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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31
强硬右翼--现在差不多就是共和党的同义词--处理执不同意见学者时有一套常规手法:别管实质内容,赶紧给对方抹黑(smear)。要求获取克罗农邮件副本就是希望能从中得到能按常规处理克罗农的一些东西,甚至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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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30
最近各国大学生活动比较多,开罗大学仍在要求更换穆巴拉克时期任命的学校领导。3月间纽约州CUNY已有6名学生和27名教职员工因在州府抗议公共预算消减、税收制度有利富人而被拘,纽约州各大学将联合于3月30日再次赴州府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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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8
2010年4月24日,位于重庆涪陵白涛镇的“816核工程遗址”对国内游客开放。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洞体,在地面以下有20多层楼高,可抵抗100万吨TNT当量氢弹的空中爆炸。工程始建于1966年,主要生产原子弹的核心材料钚239,18年后的1984年因国际格局的变化而停建。“816”,是建设该工程的核工业部的一个厂的名字,更是一代“三线”建设者的生命符号。不久前,我有幸和816厂更名前的最后一位厂长安启洪一起参观了堪称“人间奇迹”的“816核工程遗址”。这位清华大学化学系核燃料专业的毕业生,从基层做起,歷任中國核工業816廠車間技術員、工程師、分廠副廠長、總廠廠長助理、總廠副廠長、黨委書記、總廠廠長。“军转民”后的816厂1990年改名为中国核工业建峰化工总厂。2001年12月4日,建峰化工总厂从中国核工业集团移交重庆市属地管理,成为重庆地方国企。2004年,重庆市国资委将建峰化工总厂与重庆化医集团重组整合,安启洪以其杰出的管理能力出任重组后的重庆化医集团董事长。他继续发扬816厂的献身精神,为重庆国企的改革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2007年被重庆市民选为“重慶直轄十年建設功臣”,并于2008年当选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我注意到,他现在用的公务车的尾号是“816”。但是,建峰化工为广大国人(特别是股民)所知,可能并不是因为它的前身核工业“816厂”,而是因为2005年12月16日它成功入主重庆亏损上市公司“民丰农化”,实现借壳上市,成为全国第一家进行股权分置改革的ST公司。更有特色的是,建峰化工入主“民丰农化”是将资产重组和股权分置改革结合起来,创造了股民所说的“重组+送股+承诺业绩”的组合对价方案。具体来说,对价方案由三部分组成:(1)建峰化工以盈利能力较强的优质化肥资产和民丰农化原有的整体资产进行置换;(2)非流通股股东按10股送1.5股比例支付股票对价;(3)大股东建峰总厂对资产重组后的上市公司业绩做出承诺,若未达到承诺水平,建峰总厂将向流通股股东每10股追2股。这是一个一对流通股股民非常优惠的对价方案,在2005年12月16日的股东大会上得到了94%的流通股股东的赞成。为什么国有大股东建峰总厂愿意向流通股普通股东做出较大让利?关键是建峰总厂把“重组”(这里即资产置换)和股权分置改革的对价结合了起来,重组做大了蛋糕,对价分好了蛋糕。这是黄奇帆市长“世界是可以重组的”的名言的又一印证。2009年,深圳证券交易所发出相关业务指引,规定凡以重大资产重组作为股改对价的上市公司,其股改方案应有“重组+送股+承诺业绩”的安排,这可以说是我国股市上的“重庆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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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8
所以在文化层面上,从一开始,被殖民环境中本土与帝国的冲突情境,就不断地上演在我的家庭中。不管是属于哪一个阶级派系的人,都只认同殖民者,而不能认同穷困牙买加黑人的主要文化充分展现出高度的种族和肤色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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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4
作为文化研究的文本是永远不封闭的,那个文本永远开敞向更大的文本,而最后我是试图到达的是一个社会的视野,一个社会的领域,我至少想到达那个地方,揭开那 个帘幕,让人们能够或多或少地看到在这个尊严的、体面的世界上,到处存在着魍魉鬼魅,或者一个不学术化的学位,至少让这些得意洋洋的人们感到有点不安然, 至少能让他们明白他们还没有能够独占这个世界。而他们要独占这个世界,恐怕进行种族灭绝式的杀戮都不够。对我来说,这是我的最低要求,而这其实真的不是我 对自己的要求,也不是能够鼓励我继续做下去的力量所在,鼓励我能做下去的力量所在是我绝不是一个能够完成这个工作的人。我甚至不是在任何意义上能够突破这 个工作的。但是我想参加到那些寻找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当中,我最后要寻到一份安心,我说我试过了,当我意识到有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做了一点什么我力所能及 的东西。——戴锦华2003年4月4日 华东师范大学文科大楼演讲 王晓明: 今天是上海大学中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心的系列演讲的第五次,借华东师大这个地方,今天我们请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的戴锦华教授来给我们做演讲, 题目是《文化研究的困惑和可能》。在这里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关于文化研究在中国的一个状况。我们都知道由于中国学术界有一个特别是80年 代以来特别明显的风气,即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流行什么,我们很快就来学什么。我们刚才在车上还在讲,文化研究这样的一个研究在中国实际上有两种人分别被看成 是从事文化研究的:一种人呢,是从中国的实际问题出发,来做一种类似于西方文化研究的这样的一种实际的研究;另外还有一些人呢,认为文化研究是一种时髦的 东西,于是把它作为一种时髦。而现在的文化研究对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的确给人一种困惑,而这样的一种研究它的真正的意义在于那些做的。对于这方面,我觉 得戴锦华先生在中国认真地在做文化研究的人当中是第一个。因为她实际是在做,所以她对文化研究的状况,自己亲自做的人,所谓寸心甘苦,有着比较深的理解。 所以她今天来演讲的题目是《文化研究的困惑和可能》,她对文化研究的困惑和将来的可能性,都有着自己的思考。我们现在就欢迎戴先生来给我们做演讲。 戴锦华: 我觉得有点紧张,不是一种虚话,是因为我昨天的课上到六点四十,本来晓明叫我昨天到,我就到不了。今天坐飞机,中午十二点才到上海。现在思路还没有完全理 顺,就坐在这儿,而且我一开始的时候不大负责任地给了一个特别大的题目叫《文化研究的困惑和可能》,所以整个讲座可能是有一点混乱,因为我觉得我有一点仓 促。可是今天我想给大家一起分享的话题呢,并不仓促,至少它是我近三年来的颇为绝望的思考,而且这个颇为绝望的思考直到今天仍没有看到一线光明,所以现在 拿来真的是给大家一起分享一下我们在讲文化研究这个名目时所遭遇到的问题。大 家知道,文化研究这个名目越来越只是一个名目,有的时候甚至成为我想放弃的名目。可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名目,所以只好继续沿用文化研究这个 名目。那么其实对我个人来说,有两个比较相近的困境,一个是文化研究这个名目及其它下面我想做的工作,其实也是周围的、身边的和上海的这些朋友大家共同想 做的那些事情。但是这个名目本身它有种种不贴切之处,当它在中国慢慢地变成一个今天人们很喜欢说的词叫“显学”,当它变成一个显学的时候,问题就越来越严 重了,那么对我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困境。其实类似的困境在这之前已经发生,那是另外一个名目,就是女性主义。我很想说我不要再做女性主义,我不要再做女性主 义者,因为它似乎非常清晰,其是它又语焉不详,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标签,只要贴上去,你整个人就完全看不到了,一切都看不到了。但同时它好像没有表明当你 选择这个名目的时候它意味着什么,你想拿它来做什么。但是我到现在为止,仍然会在必有的时候,出来说我是女性主义者;如果必要的时候,我会说我是做文化研 究的,我是一个文化研究者,我是文化研究的工作者。对于女性主义,它的原因是在于当我说我是女性主义者的时候,会遭遇那么多异样的目光,会遭遇那么多敌 意、恶意,乃至疯狂,以至使我不能不想文化研究可能仍然会有跟这个名字一样的遭遇,尽管它对我来说基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当人们越来越多地来规范文化 研究,越来越多地来定义文化研究,越来越多地把文化研究列出一二三点和ABCD的时候,我觉得文化 研究和我曾选择的文化研究走得越来越远。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我仍看到在这个名目下面,在这个旗帜下面,一些相近的人们在分享着相近的痛苦,分享着一些相 近的绝望,在进行着一些也许是力不胜任的,也许是注定失败的这种一种较劲的词叫“战斗”。所以我现在仍在继续做文化研究,而且甚至还想如果可能的话,把中 国的文化研究更广大一些,我有这样的一个动因。那么我在这样一种、我自己的一个极大的困惑中,今天没有任何虚伪地来与大家一起分享我自己的一些思考、我的 一些忧虑、困惑和绝望,所以我说我没有任何可以告诉你们的东西,我先给大家做一个坦白的交代。那 么我为什么开始做文化研究呢?其实当我开始做文化研究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文化研究,这是一个非常真切的事实。大家可能知道我原来是做中国电影研究 的,算是一个专业学者。电影到今天仍是我志趣之所在,生命之所系,对我个人来说非常重要。如果说在学院体制非要确立自己专业的话,真正是我自己专业的是中 国电影史和中国电影现状研究。那么为什么在90年代初,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搁置了自己的电影研究呢?原因非常个人、又不那么个人,我和我的同代人一样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经历了那么几个非常大的变化。其中一个大的变化是1987年的、我称之为中国商业化大潮的第一浪。80年代中国社会从充满了理想主义氛围,从充满了一种有趣的乌托邦氛围到商业化。我一直有一个想法,但我并没有把它作为一个思想命题和学术命题进行探究,就是我认为中国的80年代和欧洲的60年代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奇异的相像和错位。这是一种姑妄说之的想法,先把它搁置一边。我说80年代这种理想主义的乌托邦的社会氛围之中,中国社会突然似乎是史料不及地有一种潜流脱颖而出,这就是重商主义。重商主义的潮流出现了,那么开始我们还在忙于反抗它,我记得非常有趣,1987年的时候,我和一些搞电影研究的青年朋友,那时我们都还非常年轻,我们发布了一些访谈,自诩为堂·吉诃德,要战商业化这只风车,当然没有那么悲壮,带着极大自嘲的口吻,大家可以大致想象当时我们的自我想象、自我定位和当时的社会情境。当然不用我说,1989年, 对我的同代人来说,伤害和重创的程度可能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也许要后边的一代人来帮助我们认识清楚那个年头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当然我不知道是否也 有城市的差异,比如说在北京那个地方经历那么一个酷烈的时段,可能体验不一样,对此我不知道,我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么89年以后,90、91和92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窒息而期待的年头,我们在期待着什么呢?我们似乎知道我们在期待着什么,其实事实证明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在期待着什么。它除了一个政治上的、心理上的、精神上的、文化上的重创和某种体验上的断裂和破碎之外,实际上在90年代,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我和我身边的朋友,即在80年 代共同分享某些东西的朋友,在经历着一种坐标系的失落。我们不知道如何去定位中国发生过的事情和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如何去思考这些事情,我们不知 道用封建主义的还是现代主义的胜利来描述那个年代,我们也不知道历史的拯救力和现实的拯救力将来自何处。但是当时我们以为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我们期待着一 场新的思想解放,一种新的社会民主进程的推进。那么这个进程到来了,在1993年 的时候,突然那个窒息的氛围,那个密闭罩,那个无形的透明的魔罩被打破了,中国社会突然进入了一个格外的有诱惑力的年代。但是这个救赎者、这个变化、这个 拯救、这个断裂上面的浮桥完全不是我们期待的那座,完全不是我们想象的那座,而且当这个救赎到来的时候,最先被甩出去的和被抛弃的是我们。1993年的时候我在北京,这里有一个插曲,说陈清侨先生在香港开始启动华语地区的文化研究,他请我去,我就拿了一篇论文发表了,然后见了香港,去体认了一下97临近时香港的社会气氛。我并没有明白他所要启动的文化研究跟我个人,跟我的工作,跟我面临的困境有任何联系,这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但是这时我自己面临着两个层面的压力:一个层面的压力是我在电影学院做电影研究的时候,我首先面临的是我在80年代汇集起来的我认为相当不错的一只队伍的全面溃散。我用“溃散”这个词非常准确,因为在80年代末重创之后,首先是去国的大潮,朋友们纷纷地悲壮作别,一去不复返,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地走掉了。我告诉大家当时我也做了同样的打算,同样的准备,但最后时刻,因儿女情肠而没有走,但是我庆幸我的选择,这是题外话。这时一批人走掉了。而到了93年 的时候,大量一批人被种种形态的“下海”所吸引,那么昔日所分享这些共同的工作、共同的志向,共同的抱负的朋友,现在变成了一种陌路人。那么同时精神的和 现实的压力在我的生活全都出现了:精神的压力是你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你怀疑自己的工作是否有价值。比如说我当年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其中一个朋友 对我说:“你还在‘毁人不倦’吗?”用的是毁灭的“毁”。这是一个朋友,这话说得带有悬念。那么此时呢,她已是带领着同学们去电视台制作节目,拍广告了, 已经开上了一辆今天看来很差的轿车,但是当时是开着一辆私家轿车行驶在北京的并不平坦的路上。那么另外一个朋友非常有趣,她仍然在学校里,仍然在做着学术 工作,但是她几乎每天来找我彻夜长谈,大段大段地引证着本雅明,来跟我论辩我们是否应坚持学院和学术。我到今天还记得她背诵着本雅明的原文是“文人来到市 场,表面上是他们在观望,实际上他们在寻找买主”。她问我:“你明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很明白的是她不是在说服我,她试图在说服自己。她和我一样, 在一个非常深的泥沼之中。这是精神上的压力。那 么现实上的压力是一部分人首先富起来,你受到欲望的诱惑,这是一方面。我要真的告诉大家的是我这个人不是一个很容易受欲望诱惑的人,或者说我的欲值不是那 么高。这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好像种种现实的威胁面临你的生活当中。你的日常生活已经开始越来越多地被点染上了辛酸。由于物质的原因,变得越来越辛酸,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当时我打出租车,走来走去,出租车司机就问我:“干什么的?”我说:“在大学里教书。”“挣多少钱?”“挣九百 块钱。”“噢,还不如北京捡破烂的。”这样的对话大概在我亲历了四五次,我说这样的东西所携带着对你自己总体价值的评判。