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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所藏战国竹简,通称清华简,是在2008年7月由境外抢救人藏的。从那时开始进行的竹简保护整理工作,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四个阶段。 自竹简入藏到2008年10月举行“清华大学所藏竹简鉴定会”,是第一阶段,中心工作是简的清理保护和鉴定。同年11月清华工作人员赴各地有关单位学 习保护经验,同时着手拍照,到2009年1月拍照初告段落,是第二阶段,中心工作是简的进一步保护和拍照。2009年3月到6月,我们利用简的数码照片, 对全部有字简作了试读,以更多了解这批简的性质和内容,是第三阶段”。[1] 在浏览了全部简的基础上,2009年暑期以后,我们开展了简的缀合、编排和分篇工作。和上述三个阶段一样,这个新阶段的工作相当困难繁重。经过近半年的努力,现在可以初步估计清华简包含书籍63篇。这个数日不是最后的,今后通过深入释读研究,肯定会有调整。 我们当前的中心工作,是对已缀合、编排好的简,逐篇进行隶定和读释。业已选出的第一批,有书9篇,暂名为《尹至》、《尹诰》、《程寤》、《保训》、《耆夜》、《金縢》、《皇门》、《祭公》和《楚居》(表一;封二):以下根据我个人的认识,对这9篇简作一简要介绍。 表一 竹简编号对照表 篇名 序号 原简编号 《尹至》 一正 2234 《尹诰》 四正 1530+1494 《程寤》 八正 1540+1508+1482 《保训》 一正 131 《耆夜》 十四背 1345+1390+0808 《金縢》 十四背 2254 《皇门》 八正 664 《祭公》 二十一正 813 《楚居》 十五正 1736 一、《尹至》 《尹至》共简4支,简长45厘米,原无篇题,简背有次序编号。 简文内容是伊尹见汤时的对话,体裁属于今传本《尚口》中的《商书》。篇内伊尹称“尹”,也或称“镊”按清代梁玉绳《古今人表考》云,伊尹系“伊氏,尹 字,名挚”[2],名“挚”见《孙子·用间》、《墨子·尚贤中》及《楚辞·离骚》、《天问》等,这里的“执”是“执”字繁写,就是“挚”。 《尹至》开头说:“惟尹自夏虘(徂)白(亳)”,句例与《国语·楚语上》武丁“自河徂亳”一致。简文两见“白”这一地名,都读为“亳”,古音均属并母铎部。 伊尹见汤,“汤曰:格”,句例同于《尚书·商书》中《汤誓》“王曰:格”和《盘庚》“王若曰:格”。 简文伊尹说到夏的民众怨恨其后(即桀),云“余及汝皆亡”,这句话也见于《汤誓》,《孟子·梁惠王上》曾经引用。 关于夏后(桀)的罪恶,伊尹特别举出“龙(宠)二玉”。按古本《竹书纪年》载:“后桀伐岷山,岷山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桀受(或作爱)二女,无 子,刻其名于苕华之玉,苕是琬,华是琰。”[3]上博简《容成氏》也说桀“不量其力之不足,起师以伐岷山氏,取其两女琬、琰”[4]。所谓“宠二玉”即指 宠爱琬、琰而言。 上引《纪年》还说桀“弃其元妃于洛,曰末喜氏。末喜氏以与伊尹交,遂以间夏。”《国语·晋语一》则说“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宠,于 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吕氏春秋·慎大》又云“桀迷惑于末嬉,好彼琬、琰。”妹喜或说受宠,或说被弃,这些传说都不见于《尹至》。 简中还提到夏民发生疾病,“隹酨(灾)蠹(虐)惠(极)瘰(暴)艟(瘴)”,这和上博简《容成氏》所说夏“虐疾始生,于是乎喑聋跛□瘿窠偻始起”相似[5]。 二、《尹诰》 《尹诰》共简5支,简长和字的风格均与《尹至》相同,原无篇题,简背有次序编号。 《尹诰》是《尚书》佚篇,或称《咸有一德》。大家知道,《礼记》中的《缁衣》传系孔子之孙子思所作,里面有两章引有《尹吉》。其一章云:“《尹吉》 曰:惟尹躬及汤咸有壹德。”郑玄注:“‘吉’当为‘告’,‘告’,古文‘诰’,字之误也。《尹告》,伊尹之诰也。《书序》以为《咸有一德》,今亡。”郭店 简、上博简都有《缁衣》,相当的地方正作《尹诰》,证实了郑注的灼见[6]。 “惟尹躬及汤咸有壹德”这一句,郭店、上博简作“惟尹允及汤(上博简作康)咸有一德”。清华简《尹诰》这乃是首句,作“惟尹既及(及)汤咸有一德”,说明简文即是《尹诰》。 《礼记·缁衣》另有一章引有:“《尹吉》曰: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郑玄注:“‘《尹吉》’,亦《尹诰》也。……‘见’或为 ‘败’,‘邑’或为‘予’。”这句在清华简《尹诰》中是“尹念天之败西邑夏”,“败”字与郑注或本相应。至于“自周有终”等,注疏都讲不通,简文没有,或 许是后来阑人。 《尹诰》的体裁与其他《尚书》相似,值得注意的是篇内有一句是“今其女(如)制(台)”,传世《商书》常见类似语句: 《汤誓》:夏罪其如台。 《盘庚》:卜稽曰其如台。 《高宗肜日》:乃曰其如台。 《西伯戡黎》:今王其如台。 “如台”自《史记》以来都解释为“奈何”。 据《尚书·尧典》孔颖达《正义》,西汉时曲阜孔壁发现的古文《尚书》里便有《咸有一德》,也就是《尹诰》,至汉末郑玄时业已佚失[7]。东晋时立于学 官的《孔传》本《尚书》的《咸有一德》是后人伪作,自宋代以来历经学者讨论,已成定谳。现在清华简里重新发现了这篇古文《尚书》,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 《尹至》、《尹诰》在简中是两篇,但应有密切关系。对照《吕氏春秋·慎大》,可知两篇都曾为《慎大》作者所见,并且引为叙事的依据。 三、《程寤》 《程寤》共简9支,简长44.5厘米,原无篇题,没有次序编号。 《程寤》是《逸周书》中的一篇,次于《程典》之后。《逸周书》即《汉书·艺文志》著录的《周书》七十一篇,当时就应有《程寤》,所以东汉王符的《潜夫 论》、晋代皇甫谧的《帝王世纪》与张华的《博物志》等都曾征引过。后来此篇佚失,只在《太平御览》等类书中保存了一些文字[8]。现在对照清华简完整的篇 文,所保存的仅是很小的一部分。 篇中讲的是,周文王之妃“太姒梦见商廷惟梀(棘),廼小子发(后来的武王)取周廷杍(梓)梪(树)于氒(阙)间,譌(化)为松柏棫柞”,认为是周将代 商的吉兆,于是“王及太子发并拜吉梦,受商命于皇上帝”。这个传说可能与文王受命之说有关。周人常说文王受命,如《尚书·无逸》“文王受命惟中身”,《君 爽》“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金文也有类似的话,如何尊“肆文王受兹大命”,大盂鼎“丕显文王受天有大命”,都可印证。 我过去曾谈到,《逸周书》各篇来源不一,其中“《度训》、《命训》等多篇文例相似,可视为一组,而《左传》、《战国策》所载春秋时苟息、狼瞫、魏绛等 所引《武称》、《大匡》、《程典》等篇,皆属于这一组。由此足见在书中占较大比例的这一组,时代也不很迟[9]。《程寤》便是属于这一组的。《大开武》篇 所云“天降寤于程,程降因于商,商今生葛,葛右有周”,即暗指《程寤》。 《程寤》简文还有若干有特色的语句,例如“何监非时,何务(务)非和,何愄(褢)非文,何保非道,何爱非身,何力非人”,同样的句例多见于《逸周书》 上面说的那一组。特别是《小开》的“何监非时,何务非德”,更与简文相类。这种特殊的句例,也见于《尚书·吕刑》“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人,何敬非刑,何 度非及”,还有“今往何监非德”。《孑L传》解释前者说:“在今尔安百姓兆民之道,当何所择,非惟吉人乎?当何所敬,非惟五刑乎?当何所度,非惟及世轻重 所宜乎?”已经把这种句例的读法讲清楚了。由此也可看出,《程寤》的成篇不会太晚。 四、《保训》 《保训》共简11支,简长28.6厘米,原无篇题及次序编号。第2简上半残失。 关于《保训》简,我们已经作过介绍”[10],当时曾以简文最后的“日不足惟宿不羕(详)”[11]与《逸周书》一些篇末的文句对比,说明是训诫文体的一种习用语。现在看到,清华简《程寤》也有这样的文句,不妨放在一起再对照一下: 《程寤》:人怨(谋)疆(竞)不可以寱(藏)后,后戒人用女(汝),毋爱日不足(足)。 《保训》:日不足惟宿不羕(详)。 《逸周书·大开》:戒后人其用汝谋,维宿不悉日不足。 《酆保》:戒后人,复戒后人其用汝谋。 《小开》:后戒后戒,宿不悉日不足。 《小开武》:日正余不足。 《寤儆》:后戒,维宿。 《文儆》:后戒后戒,谋念勿择(斁)。 《武穆》:余夙夜求之无射(斁)。 我觉得,尽管在篇末用语上有这样的相似性,还不能认为《保训》与《逸周书》各篇同出一源,因为我已经指出,《诗经》的《天保》也有“维日不足”之句。 同时,《周书序》云“文王有疾,告武王以民之多变,作《文儆》;文王告武正以序德之行,作《文传》。”《逸周书》现存的《文儆》、《文传》两篇,已经是文 王末年的口气。《文传》篇首云“文王受命之九年”,《帝王世纪》即以为文王的卒年,所谓“文传”就是遗命的意思”[12],所以不会又容纳一篇《保训》 了。 五、《耆夜》 《耆夜》共简14支,简长45厘米,最末简背有篇题“郎夜”。最后4支简上部残损。 对于《耆夜》,我也写过一篇短文介绍”[13],其中有几点可以在这里作一些引申。 简文中的“旨”是商末诸侯国,即文献中的“耆”,或写作“黎”、“墅”、“饥”、“阢”,在今山西壶关(或说黎城)。“夜”是与饮酒的礼仪有关的词, 我认为当渎为《尚书·顾命》的“咤”,“夜”古音喻母铎部,“咤”则为端母铎部,《说文》作“诧”,云“奠酒爵也”。这个读法,自然还有待考虑,所以篇题 暂时还只作“夜”字。《尚书·西伯戡黎》云:“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纣)。”这个“西伯”,《尚书大传》、《史记》等都以为是周文王,不过黎也 就是耆这个地方迫近纣都,说文王已征伐到那里似不合情理,因而宋代胡宏《皇王大纪》以来,不少著作认为应该是武王”[14]。现在简文说“武王八年征伐 旨,大戢(戡)之,还,乃饮至于文大室”,正合于胡宏等家之说: 《左传》桓公二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成王时的鲤方鼎记:“惟周公于征伐东夷丰伯尃古(蒲姑),咸哉(捷),公 归,紫于周庙:戊辰,酓臻;”谭戒甫先生指出就是饮至”[15],是很对的。周原甲骨文也有“命秦”,“秦”也当如谭说读作训“至”的“臻”[16]。 简文云这次饮至,除武王亲临外,“縪(毕)公高为客,邵公保睾(爽)为夹,周公叔旦为命,辛公姬虖(甲)为立(位),作策(册)逸为东尚(堂)之客, 吕上(尚)甫(父)命为司政(正),监饮酒。”[17]周公、毕公系武王之弟,召公传说也是文王庶子,辛公甲、作册逸是周太史,而吕尚父就是太公望” [18]。 《耆夜》的内容,主要是记述这次饮至时武王和周公所作的诗。武王醻毕公诗,题为《乐乐旨酒》;醻周公诗,题为《鞧(辅)乘》:周公醻毕公诗,题为《贔 贔(英英)》;祝颂武王诗,则题为《明明上帝》。最后,还有周公因闻蟋蟀声而作的诗《蟋蟀》,寓有劝戒之意,文句类同于《诗经》中的《唐风·蟋蟀》。 六、《金縢》 《金縢》简共14支,简长45厘米,第14简简背有篇题“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简背有次序编号。按《尚书序》云“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简文则不用《金縢》篇题,可能表明没有见到《书序》。 简文还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没有传世《尚书·金滕》中涉及占卜的文句,而《史记·鲁世家》所引该篇是有那些内容的。由此看来,清华简与传世本《金縢》应分属于不同的传流系统。 简文有不少与传世本有别的异文,有的非常重要。例如传世本说:“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 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史记·鲁世家》解“辟”为“避”,“居东”为东征;《尚书》孔传解“辟”为讨罪,也以“居东”为 东征;马融、郑玄则解“辟”为“避”,而“以下文‘居东’为出处东国,待罪以须君之察己,而谓‘罪人斯得’为成王收捕公之属党”[19];《尚书》蔡沈传 又讲“罪人斯得”是周公始知流言出于管蔡[20]。种种异说,都是由于《金滕》“居东二年”与《诗·东山》所云周公东征三年不合。现在清华简的这一句不是 “二年”而是“三年”,就恰与东征一致了。 像《金縢》这样有传世本可资对照的简文,在研究上还有一种特别的益处,就是使大家易于识出许多过去不识或者误识的古文字。如传世本《金縢》“予冲人” 的“冲”字,简文作“酋”,从“沈”声。“沈”是定母侵部字,“冲”则届定母冬部,侵冬两部关系密切[21],故相通用,这是前此难于想到的。 七、《皇门》 《皇门》共简13支,简长45厘米.原无篇题,简背有次序编号。 传世《逸周书》中有《皇门》,清代朱右曾《逸周书集训校释》曾说该篇“大似今文《尚书》,非伪古文所能仿佛”[22],但篇文充满讹脱,难于通读。