"治理术"中的新权力机制,他称之为"生命权力"或"生命政治"。 书中出现如此明显的讹误,我相信不是作者知识水平和学术训练的不足。套用《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英文题目,"The Reckless Mind",马克·里拉大概也有一个"草率的头脑",他一听到"政治"就想到了"暴政"。这种"政治恐惧症"让这本书成为了如马克·里拉者--毋庸讳言,他也是知识分子之一种--遇到"政治"陷入思想"窘境"的真实写照! (马克·里拉:《当知识分子遇到政治》,邓晓菁 王笑红译,新星出版社2005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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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内亚总统阿尔法·孔戴在中国大连出席夏季达沃斯论坛时,接受了FT中文网总编辑张力奋的专访。他说,他和中国的双边关系,不是用几内亚丰富的矿产来换取中国的资金、技术和基础设施;就一些西方国家批评中国的非洲政策,他回应说,中国不是“新殖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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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中国社会性质的判断、对未来道路的选择上,几乎难以找到可以被共享的思想资源。本文试图以新启蒙思想为坐标,对当下的诸种理念做一个简要的梳理和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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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法学界主流的法律移植论事实上在创造一种有利于"与国际接轨"的法律意识形态,从而推动立法中进行大规模法律移植。但一些立法超出了现实条件许可,造成对国家利益和国民道德声望的损害。这种陷阱尤其体现在知识产权立法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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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为什么要将地震之类的大灾害与国家主义的异常凸显联系起来,那是因为我联想到发生于1923年的震度为六级的关东大地震中,发生了屠杀朝鲜人事件、龟户事件、甘粕事件等,以及其后十年、二十年在这个国家出现的超国家主义的历史。 至于战后长达六十三年的日本的民主主义,我所寄予希望的,惟有反复强调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以及国人的新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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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私有为目的的国企改革引发了很多激烈讨论,如“郎顾之争”等等。本站曾于2006年刊发汪晖文章《改制与中国工人阶级的历史命运》,该文详细分析了江苏通裕集团公司改制中出现的国有资产大量流失问题。2009年7月通钢集团事件的爆发,继续说明在国企改制、国退民进的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不是偶发的。本站特此编写国企改制专题,供进一步阅读讨论。--人文与社会编辑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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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官方决定9月20日向联合国提交入联申请,此举将产生什么影响呢? 程序上还存在一定问题。巴解组织执委会成员阿什拉维表示巴勒斯坦已经争取到联合国193个成员国中122个国家的支持,最终有望拿下130票,获得通过提案所必需的三分之二多数赞同。然而,入联申请的审批,是从安理会开始的,而美国已经扬言要否决提案,庇护以色列。美国去年二月曾否决过谴责以色列的提案,此外,美国国会停止对巴勒斯坦的援助也不是不可能。 以色列方面对巴勒斯坦可能加入联合国感到忧虑。长期担任以方和谈代表的国际法专家丹尼尔•雷斯纳认为,巴勒斯坦入联会引起混乱,因为奥斯陆协定后巴以双方签署的所有法律文件都将失效。但阿什拉维反驳道,以色列人在危言耸听,1988年巴勒斯坦就已经建国,并且获得了全世界的承认。入联不会否定已经签署的协议,反而会增强其效力。 依照巴勒斯坦官员的说法,巴勒斯坦在约旦河西岸驱除以色列势力的斗争,将因入联获得重要支持。犹太人国家在外交上将遭受明显的损失,而且各种各样的国际正义机制将被引入巴以冲突之中。7月份进行的一次民调显示,绝大多数巴勒斯坦人支持入联申请。四分之三的巴勒斯坦人要求政府说到做到,九月之后就向被以色列军队占据的区域派遣警察,并开始建设机场,无论这些举动会造成何种后果。(南渝霜华 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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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专递
2010/02/02
| 阅读: 1664