我们没有那么坚强和了不起,它必 然要投射到自我当中,来影响到你整个的对生活的思考和判断。这当然是一些闲话。那么当我自己紧紧感到能够面对这种精神的诱惑、压力和现实的辛酸的时候,一个旧的问题就出现了,我发现80年 代我们所借助的、所积累的思想资源和知识资源几乎近于无效,当时有一种说法我非常反感,但从某种意义上又非常认同,就是说中国知识界普遍陷于失语症。我当 时反感的原因是我认为中国知识界从来没有失语,从来都在滔滔不绝,如果是失语的话,不如说是接近于另外一种精神病的特征叫淡忘,就是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 意义的话语;那么我又认同它是当我普遍地发现我们原有的知识资源、思想资源和我们的话语结构,其实面对巨变当中的、生机勃勃的、危机四伏的、苦难遍地的、 奇迹遍地的中国现实来说,我们没有能力去指认它,没有能力去分析它,甚至没有能力去描述它。那么对我来说,非常具体的是我后来建立的那样一种文本分析的、 结构主义的、后结构主义的、社会批判的、电影分析的方法和研究方法已不足以解释中国电影的现实。比如说我们集体用这样一种方法如何能解释张艺谋现象,如何 能解释中国导演在1993年全部停止了拍城市题材而转向乡村,这难道是在文本内部或者说在文化逻辑 内部,在一个相对简化的社会批判立场上能得到解释的吗?所以我觉得这时另外一个更大的危机感是知识上的无效和无力。而我完全看不到在我视野里,在知识自 身,我有什么办法能够解脱这种困境,能走出这个沼泽,我完全看不到。我偶然采取的一个非常可能的办法,应说我很幸运,我说试一试将我的研究对象作一点扩展 和转移。因为在我的观察和视野当中,我发现决定着一个电影文本的不再是一个所谓的社会思想和文化机制。我注意到背后那样一种我们今天所说的文化工业和文化 生产的机制在运作,我注意到背后有一种生产目的,今天我们说全球化了的那样一种文化事实开始通过各种各样的窄门和小路渗透到中国的文化生产内部来。那么我 怎么能够解释它?而且我发现这些不再是单一的,不再是可以清晰地划分为比如艺术和商业的,精英和大众的。在艺术和商业之间,在精英和大众之间,在官方和民 间之间,在妥协和反抗之间,似乎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把它们联系在一起。那么我当时想我能不能试一试去改变和扩大我的研究对象,然后来使这种文化现象和 这种文化现象中我试图把握的中国社会的变化有一种言说的可能,我只是希望这成为一种言说的可能。其实大概在94 年 前后我写了一些后来被认为是文化研究论文的文章,我分析诸如像毛泽东热和怀旧,我当时说的政治消费和怀旧消费的这样的一些文章,写了这些文章以后,同时我 作了一个选择,就是我离开了电影学院去了北大。很多人认为这是一条上升之路,是一条一个学者当然会作出的攀升的选择。其实这个选择我从90 年做到93 年, 那么为什么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选择呢?因为我不想离开电影,因为我爱电影。而在当时中国的社会体制、学科体制和文化现实当中,你离开了电影的专门机构你就没 有可能去做电影研究,看不到影片,拿不到资料,没有人给你这样的平台和空间,所以我舍不得电影。于是我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谢绝了当时岳黛云教授的邀请。那 么我到1993 年作出这个选择是一连串危机的结果。因为我当时去北大看望一些老师,看到他们是酒 盈杯、书满架、名利不牵挂,一种祥和景象。我说这地方好,北大的围墙厚,北大的围墙能挡住世声和噪音。这是我当时写在纸上的东西,然后我决定去北大。当手 续还没办完的时候,北大拆了南校墙,改为商城。当然我告诉大家去年北大拆了南校墙外的商城而又把其改为南校墙,这本身可作为文化研究的题目。当时我内心的 感受是百感交集,因为我是做了很多自我解释和安慰后才选择到北大去的,因为我想相对来说,可能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让我能够度过这个危机,让我能够明白我的 可能性在哪里。作为一个思想者,作为一个研究者,还有没有可能性?可能性又在哪里?那 么到了北大以后,我再多说一句题外话,我发现世界非常势利。我在电影学院时,做了很多中国电影研究工作,但是似乎并没有得到世界上的重视和承认。当我成了 北大教授的时候,好像我的这些工作有了更高的价值,于是我就得到了很多所美国大学的邀请,从而有机会在在美国待了一年。在美国,我从东部到西部,走了很多 城市,走了很多大学,接触了很多学者,在很多学校做演讲。当时他们希望我用比较新的工作来做演讲,于是我就很自然地拿了我的政治消费和讨论怀旧的文章来作 为我演讲的题目和论文。然后这时一个非常奇怪的情况出现了,主持人在介绍演讲人时说这是中国的电影学者、中国的最好的文化研究者。于是我就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什么是“cultural study”?字我都认识,但是意思是什么?于是等到有老朋友, 比如像孟悦等人在场的时候,我就把她们拉进去,问:“什么是文化研究?”然后她们说:“你做的那个就是文化研究啊。”“我做的就是文化研究?”原来如此! 那么这是一个真正地被反身命名的过程。当然获得这个命名并不是因为一两篇论文,因为他们认为我的电影研究工作并不是在电影学,也并不能在电影学这样一个范 畴之内被界定的。我想当时陈清侨老师请我去香港也是因为他认为我的电影研究工作不是在单纯的电影学这样的专业领域之中的,已经开始有某种文化研究的色彩。 而在中国社会普遍流行的、我认为是错误想象的就是我们以为文化研究是电影研究的延伸。那么在更广大的范围之内,其实有另外一种想象,说文化研究是电影研究 的延伸,其实有某种事实性,但又极端不准确。因为文化研究不是任何一个传统学科的延伸,不是任何一个既定学科的延伸。相反,它似乎要超越这些学科,异化这 些学科和改造这些学科,而它自身是一个拒绝成为学科的领域。这些我想王晓明老师已经讲过很多了,我就不在这儿多说了。那么这一个反身被命名的过程使得我对 文化研究产生了兴趣。我说居然我做的这东西叫文化研究,我得知道文化研究是什么。可是我发现进入美国大学的书店或任何一个学术书店,最引人注目的两个书架 是:一个叫cultural study;另一个叫gene study。然后我第一次知道我是如此的时髦,于是我开玩笑说:“对不起,时髦赶上了我,不是我赶上了时髦。”那么我发现在浩如烟海的著作当中,我很快就有一种迷失感,我发现在cultural study这个名字之下,无所不包,或者说它不可能指称什么,而当时这个情形在美国非常突出,现在已开始改观,文化研究在美国已经衰落,已经过久,但当时虽不能说是正当其时,也还是在热潮之中的。于是你碰到的大部分学者,如人文的、社会科学的学者,你问他是做什么研究的,他会说“cultural study”。 有一个英语系的教授接着说他做莎士比亚,于是我就发现原来莎士比亚研究也是可以成为文化研究的,事实上莎士比亚研究是可以成为文化研究的,但是他不过是一 个研究莎士比亚的学者,但是他愿为自己贴上一个名头叫文化研究。如果提到显学,曾几何时,在美国,文化研究是真正的显学,但是也似乎正是在美国的脉络当 中,我们很难判明什么是文化研究。这样到95年, 我在这疑惑当中还是慢慢地找到了文化研究,我以为我找到了文化研究。相对我来说,文化研究这个名字已有什么东西开始吸引了我。从美国回来以后,我在北大做 了一个研究室,开始和同学一起工作,做文化研究的课题,我们做到现在,想起来非常可怕,好像一场抗日战争已经过去了,我们走过了打一场抗日战争这样长的时 间了。但是实际上没有干那么久,到2000年时,对我来说一个极大的新的困惑已经出现,不仅仅是对文化研究的,而且在我自己的体认当中,这种自我危机意识的深重程度,其实不低于93年时所感到的危机状态。那么2000年以后,跟新世纪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也可能是偶然的,也是和中国社会的急剧的变化伴随着的知识危机在2000年发生。那么这以后,从2000年直到现在,大家如果关注我的工作,也可能注意到其实我基本上停下来,我基本上停顿我的工作。文化研究的论文一直在做,文化研究一直作为我最主要的学术工作。大概手里有七八篇论文从99年一直写到今天,仍然没有拿出来。因为我试图解决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我现在已经明白它们是我力不胜任的,可最终是要把它们完成,但是我曾经预期的目标并没有达到,那么2000年我主动停下来。去年我们去访问墨西哥的市民社会,这个我先说明,在特定的语境中,civil society和欧洲的语境中、中国的语境中的civil society非常不同。它的对应、它的所指和包括哈贝马斯提出这个东西、论证阐明这个东西和它传播到中国来的想象完全不同。因为我们的市民社会当然是相对于国家,相对于中产阶级,相对于社会的主体。我听说陈光兴老师在这演讲过,他有一个很有趣的说法,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说civil society是 公民社会,它相对于国家政府的公民。但是在任何一个社会当中,你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公民的资格,这个社会当中有些人叫人,叫公民,另外有一些人是 影子,还有另外一些人是鬼魅魍魉。影子或鬼魅魍魉大抵通常我们称之为底层,进而我们称之为看不见的底层,是那样的一些存在。那么我说在拉美不同的是它和市 民社会这样的名称对应的刚好是那样一些鬼魅魍魉和那些先有中产阶级公民身份的人,他们大声疾呼公民社会是为了给鬼魅魍魉揭开社会帷幕,让人们看到在墨西哥 这样的一个特定的、相对来说发达的、富庶的社会当中不可见的鬼魅魍魉,当时主要是为造访这样一些所谓不同层面的市民社会及其不同的政治抗衡实践。当时我们 想造访今天世界上唯一一个带有马克思主义色彩的游击区未果,未果的原因是那个游击区在那个时候他们“be silence”,他们在沉默之中。后来回国以后我就说:“好吧,那么我现在也be silence。”后来我就说我跟失语差不多,是一种滔滔不绝的be silence, 这也是一种虚伪。那么我说这个时候我陷入困顿后停下来,曾经一度和所有可能是中国人文知识分子的人一样,再一次地希望能够去寻找真理。当我们渴望去寻找真 理的时候,当我们渴望去寻找新的人文资源的时候,我们自然首先把我们的眼睛转向欧美,当然是这样的。这是我们的一个文化惯性,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权力格局, 这是一个知识文化资本的运作流向所决定了的因素。比如我所掌握的外语是英语,无论我怎么关注拉美的知识分子和人们,我只能通过英文的转译才能获得。而英文 的转译已经经过了英语世界的筛选和英语世界的先在改写。这些话也许不用说,那么待会儿我就说我的语言是英文这并不是一个客观事实,而是因为这已经是那些条 件先在决定了。比如我以前学的是俄文,我已有很高的俄文水平,我可以朗诵普希金的诗歌,但是我放掉俄文,现在几乎全部忘掉。然后来说英文,到今天为止,我 的英文没有达到我的俄文水平。我说这样的一些原因使我转回去阅读英文,通过英文去阅读最新的学术著作。当然我有了选择,我必须告诉大家我是选择了批判理论 脉络和左翼知识分子的脉络来阅读的。大概2000年中我的阅读量之大,是在我结束了求学生活后空前 的,阅读的结果使我感到很绝望。在一个极大的挫败和绝望之后,我慢慢地沉静下来。原因是什么呢?在这长时间的阅读当中,我阅读了可能是今天世界上在一定范 围和一定程度之内被接受为一流的思想家和学者的著作。当然我说以左翼为主脉络,并没有因此而废弃所谓的右翼思想家或自由主义思想家的重要著作,如像自由主 义就是我追寻的主要脉络之一。那么在这样一个学术期后,我说我感到绝望而后又渐渐沉静下来,是因为我发现我这样的小人物和那些举世闻名的明星级学者或大师 级的思想家甚至面对的是同一个困境,我们面对的是同样的问题,我们面临的是同一个似乎是路但是又走不通的这样的一种现实。不同的是大师们、思想家们他们以 他们自己的语汇,以他们的某种具有原创性的方式在描述着这个无路可走的现实。而我如果继续我的工作的话,无非也一样是以我的或许是不以那么原创的方式来描 述着这个没有出路的现实。我不想在这儿再重复,我想前面已有这么多我的朋友讲过文化研究的问题,讲过文化研究和今天世界相应的问题。我想大家能大概明白我 们这些人对于文化研究与全球化,文化研究与中国,今日的中国文化研究与今日中国也许是明天的中国的可能性之间的关联,那么今天的世界和今天的中国所面临的 问题,要用一个很旧的字,可是这个很旧的字一说出来可能带来很多我不想带来的东西,可是我只能用这个字,就是“苦难”。今天世界的苦难,今天世界的危机, 应该说“二战”结束后,世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危险。刚才看到有的同学深深点头,但也许有的同学不以为然,认为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了。自“二战”以来从未 有过像今天这样的太平盛世,你看自由正义是在于以怎样的力量在全世界面前平静。而我觉得“二战”以来的世界从未像今天的世界这样危险,换一个想法,在我的 体验当中,“二战”以来的世界从来没有像今天的世界这么黑暗。因为“二战”以来的世界,我第一次在我的经验、体验中和知识范围内看到了暴力和金钱可以泯灭 最后的良知,在今天的世界和今天的中国,哪怕说良知这个词已经变得非常可笑。那么我说这是我的绝望,我完全没有找到火,没有找到光,我发现我们徘徊在同样 的一个平面上。而且我进而发现,这之后我并没有停止阅读或寻找真理,我走了一条其实是成千上万的人都走过的路,我以为是我发现的路。我说好,应该到时候 了,我应该明白在学院内部生产的、在思想史内部生产的、在批判的理论自身逻辑之中的这些东西大概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可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新的东西了,大概我 不可能从这儿汲取到真正的思想资源了。那么我想到了一条路,我说也许资源在第三世界,也许资源在于跟我们有同样经验的、相近历史的、相近命运的、相近遭遇 的第三世界的斗争着的人们之中。其实视野转向第三世界对我个人来说,大概是从95年开始的。但是我 从来没有把他们的斗争经验上升到知识的这种意义上。这时候我想我应该去关注这种知识的意义,于是我开始除了找到和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不是再一次跑到欧洲 和美国,而是跑到第三世界国家去,利用这种所有的可能。而我又是很幸运,我除了有这样的机会和可能去那里之外,同时还能通过英文去试图阅读那些并非思想家 的、并非学者的、并非主流的、并非教授们的、第三世界的思想者的著作。结论是一样的。表述不同,方式不同,语境不同,得出的结论不同,但是我发现我们面临 的是同一个世界。最后我做了一个比喻,我们面临的是同一个瓶颈,我发现全世界在思想和实践的意义上,进入了同一个瓶颈,而我最后又做了一些很可笑的工作, 转回去读了一些有关思想和文化史的东西。那么我惊讶地发现,在感知和体认的方式上我个人所感到的挫败、绝望和没有出路,实际上很接近于法国大革命时欧洲的 知识分子,似乎很接近,其实又完全不相像。我只是说心态上、情感上似乎有某种相像性。那么我说这个用力不胜任的考察得出的结论更悲观,我发现当人类思想进 入到了一个瓶颈状态的时候,不是一代人能走出去的。然后我回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个基本的起点和命题上,我发现了这不是一个一代人的思想工作能否走出思想 瓶颈的问题,是在于社会现实变更有没有提供那样的现实契机。可能换句话说,这不是在思想知识内部、学院、知识分子、知识生产的内部所可能解决的。但是它最 后是必须以这样的途径来完成的,所以我说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后,一些问题开始出现了,一些其实使我进入到这个困惑中的问题再一次以另一种方式浮现出来,当时 我选择文化研究对我来说至少有两个点是基本的:一个点就是我有没有可能通过文化研究去触摸和把握今天中国的现实,我说至少寻找到一种言说的可能,对我来说 是第一个动机;而第二个动机就是我是不是能找到一个名目、一个旗帜、一块立锥之地,这就够了。片瓦和立锥之地让我能够保持一个知识分子的批判性的工作。因 为我到今天为止认为批判是知识分子的本份,当然后面我会说后来我发现最成问题的是知识分子,最成问题的是知识分子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什么是知识分子,何 谓知识分子,你怎么就指认你自己就是知识分子,你怎么去期待和定义一个知识分子的工作。那么我说这两种促使我进入文化研究的东西在我的绝望的、无效的、一 个循环式的思考和学习之后它再次出现了。那么面临着这样的瓶颈,面临着这样的困境,面临着这样一个没有出路的现实,我们马上要问的问题是批判是否有可能, 这不是我的话,是赵刚老师和汪晖老师在一篇商榷性的文章中提出的,批判仍然是可能的,我当时读了赵刚和汪晖的文章都很受启示。那么我读完以后的结论也是批 判是可能的,原因是当你说批判是否可能时你需有一个假定性的情境就是我们人类进入一个后工业社会,我们面临后现代主义的文化、后现代主义的生存或后现代主 义的现实。那么且慢,在中国后现代主义是否是中国全部的现实,这是不用我来回答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我认为在中国,它的混乱、它的庞杂、它的多层面是 存在的。当然我自己感觉到至少从2000年以来一个巨大的暴力性的整和力量已经在出现。这种庞杂、 这种混乱、这种多层面正在重新被整和到一个巨大的、暴力的、剥夺性的力量之中,包括一种新的文化的整和力量已经启动,并且在有效地运行着。