现在对看简文,传世本的种种问题便一一澄清了,展现在大家面前的乃是一篇极关重要的文献。 传世本开头说“维正月庚午,周公格于左闳门”,《周书序》也说“周公会群臣于闳门”,简文则作“惟正[月]庚午,公各(格)才(在)耇门”,这电有两处异文,值得注意。 首先自然是简文没有“周”字,从而篇中的“公”是什么人就成了问题。这一点有待深入讨是周公,因为《皇门》这一篇是西周的,而当时只有周公才能在篇文中表现出与周壬一样的身份: 第一,简文云“公若曰”,在《尚书》的《周书》各篇中,除“王若曰”外,只有《君奭》、《立政》有“周公若曰”[23]。 第二,简文的公自称“朕莐(冲)人”,《周书》的《金滕》、《大诰》有“予冲人”,系成王自称。 第三,简文公又自称“予一人”,这同样是正的口吻,过去胡厚宣先生曾详细讨论[24]。 再有传世本的“闳门”,孔晁注云:“路寝左门曰皇门,‘闳’音‘皇’也。”朱右曾已指出“末详所据”[25]。“闳”的意思是巷门,这位公为什么在左 巷门会群臣,是很难理解的。简文作“耇门”,“耇”字从“古”声,属见母鱼部,可读为溪母鱼部的“库”,库门是周制天子五门(皋、库、雉、应、路)的第二 道门[26],这也表明公的地位。 如果以上想法不错,《皇门》可能属于周公摄政时期。看简文,公自云“朕寡邑小邦”,与《大诰》称“我小邦周”和《多士》称“我小国”彼此相似,都是周初那个时期的口气,篇中所说要求“父兄、荩臣”帮助的话,也正符合其时的形势。 八、《祭公》 《祭公》共简21支,简长45厘米,第21简正面末端有篇题“慧(祭)公之寡(顾)命”,简背有次序编号。 和《皇门》一样,《祭公》也有传世本收入《逸周书》。《礼记·缁衣》引此篇,题为《叶公之顾命》,我曾说明,“祭字古音为精母月部,叶字从枼声,而枼 又从世声,世字为书母月部,从世声的字多在心母月部,都与祭音近,因此祭与叶仍是通假的关系”[27]。这样看来,清华简的篇题同《缁衣》是一致的。 郭店简、上博简《缁衣》,这个字写作“彗”,字形有些像“晋”,然而同篇就有显然有别的“晋”。我以为这个字从“彗”省,《说文》云“彗”,“从又持 牲”,“彗”声的字或为精母月部,或为心母月部,故与“祭”通假[28]。至于清华简这个字,应分析为从“邑”,“彗”省声,“丯”为附加声符,“丯”属 见母月部。 《祭公》的词浯文例足以表明是一篇西周文字,不少地方还可与金文对比[29],现在有了清华简本,这一点便更清楚了。简文与传世本简有不少异文,例如简文有“乃诏(诏)縪(毕)垣、井(井)利、毛班”,传世本讹作“乃诏毕桓于黎民般”,自孔晁注以下都不能通解。 毕垣、井利、毛班,据简文是穆王当时的三公。西晋时汲冢发现的战国简《穆天子传》,有井利、毛班,两人见于金文,井利即穆公簋盖和师遽方彝的宰利,毛 班即班簋的班。过去总觉得《穆天子传》是战国人作的“小说”,不明白其中人名怎么会与金文相合,现在知道很可能就是本于《祭公》这篇文字。附带说一下, 《穆天子传》还有人名毕矩,“矩”字与“躯”有些相像,也不无可能是同一人。 九、《楚居》 《楚居》共简16支,简长47.5厘米,原无篇题,简背有次序编号。 简文内容是叙述历代楚君居处建都之地,体例近似《世本》的《居篇》。由于是以“居”为主,所记楚国世系并非十分完全,但与传世文献比较,还是有不少优胜的地方。 《史记·楚世家》以现存于《大戴礼记》的《帝系》和《世本》为依据,说楚之先祖出自颛顼,颛顼生称,称生卷章(老童,字形之误),卷章生重黎,重黎弟吴回为祝融,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6人,“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楚居》简文正是从季连开始的。 季连,简文作“季銮”,从“孪”省声。按《楚世家》推断,陆终生季连是帝喾时的事情,在简文中他则是以神的身份出现的“季銮初降于隈山”,可对比《国 语·周语上》“昔夏之兴也,融(祝融)降于崇山”。隈山应即騩山,见于《山海经·西山经》,云“其上多玉而无石,神耆童居之”,郭璞注:“耆童,老童,颛 顼之子”,正是与楚国先祖传说有关的地方。 《世家》说“季连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国,或在蛮夷,弗能纪其世。周文王之时,季连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 丽”。《帝系》则说“季连产什祖氏,什祖氏产内熊,九世至于渠娄鲧出”,“内熊”为“穴熊”之讹,“渠娄鲧出”注释不解。孔广森《大戴礼记补注》云:“鬻 熊即穴熊,声读之异,史误分之。穴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孙以熊为氏,是为熊丽,历熊狂、熊绎、熊艾、熊黚、熊胜、熊杨,到熊渠,凡九世也。”这是一个非常 聪明的洞见。近年一系列楚简,特别是新蔡葛陵简的出现,已使学者注意到所祀“楚先”鬻熊、穴熊是同一人[30]。清华简《楚居》在“穴酓(熊)”之后是 “侸叔、丽季”,更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楚居》对楚君居处之地的记载十分详细,多可与过去发现的楚简和器铭对应,也有若干前所未知,其时代下限是楚肃王时。这对于研究楚国历史地理,以及楚文化考古工作,无疑有重大价值。 [文本OCR处理,先秦史论坛,子居] ———————————————————————————————————— [1]李学勤《清华简整理工作的第一年》,《清华大学学报》(哲社版)2009年第5期。 [2]《史记汉书诸表订补十种》,第544~545页,中华书局,1982年。 [3]方诗铭、王修龄《古本竹书纪年辑证》,第17~1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4]李守奎等《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五)文字编》,第813页,作家出版社,2007年。 [5]同[4]。 [6]荆门市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第132页,文物出版社,1998年: [7]《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第118页,中华书局,1980年。 [8]黄怀信等《逸周书汇校集注》,第1141—114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9]同[8],李学勤序言,第3页。 [10]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保训)释文》,《文物》2009年第6期;李学勤《论清华简(保训)的几个问题》,《文物》2009年第6期;李学勤《清华简(保训)释读补正》,《中国史研究》2009年第4期。 [11]“羕”读为“详”,训作“悉”,或说读为“永”。 112]参看徐宗元《帝王世纪辑存》,第86页,中华书局,1964年。 [13]李学勤《清华简(旨夜)》,《光明日报》2009年8月3日。 [14]顾颉刚、刘起纡《尚书校释译论》,第1006—1067页,中华书局,2005年。 [15]谭戒甫《西周过鼎铭文研究》,《考古》1963年第12期。 [16]李学勤《周易溯源》,第184页,巴蜀书社,2006年。 [17]参看马楠《清华简(旨夜)礼制小札》,《清华大学学报》(哲社版),2咖年第5期。 [18]《殷周金文集成》2830师靓鼎铭有“公上父”,可能也是太公望。 [19]杨筠如《尚书核诂》,第232页,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 [20]蔡沈《书经集传》,第81—82页,收入《四书五经》,中国书店,1985年。 [21]参看陈复华、何九盈《古韵通晓》,第42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 [22]朱右曾《逸周书集训校释》,目录第11页,商务印书馆,1940年。 [23]参看董作宾《王若曰古义》,《说文月刊》第4卷合订本,1944年。 [24]胡厚宣《重论“余一人”问题》,《古文字研究》第6辑,中华书局,1981年。 [25]同[22],第79页。 [26]李学勤《小盂鼎与西周制度》,《历史研究》1987年第5期。 [271李学勤《重写学术史》,第42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 [28]同[27],第43页。 [29]参看李学勤《古文献论丛》,第75—79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又《中国古代文明研究》,第51~53页,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 [30]贾连敏《新蔡竹简中的楚先祖名》,《华学》第7辑,中山大学出版社,2004年。 (责任编辑:李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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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给答案时,胡适已在台湾逝世三年。依胡适的聪明,当时即应知道陈寅恪要考生对的答案就是他,但无论如何都不方便自行「对号入座」。唯考生当时对出「胡适之」的却大有其人,后来在学界皆属名家。例如曾任北大数学系主任的段学复、北大中文系教授周祖谟、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研究员张政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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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这种共鸣称为“事件”。事件这种突然创造,所产生的不是一种新现实,而是无数种新的可能性。它们无一是对已知的重复,这就是为何“这次运动宣称了民主”(意谓西方正在享受的民主)或者“这次运动追求社会改进”(意谓小资产阶级的一般富裕)的说法完全是蒙昧主义的。从几乎一无所有开始,在各地呼应,大众起义为整个世界创造了未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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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世界人类疾病史》一书,叙述了不同地区的医学传统和疾病史以及人类主要疾病的历史和地理分布,为研究者快速掌握不同国别史中对疾病研究的概况与动态提供了一本极好的研究手册,同时也使我们反思在重视具体文化语境的情况下,如何实现跨文化的疾病史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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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绍光提到过的桑德斯1995年发表的一篇文章,找不到书可看此文,其中提到由于现代艺术体积庞大不易搬动,包括洛克菲勒在内的的财团被召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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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作者写这篇文章是赞赏萨奇“为当代艺术及其收藏的建立和传播带来了全新的思路和可能性”,对于更多读者来说,可以看到的更是有一部分当代艺术是怎样通过“相关的学术包装与媒体炒作”乃至金融手段成为艺术。--人文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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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诗》中还保存了几百首女诗人的作品,仍然反映着这是清代以前女诗人最多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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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租房建设如今已在全国铺开,成为国家住房保障制度改革的重要载体,也成为了今年全国“两会”的一大热点。这一新事物在各地出现有哪些模式?还要突破什么瓶颈,形成长效的住房保障制度?