封面选题:欲望中国的价值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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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翔《劳动或者劳动乌托邦的叙述》系列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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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讨论国有企业问题的时候,许多人经常不言自明地假设私有企业被他们的所有者很好地控制着,而不讨论私有企业的代理问题。如果我们将理想化的私营经济部门与现实中的国有企业作比较,毫不惊讶,前者会优于后者。但现实世界中,并没有清晰、系统的证据表明国有企业是经济的负担。私有化不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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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十年,“中国崛起”被视为最重要的关键词;下一个十年,“中国如何影响世界”将成为最核心的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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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污染、资源浪费之类问题来,放生、流浪猫救护似乎是小事,但因为牵涉到情感问题,在它们还只是刚露苗头的时候就应该加以重视,因为一旦这些不利于野保工作的习惯流传开来,成了一大群人的情感需求,再规范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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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府就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领海基线发表声明,称"钓鱼岛、黄尾屿、南小岛、北小岛、南屿、北屿、飞屿的领海基线为下列各相邻基点之间的直线连线"、"赤尾屿的领海基线为下列各相邻基点之间的直线连线"。领海基线在国际法中有什么样的地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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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农业发展正面临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挑战:一是面临着国际国内农产品价格倒挂的压力。二是面临着农业生产成本上升的挑战。三是农业支持保护制度面临新挑战。四是农业生态环境难以承受当前的农业生产方式,所面临的挑战和压力前所未有。五是农业科技实力不强。六是农业生产的组织化程度和市场化程度比较低,还面临着很多现实的困难和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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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山东枣庄市土地资本化试验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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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代以来,“官场小说”颇为兴盛,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影响,但在文学界却很少被纳入研究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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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起义报」2004年刊登安东尼·芬通的文章,揭露了美国政府当年2月底策划海地政变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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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岛,距离朝鲜半岛主岛50英里,一直以来被称作这个星球上最具田园风光之地。这座706平方英里的原始火山岛上有三处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认定的世界自然遗产。然而济州岛的历史却与田园牧歌相去甚远。在1948年,也就是韩战爆发之前的两年,济州岛上的岛民就为朝鲜半岛被划分为南北两部分而发动了一场武装起义。在美军占领下的本岛南韩政府很快就镇压了这场济州岛武装起义。当时,南韩的警察与武装军队屠杀济州岛岛民并且摧毁当地村庄。韩国历史学专家约翰•梅里尔(John•Merrill)估算那次屠杀的死亡人数可能超过30000人,这一数字大约占济州岛人口的15%。几十年后,一个政府委员会对济州岛起义事件进行调查。在2005年,韩国总统卢武铉为当时本岛政府的暴行致歉并且将济州岛命名为"世界和平之岛"。今天,济州岛再一次面临美韩联军的暴力威胁:在济州岛最美丽的海岸上,建一处海军基地。四年多来,济州岛岛民以及和平爱好者们冒着生命危险,长期坚持抵抗海军基地。世界也面临着和平威胁。最近,韩国首尔的《中央日报》将济州岛形容为"国防线的先锋"--战线距离中国只有300英里。在这滩浑水里,济州岛海军基地还将组织约20艘美韩战舰--包括潜艇、飞行器运输舰以及驱逐舰,其中的一些军舰将会被用来配合"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对于美国来讲,建造济州岛海军基地的意图在于加强针对中国的武力--并且为军事冲突预先设置可掌控的军事基地。世界最不想要的事情就是中美进入战争边缘。现在发生在济州岛的抗议活动被认为是反抗在亚洲发生一场潜在却极富毁灭性的大战的关键一搏,同时这些抗议活动也旨在于反抗那个把世界引向更加动荡的根深蒂固的体制结构。毫无疑问,中国认为这个海军基地威胁到了他的国家安全。