这么说也许太武 断了,太简单了,但是我没有时间展开这些话题,大家可简单地想几件事,就是中国博物馆、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革命博物馆合并为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青年艺 术剧院、中国艺术剧院合并为中国剧院。这里你看到的是这样更大的一种国家的文化行为和文化机制,而在这种文化行为和文化机制当中所包含的那个成功地书写一 个完整光滑的历史以指称今天现实的这样的一种行为。那么还有另外一个例子,我想说出来大家也许不同意,就是像《英雄》这样的影片和张艺谋从80年代到90年 代所扮演的文化角色以及今天他作为《英雄》的导演,《英雄》整个影片所表现出来的它的文本和文本之外所表现出来的全部的现实。岔开一句,看到一个小的东西 是《英雄》剧组携片出席奥斯卡颁奖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剧组成员,不是张艺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应该庆幸伊拉克战争已经打响,因为伊拉克战争已经 打响后,我们期待《英雄》将会获奖,而《英雄》获奖将会给伊拉克战争和平解决提供一种精神的力量。我在愤怒之余是哭笑不得,片刻的愤怒之后有一种哭笑不得 之感。我想说,可能会给伊拉克问题提供一个很好的参照感,因为这也是我观看《英雄》文本时所感到的甚至不会愤怒的愤怒。然而居然以天下的名义,那么今天的 天下是谁家的天下?今天的世界是谁家的世界?好,这些题外话就不再说了。我 说批判仍然是可能的,但是我接下来的问题是批判是否是足够的。在今天的中国和世界,批判仅仅在什么样的层面上存在,仅仅在什么意义上被生产、被接受?曾经 我们说批判知识分子和批判知识分子的批判性的思考仅仅是学院和体制化的学院生产的一部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在体制化的学院内部批判知识分子将退向何方?这 是一个在世界范围之内共同存在的问题。因为在世界范围之内我们面临的是大学公司化。那么在中国范围之内我们面临的是学院的学院化;我们面临的是以学术规范 的名义,专业分工的名义;我们面临的是学科基地、重点学科、职称评定,博士生、硕士生的严格的招生制度和越来越严格的新科举制度;我们面临的是我们必须吃 掉吊在我们眼前的那棵胡萝卜,否则的话,我们将衣食有忧。显然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危机是双重的:一个是批判是否是足够的,进行一种学术性的文化生产,进行 一种学术性的文化批判,它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影响今天的社会。我不想在这全面展开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讨论,我想大家已经清楚。当伊拉克战争已经打响的时候, 当每天伊拉克的战事在我们面前展开的时候,我想大家可以看到新自由主义从来不是作为一种理论而出现的,新自由主义从来不是作为一种有阐释力、有生产力、有 说服力的思想实践而出现的,它从来仅仅是一种强权的政治实践,它从来都只是一种强权的政治实践。如果你想和新自由主义,哪怕和新自由主义者进行理论的论辩 的话,那你一定是说不清的,因为它在理论的论辩上是没有任何阐释力的,它对今天的现实,对今天的社会,对今天的苦难和对今天社会所面临的如此深重的危机没 有阐释力。但是当它仅仅是一个暴力的、政治实践的、铁血推进的逻辑的时候,批判知识分子的批判能不能真的和它形成一种抗争,这是一个侧面。而另一个侧面, 刚才我们说今天的世界面临“二战”以来最危险的最黑暗的年代,但其实说法也不这么悲哀,因为我们看到从西雅图的所谓暴乱和反全球化的示威开始以后到热那 亚,到全球性的示威。而反全球化的示威和这次反伊拉克战争的示威游行是60年代以后在欧美再未出现 过的巨大规模的示威活动,那么我们看到昔日世界银行的总裁和美国政府的顾问现在变成全球化的最主要的质疑者,我们看到全球化获益集团的内部巨大的分裂已经 出现,现在在世界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沉迷在一个发展主义的梦想之中,我们意识到今天的世界是如此的危险,说越来越多的人为数比例仍然非常小,可是已 经够多。2002年1月份我们到巴西参加social forum,即世界社会论坛,这是一个和世界经济似乎要对立的论坛。那么全球的可能反全球化的人们都集中到这里,有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有一种拉美的狂欢节式的反叛的形象。我在那里懂得了民粹主义的狂欢与流血是怎样地被具体地实践到政治实践当中去的。它当时一个非常诱人的口号叫做“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 即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我们坐下来谈论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另一个世界必须是可能的,否则的话已经被科幻电影和科幻小说表现了无数次的人 类末日已经近了。如果我们用一个非常侥幸的、当年苏联电影当中的一个科学家的角色的说法叫人类走出洞穴才几十万年,人类还年轻,人类要活下去。如果借用这 个说法的话,在人类要活下去的意义上,我们就必须有另一个世界,而且它必须是可能的。但是“where”、“how”? 这个问题就是前面我所描述过的问题的简单化的表述,这就是那个瓶颈,这就是那个没有出路。因为我们都绑在了全球化的战车上了,我们都进入到了现代化进程这 条不归路当中了。那么有什么办法,有什么样的可能,有什么样的选择?有一个字变得非常的滥,但是我们也别无选择,叫“altanative”, 在中文翻译成“另类”,变得更滥,因为中文翻译过来译成“另类”以后,它就用来指称主流。我自称为另类,我有另类文化,我有另类时尚,那其实就是另类的时 尚一定比不另类的时尚更昂贵一些。所以这个字在世界范围之内用的很滥,而在中国用的更滥,可是我说我们没有别的词,因为“altanative”是“另一种”之意,也就是“another world”, 即另一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是什么?它是相对全球资本主义化的世界,是相对以美国为唯一一极的世界,而且相对于历史是所谓多极化的世界。而每一极仅仅是参 照着美国式的结构和美国式的霸权来分享世界利益和世界霸权,那么它并不是另一个世界。于是说到这儿,一个话题立刻就带了出来,我们前面刚才已经说了批判知 识分子,说了左倾,说了左派,说了资本主义和现代化,我已经暴露了我的某种程度的反美情绪,我不想掩饰这个东西,因为我觉得在今天世界范围之内和今天这个 现实之中,如果你没有几分反美情绪的话,你有病;但是在今天中国的知识界来说,你有反美情绪,你有病。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想生病的绝不是我,生病的一定是 那些“一夜美国人”吧?今夜他们是美国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今夜不是阿富汗人?今夜他们不是伊拉克人?题外话就不说远了,我回来,可能在这里我不应该说今夜 我们是美国人的事吧?反正我这个人打架伤邻居的时候多得很,我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一个问题就必然要提出来了,当你说“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我们必须有另一个世界,而且另一个世界是相对于全球资本主义的,相对于以美国为楷模的、所赞美的、以美国为唯一霸权和唯一的领导者的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是什么?这就是问题所在。大家不要忘记,曾经这个世界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的另一种“altanative”, 即社会主义。好,我也被人骂做新左派,在中国新左派是很难听的一个名字,一个很大的恶名。对我来说,是不是无所谓,我并不因为它是个恶名而拒绝新左派这个 名字,而是在于我想知道在这个名字下面要说什么。我知道那些骂我为新左派的人想用这个词来联系着臭名卓著的老左派,联系着专制集权体制,联系着当权者,联 系着既得利益,或者用一个简单的词说是联系着当局,这是他们的目的。那么我怎么办?我怎么反身来定位女性主义?我怎么反身来定位文化研究?对于我来说,这 才是问题。那么左派、新左派这个词是法国大革命失败以后已经出现了的,当然也以此地为基地,对革命的清算是从对法国大革命的清算开始的,那进行地比较彻底 了,比较到根了。那我就不去说从法国大革命开始来清算革命这些事了吧,先把他们暂时搁置。那么对我来说,左派这个词是至少在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就开始有了明 确的所指的,但是对于我们今天来说,在我们所有的相关语境当中,左派这个词当然联系着冷战,联系着冷战的格局,联系着相对于资本主义的这“此一世界”的“彼一世界”。可是稍后这就到了我们文化研究的起点,我们注意到文化研究的起点在英国伯明翰,把伯明翰的文化研究称为“bominhan school ”,有点可笑,因为他们所做的工作刚好是反这些school,反这些college,反这些department的。 那么回到那里,回到伯明翰的起点之后,我会发现当年使文化研究成为了一种探索新的可能性的领域的那些人,同时是那个著名的新左派,那么为什么新左派要把自 己称为新左派呢?原因很简单,就是此一新左派不同于彼一老左派,彼一老左派是什么?是以苏联为代表的作为资本主义的另一个选择的社会主义。所以文化研究到 现在,半个多世纪已经过去了,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我们并没有走出多远,那么当年这些人站起来自称为新左派,并且开拓了一个叫文化研究的领域。他们想探索的 是什么?也许我们会说他们探索的是大众文化呀,流行文化呀,亚文化呀,工人阶级文化呀。是的,没有错。但这只是他们的一种借指而已,他们要走向哪里?他们 要寻找什么?他们要在冷战的结构外寻找一种绝不是美国式的资本主义,也不是苏联社会主义的“another world”。 这只是他们启动文化研究时候的初衷,所以如果我在学校讲文化研究理论时,我总是要特别溯本求源,先去讲伯明翰,并不是为了建立正宗和正统,也不是为了建立 学术传统和把自己再叙述到正宗家谱里去,也许那样比较体面,但是绝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是我在被人家反身命名为文化研究工作者,到我逐渐明白何为文化研 究,到我对文化研究产生了极大困惑的过程,其实使我走向了伯明翰学派,那我不在这儿打开这个话题了,我想陈清侨老师和王晓明老师可能都给大家一起讨论过类 似的问题了,但伯明翰当时所处的这种两肩于一的困境不仅在冷战的时间也在解构主义的批判,解构主义的解构和经验主义的建构,主流的欧洲思想问题和批判的后 解构主义和现代主义的问题之间。那么它既是知识的,也是社会的,或说它首先是社会的。半个世纪过去了,今天在中国我们也拿起了文化研究,至少对我和我的朋 友们而言,我想我们所要寻找的是一个力不胜任的工作,我们想参与到,也想借助于文化研究参与到寻找另一个世界的这样的一些人当中去。大家不要说我庸俗化, 我是在读墨西哥著名的游击领袖叫sub·commander·marcos, 他的著作中讲到一则故事,我非常喜欢。在这儿讲给大家听,非常短。他说有一批棕色马,在一个很穷的家里。农夫有一个很穷的妻子,他只有一个瘸腿的猪和一只 很瘦的鸡,他们饿得没饭吃。有一天这个农夫就对他妻子说:“我们太穷了,我们没得吃了,我们只好吃那只瘦鸡了。”于是他就把瘦鸡杀了,熬了一锅瘦汤。这是 我的翻译。然后他们喝了,有一会工夫不饿,过了一会又饿了。农夫说:“没办法,我们只能吃瘸腿的猪了。”然后他就杀了瘸腿的猪,做了瘸腿猪肉。然后就是又 一会不饿了,接下来又饿了。他说:“现在就轮到棕色马了,对吧?否则怎么办?”可是那匹棕色马不想等到故事的结束,它就跑了,跑到另外一个故事里去了。我 非常喜欢这个故事,那么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一个做社会运动的朋友听。他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但是我们笑话完之后,我们又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有趣。我们说棕色 马跑到另外一个故事里去了,他问:“那农夫和他的妻子呢?”我们都笑了,我们说:“你这种搞社会运动的人真是人本主义啊,关心人啊。”因为他想棕色马跑 了,农夫夫妇两人不就饿死了吗?其实后来我想刚好这是这个故事的意义所在。那么他为什么说棕色马跑 到另一个故事里去了呢?因为在这个故事逻辑内部,怎么推都可以,或者棕色马被杀死,或者农夫和他的妻子被饿死,或者揭竿而起。揭竿而起你要注定有另外一个 东西,就是还有一家有的是粮食,对吧?岔开去,我不打开这些话题。这些话题都太大了。现在的问题是在于如果说他们家是财主,我就上他们家去吃去,我们不吃 棕色马,我们把他们家吃光,那不失为一种原始的解决方案。而今天的世界我们所面临的问题不知道大家是否已经意识到,某些经济学家说今天世界的最大的危机, 今天世界最大的安全不在于美国人拿着战斧式导弹到处去扔。那不是真正最大的威胁,真正最大的威胁是全球的经济建立在美国的金融机构之上。那么美国的整个控 制全球经济的不到7%的是实物经济,其它的全部是金融泡沫。对我来说,这是我在读书过程中的一个巨 大的震惊体验,以前我不知道这个事实。我知道世界上今天的钱不是金本位的,不是银本位的,但我不知道今天的钱每一分都是美元本位的。我们的每一分钱,我们 的一切都要核算成美元才有意义。那么就是美国金融市场上的任何波动都可以使一个中等的高度发达的国家彻底破产。而我们今天所面临的新自由主义的结果是全球 的福利制度的彻底解体,我们不再有免费医疗,我们不再有免费住房,我们不再有免费教育。那么我们想要获得医疗、住房和教育怎么办?我们要钱,一切我们所有 的安全,人类生存最基本的东西最后都要折合成钱。因为你不可能囤积大米,囤积到够你一生享用的。那么大财主囤积了大米,埋两块金子在地里面,大概是至少到 孙子一代不会因冻饿而死,那么我们今天怎么办?我们存钱,我们觉得我们的钱不可靠,我们把它存成美金,那是我们最后可靠的方式,可是美金是什么,是纸,是 美国造币厂每天滚滚地印出来的纸。我们大量的出口,我们追求出口额,我们把大批的食物、丝绸等卖到美国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纸。这个纸是纸还是金子?是 由美国的财团来决定的,这个是我第一次明白的,真正的危险是什么,我们在怎样的一个脆弱累弱的世界上。那么我的一个好朋友说,他父母辛苦了一生,后来到晚 年的时候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他接受了一大笔遗产,一个海外的亲人留给他巨大的遗产,于是他接受了一个金融专家的咨询,把钱投资到了泰国,在金融风暴当中血 本无还。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富人,这是我非常近的一个好朋友的故事。那么今天我们现在每个人都开始存钱,为了我们的安全,为了我们老了以后怎么办。比如我也 存钱,因为我想到我母亲七十多岁了,她生病了怎么办?我不能养老还要送终,尽中国人最起码的孝道,经常使我内心感到很不安。同时我也想到我老了怎么办?我 会想到很多东西,唯一的办法是我应该去挣钱,我应该去存钱。但是非常悲哀的是,我明白了钱是最不安全的东西。可是我们所有的安全只能用钱去换。话说远了。 那么我回来,我说今天的我们,半个世纪已经过去了,我们仍然没有走出去,我们仍然在寻找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故事。那么我就对sub·commander·marcos的 故事很感兴趣,于是我把他的书都买来读,我就说他作为一个游击队长,他的思考其实和德里达、詹明信、斯皮瓦克是完全一样的。我和他们也是一样的,我就觉得 这太棒了,我就把他的书找来,它直接提出另一个故事,那么我想看看他怎么想象和描述另一个故事。因为他在用他的实践做着另一个故事,就是他领导的著名的游 击区。我没有机会去真的考察那个社会的实际体制,于是在他的著作里读到很多东西。他实际上和大家都知道的马尔克斯、萨拉马哥是私交甚笃的好朋友。他们两个 人都认为sub·commander·marcos是现当代西班牙语世界最优秀的作家,我只能通过英文读,仍然可以看到他文学的机智和优美,但是不能从西班牙语去读它,那么我就读到了一则故事,在不知所云之后读懂了,懂了以后我失望了。这 个故事是这样的:他说从前有一个地方只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那么这个活人就说:“啊,我好羡慕你多么安静啊!”死人说:“我好羡慕你多么有活力啊!”然 后他们俩就争吵不休,正在这时候,一匹棕色马疾驰而过,我看完了以后琢磨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他的故事不光讲这样的寓言,他是把这些东西写在他的政论文当中 的,这是他的非常后现代的极富活力的一个写作方式。然后他就说:“听故事的人问讲故事的人:‘故事是什么意思’?讲故事的人说:‘没什么意思呀。’”说这 个故事没有意思,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棕色马来了,前边不是说棕色马跑了吗?但是我知道这样的玩笑背后不会没有意思,因为这既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的写作又是詹 明信所说的安德森式的写作,当然是一种寓言式的写作。所以我一定得读出寓言背后的微言大义来。