昨日,记者陪同重庆和吉林两地代表团的4名全国人大代表,一起考察了位于北京鹿海园的公租房项目,并与北京住保办的官员一起,就公租房的种种焦点问题进行了对话。
开发模式 北京采取“三多一组合”方式
重庆商报:在公租房建设全面铺开后,国家也还在探索相关的指导性规范措施。以鹿海园这个片区为例,目前北京公租房建设标准是什么?
邹劲松:按照建设部去年发的标准,公租房都必须在60平米以下。这里的户型比较大,甚至达到了90平方米。因为这是政府从开发商手中收购过来,改成公租房项目的。在发展模式上,北京市采用多元化的办法,我们叫“三多一组合”,多元的主体建设,多方式供地,多渠道筹集资金,然后就是进行建设管理。
崔坚:北京多元化建设具体怎么操作?
邹劲松:一个是政府建,还有咱们相关的产业园区来建设,还鼓励国有企业拿出自己的用地来建,面向社会公开。同时,北京也鼓励民营企业拿出自己的土地搞公租房建设,解决本单位的职工住房困难问题。
重庆商报:重庆建设模式都比较单纯,直接由政府划拨土地,然后由国企来操作,这和北京的模式有很大的差别。
崔坚:北京调动更多的社会力量来参与公租房的建设,我认为这个做法能让社会更多的人知道公租房,支持公租房,这也是好事情。重庆的模式则能更好地保证公租房的融资,保证公租房的质量,保证公租房的数量,去年我们开工是1300万平方米,今年计划开工1350万平方米,这个量在全国可能是很多省市都没有达到的。
遭遇困惑 如何保证公租房可持续发展?
重庆商报:从各地建设公租房的情况来看,好像政府都在“吃亏”,如何能保证这个制度不是暂时现象,而是持续发展,成为未来住房保障中最重要的一块呢?
邹劲松:这个问题是我们现在很困惑,也是正在探索的。公租房建设必须要坚持“两个可”,首先是老百姓可承受租金。
华渝生:老百姓能够承受,经营单位就不一定能承受了。
邹劲松:所以第二个就叫做可持续。我们的公租房试验点还要做大做强,还要可持续。那么这里就需要政府要有作为,比如北京提出政府要采取一定的优惠措施,包括土地让利、税费减免等。同时对承租公租房的廉租房要进行补贴,多管齐下,才能保证老百姓能够住得起,同时还能良性循环。还有就是企业来经营,可以采用协议租赁的方式。
北京马上还会发一些措施,对于公租房建设,减免政府性的基金,减收基础设施配套费,目的都是为了大大降低它的运营成本。
柏广新:还有就是融资方面,因为政府的负债,政府不能直接融资、直接担保等等,所以需要大量的资金启动时,要靠企业解决。
崔坚:这是一个金融问题,我们现在公租房建设资金的筹集方式,和商品房资金筹集方式一样。所以,我们政策的配套性就有一些讨论空间:公租房和商品房能不能不一样,公租房能不能采用特殊的政策。现在商品房的融资模式,等于占了双重资源,首先是融资的企业付了利息,其次是融资的企业还需要用资产来进行抵押,这样成本就很高了。
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觉得国家应该出台一些支撑政策。不过我注意到,银监会最近有一个表态,对公租房的融资给予特殊支持,这是好迹象。人大代表以建议的方式进一步的反映,应该还会推动这个事情的进展。
重庆商报:融资成本比较高,企业天生就是要盈利的,即使国有企业也不例外。过一段时间,会不会为了经营平衡,企业把公租房的租金给提高了。
崔坚:就企业本身来讲,它是一个社会的经济细胞。但国有企业为带动社会发展,就得干一些亏本的事情。但是企业成立的目的,其中有一个就是要用它未来的收益来平衡当时的支出,不平衡不给你贷款,这个要讲清楚。
各地租金 重庆的租金付利息都不够
重庆商报:现在每个地方的老百姓都很关心,公租房的租金是怎么界定和测算的?
华渝生:重庆公租房的成本,包括征用土地成本,加上土建成本、环境配套成本、装修成本,大概每平米3000元左右。柏广新:我这次专门有一个建议,拓展公租房制度,建立国家公民公寓制度,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应该有这个权利申请。
邹劲松:北京基本的原则是不会高于市场价,但是同时考虑成本。
华渝生:像这样的小区,租金标准能够控制在一个什么范围?比如每平方米30块钱、20块钱、还是10块钱以内?
邹劲松:没有最终确定。像这里收购的房子,就是大体上是六七千元/平方米。
华渝生:如果不是收购,自己建设大概多少钱?
邹劲松:目前我们政府建设的也是7000块钱左右,不同的地段价格不一样,有的地段好一些,土地费用高一些。
丛连彪:那租金就不低于40块钱一平米一个月。
重庆商报:相比之下,重庆目前每月的租金是10元左右一平方米,已经很低了。
华渝生:重庆公租房的成本,包括征用土地成本,加上土建成本、环境配套成本、装修成本,大概每平米3000元左右。按照近百分之七的利息算,一平方米一年的利息200元,而租金才120元,相当于政府一年要补贴80元/平方米,这是多么划算。反过来说,你真用三千元来买房子,就利息也不止十元钱。
柏广新:即使公租房再便宜,为什么很多市民考虑最多的还是买房?我觉得,当前最重要是引导居民消费理念的转变。在一些国家或地区,60%的人口住公租房,住商品房的很少。你想,买一栋房子,这个钱租一辈子的房都用不完。所以我们也应该追求使用权,不要追求产权。
未来方向 建议建立全民公寓制度
重庆商报:当前各地都在探索公租房的住房保障方式,如果要在全国形成一套长效的模式,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会有哪些?
柏广新:我这次专门有一个建议,拓展公租房制度,建立国家公民公寓制度,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应该有这个权利申请。在建设的同时,起草完善一系列规范和条例,比如说购买了商品房,就要退出公寓,年均收入超过30万或者50万,退出公寓,这样使公民公寓轮流使用。为什么这样做,因为国土资源是有限的,如果现在都卖掉了,那么将来再建廉租房,我们就没有地方建了,因为土地面积是固定的。
丛连彪:我担心的是,扩大规模后,很多地方的财力可能会杯水车薪。
柏广新:可以逐步将房产税试点范围拓展,你住豪宅的人,花几千万买了,纳税就得高点,这个钱拿回来就建公寓,给普通人建。为了从根本上保障居民的公寓住房,商品房的价格就完全由市场决定去,你卖得越高,我收的税越多。
重庆商报:但同样也有个申请和退出的问题。
柏广新:可以实行公民轮候制度,我符合申请公租房的条件了,或者申请公寓的条件了,就可以申请等候,通过审批进住。各个省市可能遇到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外来的怎么办?户口所在外地怎么办?这些住建部要研究,形成一个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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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屋权利是包括了工作权、健康权、教育权、社会保障权……等等都可谓之「社会权」的一项,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项。对这些领域,尤其是住屋,我当然是外行。 我今天的发言与其说是针对社会住宅这一特定问题,不如说是针对更高一个抽象层次的社会权问题。 这也是我为何应邀来这个我其实完全并没有发言权的场子来说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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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事变以后,“民族主义”一跃而升为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的主要假想对手,由此,许多西方学者开始注意所谓“民族主义”问题,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中的民族主义问题,对其的批判也随之而展开。这些学者大多认为,第三世界国家的“民族主义者”们没有摆脱掉本国文化传统的影响和束缚,民族主义的误区,导致了他们对人权、个人自由等西方自由主义原则的背离。瑞贝卡·卡尔(Rebecca Karl )所著《把世界放在舞台上(Staging the World)》一书,在这一问题上的观点却与西方学术界的主流看法有所不同,因而别具意义。书中主张,对于受压迫国家中所产生的民族主义运动,应该将之理解为对国际资本主义的不平等关系的一种对抗,而不应把它视为一种前现代模式的遗产。具体到中国,卡尔以为,在中国出现的民族主义思潮,与西方语境中的那一民族主义是有很大区别的。她不是把中国的民族主义仅仅看作为一种由西方输入到中国的话语,而是将晚清时期知识分子的民族主义视作一种对西方帝国主义的挑战。二十世纪初,王笑侬曾经以波兰所面临的国际危机为题材,撰写京剧《瓜种兰因》,卡尔便以此事为引子,点出了她赋予此书的主题“把世界放在舞台上”——从国际关系的角度研究中国民族主义的诸方面,分析中国知识分子何以会对全球资本主义边缘地区的民族主义进行支持,并且详细探讨与其相关的理论问题。对于当时世界政治中的诸种现象,如对夏威夷、菲律宾的处境,对晚清时期的亚洲主义主张,以及对土耳其改良派与革命派之间的矛盾等诸多问题,晚清的中国知识分子都有着自己的态度和设想,对此,本书也加以涉及。 而讨论所围绕展开的一个核心,即为中国的民族主义与国家的关系问题。在该书的导论里,卡尔即提出,她立意从历史和理论两方面着手,以展开对中国的民族主义的分析。 从历史方面,她大量阅读了一八九五至一九一一年间中国的报刊杂志上登载的文章。 这些文章均与晚清时期的国际政治有着密切呼应, 其视点也是在世界现代性进程中形成的,长期以来却为人们所忽视和淡忘。 最为这些文章作者们所关注的一个问题,是国际的不平等空间,换句话说, 也就是帝国化和殖民化的空间,而这正是现代世界最突出的一个现象。 在理论分析方面,卡尔认为需要避免两种主流的研究方法:一种是把中国的民族主义和现代性置于流行的欧洲范畴之中;另一种是用一种以国家为中心的空间观来概括中国的民族主义,并且用一个抽象的、本质化的“中国文化”概念来解释中国历来的政治问题。自二十世纪中期以来,美国汉学界一直就在此两者之间彷徨不定,为了避免这一流弊,卡尔主张,要把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区分开来。她提出,在讨论中国的民族主义和现代性问题时,有一点不应被忽略:那一时代中国在世界资本主义系统中所处的位置,乃是所有这些思考之展开的大背景。必须注意到,全球资本主义世界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场所,而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系统。所以,她说,中国知识分子的民族主义意识是在面临一种不平等的世界政治进程之中形成的。 因此,自然地,对于其他处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边缘的地区的反殖民运动,晚清的民族主义者会加以关注和支持。从这样的理论架构出发,卡尔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有关民族主义的名著《想像的共同体》进行了批评。 安氏认为,民族主义的形成,是依随于传统社会的瓦解和一种同质性的空洞的时间观的出现。在他看来,在传统社会里,时间与人的具体活动有密切关系,因而没有产生现代社会所拥有的那种抽象时间观。只有在拥有了这种抽象的时间观以后,人们才可以想像一个主体在时间中存在和活动。在这样的观念之下,时间是独立于任何具体内容之外的。照安氏的说法,民族国家的观念恰恰是把这样一种空洞的时间观与现代国家形式熔铸为一体,这就是说,民族国家成了公民共同想像的存在于时间中的主体。卡尔大概也同意,新生于现代社会的这一抽象的时间观,与同样是新生的、但更抽象的共同体(即民族国家)是不可分的。不过,她强调,人们想像中的这种新的共同体,其疆域或范围并不一定局限在国家的体制之内。卡尔认为,民族主义的形成与国家的形成是两个不同的过程,而民族主义者并不一定会追求国家权力;因此,学者们也不应把民族主义与国家相混同。她以中国为例,来解释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的区别,声称,晚清的民族主义所追求的,乃是所有被压迫民族的解放,因此其概念的范畴已经突破了关于中国的“国家”观念的局限。进一步地,从晚清政治思想当中,卡尔区分出了两种不同的民族主义: “国家的民族主义”和“民族的民族主义”。 