至少,这个海军基地将会引起一系列反抗并且引发中韩之间的军备竞赛,美国也会无可避免地卷入。如果不能阻止这样一个危险且具有毁灭性的规划,那么将会引起一系列影响远远超出亚洲范围的后果。我们简直不用想就知道,如果得知中国要在美国海岸线建造军事基地,华盛顿政府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济州岛的这座新的海军基地所在的江亭村(Gangjeong),是一座以务农和捕鱼为生的村落,现在这个小村庄不得不成为保卫和平的战场。江亭村(Gangjeong)的和平保卫战作为一个由民众发起的草根运动,已经远远超出济州岛军事化所引发的话题。人权,环保以及言论自由的情况同样岌岌可危。尽管地处偏远,江亭村(Gangjeong)对于相信全球社会公正的人们来说仍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战场。韩国在一月份的时候开始建造军事基地,但是持续的抗议使得这项工程不得不在6月份中止下来。一位目击者报告说这座小村庄里的村民们的非暴力抗议活动已经导致一些逮捕事件的发生,一些电影制作人,博客作家,牧师神职人员,社会活动家--尤其是社会性的网站负责人以及这次运动的领导人被锁定。就在上个月,防暴警察冲入了一个非暴力集会并且逮捕了三十多位活动参与者,包括江亭村(Gangjeong)的村长--他是韩国的和平组织中最有影响力的领导人之一,被逮捕的还有一名天主教的牧师。基本的民主理念也遭到亵渎,在2007年这个海军基地建设的授权表决会上,87个人的选择决定了这整个村庄1900个村民以及岛屿上5000个岛民的命运,据报道其中一些选民还涉嫌受贿。岛民被告知此军事基地还将兼饰游艇观光中心,确实这也是停泊在该岛码头的船舶获取商业利益的唯一途径。但是这种论调很难让人置信,除非是因为同时在另一个海滨已经开始了一个大规模港口扩建工程,并且在2012年夏天即将竣工。还要有人宣布这个新的港口将会拥有巡航班轮。江亭村(Gangjeong)的村民完全了解如果他们和平的呼声不被重视的后果,也就是:南韩以及外国军事人员、先进武器装备的介入将会使得已经承受了许多痛苦的小岛卷入整个世界的纷争之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未来超级大国间冲突的种子正被播种在一个生态保护区和和平之岛上。作者诺姆•乔姆斯基最近的一本书是:《9•11,是否还有另一种选择?》,他是剑桥麻省理工大学语言学以及哲学的荣誉退休教授。2011年10月7日,星期五,发表于《新评论》(New Analysis)的"说出真相"(Truthout)栏目,观察者网翻译。译者:郭世嘉 张敏 余果英文:The Threat of Warships on an "Island of World Peace"Friday 7 October 2011by: Noam Chomsky, Truthout | News Analysis Song Kang-ho, an activist opposing a naval base under construction, near the construction site, in Gangjeong village on Jeju Island, South Korea, August 2, 2011.Jeju Island, 50 miles southeast of South Korea's mainland, has been called the most idyllic place on the planet. The pristine, 706-square-mile volcanic island comprises three UNESCO World Natural Heritage sites.Jeju's history, however, is far from idyllic. In 1948, two years before the outbreak of the Korean War, the islanders staged an uprising to protest, among other issues, the division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into North and South. The mainland government, then under U.S. military occupation, cracked down on the Jeju insurgents. South Korean police and military forces massacred islanders and destroyed villages. Korea historian John Merrill estimates that the death toll may have exceeded 30,000, about 15 percent of the island's population.Decades later, a government commission investigated the Jeju uprising. In 2005, Roh Moo-hyun, then South Korea's president, apologized for the atrocities and designated Jeju as an "Island of World Peace."Today Jeju Island is once again threatened by joint U.S.-South Korean militarization and violence: the construction of a naval base on what many consider to be Jeju's most beautiful coastline.For more than four years, island residents and peace activists have engaged in determined resistance to the base, risking their lives and freedom.The stakes are high for the world as well. Recently the Korean JoongAng Daily, in Seoul, described the island as "the spearhead of the country's defense line" - a