我读出来了,我失望了,我绝望了。我明白拿着枪在战斗着的人 也和我们一样在同一个瓶颈上。我以为我读懂了,因为大家听过前面的老师讲要重新启动第三世界的思想资源。其实这是这个世界的绝望的批判知识分子们的一个共 同的努力。那 么很多人重新发现非洲反殖斗争中的重要的思想家法农。法农的著作当中改写了黑格尔的农奴和主人的寓言,他说从前有一个奴隶,有一个主人,那么奴隶在主人的 身体和思想的控制下,有一天奴隶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奴隶和主人,只剩下了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我不久前看到一篇文章,它是中国的一个著名的自 由主义思想者写的,他引证这段话来控诉法农,来控诉整个六十年代的血腥和暴力。我们姑且把它在整个中国语法构建当中的情形搁置。我只是说在这背后奴隶奋起 反抗并杀死了那个主人,世界就不再有奴隶和主人,只有人的世界。那么我在互文关系的意义上解释这个世界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活人和死人争吵不休,那个时 候棕色马就来了,换句话说那是另一个故事,那是另一个世界,或者说那不是另一个故事,也不是另一个世界。那是已经在20世 纪我们已经讲述过的故事。我们不仅以奴隶杀死主人,从此是奴隶的世界的方式讲述过,我们还以动物庄园、动物农场的方式讲述过,我们还以古拉哥群岛的方式讲 述过,而今天我们又如何讲述呢?所以我说必须有另一个故事,必须有另一个世界,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人们的自觉。那么在哪里呢?是什么呢?他的思想描述的现实 可能性在哪里?我再说我在思考和观察当中得出了一个悲观的结论。我曾说过我很喜欢一部电影叫《2001年约那森将满21岁》不是一部很好的电影,但是是一部曾经深深地打动了我的电影,是70年代拍摄的一部电影,那么在这部电影中说20世纪所有的寓言都是革命的寓言,20世纪所有的记忆都是革命失败的记忆,那么不仅仅是这样,我认为20世纪不仅仅是一个革命的寓言被实践的世纪,而革命的实践完全陷于失败,悲剧性的命运不仅仅在这儿,20世纪的悲剧性还在于我们几乎耗尽了此前几个世纪人类累积下来的创造下来的用想象力去开拓出来的乌托邦的想象空间。我觉得到20世纪终结的时候,到20世纪落幕的时候,革命的失败和新自由主义的全面胜利拉下了一个很厚很厚的幕布,把这样的一个乌托邦想象的空间彻底封闭了。如果我站在一个不那么左翼不那么政治的立场上我可以说20世 纪失败了的革命实践几乎玷污了所有的乌托邦想象。所以今天当我们需要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故事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可借助的想象力。那么当然我刚才想这同时 也是全球化的结果,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同意我的观点,如果大家关注世界当代文学和中国当代文学,世界当代电影和中国当代电影,这是我熟悉的两个领域,别的领 域我不是那么熟悉,我认为我们面临着全球性想象力的枯竭,这是我所做的一个悲观之后的描述。对我来说,这个思考的环从开始回到了开始,我没有找到缺口,我 没有找到走出去的可能性。但是我说我慢慢的沉静下来,我意识到如果把思考作为一个知识生产的过程的话,应该说完全无效,因为我发现我自作聪明的走过了很多 人已经走过的路。我以为我去寻找和开辟的新的资源和道路,其实早已是无数多的人都已走过的一条路。但是我说它对我仍然有意义,就是我打破了一些幻觉,我获 得了一种重新定位我自己的工作和我自己知识的参照系,而且我重新肯定了我们所做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它叫文化研究,或不叫文化研究,这其实并不重要,而到现 在为止,相对来说,就它的历史脉络和它的现实而言,文化研究这个名字仍然是和我们想做的这份工作最为贴切的。所以我说这是我要谈的一个大的面向。我 接着要说的另外一个大的面向就是为什么我对文化研究产生了困惑,为什么我甚至想放弃文化研究,那么我们从一个简单的大家可能已经非常熟悉的说法开始,就是 政治经济学者对文化研究提出了很多批判。他们前两项批判是确实批判到了文化研究的根上。第一项是他们认为在文化研究的起点处即伯明翰学派那里最重要的起点 是反思马克思主义的,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反思是建立在对马克思主义的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图示和描述的批判上的。简单的说,其实马克思主义甚至包括恩格斯 主义都不能简单的概括为经济决定论思想。但伯明翰学派是对经济决定论做了批判的,他们更强调文化自身参与社会建构的能量。当他们同时让葛兰西的霸权主义的 理论来加盟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更具有了强大的力量。但是政治经济的学者反身来批判的时候,当你颠覆了这样一种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模式的时候,当你拒绝 讨论经济在社会生活当中的意义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脱离你曾经想关注的关于社会极其现实的命题。那我觉得对于今天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新自由主义的现实的时候, 这个批判似乎有一些新的启示和意义存在。我们如何去重新思考文化研究和政治经济学的关系,似乎对于我们来说变得非常急迫。而第二个批评大家都知道,文化研 究的问题就在于它尽管有着那样的强烈的社会责任,因为我想大家知道我个人认为文化研究就伯明翰学派来说是有终极视野,是有关注的。文化研究其实是对于文化 研究者的初衷而言,他们其实关注的是人类的解放,这样一个会被后现代主义和后结构主义者称之为“great narrative”,即宏大叙事这样的一种东西。它是有这样的一种终极的视野和终极的关照在其中的。那么这是另外一个话题,文化研究不断纳入棘手的思想方法和观点。但是它也在这个过程当中自我内爆,自我解构,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先把它搁置。而 它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说文化研究的学者尽管是有强烈的社会关注在其中,但是文化研究作为实践来说,它始终仍然是文本中心主义的,尽管这个文本可能不是今天的 文本,可能不是文学文本,可能不是电影艺术文本,可能是广告电视和肥皂剧,但是它自然是文本中心主义的,这是他们的重要的一个批判。那么他们的第三个批判 实际上我认为并不是对文化研究的批判,而是对jiontic的批判,那么我曾经最早读到jiontic的 时候,注意到它在文化研究的脉络当中被称为文化研究中的修正主义者。我开始看到这个词时我就想笑,笑我们这个成长的年代,笑修正主义。但是到我反过来试图 整体地思考文化研究的理论和实践的时候,我发现叫它修正主义是非常确切的,因为它高扬了文化研究的众面旗帜之一,就是对日常生活的抵抗。当然它也从结构主 义、后结构主义如罗兰·巴特那里借来了身体、快感种种讨论来支持和丰富这个日常生活反抗的论述,那么我说我把它当作一个确乎是修正主义者的时候,我发现他 好像高扬了文化研究的一面旗帜即日常生活,其实它真正地修正了这个东西,因为这个日常生活在威廉姆斯那儿,在汤姆森那儿有明确的界定,那是工人阶级的日常 生活,而且它有明确的本土性和区域性,就是英国工人阶级,因为大家都知道英国经过圈地运动,几乎消灭了农民,英国在撒切尔政权之前它仍然是这样的一个有强 大的工人阶级实存的这样的一个群体,而且它是那个历史的。我不知道在座的同学会不会跟我们有共同的知识结构,我们同代人都是读从文艺复兴到19世 纪的西方翻译小说长大的,我们都非常熟悉伦敦东区这样的一种想象,就是在那样的一种英国特有的资本主义的发生发展这样的历史当中形成脉络,所以当你把这个 东西、这个历史、这个地域明确地界定和抽象,变成日常生活抵抗的时候,你真正的是一个修正主义者,你已经彻底地改变了,彻底地改动了日常生活这个概念、这 面旗帜在文化研究的理论与实践当中的意义,这是政治经济学者对文化研究的批判。第 三点我是无保留地认同的,前两点我并非对它的认同有保留,而是我有若干个疑虑在,第一个疑虑是理论性的疑虑,就是伯明翰学派在当时对今天马克思主义的反省 和批判采取的这样一种方式本身是寻找另一个世界,寻找另一种可能的、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如果你把这个东西否定了的话,你重新回到政治经济学,回到今天的马 克思主义脉络当中的时候,你得出的结论只能是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结论,你的社会想象空间,你和你的社会解决方案只能是经典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社会反抗, 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这样一个依然晦涩、依然被玷污了的乌托邦想象。因为它严重地被玷污了,所以我说今天当我们重新强调政治经济学的脉络,强调经济在社会 生活当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的时候,我们能够怎样地去创造出、去寻找到一种不同的思想资源,去开拓一个不同的想象空间,来给文化研究提供一种不同的前景、后 景,或者说语境、范围、氛围,这才是对我们来说真正的问题所在,而不是是否政治经济学回归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政治经济学回归问题。这是我的第一个困惑。我的第二个困惑是与对第一点、第二点的批判联系在一起的,那么这个困惑不是那么理论化的,是相当形而下的。曾经有一位著名的在中国来说应该是有相当代表性的自由主义学者在一本非常著名的杂志上,写文章批评中国的文化研究,我当时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在批评我,大概是在97年 发生的一件事,那么他在那文章里就说:“这太可笑了,你们看文化研究是什么,文化研究是社会学的工作,而在中国非常可笑的是,一帮搞文学的人在做着文化研 究。”后来我们就说:“你有没有搞错呀,因为在文化研究的起点上,它就是一帮搞文学研究的人开始做的。”所以这不是一个作为学科的先在合法性的问题,对于 文化研究来说,尤其不存在学科身份的合法性问题。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你无知了。”而且更加好玩的是,他的这个批评是在一个倡导学术规范的前提下进行 的,那么你跟做文化研究的人谈学术规范,也是对牛弹琴。这一点我也是很欣赏陈光兴的一句话:“文化研究这个领域吸引了一些什么样的人,吸引了一些不甘愿绑 在传统学科战车上的人。”后来,我在另一个地方,我不知道这话哪先哪后,看到一个美国学者的说法就是说文化研究是一些不安份者在做的,是一个在学院内部不 安份者的领域。但对于我们来说,有一个客观限定是存在的,就是我们毕竟不可能拨着我们的头发离开地球,我们仍然在学院体制中生存。我们整个的知识,我们的 结构,我们的谱系受到了我们曾经接受的学科训练的局限。于是我们试图不是文本中心主义的,我们试图在抵抗政治经济学脉络,但是那不是我们的知识准备和我们 的功力所能抵达的。然而这又不是理由和借口。所以我只是说,对于我,采取了一些策略性的对应。一个就是我将诸多的社会现实,多层面发生的社会现实文本化, 我把他视之为一种文本,这样我就可以用我所擅长的方式,我的知识准备去处理他。而同时对我来讲,作为文化研究的文本是永远不封闭的,那个文本永远开敞向更 大的文本,而最后我是试图到达的是一个社会的视野,一个社会的领域,我至少想到达那个地方,揭开那个帘幕,让人们能够或多或少地看到在这个尊严的、体面的 世界上,到处存在着魍魉鬼魅,或者一个不学术化的学位,至少让这些得意洋洋的人们感到有点不安然,至少能让他们明白他们还没有能够独占这个世界。而他们要 独占这个世界,恐怕进行种族灭绝式的杀戮都不够。对我来说,这是我的最低要求,而这其实真的不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也不是能够鼓励我继续做下去的力量所在, 鼓励我能做下去的力量所在是我绝不是一个能够完成这个工作的人。我甚至不是在任何意义上能够突破这个工作的。但是我想参加到那些寻找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当 中,我最后要寻到一份安心,我说我试过了,当我意识到有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做了一点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东西。90年 代初期,在北京学界,有一段时间人们在讨论知难行易的问题。但是我觉得在今天知亦难、行亦难,而且知难、行难实际上完全是同一个问题。知识的困难和行动的 困难是同一个问题。所以不是简单地指责说,你同情底层人民你就到底层人民中间去?你跟他们同吃同住吗?我可以跟他们同吃同住,而这就能因此解决了他们的问 题吗?人在跟底层的人同吃同住的是当他们相信心里掌握了真理的时候,他们相信能够把知识传播给人们的时候,他们相信能够带人们走向光明。或者用讽刺性的话 说法,即当年古巴革命胜利的时候,卡斯特罗站在舞台上,风华绝代,振臂一呼,应者四万。所有的人们都相信他将把我们带向另一个更好的地方,当然这话看怎么 讲,也许相对于波多黎各来说,古巴就是一个更好的地方。但是相对于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的时候, 人们的梦想来说,好象古巴并没有达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像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的人们,曾经梦想的那个更好的地方,我们没有能够到达,那么所以,在今天,行动 的困难和行动的无意义,思想的困难和思想的无效又是在同一个层面上,又是一个面临着同一个瓶颈、同一个困境的问题,这是我想给大家分享的另外一个因素。刚 才我已经说过,当我们谈到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故事的时候,我们必然要提到社会主义的历史,那么我想大家都明白,社会主义对于今天的中国,对于今天的中国文 化研究者来说,不仅仅是历史,那么他不仅仅是历史在多个层面上的展开。刚才我讲到一种带有非常荒诞喜剧色彩的情形,在经历了半个世纪,当中国的一些人们并 不是所有叫文化研究者的人们,试图去利用文化研究来探索一种新的可能性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比当年那个叫新左派的人们扬起一面叫文化研究的旗帜的时候,我 们似乎并没有走的更远,甚至说从某种意义上,我们不过是在一个物理的或者叫空间的点上。但是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说,我们又有某种相像之处。索默尔出任伯明翰 当代文化研究主任是在1968年,不用我告诉大家,1968年在欧洲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炽热年代的退潮期,炽热的年代正逐渐化为灰烬的时候,伯明翰学派或者叫文化研究学派应运而生,但是我们说在世界范围之内,反帝反殖的民主运动、妇女解放运动、民权运动仍然在此起彼伏,不再是一个炽热的、充满希望的梦一样的60年代,但是仍然是一个有希望的年代,仍然是这个世界上大量的人愿意站在有良知的寻找另一个世界的人们一边的时代。可是文化研究进入到中国是在90年 代,从某种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是一个炽热的年代刚刚过去,正在变为灰烬的年代,但是不同的那个灰烬迅速地被纷纷扬扬的撒入到空气之中,不再有人记得曾经 有火,曾经有灰烬。不仅仅是这个,而且是在于另一种火、另一种炽热、另一种沸沸扬扬迅速地动员和组合起了这个世界。这个动员和组合的结果使得今天的世界上 的任何动员几乎都不再可能。我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错位,就是文化研究进入了它的紧迫的时候,在它的现实困境的意义上,似乎仍然在当年伯明翰学派出现的物理或 叫空间的点上。而在另外一方面,我们远不可能获得当年伯明翰学派所能获得的那样一种思想和文化的环境。我们所面临的是借用那个说法,就是像雷蒙和萨特的论 争,最后以雷蒙一生的失败和身后辉煌的胜利而告终,与其说他在理论上或思想上胜利了,不如说历史帮了他的大忙,历史站在了雷蒙的一边,历史审判了萨特。换 句话说,历史站到了右翼的一边,历史审判了左派。无论你是新左派还是老左派,都无法逃脱历史的审判,当历史和现实以分外的残暴的、合格的、洋洋自得的方式 彻底审判了左派以后,文化研究在中国出现了,而且伴随着一种叫作中国新左派这样的东西出现了。他带来的除了我们前面所提到的一系列问题以外,还带来的问题 是它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它的可能性究竟在哪里?我觉得中国文化的错位的本土降落,它还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说中国出现了新左派,如说当年英国出现了新左 派,当然相对政府和英国共产党而言的新左派,那么今天的中国出现了新左派,当然相对于正统的老左派而言。