按卡尔的说法,第一种民族主义观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取得或者巩固国家的政权。 她举梁启超为国家民族主义的代表人物, 并认为他的《新民说》很能体现这一观点。梁启超的国家概念是针对全球资本主义的不平等关系而提出的,希望通过国家对政体和经济的控制来提高中国在世界体系之中的地位。 不过,卡尔认为,梁启超的这种想法最终是使得社会隶属于国家。与之形成对照的是, 以民族为基点的民族主义这一派的知识分子, 例如晚清的革命派,则强调跨国联盟的必要性。 卡尔由此得出结论,后者的民族主义观是突破了国家范畴的,而其代表人物,就是辛亥革命时期的章太炎。她在书中举了很多例子以做说明,清末在日本所形成的亚洲和亲会便是其中一例。她认为,以民族为基点的民族主义的重要特点,通过亚洲和亲会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因为它的成员和组织者来自不同的国家,而他们共同地试图建立一个超国家的联盟。亚洲和亲会是由中国与印度的几位学者在日本留学或流亡期间一起组成的,该会约章的第二段,可以让人领会以民族为基点的民族主义的一些特点:曩者,天山三十六国,自遭突厥、回鹘之乱,种类歼亡。 异日支那,印度,越南,缅甸,菲律宾辈,宁知不为三十六国继也。 仆等鉴是则建亚洲和亲会,以反对帝国主义而自保其邦族。 他日攘斥异种,森然自举,东南群辅,势若束芦,集庶姓之宗盟,修阔绝之旧好,用振婆罗门,乔答摩,孔、老诸教,务为慈悲恻怛,以排摈西方旃陀罗之伪道德。 令阿黎耶之称,不夺于皙种,无分别之学,不屈有形。 凡我肺腑,种类繁多,既未尽集,先以印度、支那二国组织成会。 亦谓东土旧邦,二国为大,幸得独立,则足以亚洲屏蔽。 十数邻土,因是得无受陵暴,故建立莫先焉。 一切亚洲民族,有抱独立主义者,愿步玉趾,共结誓盟,则馨香祷祝以迎之也。(《章太炎选集》,429页)卡尔认为,上述文字说明,东方国家的一些人士根据他们被压迫的共同经验,建立了一个独立于国家的世界性组织(《把世界放在舞台上》, 171页) 。这里卡尔涉及到最近两年常被讨论的一个话题,即亚洲的概念与民族主义的关系问题。 卡尔的观念与韩国学者白永瑞的观点有一些共同之处,都赞成一种脱离民族国家而存在的联盟。 她之所以觉得,一种以民族为基点的民族主义比以国家为基点的民族主义优越,就是因为前者超越了民族国家的范畴。这里引出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所谓的“民族的民族主义”,亦即晚清的亚洲论述,是否真的突破了民族国家的体制? 从思想史的角度,我们要问,《亚洲和亲会约章》的作者是否确实对民族国家加以否定?从上面所引“约章”中的文字,我们确实可以看到许多超越民族国家的概念, 譬如,作者提到“用振婆罗门,乔答摩(佛教),孔、老诸教,务为慈悲恻怛,以排摈西方旃陀罗之伪道德”。在此,“约章”的作者似乎是把世界分成西方和东方两部分,而不是以民族国家为基本单位;要利用印度和中国的古老文明和传统来救世(此处用了佛教词汇“恻怛”), 反过来,西方文明被看成 “旃陀罗(梵文‘恶人’的音译)之伪道德”。不过,“用振”中印之文明的目的,以及整个《亚洲和亲会约章》的旨趣,还是在于“自保其邦族”。我认为,在这里“邦族”同时包括了民族和国家两个概念。 并且,这段文字一开头就把支那、印度等国比喻成天山三十六国,即秦汉时期在天山南北许多不同民族建立的政权,所以我们并不能说,亚洲和亲会设想了一个完全独立于国家的共同体。一方面,卡尔指出,《亚洲和亲会约章》的内容显示,晚清知识分子之所以能够把亚洲看成一个同一的地域,就是因为亚洲的各个国家都同样受到帝国主义的压迫。 换句话说,虽然亚洲各国的文化彼此不同,但可以倡导建立联盟,其必要条件是它们均有遭受帝国主义压迫的共同经验。 但是,另一方面,卡尔又认为这样一种亚洲观是独立于国家概念之外的。这两方面的看法都有局限性。 首先,在“约章”作者的历史叙述中,虽然亚洲国家的文化各不相同,但这些文化有一些重要的共同点,譬如:“侵略之事既少,惟被服仁义者尊焉。” 即仁义与互相尊重, 是他们之所以能维持各自不同文化的一个原因。在“约章”的语境中,很明显地,此一特点与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的“伪道德”形成了对立。其次,让我们来具体看一看章太炎的思想。在撰写(或参与设计)《亚洲和亲会约章》的同一时期,章太炎发表了许多关于民族与国家的文章,在这些文章里,他把国家和民族这两个概念进行了区分。譬如在《五无论》里,章太炎从宇宙观的角度探讨国家与民族的局限性。“夫于恒沙世界之中而有地球,无过太仓之有稊米。今于其间分割疆域,葆为己有,而命之曰国家;复其间建设机关,区分等级,而命之曰政府。则蛮氏、触氏之争,不足喻也。其守本狭隘,惟相应之狭隘之民族主义而力之。”(《革故鼎新的哲理:章太炎文选》,上海远东出版社一九九四年,254页。本书下简称《文选》) 从宇宙的角度来看,地球本身极小,而在这里面又分出国家和政府,似乎是没有意义的行为。正是由于这种狭隘的区分方式,造成了许多毫无意义的战争,如庄子所说的“蛮氏”与“触氏”之争。章氏把这样一种狭隘的观念和行为称为狭隘之民族主义。此种民族主义当然没有超越出国家的范畴,但是,章氏认为,民族主义还是与纯粹的国家主义不一样。 “民族主义随感情而有,国家主义非随感情而有。”(《文选》,254页) 但是,国家却恰恰需要情感的支持,也因此,民族主义成为国家得以生存的一个必要条件。不过,同时,章氏也认为,民族主义其实是可以超越国家的范畴的,这是因为情感所投射的政治目标可以更为广泛:是故随顺边,既执著国家矣,则亦不得不执著民族主义。然而其有广大者。吾曹所执,非封于汉族而已。其他之弱民族,有被征服于他之强民族,而盗窃其政柄,奴虏其人民者,勾有余力,必当一匡而恢复之。呜呼!印度、缅甸灭于英,越南灭于法,辩慧慈良种,埽地尽矣!故吾族也,则当返; 非吾族也,孰有圣哲旧邦而忍使其遗民陷为台隶? 欲圆满民族主义者,则当推我赤心救彼同病,令得完全独立之地。(《文选》,254—255页)这里所涉及的民族主义虽然还是与国家观念有密切关系,但它遵循着一个更为普遍的原则。这段话中有一层隐含的意思:每个民族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体制。所以,从一个抽象的层面来看,所有的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即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 不过,在现实中,有的国家,即所谓西方国家或强国,实行扩张主义而剥夺亚洲国家或弱国的政治权利。 因此,章氏主张,弱国应该联合起来一起反对帝国主义。章氏就这样区分了两种民族主义,即狭隘与广大或曰圆满的民族主义。 这两种民族主义的区别在于,前者的感情寄托集中在国家这一范畴,而后者的感情寄托是超越某一单一国家的。章氏很明显地认为后者优于前者。那么,是否因此就可以认为章氏的观点与卡尔的说法相符?或者说他的观点有一点类似白永瑞的想法?换句话说,章氏在支持广大的民族主义(用卡尔的语言来说就是民族的民族主义)的过程中,是否放弃了国家主义?为了更确切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讨论章氏对国家的看法。章氏的国家观与其对佛教唯识论的认识有密切关系,因此不易理解,在这里只能简单地探讨其一些相关的想法。 章氏在写《五无论》的同一时期,还写了一篇专门谈国家的文章——《国家论》。 在该文中,他似乎对国家这样一种体制采取轻视的态度,声称“国家之自性是假有者”和“国家之事业是最鄙贱者”。 他批评国家的角度,不是从一个更为广泛的共同体出发,而是从一个更小的单位即个人出发。按章氏的说法,一个团体距离个人越远,它越没有自性。 “凡云自性,惟不可分析绝无变异之物有之,众相组合,即各各有其自性,非于此组合上别有自性。”(《章太炎政论选集》,中华书局一九七七年,359页) 按章氏的观点,只有不可再分析的东西才有自性。 所以,严格地说,人也没有自性,因为人可以再分成细胞。 不过,章氏认为,“以实言之,人亦伪物云尔。 然今者以人对人,彼此皆在假有,则不得以假有者斥假有者”。(《章太炎政论选集》,362页) 人是以其主观意识为基础,而在他们的视界里,人是可以作为基本单位,即有自性的原子的。从这个角度,章氏说,人是实有者而国家是假有者。但是,章氏进而指出,上面的论述,亦即国家的无自性,不应该影响人们的爱国主义意识。我认为,这里所说的爱国主义恰恰就是章氏前面所谈的狭隘民族主义。 两者都是以感情为基础而以国家为感情投放的对象。 实际上,章氏对国家的看法与他对亚洲和亲会的看法是很相似的。 这两种超个人的组织,其意义都是为了反对帝国主义。 他说,国家的目的像蛤蚌的壳一样,就是为了“御外” 。所以,他支持弱国的爱国主义而反对强国的爱国意识。 “乃若支那,印度,交趾,朝鲜诸国,特以他人之剪灭蹂躏,而思还其故有者,过此外,未尝有所加害于人。 其言爱国则何反对之有? 爱国之念,强国之民不可有,弱国之民不可无。”章氏所提的“弱国”,显然就是《亚洲和亲会约章》里所说的亚洲国家。可见,章太炎认为亚洲诸国不能缺乏爱国主义、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 章氏在这里所表达的爱国主义观中,“国”不仅是民族,而且更是一个 “以御为期”的国家。 可以认为,亚洲和亲会追寻的是几个国家的联合,而其目的是让这些国家最终获得独立,因此,这一组织的目的同时融合了国家主义和超国家的因素。简而言之,从一个比较抽象的角度来看,章太炎对国家的态度与卡尔、白永瑞等人的观点是一致的。白永瑞把民族国家/民族主义比喻成佛教所说的浮木,就是说,一旦我们过了河以后,就不必继续背负我们依赖过的那根浮木。 但章太炎的心理似乎有如孙歌所陈述的问题:“如果背上不是浮木而是那个过了河越来越重的叫做‘现代’的孩子呢。”(《主体弥散的空间》,185页) 换句话说,我们到底是否已经过了河? 章氏认为,还没有。 “人于居服,当其可弃则弃之,人于国家,当其可废则废之,其喻正同,势未可脱,则存之亦宜也。”(《章太炎政论选集》,369页) 正如卡尔所解释的, 章氏的时代所面临的“势”就是一个以资本主义为主体的世界体系。 在这一体系里,建立现代国家是一个首要的任务,因为民族国家可以起到双重的作用,一方面可以御外,另一方面可以暂时调节国内的诸多不正义现象。 不过,章氏当然也看到了国家的局限性和历史性,因而希望在未来出现“废国”时代。在这里讨论章太炎的观点,有助于对卡尔的论点进行反思。卡尔正确地指出,我们必须把中国的民族主义理解为对全球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一种对抗,并提醒我们注意晚清知识分子对其他弱国的关心和理论上的支持,这当然具有现实意义。 但是,卡尔对国家的理解其实并没有摆脱开当代西方学术界的主流想法,在试图解释晚清中国和当时的国家主义时,仍旧袭用西方自由主义的国家/社会二元对立模式,试图在这个理论架构之中证明,中国的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是两个不同的过程。但是,如果我们肯定这样一种观点——中国的民族主义与西方的民族主义之间所实际存在的差异,是由于他们在全球资本主义系统中所处位置的不同而导致的,那么,我们还应该更进一步地认识到,中国知识分子对“国家”的看法,与西方的国家主义者也是有所不同的,应该考虑到晚清的国家主义与西方的“statism” 的不同内涵。总之,考虑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时候,庄子所云“言非吹也,言者有言, 其所言者特未定也”(《齐物论》),有助于我们了解问题的复杂性。这就是说,在不同时期,不同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具有不同的含义和社会功能。所以,在语言和概念的层面,简单地肯定或否定民族主义或国家主义,都会影响我们清楚地看到更具体的权利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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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上有很多事情非常奇怪,整天地挂在人们的嘴上,也许太熟悉了,人们反道不在意它到底是什么了,比如经济、政治、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等等。