line recklessly located 300 miles from China.In these troubled waters, the Jeju base would host up to 20 American and South Korean warships, including submarines, aircraft carriers and destroyers, several of which would be fitted with the Aegis ballistic-missile defense system.For the United States, the base's purpose is to project force toward China - and to provide a forward operating installation in the event of a military conflict. The last thing the world needs is brinksmanship between the U.S. and China.The protest now taking place on Jeju counts as a critical struggle against a potentially devastating war in Asia, and against the deeply rooted institutional structures that are driving the world toward ever more conflict.Not surprisingly, China sees the base as a threat to its national security. At the very least, the base is likely to trigger confrontation and an arms race between South Korea and China, with the U.S. almost inevitably involved.Failure to prevent this dangerous, destructive project may well have consequences reaching far beyond Asia.We need not speculate how the Washington would react were China to establish a base near the U.S. coast.The new base on Jeju is located in Gangjeong, a farming and fishing village that has reluctantly become the site of an epic battle for peace.The resistance is a grassroots movement that goes well beyond the issue of the island's militarization. Human rights, the environment and free speech are also at stake. Though small and remote, Gangjeong is an important battleground for all who believe in social justice worldwide.South Korea started construction of the base in January but protests halted the work in June.An eyewitness reports that the villagers' nonviolent resistance has led to arrests targeting filmmakers, bloggers, clerics, activists on social-network websites - and most notably, the leaders of the movement.Last month, riot police broke up a nonviolent rally and arrested more than three dozen activists, including the mayor of Gangjeong; the leader of one of the most effective peace groups in Korea; and a Catholic priest.Basic democratic ideals are also under threat. In the 2007 vote to authoriz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aval base, 87 people, some of whom reportedly were bribed, decided the fate of an entire village of 1,900 and an island of more than a half-million people.Islanders were told that the military base would double as a tourism hub for cruise ships - indeed, that it would be the only means for such ships to dock at the island, yielding commercial benefits. The claim is hardly credible, if only because at the same time, on a different shore, a massive port expansion project has been underway and could be completed by summer 2012. It has already been announced that this new port will host cruise liners.Gangjeong villagers know full well what their future holds if their cry for peace is not heeded: an influx of South Korean and foreign military personnel, advanced armaments, and a world of suffering delivered to a small island that has already endured enough. The irony is that the seeds for future superpower conflict are being sown on an ecological preserve and island of peace.