可是请大家稍稍想一想,还有没有老左派在掌权,这 个话就不再往下说了。我 们岔开来,说一点轻松的话题,举两个例子。昨天我的学生在北京的文化研究工作上作报告,引证了一篇文章说:“今天的中国,我们不向左,不向右,不向前,不 向后,我们向上层社会。”很有意思,我觉得这个是拨着头发就飞升起来的想法。那么北京有一条著名的房地产广告,每次我提到这个广告的时候,海外的朋友都 说:“I can believe that.”这广告说:“向左,向左,向左,当全世界都向右的 时候,我们向左,左岸公社――少数人的写字楼。”很有意思,当全世界都向右的时候,我们向左,我们走向哪儿?左岸公社,少数人的写字楼。所以我说这时候我 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叫左派,我当然知道,它有确切的意义,它确指批判,它确指对全球化的拒绝态度,它确指对资本主义的质疑态度,它确指对社会平等和社会正 义的关注,它确指对于社会民主的思考但不认为美国式的民主、西方式的代议制民主是民主的唯一途径。当然,它有这些确指,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说,这是一个没 有办法在空间方位的意义上来定位一个人的社会立场和社会位置的时代,因为这个社会在向上,在向左,在走向左岸公社,而且这一切向上的社会和左岸公社确实只 属于少数人。我的一个朋友讲得非常有趣,他说我不能替多数人想,那我就替少数人想,中国照着这个向上、向上的方式发展下去的话,那就不是富人的日子不好过 了,那是所有有几个闲钱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了。因为当太多的人马上富起来的趋势不可遏制的时候,大多数人将衣食有忧了,所以我不替多数人想,一直都 在为少数人想,我觉得社会无论如何不能再这个样子。昨天我的学生在报告中提到一则消息说,某某地方的警察局和大款建立了热线联系,他们掌握了几个由公安局 长亲自签名的卡片,上面写有若干个电话,大款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随时可以得到救援,所以你可看到这个政治权力的转移,金钱和政治权力和国家机器的紧密结合。 但是这些不是我们的目的,我同时看到另外一些东西,这是文化研究教给我们看到的东西,就是他们生活的多么不安全,他们生活的多么不幸福,他们生活得多么没 有质量。我也替他们说,这个世界也得有另一个世界。好,我们回来,我说事实,左派和右派这个所谓在今天的世界似乎变得非常重要、非常敏感,但是另外一个方 面,又分外的没有意义。因为左和右原本是一个相对位置,其实我们又不知道左派和右派的划分有着明确的所指和另外的敏感是因为它联系着冷战的历史。在冷战的 历史脉络当中,地可以被清晰地定位,但又请大家注意,正如冷战的历史给左派和右派的称谓一个极大的扭曲一样,我们不要忘记,当左派和右派的说法出现的时 候,左派对应着一个机器的政治姿态,对应着对自由的欢呼,而只有在冷战当中,自由被右派垄断了,因为他相对于左派的集权政治,所以说仅仅是在冷战的不到五 十年当中,左派失去了自由的旗帜。那么今天有没有可能重新拿起自由而非自由主义的旗帜,有没有可能去重新定义自由、民主、平等、博爱呢?这些作为资本主义 基础和意识形态的资本主义话语系统的理论,除了知识考古学,除了思想史的框架以外,还有没有一种新的社会现实的可能性。如果所谓的左派它不能回收自由的旗 帜的话,它就几乎没有任何可能重新面对社会发言。那么我们退一步,先不去讨论左派如何去重新定位自己,今天的中国自由派、新左派或右派变得如此的敏感,有 时变得很伤感情,变得充满战火与硝烟,变得很不择手段,当这样的一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实际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我认为到现在为止,已经充分地被大家认识 到,但是并没有被充分地纳入到我们的工作当中,包括文化研究的工作当中,就是如何清理中国革命社会主义历史的遗产。这个问题并没有真正地被重视,因为我不 知道大家是否同意我的观点,也许大家同意,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观点。我说今天在中国这样的一个有着革命传统、有着社会主义历史的国家,资本主义原始积累以 最为赤裸、最为血腥的方式在进行着,而这种东西迅速地转化为被相当多的人们包括被剥夺的人们一起由衷的拥护的文化霸权和中国的文化人以空前的没有良知的方 式与既得利益集团合谋,并且使自己成为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分子,这些事实到底怎么去解释,这本身是太大的课题,可能有很多可以解释的方式,但是我认为,一个 基本点是支持着这种霸权确立的,支持着这种剥夺式的、支持着人们如此迅速的就自我洗脑而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霸权逻辑和专制体系当中的东西,刚好是那个叫革命 和社会主义的历史。那段历史成为了最为有力、不言自明的、今天现实的合法性的论证者和辩护。这里面应包括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这段历史确实被妖魔化,确实 被单一化,确实在特定的历史和文化的发展脉络当中。由于某种特定的建构意识形态的需要,而被描述为今天的黑暗的血腥的、肮脏的形象。但是历史作为文化战 场,既被作为战斗,我觉得我们有意义的工作,绝不是为那段历史正名。因为尽管经过了妖魔化,那段历史确实包含了太多的苦难和罪恶,可以使人们将其妖魔化, 可以使人们有选择的将其妖魔化。那么我们所做的不是简单的正名工作。我们当然首先要澄清这个妖魔化的叙述当中究竟遮蔽了什么?在那个血腥、罪恶、剥夺、暴 行之后,有没有幸福、快乐,有没有阳光,有没有解放,有没有人从这段历史当中获得了什么?这当然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工作是深入到历史当中 去,它是社会主义中国的历史,是中国革命的历史,可能也包含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也包含主流和另类的国际共产主义的历史,主流的和支流的国际共产主义 的历史,也可能包含着广义的在世界范围之内的仍然在行动着的,以自己行动可能是相当和平的相当改良主义的相当温和的方式,试图去变革这个世界,试图去寻找 另一种可能性的人们在认识和思考。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进入到内部去,对于我们来说这段历史就是永远的债务,是难以偿还的债务,可能要用更大的悲剧、更多的血 腥,最终去偿还。所以有一个工作也许是我们无法完成的,就是如何把这笔债务转换成遗产,如何把这笔债务显现为遗产,如何把遗产从这些债务当中剥离出来,我 提出这种说法的时候尚未读到德里达的《马克思的幽灵》,后来读到了,我就说,可恨。现在我又没有了独创权,但是他毕竟是德里达,他表述确实比我好得多,所 以我还得用他的表述,就是每一个遗嘱的执行人他同时就承接了那个债务,每一个债仅人,他同时也扮演着遗嘱执行人的角色,不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当然,我已 经在篡改德里达的意思,我觉得在我们这个年龄段可能更多地是在你们这个年龄段,我们自觉不自觉的都在扮演着遗嘱执行人和债务的承担者的双重角色。那么,我 想至少对文化研究这个领域来说,一个充分地、自觉地意识,应该被建立,我们必须去正视那段历史,我们必须去正面处理那段历史。否则的话,比我们能否回收自 由的旗帜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先在的被剥夺了发言权,我们已经先在的被剥夺了去讲述今天的社会、今天的生活、今天社会中的苦难和问题的前提。所以我觉得, 从任何一个层面上梳理债务和遗产的工作都必须开始,其实很多人已经在开始,已经在做。我只是说他应该变成更多的人,应该变成更多的社会群体的自觉的意识。 它应该成为文化研究这样一个名目,这样一个旗帜下面的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我说,它从来不是文学的外延,也不是历史的外延,不是电影研究的外延,它是 一个社会和思想工作,一个去参与、借助变革社会的和有效的思想生产的一个领域。从这样的一个意义上说,我想我们都力不胜任,但是我们又都力所能及。最 后,我想提的一个东西,就是说这一切文化研究的自我系统,文化研究的工作,文化研究的历史,其实始终联系着一个概念,联系着一个角色,它叫知识分子。而如 果我们把它纳入欧洲和美国的脉络中去,我们抛开两个脉络,即一个是法国脉络,一个是俄国脉络,我们会发现,知识分子这个问题,是老旧不堪的,早已没人使 用,取而代之的是批判者,取而代之的是专家,取而代之的是学者,中国就有类似的情形。90年代,我们创刊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杂志,叫《学人》,定名为《学人》,英文的名字是“scholar”,如果联系着80年代的历史,联系着80年代知识分子的自我想象,联系着80年代所谓本身是耐人寻味的文化事实,那么我自己有一个经验,大概是1995年 在一次会议上我用了知识分子这个词,说知识分子的工作如何如何,然后就跳起了一位青年记者,对我厉声喝道:“知识分子在哪里?中国有知识分子吗?”然后, 他说了一句很粗俗的话“中国知识分子还在他丈母娘的腿肚子里转筋呢。”这是北京的一句土话,意思是中国知识分子尚未出生,这告诉我另外一个东西,那就是知 识分子只是一个伟大的理想,知识分子是一种理想的形象,至今他尚未出生,因为中国尚没有产生知识分子这样的土壤和环境。那么类似这样的东西都在告诉我们, 知识分子这个语词是什么。我再举一个例子,就是我们如果关注时尚文化,有一个东西肯定是大家会注意到的,广东的一份杂志叫《新周刊》,它出过一个专号,叫 做“知识分子”,它告诉我们,知识分子是大大了不起的,那么最后我看到了它对知识分子的描述和衡量方式,它所肯定的和所谈的那些知识分子究竟怎样,我们暂 且搁置。因为我不了解他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好参照的,我只是发现它对他们给以如此大的肯定就是说这些“知道分子”成功地把他们的“知道”转换成了金钱,把 他们获得金钱的东西转换成了无形的资本、他们的象征资本、他们的文化资本。然后这些文化资本就会给他们赚来更多的金钱,他们已经成功地进入了知识的、资本 运作的行列当中。在这个意义,它告诉我一个事实就是知识分子这个词在今天的中国已经开始变形,已经开始褪色,但是还有生命力。和欧美不同,刚才我说搁置法 国和俄国的脉络,但是我已经读了很多本翻译得很好的介绍法国知识分子的书,据说是本世纪的80年 代,知识分子这个词已经将永远成为在法国字典上的一个词,人们要去查字典,才能明白什么是知识分子。那么,知识分子在俄国,我想如果还存在的话,大概也处 在未死方生之中,因为面对着这样黑帮的资本主义的事实,恐怕知识分子的生存并不比克格勃的制度轻松,因为这个黑帮直接由克格勃转化而来。那么我们说在世界 范围之内,知识分子这个语词在不同的脉络当中,经历了不同的变化,而在中国的历史脉络当中,它也经历了自己的变化、发生和发展。那么,曾经批判知识分子是 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的学者、中国的艺术家共同选择的自我身份,曾经在80年代,我们共同选择这个 东西作为这样的一种自我身份。但是一个很有趣的错位出现了,比如我们以韩国知识分子为参照的话,韩国知识分子反专制的斗争是与反美的斗争联系在一起的,所 以自然地知识分子的批判与批判理论的思想资源获得了一个有机的连接。而在我们中国,当批判知识分子站出来作为一个社会群体向社会亮相进入社会生活的时候, 我们是把一个反专制的历史和清算社会主义的、清算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联系在一起的,于是我们就当然地和批判理论的脉络形成了巨大的同构,以致一个中国的批判 知识分子要从某种程度上去清算,我举一个例子,以清算福柯开始,清算福柯是没有什么奇怪的,福柯可以被清算,而且福柯在法国的脉络当中,属于右翼而非左翼 的,这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清算福柯的方式是说,福柯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这个家伙在1968年的 时候居然站在学校的楼顶上拿了一块砖头,去砸维持秩序的警察。对不起,这是我在上海的一本刊物上看到的通俗文章,他清算福柯的是福柯居然在学潮当中站在学 校的楼顶上拿砖头去砸警察,但他的描述是砸“维持秩序”的警察,那么他站在哪儿?很清楚,他站在秩序一边,他站在警察一边,所以我觉得这个裂隙和矛盾,是 当我们定位中国知识分子的时候,当我们思考今天中国知识分子的现实的时候,非常重要的一个参照系。它同样联系着社会主义的债务和遗产,当我们没有能够成功 地清算这笔债务和遗产的时候,人们那种清算遗产的方式甚至连批判理论、甚至连福柯这样的扔了一小块石头的也要被清算,非常有意思。我们的那样一种颠覆和清 算暴力秩序的斗争,在很大程度上以秩序的名义展开,以致我们如此强有力地站在秩序的一边,我说这是第一个和知识分子的角色相关的问题。但思考中国知识分子 角色的时候,中国知识分子在80年代所形成的批判知识分子思想资源和批判传统都天然地隔绝在我们文 化研究的实践之外,这是一个我想讨论的问题。另外一个我要讨论的问题,说来很有趣,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葛兰西和威廉姆斯的理论,其实它们是在五、六十 年代已经开始被翻译介绍过来的理论,但是我们在当时只能处在一个非常边缘的状态,它们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到我们开始追求自由解放,开始追求新的西方 思想理论的时候,他们作为老马克思主义的嫌疑犯,又被我们给抛弃了。所以一直到了90年代的初期和 中期,我们才重新寻找到了思想资源,寻找到了批判资源,重新进入了文化研究 。这时我们才又把他们从故纸堆里拣回来,发现了他们的思想资源和理论。尤其是葛兰西被重新发现以后,有机知识分子这个词再次在中国成为某种意义的时髦,我 们开始使用有机知识分子,但很好玩的是这个语词立刻和一个中国的其实在现当代形成的这样的一种定势联系起来,我们把有机知识分子当作正面的、值得肯定的, 把学院知识分子当成负面的、应该否定的。然后我们认为,有机知识分子参加到社会的变革当中,好像大家完全忘记了什么人才真正的是有机知识分子,他们就是政 府里的新官僚们,这才是真正的有机知识分子,因为他们有效地参与到了社会的建构过程中。同时还有那些在传媒当中极端活跃的知识分子,那些使用着常识性的话 语对民众有极大影响力和感召力的知识分子也是有机知识分子。在这儿,又出现了一个裂隙,文化研究志不在学院,志在社会,文化研究有着它明确的社会诉求和终 极的参照视野,一个文化研究的学者,应该成为一个有机知识分子,应该履行某种有机知识分子的功能,应该占据有机知识分子这种功能的位置或者功能的角色。但 是在中国,似乎有机知识分子的空间与社会的新主流建构的空间是完全重合的。在此之外,似乎你很难获得一个成为有机知识分子的空间。其实中国并不缺少有机知 识分子,因为按照葛兰西的定义,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有一个算一个地都是有机知识分子,他们议政,他们引经据典,他们大谈阔论,同样他们也讨论着美伊战争,他 们也是真正的有机知识分子。开玩笑地说,北京烤白薯的老头都会告诉你中南海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玩笑归玩笑,但说京城百姓爱谈宫廷秘闻确实如此,在民 间有议政的传统、读书的传统,他们真正是葛兰西意义上的有机知识分子,我只是说在狭义的知识分子定义上,成为一个有机知识分子的空间。上海的一位朋友在反 战声明中说我们都应去做一点有机知识分子的工作,跟你的邻居说说、街坊谈谈,给大家讲讲世界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是这样的一个叙述方法。我们抛开这点不 谈,我们说你成为一个狭义的、能够受过高等教育的、借助文化生产的、借助知识生产的这样的知识分子,你想要所谓履行有机知识分子的责任或实践这样一个社会 功能,那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至少要参与到这个社会变更过程当中去,你至少要使自己的话语成为社会空间当中的一种声音,你至少应该试图去让更多的人听到 它。我已讲过诸多的原因,从而造成中国的社会空间、中国的舆论空间、中国的话语空间和形形色色的不同层面的权力空间。它似乎在一个变动之后迅速地完成着它 的整合,完成着它再度封闭的过程,那么我们放弃有机知识分子这个可疑的词,我们用另外一个词即公共知识分子。今天中国的知识分子和专家们,其实还有很大的 成为公共知识分子的空间,但似乎这些选择了文化研究的学者都在一定程度上从可能成为有机知识分子或者公共知识分子的空间当中大踏步地撤离。我想我自己的思 考和身边朋友们的思考恐怕使我们再次回到了问题的起点上,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空间,我们可以在这个空间当中发挥一定程度的作用,尽管面对着这个新主流的迅速 整合的完成,可能作用相当有限,可是一定的作用也许是可能的,但这个作用仅仅发生在正面的文化战场的意义上。在粉碎一些谎言、粉碎一些幻象的意义上,而不 在于我们能够和大家一起去分享另一个世界,或者试一试去讲述另一个故事。