本文要讲述的则是另外一个例子,即国际妇女节的起源。这似乎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人们都知道它起源于1909年3月8日。在这天,美国芝加哥市的女工为了争取政治、经济上的平等权利而举行了盛大的游行示威。第二年,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召开的国际社会主义妇女代表会议上,被中国人誉为“国际妇女运动之母”的克拉拉•蔡特金提出建议,把这一天作为国际妇女的节日。这项建议被一致通过,于是,国际劳动妇女节(也被称为三八节)就诞生了。我国的史书中,文章里,甚至台历上,总之凡有文字记载的地方都这样写着的。 然而,我说这种讲法的每一句都是错的,您信吗?不信,那您就听我从头道来。 三个疑问 十多年前,我在攻读博士学位时选定的论文题目是克拉拉•蔡特金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发现国际妇女节起源的这种说法至少有三个疑点。 首先,为什么最早庆祝国际妇女节的时间并不是在3月8日? 世界上第一次庆祝国际妇女节发生在欧洲。1911年3月19日这天,欧洲一些国家的劳动妇女举行庆祝活动。在德国,各地的劳动妇女举行争取选举权的集会,仅柏林一地就有5000多名男女工人参加。其它国家,如丹麦、奥地利、瑞士等国也有近百万劳动妇女举行了集会和游行。1912~1915年间,每逢3月19日这一天,蔡特金都在国际妇女书记处的机关刊物--《平等报》上发表文章,纪念国际妇女节。国际妇女节的庆祝活动之所以选在这一天,是为了纪念1871年3月18日法国巴黎劳动妇女和工人反对梯也尔反动军队偷袭蒙马特尔高地国民自卫军大炮阵地而举行的武装起义,这一起义导致巴黎公社的诞生。 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1919~1921年的国际妇女节的庆祝日子都选在3月5日这一天。列宁于1920年和1921年发表的《迎接国际妇女节》和《国际劳动妇女节》两篇纪念文章都是在3月4日。选在这一天庆祝国际妇女节,是为了纪念被列宁称为“始终是一只鹰”的罗莎•卢森堡。卢森堡1871年3月5日出生于波兰,后来成为德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1918年德国十一月革命之后,被德国反动派杀害。1922年蔡特金在《国际新闻通讯》上发表的《国际共产主义妇女节》一文中说,“国际共产主义妇女节开始于3月5日卢森堡生日这一天,她无畏和天才的生命被凶手残害了,但她的精神永驻我们心间。她的工作和战斗永远激励我们。”蔡特金所讲的国际共产主义妇女节,指的就是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纪念国际妇女节的活动。 其次,为什么国外对国际妇女节的起源还有其它不同的说法? 前民主德国学者路易丝•多尔纳曼在其1957年出版的《蔡特金传》中说,“美国社会主义妇女1910年2月举行了一次争取平等权的社会主义妇女日。由于受这一事件的鼓舞,克拉拉想到确定一个日子,每年在这一天团结一致地反对压迫者和战争挑拨者各国妇女,为争取和平而举行游行。她同凯尔•敦克尔一起向大会提出了世界闻名的决议案,建议制定国际妇女节,作为争取平等和和平的斗争节日。”不过,在该书1989年第五版中,多尔纳曼则完全改变了说法,只写蔡特金和敦克尔提出的决议案本身的内容,不再提与美国的妇女运动有什么关系了。 另一名民主德国学者卡林•鲍威尔在《克拉拉•蔡特金与无产阶级妇女运动》一书说,“人们从哥本哈根妇女会议关于国际妇女节的讨论中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蔡特金把妇女节理解为反对日益增长的修正主义在国际工人运动中,特别是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中的影响的一种手段。” 洛塔尔•贝托尔特等民主德国学者1965年在《德国工人运动大事记》中写道,“克拉拉•蔡特金和其他妇女代表建议各国学习美国社会主义妇女,每年举行一次妇女日。这一天主要应该用来进行争取选举权的鼓动工作,并应具有国际性质。” 美国学者菲力普•方纳则提出,“国际妇女节之所以选择在3月8日,是因为在1908年星期日这天,在多数都是社会主义者的纽约市纺织工会的女工领导下,纽约劳动妇女举行了一次示威游行。几百人聚集在曼哈顿东部低地中心的卢特格尔斯广场,要求选举权和建立织工工会。这次示威进行得非常成功,引起了海外社会主义妇女的注意。蔡特金早已获悉此事,于是在哥本哈根大会上建议,把这一天作为妇女节。” 前苏联学者祖波克在其主编的《第二国际史》中指出,“蔡特金和德累斯顿左翼社会党人代表凯尔•敦克尔提出的第二个决议案获得一致通过……决议案最后部分建议各国妇女社会党人按照同各国社会党和各工会组织达成的协议,每年庆祝特定的妇女节,其目的应是争取妇女选举权而斗争。” 特别值得提出的是,参加哥本哈根会议的美国代表团在报告美国妇女运动发展时讲,“美国女工在争取普选权的斗争中第一次度过了妇女节—1909年最后一个星期日。” 上述关于国际妇女节起源的种种观点是否正确暂且不去管它,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它们与中国所熟悉的那种说法大相径庭。 最后,为什么在中外有关美国历史的书籍中并没有1909年3月8日芝加哥女工举行游行示威这一事件的记载? 在这方面,美国人写的书自不必提,最奇怪的还是中国学者写的书,由著名美国史专家写的《美国通史简编》就是一例。该书虽然在附录的大事记中记载1909年3月8日是国际妇女节,可是在正文中却只字未提。这绝不是偶而的遗漏,因为有些意义远不如国际妇女节的事件在书中都被提及了。 看来,要紧的还是搞清楚国际妇女节到底是为什么而设立的。 克拉拉·蔡特金 蔡特金在中国可以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都知道她是国际妇女节的倡导者,称她为“国际妇女运动之母”。她的著作和中外有关她的传记、文章非常多,邮电部还先后于1960年和1980年两次发行纪念她的邮票。可是,这一切都是表面上的。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一位朋友在为我与导师合著的《克拉拉•蔡特金年谱》写的书评中说,“就像一块祖宗牌位,晚辈们知道她的名字,却不一定了解她的生平,更不敢斗胆去评论她的是非,尊敬和崇拜已经足够了。而我国后生甚至……完全没有弄清楚蔡特金是她娘家姓还是婆家姓。”这并非言过其辞,事实也真地是如此。 所以,要弄真正弄清楚国际妇女节的来历,有必须先了解一下克拉拉•蔡特金其人。 克拉拉•蔡特金原名叫克拉拉•艾斯内,1857年7月5日出生于德国莱比锡附近的一个叫维德劳的小山村。她父亲叫哥特弗里德•艾斯内,是一名乡村小学教师并兼作教堂的风琴师,笃信基督教。她母亲叫约塞芬•维塔勒,其父是德国和意大利混血商人的后裔,曾作为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的侍卫官。特殊的家庭环境不仅使约塞芬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且继承了资产阶级的自由、民主和平等的思想,成为德国早期的女权主义者。哥特弗里德和约塞芬于1855年结婚,此前他们各有一次婚姻经历,克拉拉是他们所生的三个孩子中的老大,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打小时候起,克拉拉从父亲那儿接受了良好的文化和艺术教育,但在政治信仰方面却受母亲的女权主义思想影响很深。1872年,为了使子女受到更好的教育,哥特弗里德和约塞芬决定举家迁往莱比锡市。当时,莱比锡不仅是德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而且也是女权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的中心。克拉拉进入了由德国女权运动领导人施密特夫人创办的女子师范学校。在这所学校中,克拉拉不仅受到了良好的教师职业教育、积极参加妇权主义运动,更重要的是进一步接触了社会主义运动。而引导克拉拉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人,正是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奥西普•蔡特金。奥西普•蔡特金,1852年生于俄国敖德萨的一个富人家庭。但是,在民粹派运动的影响下,奥西普在大学期间就参加了反沙皇专制统治的活动,受到当局的追捕,流亡到德国,在莱比锡与德国社会民主党建立了联系,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 克拉拉读书期间通过俄籍同学与奥西普相识的,很快地被他的博学和革命经历所吸引。通过奥西普的引荐,克拉拉开始参加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革命活动并且大量地接触马克思主义,“到了1878年毕业时,克拉拉已经献身于社会主义事业了”。于是,她不顾一心想将她培养成教师和资产阶级女权主义者的母亲和师长的反对,毅然地走上了革命道路。1878年10月,被称为“铁血宰相”俾斯麦颁布了迫害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非常法令”,奥西普被德国当局驱逐出境。已经与奥西普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克拉拉先是在国内坚持革命活动并于1881年正式加入了德国社会民主党,接着在1882年离开德国去找奥西普。她先后到了奥地利、意大利、瑞士,最后在法国蒙马特尔的贫民区的一间破旧房屋里找到了奥西普。 就这样,一对为了追求革命理想、献身社会主义事业而背井离乡的恋人,结成了异国伉俪。重新想见之时就是克拉拉和奥西普结结婚之日。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仪式,没有喜庆宴会,也没有亲朋好权参加。他们的爱情是建立在对共同事业的追求的基础之上,用物质是无法衡量的。克拉拉和奥西普抛弃了一切形式上的东西,为了保留克拉拉的德国国籍,以便将来能顺利回到德国进行革命工作,他们甚至连正式结婚手续都没有办理。因为按着古老的罗马法,一个女人要与外国人结婚就得必须改变自己的国籍。尽管如此,克拉拉还是采用了奥西普的姓,从此称克拉拉•蔡特金。1889年1月,奥西普去世后,人们就把克拉拉直接称为蔡特金。蔡特金—这个对全世界来说都不朽的名字,实际上是一位俄国革命者奥西普、也是克拉拉•艾斯内丈夫的姓! 设立国际妇女节是争取妇女选举权的一项措施 1889年盛夏,国际社会主义者齐聚巴黎,建立了第二国际。还没有完全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摆脱出来的克拉拉不仅被选入筹备大会的组织委员会,而且在大会的第六天以柏林女工代表的身份走上讲台,就《妇女劳动问题》发言。针对当时国际工人运动以男性为主,并且主要是为了男性这种排斥女性的特点,蔡特金在发言中指出,妇女的解放同全人类的解放一样,最终必将是劳动从资本中解放出来的事业,各国社会民主党人要把无产阶级妇女作为战友接纳到自己的战斗队伍当中。大会根据她的发言,通过了《关于劳工立法的决议》。 1890年“非常法令”废除后,蔡特金携带两个孩子返回了德国,先在德国社会民主的狄茨出版社工作,1892年受该党委托主编妇女双周刊《平等报—为维护妇女权益的杂志》(简称《平等报》)。这个刊物实际上是德国社会主义妇女运动的领导中心,而蔡特金无疑是重要的领袖。为了从组织上将各国无产阶级妇女团结起来,1907年8月,在蔡特金等人的倡导下,第一届国际社会主义妇女代表会议在德国的斯图加特举行,出席会议的有来自15个国家的59名代表。会议根据蔡特金提出的关于加强各国有组织的妇女之间联系的建议,决定成立从属于第二国际的国际妇女书记处,并选举蔡特金为书记,《平等报》被定为国际妇女书记处的机关报。蔡特金在会上发言指出,如果没有妇女的积极参加,实现社会主义的伟大目标就难以实现。因此,妇女代表会议应当建议即将召开的第二国际斯图加特代表大会通过一项决议,责成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在争取选举权的斗争中,也提出妇女选举权的要求,以便吸引广大劳动妇女参加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会议接受了蔡特金的建议,并且委托她把这些在第二国际斯图加特大会上提出来。 