(Noam Chomsky's most recent book is '9-11: Was There an Alternative?' Chomsky is emeritus professor of linguistics and philosophy at the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in Cambridge, M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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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利奥兰纳斯,普鲁塔克笔下的罗马英雄,他的故事被人过中年的莎士比亚翻阅,拿来讲述贵族和平民各 自的哀叹:英雄并不是真英雄,小人也不是真小人。《科利奥兰纳斯》在莎剧中很特殊:没有枝蔓的情节和 无关的笔触,像是一次提纯了的思辨;主题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面儿上不过是个传奇故事,底下交织的是 个人主义和阶级斗争的两套话语。由林兆华和易立明共同执导的人艺版,同样六个字的名字:大将军寇流兰。清末民初春柳社演林纾改译的《黑奴吁天录》,以美国黑人的悲惨遭遇来“冀我同胞 警醒”,主人公乔治唤作“哲而治”。从科利奥兰纳斯 到寇流兰,道出了文明戏以来外国经典中国化的历史, 搁在中国话剧百年庆典的尾巴上,有怀旧之感。民间故事 儿时有一部动画片,讲一个众人敬仰的大将军,原本闻鸡起舞、战功彪炳,后来居功自傲、胡吃海塞,连 报晓的公鸡也祭了五脏庙。敌兵再犯时,骄傲的将军成 了窝囊废。寇流兰的姓名不由让人想到宋代的寇准。依稀记得插图版的《中国通史》里“澶渊之盟”里,他伸出的三 个手指头。辽国侵略北宋,皇帝想弃城逃跑,寇准急 了:谁建议说“跑”,谁该杀头!苟且的皇帝这才想起江山社稷和春秋大义,硬着头皮率兵,居然打死了辽军主将,于是赶紧借机议和。寇准反对,然君意已决,只 好出下策。他伸出三个指头,威胁前去议和的人:赔款 高出三十万银绢,要你的命。使者不辱使命,真宗于是 载歌载舞。宋朝皇帝不光怕打仗,而且怕能打仗的将军——轻则监禁,重则斩首。中国皇帝实在是充满政治斗 争的智慧,莎士比亚弑君的麦将军是最好的佐证。《杨 家将》的故事里,真宗要杀杨六郎,寇准说,不碍事, 辽国一进犯中原,皇帝就得把杨六郎放了。过了几天, 辽国没有动静,八贤王着急地说:辽国怎么还不来进犯 中原啊?民间的戏曲故事里,皇帝总是胆小如鼠然而死要面 子,宫廷史总是由奸臣或良将共同书写。科利奥兰纳斯 是一位远在古罗马的骄傲的杨六郎。故事的背景是共和 制下的罗马,对英雄生杀予夺的不是皇帝,而是由无数 平民组成的群众。寇将军在战争中保卫了罗马,却因为辱骂平民而失去他们的选票。在罗马人和寇将军之间搬弄是非的是两个护民官。英雄不敌乌合之众,被迫离乡 背井。米尼涅斯这位罗马的八贤王只好巴望沃尔西人来 犯,好让大家想起寇六郎的好处来。故事前半部分情节的通俗版大致如上。演出开始于文本,有一处关节点早早流失在了翻译过程中。《科利奥 兰纳斯》中的贵族口吐亚历山大体韵诗,平民说的却是 后来被易卜生全剧采用的散文体。语言的差异不仅用作 人物身份的区分,更像是对历史胶片的一次洗印,使的 阶级话语显影于远古传奇中。英若诚先生的翻译抹去了 这一层,贵族和平民开口通通是口语。这么一来,台上 也就少了一张血色的天幕,多了一份说书的天马行空。 寇流兰不允许自己与恶臭的平民妥协。想让他撩起 衣服向群众秀一下二十七处伤疤?省省吧,他宁愿再挨一刀也不肯出这个洋相。 王朔有个调侃的词儿叫“俗人”。文明戏开山老祖汪笑侬改编过一出传统戏曲,说的是上古时期尧帝遍访群贤后游说许由,要把帝位禅让给他,许由逃至荒郊的 河边,洗耳去污。尧帝对于贵族阶层而言,许由对于贫 民阶层而言,都不是俗人。寇流兰宁可挨刀的台词其实 稍有自夸的嫌疑。虽然勉为其难,但为了一劳永逸地做 万人之上的执政,他还得跟群众讲两句话,因为:“既然他们需要的,只是我的脱帽致敬,不是我的 竭忠尽瘁,那么我可以学习一套卑躬屈膝的本领,尽量 向他们装腔作势。 ”(第二幕第三场) 这么一看,剧本里的寇流兰大将军撇开傲气不说,到底还是个俗人。个人悲剧 寇流兰对其他贵族倒是平心静气的,只是对群众采取了类似许由对尧帝的作法——跟你多说一句脏了我的嘴。可是,眼看着执政的位子像煮熟的鸭子摆在了眼 前,他还是妥协了。寇流兰:向你们讨一个执政做要多少价钱?市民甲:那价钱就是您必须好好地请求。(第二幕第三场) 平民对寇流兰的要求不过是最起码的尊重。寇流兰还是很火大,因为事情看来并不是简单地要他说个 “请”字,去河里刷刷牙就完事。“必须”二字侮辱的是他的人格,是挥过来打他的拳头,是妄图将他高贵的头颅摁向泥土的脏手!绝不!他的精神永远是独立完整 的不容玷污!一提到平民他就想起流氓、废物、该死的 东西、敬天畏上的叛徒、套着人类躯壳的蠢鹅、反复无常、腥臊恶臭的、多头的畜生⋯⋯如今这些贱民开始发号施令了,米尼涅斯还挡在他和那些畜生中间替他辩 护,说那些詈骂只是他一时气愤。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 诬蔑?于是他跳着脚说:“即使我像午夜的睡眠一样善于忍耐,凭着乔武起誓,我也不会改变我这种意思!”他甚至还说出这样的话:寇流兰:赶快拔去群众的舌头吧⋯⋯政府将要失去 他所应有的健全,因为他被恶势力所统治,一切善政都 要无法推行。西西涅斯:他说的全然是叛徒的话,他必须受叛徒 的处分。(第三幕第一场) 拔去群众的舌头,除了处死护民官的引申义之外,字面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在警告罗马贵族们,群众一旦夺权,对社会的安定团结十分危险。寇流兰想从人民的 手里获得权力而不能,其原因恐怕并不只在两个护民官 的挑拨。护民官西西涅斯的眼睛是雪亮的:寇流兰若做 执政,必定成为罗马的第二个卡里古拉皇帝;把寇流兰 驱逐出境,则后患无穷。