我想当我们还完全没有可能去讲述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故事的时候,我们再一次回到了 第二个问题结束的地方,我们所履行的公共知识分子的职能仅仅是批判,所以这里面提出了一个两难问题,对我来说,始终是两难,这就是我们应不应该投入到那样 一个正面的文化冲突中去,履行公共知识分子的职能,如果我们不履行这个职能的话,其实我们是拱手把所有的话语阵地全部让给新主流、新获益集团,而他们是少 数人的写字楼。但是如果我们去履行这个正面战场的战斗的话,我们大概就陷在了一个泥沼之中,完全不能自拨,那么我们就几乎没有时间、空间、精力去打开哪怕 一点点的想象,去想一想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有没有另一个世界。所以我想,所有这些,用王朔的话说“你们太拿自己当人了”。可是,我们已经经过了那种必须把 自己当畜生的年代,这个年代如果据说我们还有当人的权利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当人呢?所以我想不是当人不当人的问题,而是是否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然而我 一点都没有把自己看的太重要,我觉得我越来越明白自己是一个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个人而已,这个职业提供给我们的某些舞台、某些空间、某些非私人的唱卡拉OK并 强迫人家来听的那样的一些空间,因为这样你可能吸引更多的目光。相对来说,是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明星,但是这并不会 因此而增加你的内在价值。这些我非常清楚,作为我个人来说,作为一个学者,一个思想者,我知道我并不是那种思想家类型的学者,所以我也很难完成一个思想 家、一个应该由思想家来完成的工作,但是我至少是我,我愿意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我愿意让我自己心安,我愿意如果我足够幸运的话,我也帮助了某些人,如果 我再幸运的话,也许有一天说,世界晚了一些毁灭,我们也在从中做了一点事情。也许,真的只是也许。我说的太多了,谢谢大家。 戴 老 师 现 场 答 疑 王晓明:今天戴锦华先生讲得非常精彩,那么她对我们这个打引号的文化研究,这样的一切活动的基本的困境、问题及它的意义都说得非常清楚。我们现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一个女生: 戴老师,我开始在听你讲话的时候,一直在好奇你给出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我觉得至少在近五十年内出现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很小。你在说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 联想到了《十八春》,它在结局的时候说到曼春和世君,并给他们另一个新的世界。我在想,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结局呢?其实我想应没法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机会, 让他们循序渐进地得到一个希望,而给了“新世界”这样一个希望,认为这希望应该是乌托邦的,所以我觉得用凭空而出的另一个世界的话,它应该不是很可靠的。 我觉得如果出现另一种可能的话,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可是现在好像我没有看到这么另一种异样的、逐渐地出现和发展的另一世界。戴锦华: 那我就坐下来说吧。在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没有看到另一个世界,甚至没有想像另一个世界的能力,可是我觉得有一种事我们很清楚,就是今天的这个世界问题太大 了,今天的世界不允许我们坐下来谈。可能你认为近五十年之内不会出现另一世界,我也同意。但是今天,这个世界维持不到五十年了,这个我也是肯定的。因为一 个很简单的原因,大家可能知道这个数字,就是今天的全球石油储备量最多只够使用五十年了。大家看到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抛开反美不反美的立场,美国希 望自己使用七十年,希望能够更多地占有石油,它本身用的能源是世界上最多的,它如果不想与全球分享这个能源,同时又有中国这样的国家在迅速地崛起,加入到 能源的消耗当中来。而五十年这个时间是以前的测算,现在肯定不是五十年了,那么你可能给我一个乐观主义的结局,就是在这之前能发现新能源。我所知道的是大 概近七十年来全球每年投入到探索新能源的钱是惊人的天文数字,已经所有最优秀的人都在做这件事情,可是现在仍然没有结果。有一种说法说使用太阳能,我想大 家知道,煤和石油都是太阳能,是几千万年、几亿年太阳转换出来的能量,已经让我们在短短的几个世纪当中快用空了,那么如果这样的一个事实接下去的话,等到 石油资源被用光了,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奇怪的事、一个不新鲜的事就会出现。正如一种能源使用完以后,社会就会进入一个黑暗年代,例如之所以古希腊、古罗马 文明消失,然后欧洲进入了中世纪,就是因为树被砍完了。按照这样的一种自然逻辑、自然史的叙述的话,很简单,今天人口这么巨大的世界,今天如此依赖石油资 源的工业文明,不到那个时候就出事了,那是我们没法想象的,我们在此以前已经看到了为争夺能源的战争的残酷,我想这点大家都清楚。如果你是进步论者,你说 我们有办法,那么我们可以不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相信没有办法,历史规律是无法抗拒的,那么我们也可以不讨论这个问题。如果我们觉得这个危机迫在眉睫,而 且还包括环境等很多方面的问题,包括爱滋病,包括非典型性肺炎,开玩笑,因为我在北京觉得非典型性肺炎是个神话,昨天看到记者招待会才知道世界上非典型性 肺炎已成什么东西了。那么我们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来,确定这个危机就在眼前,我们要去做真正地抢救或抵抗,不愿意眼看着那样一个黑暗年代、一个大杀戮、大 萧条年代的到来,我们就得想办法。你 说没有任何的动向是不对的,世界到处都有,世界到处都有人们在试验一种不同的东西,不过他们太少了,我去过很多地方,到第三世界国家看不同的人们做着不同 的事情,后来黄宾老师捶胸顿足地说:“满地都是星星之火,没看到它能燎原呀?”我笑他用那老旧的词,后来我说:“别说燎原了,就是两个星星合成一个大星星 行不行?也没有看到呀。”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历史、自己的本土当中去尝试一种新的可能,包括在美国的社区当中,有很多互助组、合作社,他们用另类持 久货币,他们只想有救,认为手里拿着美元是不可靠的。怎么办呢,他们重新用自己的交换劳动去换工券,既“伊萨卡”,这是很有名的另一类货币。康奈尔大学所 在的伊萨卡,在那个地方人们用交换劳动的方式生活,因为他们认识到当大饥荒到来、一个帝国崩溃的时候,靠着手里的换工券可能不会饿死,但是如果手里拿着百 万美元或英镑,你可能就饿死了。全世界有很多类似的东西,你可以看到几十万人、几百万人的大游行已经开始,这个东西不会凭空长出来,会从这里面长出来。我 再提一个sub.comander.marcos的说法,非常有意思,他举了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像,他说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像在他接手这个活的时候,石料已经被人家开过了,前面的雕塑家雕失败了,所以他接手的是一块残料,最后就雕成今天我们知道的大卫像,那靠他的天才。然后marcos就说,未来的世界不会凭空产生,就在我们今天的世界当中产生,而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破烂残缺的、已经被开垦过了的材料,但就从这儿开始,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天才,有没有想象力从这里面构建出另一个世界来。陈清侨: 其实可以讨论的问题很多,因为非常丰富,我先问一个非常技术性的问题,技术性就是说我听得不太清楚那个转折,我觉得你今天的讲话最精彩的关键点就在那棕色 马,突然间飞过活人与死人的马,我不知道为什么死人会说话,从开始就说我们是在怎样的绝望当中讨论今天的题目,说文化研究到底还有什么可能,它的困境或者 它的走向会是什么样子,我要问的是从棕色马这一点到你后面的这一部分,你展开的文化研究在中国大陆的情况,有针对性地提出了一些批判,最后也指出了一些为 什么要坚持的可能,我抓不清楚在这寓言之后为什么可以这么容易地回来,这样的一个建构我不明白。戴锦华: 实际上我说我讲这个故事,只不过是法农的故事,棕色马再回来的不是另一个故事,而是一个老故事。那么,我们的可能性是回到老故事中去,我们不可能在老故事 以外有一个新故事。对我们来说,老故事最贴近的是中国自己的老故事,那是中国革命史和社会主义的历史。我回到老故事里去,我说这个老故事有没有给我一些讲 新故事的材料,我觉得二十世纪的中国这一百年,如果你有任何必要讨论革命的话,你要想二十世纪的中国,因为中国从二十世纪之初到这个世纪的终结,它经历了 所有这样和那样的革命,一本讨论革命的话题的书,一个自由主义学者在文章中讨论这东西,我觉得在它里面,已经说过,如果以不同的形态去变革社会,去解决中 国具体问题的时候,里边应该有很多的材料。所以我认为,到他提到法农时仍然找不到出路,可能我们找回去也没有出路,但可以找到一些材料。倪文尖: 你最后讲,如果卷入现实的文化战场,做批判性的工作,是一种有可能性的选择,这要耗尽巨大的心力和精力,去想象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地说,至于这两个方面, 我们是在不时地想象,然后用到当下的文化批评中,你为什么不采取另样的一个逻辑,而用你现在的一种方式?第二个问题是你说从99年开始,你写了很多文章,但未拿出来发表,我相信,你这些文章会与刚才这些问题相关,请你拿出一两个来,做一下示范。戴锦华: 我觉得刚才那个问题有点急着收尾,表述有点不清。我觉得这是一个方面,其实这种阐释只是一个方面,这个方面有前提在,一个前提就是说我们人太少,一个前提 是传媒早已经成为了既得利益集团的有效的组成部分,所以你可以争夺传媒战场,但同时你还是面临着传媒能不能成为一个借指,把你的声音传出去,有这样的一个 空间。那么你在借助传媒来进入一个文化战斗之前,其实已经有一个先在战斗出现了,这里还有一个不言自明的前提,我说中国的有机知识分子是中国的自由派,因 为他们在90年代整个传媒形成中已经使自己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传媒人,所以他们选取的意识形态、社 会立场和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与传媒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所以我们又有一个战斗,在战斗发生以前就已经发生,在这样的一些情况下,他可能付出的力量是太大了。 在这里面有另外一个问题是必须承认的,到今天为止,中国对于全球化、对于资本主义、对于中国的所谓现代化之梦持有某种批评态度的人,他们有一种过分地保存 自己的学院身份的纯洁性的倾向,这是很明显的一个东西,一个很明显的群体的弱点,一个致命伤,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的选择不仅仅是时间、心理的问题,我认为 那是一个面向,当你只有这么少的时间和精力的时候,你怎么去做。我补充一下,当然你之所以会有批评,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觉得这个世界不行,应该有另 一个世界的这样的一种基本的指认方式。另外一个东西,我说我写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完成,有一部分是秘密武器,在这里不会拿出来,原因是在于,我当时是在 想,从我发表文章开始到今天,这是我第一次进行了很长时间的非功利性的写作,我想在一个完全不考虑语境制约的因素,因为我们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我们会考虑 到发表、审查,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东西是我们会考虑到阵线,不要伤及无辜,对敌人不要拥护,对自己人不要反对。在你写作的时候有很多复杂的制 衡关系存在着,当你真的思考这个现实,同时反身思考你自己的困境、问题和你自己弱点的时候,我觉得需要一个至诚的坦率。所以我在这里可以说,我做了一个三 十多万字的笔记。我把他叫作笔记,当时就是这样,不顾文体,有的很论文,有的很日记,我作了这样一个东西,那么这个东西,我是永远不准备拿出来了。因为我 写完以后自己很绝望,我怎么一句新话都没有说出来,一个新词都没有找到呢。最后,我记录了我所走过的、我所思考的路,记录了以后我发现早已有人走过的甚至 是一个时代的人们已经走过的东西,这个东西是非常个人化的。其它我做的东西基本上都属于文化批判这个范畴之内的,然后我说,想象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其实到去 年才开始明确起来,那么我所做的所谓的准备性的工作,就是我大概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翻译了一批sub.commander.marcos的东西,然后我准备再做一个比较长的introduction, 希望在国内的杂志上发表,然后希望能够编一系列这样的书,作为一个思考的资源,作为一个打开想象力空间的东西,因为当时一个墨西哥的学者非常明确地写道: “他们根本不是模式,没有任何模式的价值,他们只是一个激励想象力的因素。”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坦白交待完了,我就做了这些工作。倪文尖:你那三十万字,我觉得在今天已经讲了一些了。戴锦华:我把有意义的东西今天给大家说了,没有意义的我自己自认倒霉了。一个学生: 刚才你讲棕色马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一直有一匹棕色马在跑来跑去,但是有一点是可能解构你这匹棕色马的,你说二战以后,一个最黑暗最危险的时代,这个时代可 不可能成为一个人类最危险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面,你刚说到的问题让我非常恐怖,但是其它的,会不会有更加恐怖的东西呢?一个黑暗的屋子打开一扇门的时候 会发现一个黑夜,但是更大的一片黑暗会不会比一个小的黑暗更加可怕呢?所以这样的一百年的历史是不是在我们前人那里,在俄罗斯知识分子那里或法国知识分子 那里已更早地经历了这种感觉,只不过是今天我们在全球化之中觉得这世界更黑暗了,也许它并不一定更黑暗了,我们的生活也会有太阳。这是非常简单的思考,可 能没有什么理论思路,其实我们没有人找到一个事实区别于以前其它事实的一个最本质的东西。戴锦华: 说得好,这个世界一定会有太阳的,甚至人类不存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这个我回到莎士比亚:“不管玫瑰叫什么名字,它芬芳依旧。”所以当我们在这儿绝 望失语的时候,太阳照样升起,但是我看到的是太阳下的人们,在照样的继续死去。太阳始终在升起,我关心那些无声无息死去的人们,我说“9.11” 的时候,世界大厦的人们震动了我,但当我读到一则材料,说就在那一天,全世界范围之内,有四万例的婴儿、儿童死亡,他们死于营养不良、疾病、没有得到求助 而死亡。那篇文章就这么几句话:“九月十一日,四万个婴儿死亡,没有哀悼,没有报道,没有眼泪,没有哀伤”。我觉得对我来说,确实是太阳照常升起,悲剧不 是那种戏剧性的悲剧,悲剧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在于每分钟发生的悲剧。那么黑暗来自哪里?那个黑暗也许遮挡不住太阳的光芒,但是那个黑暗的确存在,对我 们的工作去寻找另一个世界,其实首先是去寻找另一种语言,具体到我们的工作当中,我们应怎么去描述他,怎么去言说,怎么去定位,其实首先要去寻找另一种语 言,而且我们要小心的是我们以为我们已经找到了某种语言,其实那不过是早已老旧的语言。毛尖: 戴老师,我觉得您在讲的时候,很有激情啊,在讲那匹棕色马的时候,你在描述绝望的时候,你用的那种语言,其实是一种有一些希望的语言,而且整个讲述带有一 点喜剧性。我觉得如果语言是一种可能的话,这个可能是不是另外一种、带有一点希望在里面的呢?因为我觉得你在说绝望是什么的时候,我却因为你的话语而更有 信心一点。然后你讲到棕色马的时候,你认为它仍然是个老故事,它依然一个法农的故事。但在重新讲述的时候,如果语境、语态、语气不一样了,我觉得这里面是 不是含有一些刚才那同学说的“太阳”的因素呢?当我们重新讲述故事的时候,已经希望故事改变它原来的事迹,这里面是不是包含一点那种因素呢?戴锦华:这是我们的工作,但是它跟批判一样,它是可能的,但是又不足够。王晓明:毛尖说的是这个讲述不仅仅是一个说什么不好的。陈清侨: 我要插一句,我问问题的时候,你回答了这匹棕色马,解释了法农,你讲话的时候有一点回应和毛尖接近。我一直在想,这个棕色马其实就是批判,我们在讲文化研 究的对象作为研究、学术讲座、教学项目的题目,它最核心的功能本质是它自己是可以流通的一种质,可是它解决不了问题。我在听你讲这个故事,在没有讲法农和 后来解答那个问题之前,我一直在从这脉络起,我觉得其中需要提出的是,你今天讲的对于批判这种活动,为什么说文化研究是一个名目,一个这样的我们在绝望之 中看不到太阳,但还是可以做一点事的名目。