在随后召开的第二国际斯图加特代表大会上,蔡特金作了《妇女选举权》的报告。她提出,“无产阶级迫切需要为妇女获得充分公民权而斗争,女性在政治上的平等地位符合无产阶级的切身利益……妇女获得选举权是无产阶级妇女目标明确地参加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先决条件。同时,它能大大促使人们如同对男性无产者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那样去热情地唤醒、联合和教育女性无产者。”斯图加特大会在根据蔡特金的报告通过的决议中,宣布支持妇女代表会议提出的各项要求,表示“各国社会党人有责任为妇女选举权的实现而坚决地斗争。” 在把妇女选举权的要求写入第二国际代表大会的文件中之后,蔡特金进一步提出,更为重要的是无产阶级,特别是是无产阶级妇女应当采取什么样的具体行动实现妇女的选举权。所以,1910年8月在第二国际哥本哈根代表大会召开前夕,蔡特金以国际妇女书记处书记的名义在哥本哈根主持召开的第二届国际社会主义妇女代表会议,来自17个国家的100名代表出席了会议。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无产阶级妇女如何争取选举权的问题。会上,蔡特金起草了一份《关于争取妇女选举权基本原则的决议案》,并希望能以德国代表团的名义提交给会议。但是,德国代表团在讨论它的时候发生了分岐。齐茨夫人等主张用温和的言辞,在决议案中不要锋芒毕露,以免招致资产阶级的镇压。蔡特金和敦克尔等人则认为这是改良主义主张。结果,齐茨夫人等拒绝在决议案上签名,提交给会议的决议案上署名是“克拉拉•蔡特金、凯尔•敦克尔及其同志们”。在表决时,英国代表主张不提妇女的普选权,只要求妇女有限的选举权。最后,会议以90票赞成、10票反对通过了这个决议案。 这个决议重申了上届妇女代表会议提出的关于妇女选举权的基本要求,为此还规定了若干争取妇女社会平等和政治解放的实际宣传鼓动的措施,要求各国社会主义妇女要充分利用在本国已经取得的各种选举权利,如地方自治机关的选举权、伤病互助会的选举权利等等。然而,其中最重要的、也是直到今天仍在起作用的一项措施,就是国际妇女节的确立。决议说,“各国无产阶级有觉悟的政治组织和工会一致同意,各国社会主义妇女每年要有一个自己的节日,其目的必须是帮助妇女获得选举权,必须按照社会主义原则并连同整个妇女问题一起对待妇女选举权的要求。妇女节必须具有国际性和认真地筹备。” 国际妇女节就这样出现了。不难看出,它是作为争取妇女选举权的若干措施之一提出并确定下来的,与特定的历史事件,尤其是与所谓的美国芝加哥女工1909年3月8日的游行示威并没直接联系。 把国际妇妇节定在3月8日是为了纪念俄国妇女在二月革命中的斗争 前边已讲过,最初庆祝国际妇女节的日子并不是3月8日。那么,到底什么时间和为什么将国际妇女节定在每年3月8日呢?在用了很长时间查找了大量第一手资料之后,我发现,将国际妇女节最终定在每年的3月8日,并不是纪念美国芝加哥女工1909年的斗争,而是为了纪念俄国劳动妇女1917年在二月革命中的斗争;提出这个建议的也不是蔡特金,而保加利亚女共产党人。 1917年3月8日(俄历2月23日),彼得格勒女工响应布尔什维克委员会的号召,举行庆祝国际妇女节的示威游行,并且参加了有9万男女工人进行了罢工,为支援女工的斗争,彼得格勒全市工人举行了政治总罢工,接着转变成了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和沙皇专制制度的武装起义。二月革命因此爆发,统治俄国长达300年的罗曼诺夫王朝被推翻,俄国近代史上新的一页开始了。 1921年9月9~15日,第二届国际共产主义妇女代表会议在莫斯科举行。28个国家的82名代表出席。蔡特金出席并主持了这次会议。会上,保加利亚代表提出,为了纪念俄国女工在1917年二月革命中的英勇斗争,把每年的3月8日定为国家劳动妇女节。会议采纳了保加利亚代表的建议,一致通过决议,将3月8日这天定为国际妇女节。从此,各国无产阶级妇女每年在这天都以不同形式庆祝自己的节日,只是由于时代的发展和变化,其目的不仅仅是争取妇女选举权了。 从1922年开始,苏联的《真理报》、共产国际执委会机关刊物《共产国际》、《国际新闻通讯》在3月都开辟专栏,介绍国际劳动妇女节和各国无产阶级的斗争以及生活与工作情况。比如,《真理报》1922年3月8日这一天出版的国际妇女节专栏,刊登了一些著名的工人运动活动家的文章,其中除了蔡特金的《国际妇女节》之外,还有柯伦泰的《保护女工的统一战线》,文科索娃的《共产党和国际妇女节》,洛佐夫斯基的《西方女工和工会》等。 关于国际妇女节,蔡特金在她晚年的著作《列宁给全世界妇女的遗教》中写道:“国际共产主义妇女节是团结劳动妇女的革命力量来争取保卫她们的日常利益、通过社会主义而获得自由的一个重要因素。1910年在第二国际的哥本哈根国际社会主义妇女会议上决定每年举行国际无产阶级妇女节。这个决议是在1905年沙皇俄国的卓有成效的伟大革命运动的影响下、特别是在莫斯科群众性罢工和街垒战的自发力量的影响下提出的。……1917年3月8日,彼得格勒在“面包、和平和自由!”的口号下在巷战中举行了忠实于自己的革命本质的国际妇女节。由于布尔什维克在企业、工人区和兵营里的耐心细致的准备工作,群众在同沙皇武装力量的斗争中得胜了。可见,国际妇女节在俄国已经成为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出发点,这个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后来就发展成为向自己提出更高得无比的目的和具有更重大得多的世界历史意义的十月革命。” 国际妇女节与中国的妇女运动 在我国流行甚久的关于国际妇女节起源的这种说法,又是从何而来呢?实际上,国际妇女节的传入与中国妇女运动的广泛开展是联在一起的。 国际妇女节1924年首次从苏联传到了中国。这年3月5日,广州《民国日报》刊登了一篇社论,题目是《庆祝国际妇女日》。社论中全文引用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发表了社论“庆祝国际妇女节”,转引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的传单“三月八日国际妇女日”。这份传单说,“妇女日是由一千九百0九年美国社会主义妇女团体发起,倡之者为女国际共产党领袖栉琼,一千九百0十年,妇女社会主义第二次国际会议开于丹麦京城,决议为世界的令节,广为遵守。”这是我国最早关于妇女节起源的说法,这对后来有相当大的影响。 1925年3月8日,北京的《晨报》在一篇关于国际妇女节纠偏活动的报道中说,“今日之国际劳动妇女节,系一九0 九年美国妇女共产党领袖紫芝根女士(Clare Jeitlin)所创一九一0年在丹麦京城开会,就决定以三月八日为国际妇女节。”这与广州《民国日报》的说法是一致的。在1927年国际妇女节之际,全国各地许多报刊都开辟专栏,登载介绍国际妇女节的文章。广州《民国日报》3月8日的“妇女节特号”发表了古有成的《三八纪念与妇女界应有的努力》,洽光的《“三八”节的意义和应有的工作》。《妇女之友》第29期刊登了《国际妇女节宣言》等等。 上述这些文章虽然正确地指出了国际妇女节是蔡特金在哥本哈根第二届妇女代表会议上倡导的,但是,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还认为这次会议直接就将国际妇女节定在每年的3月8日。另外,我们还可以看出,蔡特金的名字也是随着国际妇女节一起传入中国,不过译得很不规范,如栉琼、紫芝根、紫根托、紫根特等。不仅如此,人们还把她当成了美国人,使用女士这种称谓。中国人虽然知道蔡特金是国际妇女节的首倡者,实际上对她并不了解。 30年代之后,中国人民对国际妇女节起源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这突出地表现在提出了设立它的原因上面。1938年3月8日,《新华日报》出版了“三八节特刊”,发表了史良、邓颖超、卢竟如、杨朔、杨慧琳等人的文章。史良在文章中写道,“我们想起革命巨人蔡特金女士所以提倡的‘三八’作为国际劳动妇女节,是因为一九0九年美国有一大批劳动妇女,曾经举行过自由平等的示威游行。她认为,这是妇女大众空前的解放运动,不但有着历史上的价值,同时也可以把这个节日当作激励全世界各国妇女走上民族解放道路的巨浪。”史良的观点奠定了确立国际妇女节是为了美国劳动妇女争取自由平等斗争这种说法的基础。以后人们对此又不断地补充,1948年,胡耐秋在纪念蔡特金诞辰90周年写的小册子《蔡特金》中,就比较详细地说,“一九0九年三月八日,美国劳动妇女在芝加哥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所以一九一0年在丹麦京城哥本哈根举行的第二国际社会主义妇女大会中,蔡特金即建议:规定三月八日为国际妇女节,得到大会一致通过。因此,蔡特金的名字就和三八国际妇女节分不开了,她被称为‘国际妇女运动之母’。” 对于国际妇女节的这种不准确的说法一直延续至今。人们重视的只是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和怎样纪念国际妇女节,却不在乎它的来龙去脉是否正确。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从1928年开始,中国人民对蔡特金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其表现,把她的名字译成蔡特金,其它不规范的译名逐渐消失;明确地指出她是德国人;把她誉为“全世界劳动妇女底伟大领袖”、“革命巨人”,称她是“同志”等。出现这些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比较重要的,一是1927年苏联为纪念蔡特金70寿辰举行了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出版了许多关于蔡特金生平事业的传记文章;二是1928年7月,邓颖超参加完在莫斯科举行的中国共产党第六次代表大会之后,去看望了蔡特金并与她进行了交谈。所有这些,都是有助于中国人民对蔡特金的了解,加深对蔡特金的认识。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对国际妇女节起源看法上的偏颇丝毫没有影响中国广大妇女利用纪念这个节日来开展妇女运动。 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和以孙中山为首的国民党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1924年1月,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大会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成为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政治基础。代表大会的宣言还规定了“于法律上、经济上、教育上、社会上,确认男女平等之原则,助进女权之发展”,孙中山还对民权主义中包括男女平权做了明确的说明。为了开展妇女运动,国民党中央执委会设立了妇女部。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妇女运动在国共两党的联合领导下拉开了帷幕,最初的舞台是当时中国国民革命的发源地--广州,纪念国际妇女节就是重要的表现形式。 为了引导妇女投身国民革命,国民党妇女部决定1924年首次在中国公开纪念“三八”国际妇女节。事前,国民党妇女部发布通告:“公启者,三月八日为国际妇女日,全世界妇女咸于是日举行大团结示威运动。中国妇女界久受压迫,在此日自当应声而起,以图解放。广州妇女界在此日应有所表示,以警醒妇女群众,使同趋于联合奋斗之一途。本会妇女部有鉴于是,谨召集广州市妇女各团体,于此日举行热烈示威运动……” 3月5日下午,各女校及女界团体代表在执信学校大礼堂召开了庆祝“三八”节筹备会,会议商定了游行办法、时间及路线、并决定3月7日品2人在广州市内乘汽车散发传单,向市民做广泛宣传。为了保证女学生届时能够参加大会,妇女部请教育厅向所属各校发了通知,并通知市内军警保护。 经过周密的准备,3月8日上午10时,广州各办妇女在第一公园举行了盛大的国际妇女节的纪念会。各女校学生、各界妇女团体共计2,000多人参加。国民党中央妇女部部长何香凝主持了大会并且作了精彩的演讲。她讲述了“三八”妇女节的重要意义,号召广大妇女们团结起来,投身国民革命,争取解放。何香凝的演说深入浅出,充满激情,对听众产生了极大的感染力。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廖仲恺先生也发表了《国际妇女日的性质》的演说。大会期间,会场上嘹亮的口号此起彼伏,“打倒外国帝国主义!”“解放中国半殖民地之地位!”“解放妇女所受资本主义制度的压迫!”“要求妇女劳动权、平等教育权、平等工价权、女子参政权及一切妇女应得之权!”“排除纳妾和一夫多妻制度!”“要求女工保护、生育保护、儿童保护的立法!”“八小时工作!”等等。与会妇女群情激昂。 会后,按原计划,与会的女学生和各界妇女高举国旗、校旗游行。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从第一公园正门出发,经省长公署、财政厅,惠爱东路、越秀路、东堤、西堤、丰宁路、惠爱西路,回到第一公园。与此同时,上海丝纱女工协会也召开了庆祝会。 第一次庆祝“三八”妇女节的活动,提出了反帝反封建和妇女解放的口号,表明了中国妇女运动已经成为中国社会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此,蔡特金和“三八”妇女节就与中国妇女运动紧密相连,中国妇女每年都要隆重庆祝国际妇女节,以不同历史阶段的革命任务为中心来推动妇女运动的向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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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建筑