在这个结骨眼上,惟一可行的 办法似乎只有把他关起来。莎士比亚既是给都铎王朝编年的御用史官,也是茶 楼酒肆添油加醋的说书人。他喜欢用历史比照着故事, 向虚构举起真实的镜子。故事里有贵族和平民的不同视 角。后来的发展证实了护民官的看法——寇流兰果然叛 国。文艺复兴的故事这才开始上演:个人主义者寇流兰 成了开山海关放清兵入关的吴三桂。古人通常不会扯到 个性悲剧,而是“变节”二字。杨六郎如果投靠了萧太 后,宋真宗也不会央求八贤王去游说,因为总还有杨五 郎、张六郎可以上阵,这就是地广人多的好处。有一点 莎士比亚略去不说了:普鲁塔克的故事里,寇流兰死 后,罗马还是打败了包括沃尔西人在内的敌人,统一了 意大利。看来,意大利的历史是人民写的,人性在历史 面前如此渺小,这是后话⋯⋯英雄成了叛徒,这中间的过程寇流兰有没有犹豫? 普鲁塔克笔下没有所谓心灵的拷问,莎士比亚沿袭了这 一点。我想他们是在写实。叛徒有两种:一种是拷打出 来的,另一种是潜在的。寇流兰在投靠敌人时显然顺应 了他的天性,因为他自设了一个非此即彼的两难局面, 总要求自己在社会责任和真实自我之间做抉择。在他的 价值观里,社会和个人是不可调和的。他的真实只有一 种。他即不关心“真实”有何前提条件,也不关心它对 其它任何人是否有害。他毕生追求的“真实”不过是 “真我”,只对自己负责,不顾任何他人的存在价值。 对“自我 ”的偏执成了寇流兰的心结。他的所 谓“高傲”与人无关,与社会无关,只与那个无限放大的自我 有关。普鲁塔克一度把他比喻为阿基琉斯,莎士比亚也用了类似荷马的语言赞美这位天神般的将军。在寇流兰 身上,我们看到与阿基琉斯相似的原则——至高无上的个人荣誉。二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对个人荣誉的看法。阿基琉斯懂得,在世为人,个人不该违背世俗的荣誉法 则。诸神只破坏了他与战友的关系,并没有蒙蔽他的心 智。即使对阿伽门农再不满,他只是不参加战斗,而没 有为了复仇倒向特洛伊那边。对寇流兰来说,战争只是 凸显个人荣誉的手段,个人荣誉与世俗荣誉是对立的。 报国即是屈从世俗荣誉。个人主义者无祖国。比如,当 他得知沃尔西人来犯时是欣喜若狂的,没有丝毫对于罗 马安危的担忧。使者:将军,沃尔西人起兵了。 马歇斯:我很高兴,我们可以有机会发泄发泄我们积余的精力了。 人是万物的灵长,一切围绕“我”存在。在全军战略性撤退的时候,“我”孤军奋进。执政不是为了治 国,是为了从今往后“我”不再“必须”怎样怎样。贵族 拿“我 ”无可奈何,畜生一样的平民更没辙了。“我”对自我价值的设定只单纯是社会价值的对立物, 凸显了个人可以脱离本阶级,甚至人类社会而独活。所 以,寇流兰离开罗马时说:“⋯⋯我放逐了你们⋯⋯对于你们,我只有蔑视; 我离你们远去!这世界还有别的地方。”(第三幕第三 场 )意大利并非只有罗马和科里奥利两个城池。但个人 主义者寇流兰为了体现他的孤绝,实现他的自我价 值,只有一处可去——敌首的怀抱。一切行为不过证 明了以下这个真理:“我”活着多么孤绝!证明的过 程本身导致了进一步的孤绝,循环往复,寇流兰用行 动 给“自我毁灭 ”这个词做了最好的示范:毁灭自 “我 ”开始。 接下的故事几乎完全属于普鲁塔克:罗马群众追悔 莫及,罗马贵族得意洋洋。白发苍苍的佘太君出马,携 媳妇二人跪求儿子。寇流兰本来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看到老娘和娘子的泪眼,很快第二次变节。但收留他的 敌首奥迪乌斯和沃尔西人不干了。罗马感谢寇流兰替他 们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不过既然引兵入城的也是同一 个人,那么,双重叛徒寇流兰被杀是情理之中之事。罗 马和科里奥利双双遗弃了他,正如他曾遗弃它们一样。 寇流兰就这样结束了他辉煌、孤绝和悲剧的一生。莎翁 一笔浓墨给文艺复兴那高光的、大写的“人”画上了阴 影,印证了个人主义者的悲惨下场。 在伊丽莎白女皇那里,叛国罪是要砍头吊在伦敦塔 上的。文人叛国的蛛丝马迹通常从他的文字里找。剧作家在十几年写的某段台词可能成为最好的呈堂正供, “文字狱”是白纸黑字的历史真实。普鲁塔克的故事原样摆在那儿,莎士比亚下笔时想到阴森的伦敦塔多少会有些如履薄冰,所以未曾给寇流兰添上一段类似李尔王 在沙漠中的“雷电颂”。剧作法强调主要人物的性格应 该有发展,寇流兰是个例外。我同意布莱希特的看法, 寇流兰从一个与罗马血肉相连的真正的罗马人变为罗马 的死敌,其原因正在于他丝毫没有发生变化。[1]他是罕 见的不像主角的主角。似乎可以称呼他为贵族甲、乙或 丙,正如平民在剧中的称谓: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平民/ 贵族 由现实中的民工扮演罗马平民,舞台上的故事似乎多少有了现代语境。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把观众拉近莎士比亚的好想法。然而,这一忠于莎士比亚的锋芒恐怕 从提出那一刻就有些底气不足。气质很秀才的濮存昕演 起大将军平添了一些剧中人不该有的秀气,然而印证了 蓝血精英蛮不讲理背后必然存有高贵儒雅的气质。对贵 族的无端好感是集体无意识的症状之二。要塑造一个风 度翩翩的君子,最简单就是让对手显出小人之心。对护 民官的处理淡化了其为人民代言的一面,突出了流氓无 产阶级的一面。西西涅斯:去,叫民众来。我以人民的名义亲自逮 捕你,宣布你是一个企图政变的叛徒、公众幸福的敌 人。寇流兰:滚开,老山羊!众元老:我们可以替他担保。 考密涅斯:老人家,放了手。 寇流兰:滚开,坏东西!否则我要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摇下来。 西西涅斯:诸位市民,救命啊!(第三幕第三场) 剧本中,寥寥几句话,肢体冲突是可见的。考密涅 斯口中的老人家也许是西西涅斯,或者是从旁边冒出来 的某个不刷牙洗脸,貌似糟老头的“贱民”。台上的西 西涅斯由一个青壮年男演员扮演;考密涅斯的话不见 了;当寇流兰威胁说要打西西涅斯,后者像被气功攻 击,倒地佯装受伤,连喊救命。接下来的场面,平民冲 上台,呼喊“打倒”将寇流兰赶下场。这样一来,寇流 兰成了众口莫辩的杨六郎,从而与结尾英雄的末路高度 统一。 然而,该场面的历史意义使这处改动极不慎重。莎士比亚写这出剧前,舞台上打斗无数:情敌的、家族 的、世仇的、两个国家的⋯⋯平民暴动的场面偶有作为 背景提及,却从未作为中心事件展现过。“米尼涅斯在他的寓言里把罗马说成一具由五官四肢组成的人体,但科利奥兰纳斯和平民却彼此视为狼与羊。”[2]剧本里我 们看到最早的、立体的阶级斗争场面,而舞台上的寇流 兰单纯是暴民政治的受害者。莎士比亚的多重视角成了 寇流兰的单一视角。