是不是因为人这么少,力量这么单薄,那不如用文化研究这个还比较接近的题目可以聚一些人。从你那悲观绝望的处境 到你后来的这种想法,从我自己的例子、经验看,我是很认同的。可是回应你后半部分的几个具体的问题,关于文化研究可以做或者像对它的批评,你提到的三点, 头两个你基本在说文化研究作为学科、作为学院这种工作。到你后来提到知识分子的批判功能,到现在几乎是一种无可批评的状态,就像那匹棕色马在关键的时候它 就想自己逃掉。有趣的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论述,它解决不了人们饥饿的问题,死人也不能变活,解决不了也不重要,在那个架构里面,你刚才提到的很好,你说 自由主义从来不以它的论述来解说,可是有其它的问题在发生。我们如果说是在文化研究这个很模糊的里面去建构一些能够建立起自己的一些激情或绝望的感觉的时 候,我觉得其实也是要理清工作本身的性质和世界在无情变化的情况,包括知识分子概念跟他所指称的这些角色,跟这些角色的历史功能都不断地在改变着。你后来 也提到,回到一个今天我们讲座的话题,文化研究到底能做什么?一方面我觉得你提的很好,它对社会、对公众有批判的功能,另外一个方面我觉得你讲得少了一 些,可是你提出来了,即它在学院机构里面。因为大学体制已越来越不能如一百年以前的北大那样宽容,不能发挥同样的建构,事实已在改变,这是体制本身的建 构,不仅在大陆,在香港,而且在全世界大部分地方都是这样,我上星期讲到,文化研究作为这个体制里面的一块空间,它不完全是个热点,我们也不能否认它就在 体制当中,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去面对它呢?我觉得这是可以讨论的。另外,我们很大部分,我们的知识分子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挂一个文化研究的名字,搞这个东西, 其实都是在搞那匹棕色马,要明白它会不会发挥批判的功能,我觉得不要忽略它本身在这个空间里面其实是做了很多事情的,也能够有一定的小小的影响,在这个空 间里面,我们回到讨论很多学科之间、体制之中有各种各样的要求,它可以是一把伞,不是用来遮挡太阳,而是要遮住一些魍魉鬼魅的东西。那么,它能够有效吗? 能够支撑到我们这一代、下一代或更长的时间,更多的人去做不同的工作吗?从这方面看,在这事情上我们花了很多精力,而这确实是我们能够掌握的空间,而它就 是在体制里面。我觉得这是一个有点难的矛盾,因为在体制里面,你就不能发挥真正的批判知识分子的功能,可是你做的很多东西,又是在这个空间里面,这有没有 一些积累能有效地发挥它应该可能发挥的影响力,我不知道我讲得清不清楚,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放在共同的空间里面讨论。戴锦华: 我觉得在香港、在岭南会比我们大陆的空间大一些,我当然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特别大的问题,我今天把它给搁置了,这是文化研究和学院体制的关系问题。那么, 我自己主要的是出于自私的考虑,不想把北大的文化研究推向变细的方向,我知道一定要跟那个体制或多或少地做些牺牲才能完成这件事,这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 原因,我觉得现在已经不好办了,文化研究有硕士点、博士点,于是我们就要确立什么叫文化研究的硕士生、博士生,他们应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应该有哪些必读 书、参考书,这是一个很荒诞的事情,我尽可能把一些我认为重要的有批判力的、有思想的书放在参考书目里和经典作品中,这个过程本身已经在极大地扭曲了当年 你为什么跑到文化研究里面来的意义。你是觉得其它学科好可恶,才跑到文化研究中来的吗?从而让你自己变成一门新的学科叫文化研究吗?我觉得这个问题很特 别,但同时我也知道,在世界范围之内学院成为了下块你可以叫做“飞地”的,就说到这儿,你还能做一些事情,而且由于你的学生与你联系,一起做一些建构的过 程。在这个意义上说,当年威廉姆斯、霍尔他们教夜大,我读到他们经验的时候,想起我也有特别长时间的教夜大的经验。北京电影学院主要是进修班,当年我确实 在夜大学、业余大学教书,当时正在那儿谋生,没有更高的革命理想,我教过很多东西,但我觉得他们的想象力有很大理想化的成份。他们认为夜大的学生会比大学 本科的学生更容易接受到真理,更易于跟社会的冲击、变革符合起来。我觉得这是相当理想化了,因为社会的权力等级同时是他们牢固建构等级的过程。所以这个问 题之大,还包含了当你成为一个学科的时候,你就要把文化研究细分、划定,哪些是文化研究的对象,哪些不是,因为你在开课的时候,已经在设定这些问题,所以 我说生死是一回事,“to be or not to be ”。所以“no question”,你不要问,问了就完了。文化研究要求你必须在学院之间扎下根来,但是扎下根来你又可能死,你不死又怎么办?大不了就去当棕色马,又逃到另一个世界。所以我比较狡猾,我不用那体制来束缚我,也许哪天我可以到另外一个体制中去。陈清侨:有一点建构可以帮助做的,就是解决你头一两个问题,文化研究完全可以把跨学科学科化,但这又是两难,因为他本身在后来变成了一个学科,在现有的学科当中可能会被给予曲解。王晓明:好,今天非常好,时间已经延长很多了,我们今天非常感谢戴锦华先生来给我们做这个精彩的演讲。(长时间热烈的掌声)戴锦华:谢谢大家坚持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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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13
中日关系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历史认识问题,侵华日军毒气事件、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领土争端问题等等。中日关系是一个高度敏感、极端容易情绪化的话题。但我一直主张,中日关系应当是一个可以研究的对象,应当理性对待,不能一听到不同的声音就骂“汉奸”、“卖国贼”。 这里的“文化”是广义的,与“日本文化节”的“文化”含义有所不同,是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我把非经济、非政治、非军事的因素,统称为“文化”因素。我想探讨一下中国人和日本人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以及价值观等在中日关系中有什么影响。看看我的研究视野能否使我们对中日关系提供一种理性的认识。今天谈四个问题。 一,战争责任问题:历史观 责任观 “名” 与“利” 历史问题是中日关系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很多问题都从这里来。我们说,日本人对战争不反省,不道歉。确切地说,不是日本人没有道歉,1972年的中日联合声明中,就有“日本痛感日本国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这样的话。日本的一些政治家,如田中角荣、春山富市、小泉纯一郎等,都在不同场合、以不同方式,对战争给中国带来的损害表示过抱歉,马立诚说日本曾经向中国道过21次歉,我没有调查过,如果这是指日本的政治家在各种场合说过的致歉的话,这可能是真的,但他们的道歉我们不满意,主要是对下属两方面的事实不满。 第一,对战争道歉的力度不足,诚意不够。日本政治家多数情况下是在国会议员的质询时乃至逼迫下说出来的。从田中角荣开始用“迷惑”到后来不得不使用“损害”一词,最近小泉首相在他不顾中国和韩国极力反对参拜靖国神社后不得不做出的平息愤怒之举,可以说表态都是吞吞吐吐,不够彻底。中国人无法理解,对于那场给中国人带来那么大灾难的战争,日本什么不能真诚地向被害者谢罪?中国政府连战争赔偿都明确放弃了,难道还换不了一句痛快真诚的话?所以确切地说,中日之间的历史认识问题不是日本道不道歉的问题,而是日本以怎样的方式道歉、道歉是否真诚的问题。 第二,日本国内不断发生的否认历史的事件。战后50多年来,不断有大臣和国会议员等政府和执政党要人为日本的侵略历史翻案,参拜供奉战犯的靖国神社,修改历史教科书试图淡化或删除涉及日本侵略历史的内容,右翼学者举行否认南京大屠杀、美化侵略战争的集会等。日本高官关于战争屡屡“失言”,屡受中国和亚州国家的批评,受批评后就收回,过一段时间又有人“失言”——这似乎成日本外交的一个特点。假如围绕一个问题屡屡失言,那就不是“失言”而是“真言”,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两方面的事实合起来使中国人得出结论:日本并没有对侵略中国的事实真正反省。在中国人看来,承认侵略事实并真正道歉是两国交往中日本应遵守的道德底线,中国人对日本的所有不满可以说都是源自这种对日本没有遵守这条道德底线的判断。 日本为什么不能像中国人所希望的那样深刻反省历史问题呢?这有多方面的原因。二战结束后,美国出于意识形态对立的需要保留了天皇制度而没有对军国主义思想及其罪行进行认真的清算恐怕是最直接的原因。二战结束后,美军占领当局在后期放弃了对日本侵略罪行的惩治,致使日本一些原来的战争势力重返政坛,有的甚至当了阁僚和首相。现在不少日本政客,就是他们的第二代或是第三代“世袭议员”。这些人对日本当年的侵略战争充满了错误认识。战败后处于美国占领下的日本,虽然制定了“和平宪法”,但在当年东西方冷战的形势下,日本又受制于《日美安全条约》,日本与曾经被它侵略过的中国再次处于“敌对关系”之中。因此,日本从没对它从19世纪末“甲午战争”到二战结束这段时间里的侵略行动进行过彻底清算。 除此之外,从文化的角度看,我觉得与下述三个方面的因素。 第一,日本人缺乏历史感。中国是一个有深沉历史责任的民族,世界上像中国这样有如此强烈的历史责任感的民族也不多。中国有详细的历史记录, “以史为鉴”;中国把历史看成责任,历史记录一个人,并不因为一个人的死而结束,好的要名垂青史,坏的要遗臭万年,中国人常说“以史为鉴”,有把历史和现实结合起来认识当前事情的倾向。对中国人来说历史虽为过去发生之事但对今天有借鉴意义。中国人的家谱都追溯到遥远过去的祖先。中国过去皇帝治理国家主要是借鉴历史经验。例如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历史学家就查阅历史,说什么朝代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是怎么处理的,结果怎样等等。在中国人看来,的确是不懂得历史就无法理解今天也无从谈将来。中国人说到历史,是白纸黑字记录的事实,有一种非常确实、非常庄重的感觉。并不是所有的民族都像中国这样,而在一般日本人的感觉中,历史更多的是一种过去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种与现在没有联系的、不确实的遥远存在,是可以讨论的,当然也是可以推翻的。日本历史中通常还包括神话、故事和传说这一事实就是日本人对历史的遥远感和不确实感的一个证明。日本人缺乏历史感,特别是与中国人相比,他们有一种更为重视现在的倾向。从历史上看,日本这个民族像是一个灵敏的雷达,敏锐地跟踪世界,社会变化快,但是没有厚重感。 第二,日本人缺乏责任感。对历史的感觉是同对个人行为的责任的看法相联系的。中国人常说:“历史会做出公正的评论。”这句话的含义是,一个人行为的意义不仅限于当时的情景而有超越时间、超越情境的意义。个人是站在历史的延长线上并一直延续到将来,这种认识得出的逻辑结果是较强调个人对自己行为的责任。这种看法有时候达到极端的地步:做了坏事并不能因为死亡而有所减轻,后人们也不会因为当时的情境就原谅他。在我们的语境中的“死有余辜”、“遗臭万年”之类的说法就是这种看法的表现。甚至有死后被鞭尸的极端例子。文化大革命中,被批斗的人自杀了,我们说他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死有余辜。文化大革命中的批林批孔运动。就是要让两千多年前的老头子为粮食没有“上纲”负责。这种价值取向会使中国人背上沉重的历史包袱,但同时也应承认这种行为的背后是一种较强烈的历史责任感。 而日本人对个人行为的判断更多地取决于当时的情境而较少与“历史”相联系。日本人喜欢说:“当时是那样教育的,所以就那样做了。”这句话的含义是:个人是沒有责任的,负责任的不是个人而是当时的情境。日本语中有一个词叫“禊ぎ” (misogi),原意是:身上有罪或者有污秽时,或者在进行重要的神事之前,在河里洗涤罪恶或污秽。现在也这样解释∶一个人贪污、违反选举法或者受贿,只要进行“禊ぎ”,就能得到原谅。其含义类似中国的成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许多日本人对战争所犯的罪行也是抱有一种尽快忘掉、尽快让水冲走的想法。这种对历史的感觉自然不会使日本人有过重的历史包袱,但也使人因此而缺少历史感,而缺乏历史感也是缺少责任感的一种表现。 日常生活中,日本人总是把“すみません”或“ごめんなさい”挂在嘴上。日本人抱怨中国人不会道歉。中的飞机火车晚点,不说道歉的话,中国的官员也不会说道歉。但是,日本喜欢说“对不起”并不说明他们有责任感。中国人不轻易道歉是因为中国人趋于认为道歉与责任密切联系在一起,在没有判明或者没有完全判明谁应承担责任的情况下不轻易道歉。而当中国人发出“对不起”这个信息时,个人感觉到的责任感要比日本人发出“すみません”或“ごめんなさい”时强烈得多。日本人一般容易向人道歉,但道歉的时候优先考虑的与其说是行为者责任的区分,不如说是该行为造成的眼下人际关系“事态”的严重性。是一种“事态优先”型的考虑方式,即不管责任在谁,已造成了眼下“客人对服务不满” 这一严重“事态”,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先道歉再说。把责任的区分放在次要地位。对于日本人来说,说道歉这一行为是个人感情的表达,道歉的意图与其说是为了承担责任,不如说是使与对方的关系不受伤害。日本人喜欢道歉,但又是“个人不承担责任,责任是集体承担”的一种文化。这二者看起来矛盾实际是相互联系的。有重大事情,找不到真正的承担责任者,如果有明显了谁的责任,责任者通常采用自杀的方式自我了断。其他人也就不再追究。 在这种行为模式下,有时候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道歉与责任相分离,自己即便不是责任者也要道歉,这就是道无谓的歉;另一方面,即便责任在自己,如果没有造成眼下人际关系的严重“事态”,也不真正道歉。在“东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中,被告们一致否定自己的战争责任。在天皇独揽大权的情况下决策者由下到上推卸责任,没有人敢于主动承担责任,可以说整个日本成了一个庞大的不负责任的体系。可以说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本人就是处于一种不鼓励个人独立面对困难、不鼓励独立承担责任的体制之中。 这一点同日本人的特殊的民性有关。人们常常把日本与德国比较。认为德国人人认罪好。日本人社会不是个人主义的,个体不是独立的,个人是融合在集团中的。有了成绩是大家的,有责任也是大家的。没有“原罪”感,没有忏悔的传统。有的学者认为西方是罪感觉文化,日本是耻辱感觉。罪感觉来自内心深处,耻感来自情境,来自周围人的评价。日本人的“自我”意识较弱,容易“跟风”容易被某种外在的力量推着走,当出现问题的时候个人由于缺乏对自我灵魂的拷问而趋于逃避责任。这是日本身上的毛病。 我们在批评日本人对历史认识问题时候,一定要批评到点子上,抓住他们身上的要害,批到痛处。譬如,我们现在我们总是说日本企图复活军国主义。我认为这就没有说到点子上。日本可能又想复活军国主义的人,但是绝对不多,即便是想复活军国主义,业不是过去的的那种军国主义。还有,我们常说,战争只是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发动的,民众没有责任。这也没有说到点子上。对战争的认识不仅仅是右翼势力的事情,在民众认识的深层有基础。那个时候日本的一般民众也是支持战争的,许多人是自觉自愿为战争服务、为军国主义献身,可以说举国上下都陷入一种狂热的战争漩涡。民众怎么没有责任呢?他们的短处或者痛处在哪里呢?我认为就是上述相互联系的两点。日本人缺乏历史感觉,缺乏对过去行为的反思。日本有必要从自己的历史中学习东西,我们要让日本人知道,没有历史感的民族是难以让人信赖的。没有责任感应当更多地强调日本人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对自己行为负责任。民众没有责任。潜藏在日本人内心深处的“民族自我”是一个没有经过理性审视和批判的自我,那些不愿意反省军国主义历史的人,实际上是在逃避对“民族自我”作理性的审视。反省需要有历史感和明确的是非标准,需要清晰的自我意识和强烈的责任感。反省是对自我的再评价,是检讨自己行为。否定错误不等于否定自我,真正的反省与否定自我是不一样的。只有肯定自我才有真正的反省,才有对战争的谢罪,而缺乏反省的谢罪是缺乏诚意的,因而也没有意义。反省历史是痛苦的,需要勇气和自信,所以没有真正的反省也是一种缺乏自信的表现。 第三, 从中国方面看,在处理战争赔偿问题上中国人的失误。中国在谢罪与赔偿问题上采取了将二者分开的做法,即只要谢罪不要赔偿。中国人与人交往上的重“名”轻“得”、重“义”轻“利” 。按照中国人的想法,我放弃战争赔款,宽恕了你,你向我真诚道歉、“痛改前非”就可以了。从良心上说,在今后的交往中你肯定会记住我的宽宏大量,并给以还报。这可以说是传统中国“重义轻利”的交往模式的反映,也是中国人常用的处理人际关系时重视“人情”做法。对于中国政府放弃战争赔款的做法,我不认为这是明智的。中国人可能认为,放弃赔款,显示了大国的宽容和气度,但这却放弃了对事情判断的原则,也放弃了依靠法律来解决问题的途径。