2011/03/06
| 阅读: 1701
社会住宅的关键不在于它的福利性质,而在于它以公共化策略补足住宅高度市场化之后的不足。但这个公共化不应该是国家监控的机制,而应该是小区营造的过程。社会住宅包括居民的参与过程,让社会住宅成为可以涵养多元社群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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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重要的社會功能因為土地商品化,以及在城市決策中獨尊土地財產權而慢慢被侵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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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家狗”的出典我已经写在这本书的正文里面了,我对它的一点发挥,就是上面这句“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我书题下面的话是夫子自嘲,不是骂孔子,我之所以笃定地、不愿放弃这个题目,是因为我觉得这三个字一是夫子之道,二是它最深刻地概括了孔子悲剧性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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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桂冠的召唤——— 参加西班牙内战的中国人(1936- 1939)》,倪慧如、邹宁远著,人间出版社2001年版,新台币40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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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政治
2011/03/07
| 阅读: 2141
阿拉伯人从来没有,也十分反感把突尼斯人民的革命称为“茉莉花革命”,因为本·阿里在1987年发动的推翻前总统哈比卜·布尔吉巴的不流血政变就被称为“茉莉花革命”,对于现时的突尼斯人来说,那次政变是一个讽刺,更是一种耻辱,他们更愿意将自己的行动称为“尊严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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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
历史
2011/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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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统治由于是总体的殖民统治,并总是具有简化一切的倾向,因而很快就筹划着将被占领民族人民的文化生活大规模地予以毁灭。通过否认民族现实、通过由实施占领的权力引入的新法律关系、通过殖民社会对土著及其文化的禁止和因而形成的隔离、通过剥夺、通过对男男女女系统化的奴役,这种对文化的抹杀才成为了可能。在我们三年前的那次大会上我曾指出,在殖民的形势中,活力论必然会很快地让位于殖民权力的态度的固化。从那时开始,文化领域就被种种围栏和路标划分出来了。它们实际上是都是些最典型的防范机制,不止一条理由使得这种机制可以被称之为自保的本能。在这个时代对我们来说有趣的是这一事实,即压迫者并未设法说服自己相信被压迫民族及其文化在客观上是不存在的。所以所有努力就是使殖民地人民承认那已经转化为他们行为模式的文化是次等文化,就是使他们承认他们“民族”的非现实性,最终承认他们自己的生物结构是混乱的和有缺陷的。在这种事态面前,殖民地土著的反应是不一致的。有许多人持守着完好的传统,它们与殖民势力所利用的民族传统是完全不同的,那些传统在风格上匠气十足并正僵化成日益陈腐的形式主义,与此同时,知识分子则疯狂地投身于对殖民权力文化的狂热追求当中,并抓住一切机会不合时宜地批评他们本民族文化,要么就是以一种尽管充满热情但很快就会变得无益的方式肯定并证明自己的文化从而找到一处避难所。这两中反应的共同性在于这个事实:它们都导向了一种不可克服的矛盾。无论是叛徒还是坚定的信徒,殖民地的土著都不成功,这恰恰是因为对殖民势力的分析不曾按严格的程序来进行。殖民势力使得民族文化在一切领域之中陷于停滞。在殖民统治的结构范围内民族文化内的文化新发展和文化变革是不存在的,而且也是永远不会存在的现象。有时会在这里或那里做出暴力的尝试,从而鼓舞了文化活力,也为它的主题、它的形式以及它的色调提供新的激励性因素。像这样向前的飞跃所带来的直接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益处则是零。但只要我们对这些结果追根探源,那么我们就会看到拭去民族意识上的层层蛛网,使之质疑压迫并开始发动争取自由的斗争的准备正是这样完成的。殖民统治下的民族文化是受争议的文化,殖民者想办法以一种系统的方式毁灭它。它很快就变成了一种被宣判为暗中别有目的的文化。这种对暗中行事的文化的看法在实施占领的权力的诸多反应中是显而易见的,如殖民权力将固守传统解释成对民族精神的忠诚,解释成对服从的拒绝等等。以下谈到的种种形式对文化固守就已经是民族性的一种展示了,虽则那是被判定应予以灭绝的;然而这种展示却依赖于惯性。其中并不包含进攻也不包含对关系的重新定义,只不过是在文化内核上的汇集,而那种文化却正在日益退缩,日益迟钝和空洞。那里所经历的一两个世纪时间的剥削给民族文化带来的结果是一种真正的削弱和贫乏。它蜕化成了一整套自动的习惯,蜕化成了穿衣戴帽的习惯,蜕化成了某些已然败坏的制度。在这种文化残余中几乎看不到什么运动;那里没有创造性,也没有充实的生命。人民的贫困、民族压迫和文化禁令是一回事。在殖民统治一个世纪之后,我们看到了极度僵化的文化,或毋宁说我们所发现的是些文化的糟粕,是它的矿石层。使民族现实性枯萎和让民族文化在痛苦中死去是相互依赖、相互联系的。这也就是在争取自由的斗争中必须注意到下列关系的依次发展的极端重要性之所在:否定民族文化、不管文化表现是行动上的还是情感上的都一律加以轻视、将有利于在土著人中养成好斗的行为模式的所有专门组织都划入禁止之列。然而这些行为模式却是指向本民族自身的;它们几乎没什么差别,都是无政府的和无效的。殖民剥削、贫困和本地的饥荒驱使土著人开始投入公开的、有组织的暴力。一种公开的和决定性的决裂的必然性正渐渐地并且无声无息地形成,而且绝大多数人民也正开始察觉到这种必然性。此前从未存在过的那些紧张态势也开始出现。国际事件、殖民帝国的全线崩溃以及殖民体系内部所固有的种种矛盾在激发民族意识并为之提供支持的同时也加强并坚定了土著人民的战斗性。在殖民主义真正本性的所有方面呈现出来的这些新近形成的紧张态势,自然在文化层面有其反映。比如,就文学而言便存在某种相对的过度生产。土著人的文学生产,从一种小规模的对支配性权力的回应,变得分化了,这种文学生产也使自身充满了对特殊神宠论的欲求。曾一度在压迫时代充当极关键的、具有破坏性的公众人物的知识分子们,现在本身就成了生产者。这类文学在一开始把自己限定在悲剧和诗等文体上;但随后又选择了小说、小故事和随笔。好像有某种内在的既有机制和表达规律存在着似的,随着争取自由的斗争的目标和方法的日渐明朗,诗歌表达的比重则应日渐减少。主题彻底变了;实际上,我们看到充满苦难的、绝望的谴责越来越少,激越的、猛烈而花哨的写作也越来越少了,那些写作整个是为确保实施占领的权力服务的。在以往那些时候,殖民主义者曾鼓励过这些表达方式,并使它们可能存在。激烈的谴责、对悲惨境遇的披露和在表达中找到它们的疏导口的那些激情实际上在发泄过程中被实施占领的权力吸收掉了。支持这种发泄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避免它们激化,也就是稳定情绪。但这样的情况只能是短时间的。实际上人民内部的民族意识的发展校正了土著知识分子的文学表达,使其具有了正确的方向。人民中凝聚力的不断提高对知识分子来说形成了一种促进力量,促使他们不仅仅限制在他们抗议吼声中,而是走得更远。哀歌开始是提起控诉;后来则是提出要求。在随后的时期内,我们听到命令的语词。民族意识的凝聚将打乱文学的风格和主题,也将使崭新的公共社会得以形成。最初土著知识分子创作的是只供压迫者阅读的作品,无论其意图是通过臣子的恭顺向他献媚还是对他提出谴责,而现在民族作家进步了,他们开始替他们自己的人民说话。只有从那一刻起,我们才能谈论民族文学。在这种场合,就文学创作这个层面而言,典型的民族主义主题的选择和净化发生了。它也许能被恰当地称为战斗文学,这是就它号召全体人民为他们作为一个民族存在而斗争的意义上说的。它是一种战斗文学,因为它锻造着民族意识,为民族意识提供形式,勾勒了民族意识的轮廓,并为民族意识撕开了新的、而且是无限的视阈;它是一种战斗文学,因为它承担着责任,并且因为它是在特定时空条件下表达出来的追求自由的意志。就另一层面而言,人民中的传统的口述故事、史诗以及歌谣现在也开始变化了,而这些在以往是作为固定的段子而被加以编定的。曾经只是叙述了无生气的趣事的讲故事者现在把它们讲得活灵活现,而且不断地对它们做出根本性地修改。有这样一种趋向,那就是使故事中的冲突跟上时代并使故事当中的某种斗争充满当代气息,主人公的名字和武器的类型也被做了这样的处理。暗示法日益广泛地得到了应用。像“这些都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类套话,现在则被“现在我们要说的是发生在别处的事情,但说不准在今天或明天就会发生在这儿”这样的词句所替代。安杰利加的例子在这种情况下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自1952、1953年始,故事讲述者完全推翻了传统的故事讲述方式和他们的故事内容,而此前他们的讲述听起来是陈旧而乏味的。他们的听众以前是分散的,而现在紧密团结。史诗,借助它的典型化的那些东西,又重新出现了;它成了一种再度具有文化价值的真正的娱乐形式。自1955年以来殖民主义当局系统地对这些讲故事的人进行逮捕,就这个行动而言,殖民者做的没错。人民与新运动的接触使得新的生活节律得以形成,也使得被忘却了的肌肉紧张得以恢复,同时发展了人民的想象力。每当故事的讲述者给他的听众们讲述某个新插曲的时候,他都是在主持某种真正的祈祷。