于是,现实里观众(由小资产阶 级、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组成)将“贵族”作为主体认 同 ,“平民 ”在舞台上成 了“他者 ”。莎士比亚举起两面镜子让人物彼此对照。观众透过 寇流兰的视角理解台上的暴力,顺便认同了他的所谓 “孤绝”。平民眼中的寇流兰是什么样子?大幕打开后 不久,马歇斯(寇流兰在还未获得战功之前的名字)初 次登台带来了两个护民官被人民选举上台的消息,他话 音未落,传来了沃尔西人起兵的消息。伏尔斯人的入侵 与设立保民官,为何这两个重要情节要放在同时交待? 寇流兰:在叛乱动荡的年代,权宜之计虽无合理却 也成为了法律,那时他们才被选为护民官。可是在正常 时期,就让一切按正理而行,把他们的权力推落尘埃吧。(第三幕第三场) 第三幕最后一场的这段话是对第一幕第一场的重要补充。莎士比亚通过寇流兰的台词说明了此间的联系, 而布莱希特在上世纪60年代排演该剧时强调了这点:贵族们之所以设立保民官,允许人民发出声音,是因为他 们需要人民冲锋陷阵,抵抗入侵。寇流兰的话佐证了这个事实。可是,人民并不想打仗。(号角声;沃尔西人败退,马歇斯追至城门口。 马歇斯:现在城门开了,大家出力!命运打开他们,是为了追赶的人,不是为了逃走的人⋯⋯跟我来吧 !(进城门) 士兵甲:简直是蛮干!我可不来。 士兵乙:我也不 。(马歇斯被关在城内) 士兵丙:瞧,他们把他关在里面了。(号角声继续吹响) 众人:他这回准要把命送了 。(第一幕第四场) 我们固然可以站在马歇斯的立场,诅咒“套着人类躯壳的蠢鹅”不肯冲锋陷阵,穷人从来不愿送命,为了 保卫家园才不得不上战场。一战劫后余生的人们的眼 中,或是如今被派往伊拉克的美国平民子弟看来,士兵 甲乙丙的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布莱希特最著名的演出《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不过道出同样的视角。战争开始时大胆妈妈觉得自己能靠战争吃饭,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送了命,她才觉悟到:是战争反过来把她全家吃 掉了。布莱希特在剧中替那些枉死于帝国主义战争中的 平民发出了呼喊。莎士比亚指出了贵族在任何情况下总是想强迫平民去当兵打仗;他还指出平民对贵族负债累累,因此起义在莎士比亚笔下并不是一种无理的举动。[3]如何塑造平民?莎士比亚只能凭着生活经验来写。 他目睹了伦敦人摩肩接踵,燃起火把,迎接埃塞克斯公 爵的到来,斗转星移,同一群人摩肩接踵,燃起火把, 观赏埃塞克斯公爵的死刑。对莎士比亚而言,历史舞台 上的人只是道具,不是演员。我们勾起了憎恶、同情、 热爱或者恐惧,但我们自己毫无力量。普鲁塔克写了一 个关于“不懂得反省”的英雄的悲剧,杨柯特说,莎士 比亚对普鲁塔克的修正在于,文本里没有群众,只有贵 族和平民。[4] 大幕打开,平民甲问:你们都下定了决 心,宁愿死,不愿挨饿吗?众人答是。米尼涅斯警告他 们说:你们不要活命了吗?平民甲答:先生,我们早就 没有命活了。在米尼涅斯看来,饥荒是天神,而不是贵 族造成的。人民只有屈膝哀求,不该举手反抗。在莎士 比亚的时代,这确实是贫民的绝境。文艺复兴的地基上 是血泪构筑的原始积累。莎士比亚透过罗马平民控诉着 圈地运动对农民的压榨:“让我们忍受饥寒,他们的仓库里却堆满了谷粒; 颁布保护重高利贷的命令;每天都在忙着取消那些不利 于富人的正当的法律,重新制定束缚穷人的苛酷的条 文。我们要是不死在战争里,也会死在他们手里。(第一幕第一场) 莎士比亚笔下的贵族囤积谷子不卖给平民。他们的反抗只是迫于没有面包的饥饿,不是因为渴望复仇。一 出《科利奥兰纳斯》包含了两种悲剧:一是寇流兰,他在大幕拉上前死于敌手;二是平民,他们早在大幕打开前已经死于饥饿。莎士比亚身后的两百年,平民的悲剧 循环重演。对他们而言,跪求和揭竿都只有一个结局。 直到十八世纪末,他们的反抗才有了结果。我们试想, 目睹了史上第一次的阶级斗争——法国大革命的莎士比 亚,会写出什么样子的平民和贵族?布莱希特固然是战 后的莎士比亚。然而在布莱希特之前,为了驱散巴黎沙 龙里的乌烟瘴气,有一位法国人试图唤醒莎士比亚,重 新写作历史剧。在有关1789年汗牛充栋的史料中,人道 主义者罗曼•罗兰得出这样的结论:“伏尔泰和百科全书派的尖锐批评和激烈攻讦对于 王权的倾覆,比一小撮没有头脑的人攻占巴士底狱,起 了更大的作用⋯⋯对于犯罪的政府,个人拒绝表示同意,拒绝给予协助,这是我们这时代个人所能完成的英雄行动。”[5]罗兰的话多么像写给寇流兰的忠告。他的剧本《爱 与死的考验》[6]写于1924年,是一出演出效果很好的佳 构剧,表现了人道主义英雄与为群氓代言的国民公会的 冲突,几乎可以看作是《科里奥来纳斯》跨越时空的互 文。故事发生在法国大革命的国民公会时期。国民公会 议员顾尔瓦西耶 [7]反对罗伯斯庇尔捕杀丹东,同时他的 妻子苏菲正在家中会见她的情人:一个被通缉的吉伦特 派分子。苏菲被人告发。顾尔瓦西耶的朋友,政治委员 会委员加尔来到他家,要求他公开宣布对被通缉者的态 度。顾尔瓦西耶拒绝。加尔便给予他两张事先准备好的 假名假姓的护照,劝他带着妻子一同逃走。顾尔瓦西耶 将护照留给苏菲和她的吉伦特情人,独自引颈就戮。苏 菲被他的抉择感化,二人遂相伴赴死。她的那位吉伦特 情人,为了爱情甘冒生命危险的政治受迫害者,眼见苏 菲与她那毫无感情基础、行将就木的丈夫送死而不顾, 拿起通行证就跑出了法国。苏菲为爱而自我牺牲的情节虽动人但不可信;同 样,吉伦特情人的行动前后矛盾,这并非作家编剧功力 不够,实在是他太直奔主题所致——呼唤知识分子的良 知,反对革命中的暴力。该剧写在十月革命胜利后不 久,通过描写法国革命的恐怖,矛头直指苏俄革命的红 色恐怖。历史的轮回使得经典的历史剧常演常新。《大将军 寇流兰》放置今日的意义并不是凌空蹈虚。裸露的后台 和非写实的布景试图提醒观众:不要把故事当作历史。 摇滚乐的运用可能出自票房的召唤,但多少有些布莱希 特式的间离效果。当摇滚乐盖过贵族的台词,演员举着 无线话筒,像唱摇滚一样说词,观众席有些窃笑声。想 象力丰富的人会意了:嗓门似乎直喻话语权,麦克风和 贝司都是夺权的武器。有些观众接受不了人艺的镜框舞 台演摇滚乐。在一篇访问中,林兆华面对批评,指出观 众没看懂他的用意。的确舞台版有一个忽强忽弱的能 指,不甚清晰地指向一个远去的时代——1788 年到1794年的法国是一个思想社会:它的目的不是行动,不 是授权,不是“代表”,而是表达意见。人们通过表达 意见,相互讨论捍卫一种共同的舆论,达成一种共识。 这与剧中的罗马城如此相似。每个舞台都是一个乌托 邦。我们看到正在上演的乌托邦中,是思想而不是资本 操控着意识形态——这曾经在两百年前实实在在改写了 人类历史。在这样一出戏中,类似法国大革命中的左右 派知识分子抢夺着话语权,通过与人民群众达成共识而 取得领导权,替革命决定着谁生谁死。罗伯斯庇尔作为第四等级的喉舌掌握着最革命的话语,他在真实历史中 扮演了护民官。政治和经济的巨大动力如大浪淘沙,洗 去了贵族、王政派、君主立宪派、斐扬派、吉伦特派、 丹东分子和艾贝尔派。透过历史真实,我们才清清楚楚 地看见了莎士比亚的寇流兰。他投胎到了大革命,成为 历史上的吉伦特派:勾结国外君主,出卖情报,跟着敌 人一起攻入法国,围剿国民公会,残杀同胞手足。莎士 比亚的剧本在前,预言了法国革命中资产阶级的个人主 义者的命运。曾经的英雄成了历史的叛徒,正如罗曼• 罗兰笔下的那个叛逃的情人。1793年的法国与寇流兰的罗马相同,山岳派用话语权 换取了政权,建立了剧中的民主乌托邦。1793年的法国与 寇流兰的罗马的不同,真正的历史每前进一步都需要革命 者自己的鲜血。被称为人民喉舌的马拉被吉伦特党的同情 者科黛刺杀,平民组织起军队,击退了吉伦特派和他们的 外国主子,人类社会从此跨入了另一个时代。寇流兰之流的个人主义者在新时代中依然无力,只 能坐等卢那察尔斯基口中的“庸人哲学”[8] 的救赎。柏 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正义就是社会中各个等级的人 各司其职,各守其序,各得其所。法国大革命是向那个 理想国迈出的第一步。它给后人的启示在于:革命是否 采取暴力不是讨论出来的,决定历史的进程不是某一个 人的思想,而是历史趋势激荡的结果。卢那查斯基将人 道主义者罗兰比作自己在稍早前写的一个剧本《解放了 的堂吉诃德》(1922)中那个慈悲相的武士。吉诃德对 被抓获的封建领主爪牙大发善心时,革命者德里戈说: 你看这把剑,它和贵族的剑一样,杀起人来是很准的;不过他们的剑是为着奴隶制度去杀人,我们 的剑是为着自由去杀人⋯⋯我们在这个短期间是压迫者。我们的压迫,是为着要叫这个世界上很快就 没有人能够压迫。[9]以上这段话与《大将军寇流兰》中贵族将领考密涅斯对寇流兰的话如出一辙: “请不要见怪,要是你会对你自己动怒,那么我们要把你当作一个危险人物一样,给你加上镣铐再放胆跟你辩论。”(第一幕第九场) 结 语 伊丽莎白统治时期的英国处于宗教和人文新旧两种意识形态的交替。莎士比亚对各阶级的观众说着 他们想听的话语,从女皇到贩夫走卒都愿意掏钱进 剧场。他给英女皇写戏,若死而复生,看到法国革 命砍掉了皇帝的脑袋,惊慌之余,未尝不会替最终 窃取权力的拿破仑歌功颂德。但是,以拿破仑为代 表的大资产阶级的寇流兰们并不愿看到剧中的自我 毁灭。这未尝不是该剧不受欢迎,很少被演出的原 因之一。布莱希特是两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莎士比 亚,他为十月革命后当家作主的人民写戏。在上世 纪六十年代给东柏林剧团排 演《科里奥来纳斯》 时,他从莎士比亚那里继承了多视角和章回结构, 运用了辩证法而非二元论的历史观,在史诗剧这一 领域一鸣惊人。《大将军寇流兰》的演出,本身就是一个比剧本 更庞杂,更值得研究的泛文本。试想市民甲、乙、 丙的扮演者不是专业演员,而是说着各地方言的民工,台上的情形将会如何?可惜的是,台上的民工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们的话语权被剥夺了。他们 扮演罗马平民,扮演伊丽莎白时代被圈地运动夺去 土地,不得不进入大城市做工的“多数”,更扮演 了他们自己。他们在台上失语,一如他们在历史中 失语。这就是《大将军寇流兰》的震撼人心之处。 戏中没有让我们感慨唏嘘的古典英雄,甚至没有莎 士比亚笔下,被历史操纵如提线木偶般的人。台上 只剩一个跪求的斯巴达母亲,守卫着伦理和民族的 底线。 人艺版《大将军寇流兰》是一次能指递增,所指递减的翻译过程。统一性取代了原文本中的悖论,个 人话语取代了原作中阶级话语。观演感受类似小朋友 “跳天堂”。理解的程度取决于观众各自手中的那块石子,“理解”一不小心就扔到“表述”的外边。我们小心翼翼,左思右想,把一切时间浪费在往返途 中,始终不能跨入最远处的“天堂”——在那里,莎 士比亚是我们的同代人,遥远的经典奏响了我们所处 这个时代的最强音。参考文献:《莎士比亚全集 》,译林出版社 Mestrius Plutarch, Lives of the Noble Greeks and Romans, Translated by John Dryden (http://etext.library.adelaide.edu.au/p/plutarch/lives/)Jan Kott, Shakespeare Our Contemporary, RoutledgeTerry Eagleton, Shakespear and Society, Schocken books, New York Stephen Greenblatt, Shakespearean Negotiations, Clarendon Press, Oxford 弗朗索瓦•傅勒 ,《思考法国大革命 》,孟明译,三联书店 [ 1 ] 布莱希 特《戏剧辩证法 》,《莎士比亚评论汇编 》,中国社 会科学出版社,1981 ,第480 页[2 ]《莎士比亚全集6 》导言,译林出版社 [ 3 ] 布莱希特 ,《戏剧辩证法 》,《莎士比亚评论汇编 》,中国 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第469 页[4]Jan Kott, Shakespeare Our Contemporary, Routledge, 1988 [5] 罗大冈,《论罗曼•罗兰》,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 ,第331、331页[6] 罗曼•罗兰,《爱与死的考验——自序》,莱蒂译,世界书 局,1927 [7] 这个虚构的人物脱胎于法国革命时期的两位科学家孔多塞和 拉瓦锡。两人不仅都献身科学事业,而且都参加了雅各宾派, 并最终双双被公安委员会送上断头台。[8] 卢那察尔斯基,“爱与死的搏斗——罗曼•罗兰的新剧本”,《论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8 ,第538 页[9] 卢那察尔斯基,《解放的堂吉诃德》,瞿秋白译,人民文学 出版社, 1 9 5 4(以下此剧引文均 见《解放的堂吉诃德 》)责任编辑:陆 华 ARTS CRITICISM艺术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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