听众们从中得知新人的存在。当前状况不再藏在它自身的内部,而是被展开来让所有人看到。故事的讲述者再度放开了他的想象力的缰绳;他在创新,他在进行艺术创造。他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们行动起来了,开始反抗了,他们勇敢决绝,随时准备成为公路上的“绿林英雄”,或成为反抗社会的流浪者。这种具有创造性倾向的形象随后在殖民地国家的歌谣和诗史故事中也出现了。故事的讲述者循循善诱地回答在期待之中的人民,似乎他只是孤身一人在努力寻找新的故事套路,或者说民族形式,但实际上,他的背后有公众的支持。喜剧和笑剧消失了,或者说失去了吸引力。说到编剧,它再也不仅仅是知识分子和他们痛苦意识的表达。原来的那种绝望和反抗的典型模式消失之后,戏剧已经成融入了人民群众之中,它已经开始为人民的斗争在准备着了。就手工艺术而言,它以前仅仅是艺术中最不起眼的门类,其表现形式只是炫人眼目而已。但是现在这类手工艺术开始发展了。比如,木雕艺术品以前是千篇一律的那几种面目和造型,但现在它开始发展出了许多各不相同的表现形式。木雕像面部的表情开始富有生气,手臂在身体上舒展开了,就仿佛要开始行动一样。也开始有了由两个木雕像、三个或五个木雕像组成的群像构图。由于业余创作群体和批评群体的出现,传统手工艺术流派也开始尝试着进行创新的努力。文化生活方面的这种新生力量往往是不被察觉的。但它对民族斗争的贡献却又是极其重要的。通过雕刻富有生气的雕像和面具,通过把立在同一个基座上的群像当作自己的主题,艺术家们创造性地发现了有组织的运动。当我们在陶瓷艺术中考察这种民族意识觉醒的回响的时候,我们会得出同样的结论。手工艺术抛弃了形式主义。陶瓶,陶罐和盘子开始和以往不同了。这乍一看上去难以察觉,但是再看就会发现,这种改变差不多是十分激进的。它们的色彩以前就那么几种,而且遵从传统的和谐调配法则,可如今在种类上增加了,而且反映出了正在兴起的革命的回响。某些赭黄或蓝色以前差不多根本不可能被当地文化所接受,但现在人们则没有丝毫困难地接受了它们,并不觉得它们多么丑怪。同样,以前社会人类学家们认为 [非洲的]不同地区的陶塑面具的风格造型特征都是不同的,但是现在这类艺术风格造型开始变得普遍地相互关联。刚刚从国外他们自己的祖国来到这里的专家们和民族志学者们会马上注意到这一变化。总之,在真正的艺术风格层面,在殖民体系的中心形成的文化生活方面肯定发生了这些变化。殖民者现在开始成为“民族文化”的保护人了。我们清楚地记得当二战后 “比鲍勃”[1]这样的新爵士风格开始形成的时候,白人爵士乐专家们所做出的种种反应,之所以举这个例子是因为它包含着很重要的一些方面:殖民主义的本性很很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实际上,在他们看来,爵士乐只能是老黑奴那充满绝望的,撕心裂肺的乡愁,他五杯威士忌下肚就开始了对自己种族出身的诅咒和对白人的尖刻谴责。但是只要这个老黑奴开始以另外的方式认清他自己,开始认清周遭的世界,那么他就会生发出希望,就会起来反抗这个种族主义的社会,显而易见,这时候他的小号的乐声才能更清楚地表达,而他的歌喉才不会那么沙哑。爵士乐的新风格并不仅仅是经济竞争的产物。 我们必须清楚地看到美国在南半球的失败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这一失败过程虽然很漫长,但又是确定无疑的。也许这么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凡是在近五十年中赞赏、支持那种由老丑的黑奴嚎出的爵士乐的,几乎都是这样一些白人,他们相信这种爵士乐是黑人解放运动同情者的情感表达,他们脑子里充满了关于殖民关系的那种顽固而典型的幻象。我们可以通过与此相同的方法在舞蹈、歌谣、和传统民俗仪式方面发现并发展这类反抗的趋势,并在该领域内部引起同样的变革,在该领域内部引发同样的不满情绪。这样,在民族运动的政治斗争阶段之前,让那些持观望态度的旁观者也能够感受到并看到这种新的力量,能够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冲突。他会看到不同寻常的表现形式和这样一些主题,这些主题新鲜而充满了力量。这些主题所发挥的再也不是什么乞灵的咒语式的力量了,而是团结人民的力量,为了一个目标将人民召唤在一起。所有这一切一块儿起作用来唤醒民族意识,并且使得那种对失败逆来顺受的态度变得不现实。土著人恢复了他的民族意识,因为他们在手工艺术、舞蹈、音乐、文学以及口述传统等方面恢复了活力,重新获得了目标。在他们眼中,世界不再可憎。无法避免的冲突所必需的一切条件都具备了。我们已经看到了这种文化运动现象,也看到了这一运动与这些新形式和民族意识的成熟是分不开的。现在这一运动越来越倾向于客观地表达它在制度层面的需要。从这时起就需要民族独立,尽管这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经常存在一种很难说有什么道理的错误想法,这种想法常常努力在殖民统治结构中的民族文化中寻找“新”价值,或将某种“新”价值赋予它。因此,我们当中就有人给出了这样一种乍一听上去还有些道理的建议:在被殖民的国家,最原始的、最不文明的、最不开化的民族主义才是保护民族文化的最有效的方式,因为文化首先就是一个民族的表现,是她的喜好的表现,是她的禁忌和行为方式的表现。现在正是通过新的禁忌、价值和行为模式去创造新社会的阶段。民族文化就是这些方面评价系统的总和,它是全社会内部和外部的总体表现,也是社会中某一具体层面的具体表现。在殖民地社会中,文化是没落的文化和死文化。所以说,民族文化的存在条件是民族解放和国家复兴。民族本身不仅仅是民族文化、它的充分发展、它的不断复兴以及它的深化,等等这些的一般条件,而且是它们的必要条件。正是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促进了文化的发展,为它打开了创造性的大门。所以说,只有民族本身才能确保文化所必需的某种条件和结构。民族将各种文化创造所必需的要素凝聚在一起,反过来,这些要素又为民族本身提供能量、活力、生命和创造性力量。同理,正是民族品格使得这种文化向其他文化开放,使它能够影响其他文化并渗透到其他文化中去。没有民族实体的文化是很难找到现实感并作用于现实的。为了给民族文化赋予严格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而重建民族是第一要着。所以,我们必须不断地和旧的文化地层决裂,砸碎它,这越来越成为必要了。在争取民族自由的决定性冲突的前夜,我们已经看到了想象力的复苏和表现形式的创新。但还存在一个关键的问题:斗争和文化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无论它是政治斗争还是军事斗争?斗争期间文化会停滞吗?民族斗争是一种文化表现吗?最后,能这么说吗——对文化而言,尽管a posteriori [从经验方面看]争取自由的战斗是丰富的资源,但它本身毕竟是拒绝文化的?总之,解放斗争是不是文化现象?我们相信,殖民地人民的自觉的和有组织的重建民族主权的行动就是最充分的、最明确的既有文化表现。为文化赋予生机和活力的并不是未来的斗争的胜利,而文化在斗争期间也绝不会陷于冷冰冰的停滞状态。斗争通过它本身的发展,通过它的内在进程,在与以往不同的方向上推进着文化,并为文化开创了新的发展道路。争取自由的斗争是不会让民族文化保持旧有的价值和形态的。以根本性地改变人与人关系为目的的这种斗争是不可能不改变民族文化的内容和形式的。在斗争过后,殖民主义和被殖民主义奴役的人将一起消失。这种博爱真正为它本身和其他形式规定了一种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预示了斗争的目标和方式。动员起了所有人民,表达他们的目的和他们的急切愿望的这种斗争,从来不担忧失去人民支持的这种斗争必将取得胜利!这种斗争的价值在于,它为文化方向和文化发展创造了最大限度的必要条件。因为这种民族借助自己的力量并通过自己的存在而根本性的影响了她的文化,所以在这种条件下实现民族自由之后,再也不会出现有些新近独立的民族在文化上表现出来的那种艰难痛苦的优柔寡断了。由人民协商后的行动所缔造的民族,一扫旧貌的同时还实现了人民的真正的愿望,民族的存在本身就是异常丰富的文化形式。 为他们的文化忧心忡忡,希望为他们的文化赋予无限尺度的土著也不应当只信赖这样一条原则,即只把彻底的、必然的独立铭写在人民的意识中就能实现独立。民族解放是一回事,斗争方法和斗争的群众内容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倾向于认为,民族文化的未来以及民族文化的繁荣和其他因素同等重要,或者说是种种因素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或构成要素,它们共同决定着争取自由的民族斗争。 现在是必须对那些伪君子加以谴责的时候了。他们在有些地方经常说民族主张把博爱抛到了脑后,而现在必须让全民一致的这个伟大行动,还有那些“迟钝的民族主义”者改正错误。但是我们认为这种说法是个会引发许多严重后果的错误,这个错误的根源在于它想一步跨过民族阶段。如果说文化是民族意识的表现的话,那么我要毫不犹豫地断言,在我们所处的这个阶段内只有民族文化才是民族意识的最高表现形式。 自我意识不是对与他人交往的拒绝。相反,正如哲学教导我们的那样,自我意识是交往的前提。民族意识并不是民族主义。恰恰只有民族意识才能让我们具有世界眼光。民族意识和民族文化的这一难题在非洲表现得尤为突出。非洲的民族意识差不多是和非洲意识同时诞生的,它们有着紧密的联系。非洲人民在民族文化上所肩负的责任也是对非洲-黑人文化承担的责任。这一双重责任不是源于什么形而上学的教条,而是来自对现实的认识:在殖民主义根深蒂固的非洲范围内的每一个独立民族都是一个被包围起来的民族,都是脆弱的、时刻处在危险之中的民族。 如果说人是靠他的行动来被别人认识的,那么我们要说,今天对知识分子来说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建立起他自己的民族。如果那是一种真正的建立民族的行动,也就是说如果它能真正反映人民的愿望,能反映满怀希望的非洲人民的意志,那么这种创立民族的行动就是符合必然性的,同时也因揭示并发扬了普世的价值而得到了支持。这种民族解放运动绝对不是和其他民族无关的,相反,它会使这个民族在整个历史舞台上扮演它的角色。国际主义意识恰恰是在民族意识的核心之处培养并发展起来的。这种意识的双重形成作用最终是一切文化的源泉。赵文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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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社会
2011/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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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巴黎有很多角度,这本书从海报解读。作者也承认,海报再现了或属于布尔乔亚或属于大众的生活实况,但巴黎还有大量外来的艺术家、作家,甚至流亡贵族、避风头的左翼运动者,未必能在广告海报里寻得蛛丝马迹的「波西米亚」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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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文学”的“有趣的”成分不是“真挚的”、“内在的”,是呆板地从外界搜寻得来,作为保证“一鸣惊人”的成分,用巧妙的方法炮制而成。一部商业性小说的成就,表明了“时代哲学”是怎样的哲学,即在“沉默的”群众中间什么样的感情和世界观现在占据主导地位。商业文学是不胫而走的“麻醉剂”,是“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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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台社二十周年紀念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