这与中国解决人际关系的传统方法是有联系的。你侵略了我,我对你“以德报怨”,做到“仁至义尽”,不要你赔偿,只要真诚的道歉就行了。显示了我泱泱大国的风度。这是把一件可以量化、通过法律操作来绝的事情推到了人情的领域,给问题的解决带来了困难。道歉这种方式是很难操作的,怎样道歉?在什么场合道歉?以什么方式道歉?怎样才算真诚?不真诚道歉又怎么样?等等,这些都很难有个尺度。中国死了那么多的人,损失那么大,不要求赔偿而只要求道歉,那么,我们会有很高的道义上的期待,对于对方的道德要求很高。一方面,日本的道歉不能令中国满意,使我们感情上难以接受;另一方面,日本则对中国不满:自己已经道歉了,为何中国还要时时提及历史问题。而且这也使民间向日本政府索赔很难胜诉。齐齐哈尔日本遗弃毒剂伤人事件是历史遗留问题。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件,并且取得了对中国受害者有利的结果,但最终判定追究的不是战争责任,而是日本政府的“不作为”。因为日本认为中国放弃了战争赔款也就放弃了对战争责任的追究,这也体现了日本尽量绕开战争这个问题。如果能换一种方式,不放弃战争赔款,具体导赔款的数目、时间、期限都可以谈判商量;以赔款完结作为一种历史问题的了结,操作起来就会容易的多。 战后的日本对战争只是表示遗憾,没有经济赔偿,没有对责任的明确承担,放弃经济上索赔带来的不承担道义责任的后果可能是中国决策者们当初没有料想到的。所以当加害者没有真诚道歉而不断冲破道德底线的时候,自然引起中国人强烈愤怒和批评,而中国充满感情的批评又极易被人利用。日本存在着以“反打历史牌”为借口的力量,他们很容易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问题的本质上引开而转到批评者的态度上来,这使中国的批评不仅不起作用反而引起反感,从而使受害者失去了在道义上的优势。我们习惯于把一个法律问题道义化了,又习惯于让道义上的优势变成激情的肆意发泄。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既得不到国际社会的同情,也得不到那些对我们犯下罪行的人的尊重。 杀人偿命、损坏财产赔偿,这是世界通行的解决纠纷的规则。这方,中国人的做法事特殊的。赔偿决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一个关系到战争性质的问题,是对事情的一个“说法”。这里请允许举出两个事例来说明这个世界通用的规则。一个例子是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入侵科威特,他自称是为了“解放”科威特人民,但至今伊拉克还在为自己的行为受惩罚,战争的性质不说自明。 另一个是美籍日裔向美国政府索赔的例子。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曾将居住在美国西海岸地带的日裔送进集中营。战后有人提出美国政府的这种行为违宪,日裔美国人开展了让美国政府谢罪并赔偿损失的运动。美国国会成立了调查委员会,进行了数年的调查工作提出报告,最后美国立法,向日裔谢罪,并向每个活着的被收容者赔偿两万美元(总额为10多亿美元)。在调查期间,曾有一种意见认为,如果美国政府真的违宪,只要谢罪就可以了,经济上不必赔偿,因为日裔美国人的生活水平高于美国的平均水平。许多日本人也接受这种看法。但推进运动的日裔美国人认为,一个人违反了交通规则,把人家的车撞了,并不是光说声“对不起”就算完了,不仅要道歉,还要进行赔偿,罚款,使其不再犯第二次。 中国既然宣布放弃了赔偿,使得这个问题变得干生气,没有办法。现在我们能够做的是:一方面,应该尽可能让日本理解我们作为受害者的感情。中国并不是对战争问题“没完没了地纠缠”,我们放弃了战争赔款,是中国“仁爱”文化传统的体现,是以德报怨的体现。作为受害者,要得到日本的真诚道歉,是一个很低的、最起码的要求。并不是要把历史当作一个把柄抓住日本不放,日本如果能够借鉴德国的做法,在一个更适当的场合,正式的,用中国人能接受的方式向中国人道歉,或者以书面方式,法律的方式,郑重地道歉,历史问题便会就此了结。这对日本是有利的,对日本重新获得中国的理解和信任是有利的。另一方面,我们中国人也要做好了断历史问题的准备。要认识到,我们有很大的道义上的优势,但没有太大的实际上制约日本人行为的手段。日本以一种我们满意地方式道歉,就算了结了。再严重的伤害,再大的事情,也有了断的时候。我相信中国人也不会纠缠不清的。彻底了结中日历史问题方法是双方都应采取一种更为清楚的态度。日本以立法或公开声明的方式正式谢罪并给以民间索赔以一定赔偿,这对日本人来说虽然严厉,却是彻底了断过去战争恶梦的办法,会赢得中国人的信赖。在日本这样做了以后,中国也以书面的形式重申放弃战争赔款并声明今后不再要求道歉。对中国人来说这样做就不再被日本人右翼势力利用,说中国对日本是“道歉外交”、“历史说教”而引起日本民众的反感。这会使中日关系进入一个新阶段。 二,南京大屠杀问题: 数字感觉 和平观 这个问题与历史问题有联系。东史郎日记,以及西方人的日记,都证明了屠杀的存在。围绕这个问题,一些政府官员出来否认屠杀。一些日本人认为南京大屠杀是编造的谎言,新编教科书也试图否认,这引起我们难以接受的。我们气氛,但是又显得没有办法。 对于这个问题上,我想提出两个问题,希望引起我们理性地思考。 第一个问题,如何看待“30万”这个数字。日本人在这个问题上使用的借口是什么呢?一个重要的借口就是,30万这个数字不准确。也有想将数字化为乌有的所谓学者。他们在“纯学术”的名义下,认为中国在这个问题上是感情用事,数字靠不住。并通过所谓“考据订正”、“数量统计”,来达到间接否定南京大屠杀的事实。也有许多人认为,数字有问题,但事件是事实。应当说,这些人是在利用数字不准确为借口来否定大屠杀。中国当时没有详细的人口档案,被杀害者的数字只能是估计。抓住中国没有精确记录这一点来否认事实。日本学者沟口雄三打了这样一个形象的比喻:有个国家遭到邻国军队的侵略,在该国的一个城镇,邻国士兵人侵后实行了掠夺。后来,一个少女控诉说,那时她被一士兵强奸,该兵是身高两米多的大汉。但是。这个邻国承认入侵及掠夺行为,却不肯承认强奸这一事实。理由是当时在军队中不存在两米高的土兵。 这个比喻揭示了感情记忆与事实记录的差异。对那个少女来说,两米高这一数值并非事实记录,而是恐怖心理的表征即感情记忆。在邻国一方则以此数值为事实的记录,并以两米高的土兵之不存在来证明强奸事实的不存在。“对中国人来说,30万这个数值,是对他们眼中撝两駭仍不肯认罪的全体日本人之情感的数值。在这里,过去的感情记忆作为战后战争责任这一现在进行时态的问题正将被历史化。另一方面,对于某些日本人来说,这个数值正是把南京大屠杀虚幻化、进而把对中国的侵略架空化之绝好的事实材料。再回到前面那个比喻上来吧。让感情记忆承担历史内容,意味着不是把两米高这个数值视为史实问题,而是把两米高这一感情记忆,即现在形态的事实历史化。拘泥于30万这个数值的所谓科学态度,不仅将感情记忆从历史中抹杀掉,而且是一种把事件非历史化的共谋行为。 但仅仅指出这一点还不够,还必须分析:他们的这种论调为什么会有市场?中国是明显的受害者,而受害者的感情为什么无法得到昔日加害者的理解?但是,在数字问题上,是不是也存在文化上的差异呢?我认为是有的。除了右翼势力的利用这一政治原因外,还有文化上的因素。中日对数字的感觉是不同的。 从中国方面来看,中国人可能会说,精确的数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多人被屠杀,这是大是大非问题,日本人以小节来否定大是大非问题,实在可气。作为受害者,中国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感情完全应该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从感情上说,大屠杀的确并不意味着30万这个具体数字,而是一个人,加一个人,再加一个人。但必须明白,仅仅停留在民族感情的层面是不够的,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人的确需要“切断民族感情的恶性循环”。笔者并不认为数字是不重要的。否则,就没有办法量化,也没有办法从法律的角度操作。在这个问题上,不是说越愤怒越好,还要多做些实际工作;不是把受害者的数字说得越大越好,而是越准确越好。被强奸的少女不能永远停留在“恐惧心理的表征”即感情记忆上,还要冷静下来,回忆更多的细节,为惩治作恶者提供更多的证据。 与日本人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日本人有精于计算、非常认真、重视细节有时到了忽略原则的程度等特点。他们可能认为“细节”比“原则”还重要。所以一些右翼势力利用中国没有南京大屠杀死难者的花名册之类的细节怀疑数字的准确性,并进而否定这一事件也并非不可想象之举。日本人对待自己受害的历史可以说是一丝不苟。他们对在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中的死难者都登记造册,统计数字精确到个位数,每年有年老故去的,还追加造册,举行存放仪式。 南京大屠杀事件是经过国际审判定了案的,但应当承认,对于这样一个超大规模的屠杀事件,不可能在举证方面都做得很充分,还有大量的调查需要做。“东京审判”以后,中国人对南京大屠杀又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又获得了大量的确凿证据,但应当承认,工作做得还不够细,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做。这里面固然有客观上的原因,例如,由于当时中国缺乏详细的户籍档案,要精确统计南京大屠杀被害者数字是困难的,但在主管上,无论是政府和民间,对此问题的重视还不够。为了说明这一点,笔者举出犹太人的例子。第二次世界大后,犹太人并没有只停留在感情的谴责上,他们的政府和民间合力,对被害犹太人做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把能够搞清的每个被害犹太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了,并对死难者的后裔进行照顾。德国政府在柏林市中心建立了一座纪念碑,上面刻着所有大屠杀牺牲者的名字,这些名字是哪里来的?是犹太人花大力气调查得来的。不仅如此,他们还一直坚持追究加害者个人的法律责任,在世界各地寻找在逃的当年参加屠杀的纳粹分子。一些纳粹头子在隐匿了几十年后仍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当然,中国和日本、德国情况不一样,不能简单而论,但他们的做法对中国人来说并非没有比照的意义。笔者想,假如我们也树一块遇害者纪念碑,我们能记录下多少被屠杀同胞的名字呢?假如说我们的数字有两个,一个是估计数字(可看作是“感情数值”),还有一个是通过调查得来的、有名、有姓、有证据、登记造册的数字(“史实数值”),这后一个数字即便大大少于前一个数字,也足于说明问题。对南京大屠杀的死亡人数的调查统计的工作,现在仍可以做,尽管现在已过去了几十年,但毕竟还活着一些见证人,他们还记得被害的亲属。倘若这些人都死了,调查起来更加困难。不仅如此,还不要放弃对具体的加害者个人追究法律责任。一个人参加了屠杀,即不能因为他道了歉就成了英雄,或者为了“友好”就一笔勾销所犯罪行。有政府的声音,还有类似日本“遗族会”那样的强有力的民间组织。对遇害者的调查,对加害者的追究以及对事件的看法,并不因中日关系的变化、政治的变化而变化——假如我们做到了这些,中国在同日本右翼势力的斗争会更有利有力,也会更能争取一般日本民众。 中国人对数字的态度:南京雨花台革命烈士介绍:国民党杀害共产党的数目有几个版本。“10万以上”,“20万”。中国历史上对战争死亡数字记录,精确到万:史记:率卒二万渡河”、“夜坑秦军20万。”日本侵华战争期间中国死亡数字的几个版本:3000万。应当是研究的对象。我们也应当改变我们的做事方式。 第二,如何看待被屠杀的生命:从一种普遍的观点、更为慈悲的观点看待生命。 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必须善待生命。南京大屠杀是对人类的犯罪,是人类的耻辱。在如何看待被屠杀的生命方面,我们有需要反思的地方。譬如,在故去相当一段时间里,哪里出了重大事故或灾难,死了多少人,怎么死的,是不让知道的,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人数,文化大革命非正常死亡人数,流行病死亡人数,过去是没有的。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数,是后来才有的。有时候有数字,但是根据需要,有时候大有时候小。为什么会这样?除了政治因素意外,还与我们没有从一种普遍的、慈悲的立场看待死者的思维方式有关。对死者的评价太容易受情境的影响,也太容易变化。这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美国的911事件,有人说是应该。日天安门东侧的劳动人民文化宫,原来是太庙,是祭祀本朝列祖列宗的地方。北京西城区过去的女三中,原来是历代帝王庙,用来祭祀前朝帝王。如今帝王家庙不值得祭祀了,那么死国难者呢?特别是近代抗战阵亡将士呢?原来国民党政府曾修了一座抗战空军烈士陵园,专葬战死的飞行员。结果该墓地文化革命中被砸。中国人民英雄纪念碑上没有一个烈士的名字可供凭吊,碑下没有一具烈士遗骸代享祭祀。抗清名将袁崇焕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入清后却被清政府平反。终满清之世,近三百年间,袁崇焕墓都受到妥善保护和尊重。但辛亥光复了汉官威仪后,袁墓却是日渐凋零,现在已被周围的学校逐步侵占,任凭学生向袁墓射足球,恣意侮辱。至于普通老百姓的死,似乎更不当一回事情。最近中国开始重视数字问题。萨斯、重大事故等死亡人数做到公开、准确。这不仅为研究避免此类事情再度发生提供了重要数据,更重要的是还体现了一种对生命的重视、对死者负责的精神。不仅这件事情,中国在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中等重大事件中的非正常死亡人数,也应有详细的记录。我们当然要强调“大是大非”问题,但也不能忽视“细节”问题,一些日本右翼势力正是在这些“细节”问题上大做文章的。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从上个星期才开始,南京大屠杀机关对中小学生免费开放。但免费开放后情况令人辛酸。据报道,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自3月1日免费向社会开放以来,参观群众每天多达1.5万人次,这是平时参观人数的十几倍之多。然而,随着参观者的增加,不文明的现象也多了起来,致使纪念馆承受之撏磾不得不令人担忧。与以前相比,原本干净整洁的广场上卫生很糟糕,一些观众竟然还边走边嗑起了瓜子,地上的痰迹、烟头、纸屑令人触目惊心。还有不少参观者在馆内打闹嬉笑,接打手机的现象也十分普遍。据悉,近几天参观者过多,为了保护纪念馆内参观者的安全,维护参观的秩序,几天前,纪念馆无奈之下还向110求助,20个民警赶到现场维护秩序。 我们自己就不尊重自己,怎么让别人尊重我们? 70年代以前中国教科书中没有南京大屠杀事件,当时出于反美、反蒋的需要。因为提南京大屠杀就要提国民党的抗战。现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卢沟桥纪念馆等,我们把这些地方辟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想依此来激起我们的爱国心,我们常常会想起什么呢?当作让国人警醒、激起爱国热情、振兴中华的教材,“落后就挨打”的证据,这样写当然可以理解,但我常常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从更为普遍、更为慈悲的立场来考虑问题呢?即从珍惜生命、反对暴力的立场来考虑。当然,我们在这里强调爱国主义,强调强大,强调振兴中华,不是要复仇,不是要以暴易暴,但别人是否能理解我们呢?我们的这种做法是用民族主义的方式反对民族主义。我们用我们的爱国主义反对日本的爱国主义,用我们的民族主义,反对日本的民族主义,但是要知道,民族主义、爱国主义都是很难把握的东西,极容易出现危险倾向,六十多年前的悲剧为何会发生的?是正是当时日本一种狭隘、狂热的民族主义在起作用。当时日本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可以说达到了极致,对中国的暴行就是在爱国主义的狂潮中出现的。现在网络上出现了种种非常极端的言论,如:水均益的撊绻腥税研∪毡久鸬簦强隙ㄊ侵泄褡逵⑿蹟,发动一次摱┐笸郎睌等纳粹式言论,都是声称是爱国的。我们应当认识到,大屠杀不仅是对中国人的犯罪,也是对人类的犯罪。把战争中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屠杀看作是反社会、反人类的犯罪,要防止这样的人类惨剧重演。那么能不能把“爱国主义教育”变成“和平教育”、变成“反对战争和暴力教育”、“珍惜生命教育”呢(最近在网上看到,有人提出了与我类似的建议:把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辟为“国际和平中心”,但遭到群攻)。如果能够这样的话,我们会在世界上有更多共同的话语,能够获得更多的同情。 三、靖国神社问题:“慰灵观”善恶观 靖国神社位于东京中心部,明治2年(1869)为纪念戊辰战争(推翻德川幕府的内战)中亡者而建。神社中供奉着从1853年美国军人贝里率军舰来日本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为止死亡的人,其中包括东条英机在内的多名战犯。中曾根康弘执政期间,中曾根率领内阁成员于1985年8月15日进行了参拜,遭到国内外的强烈抨击。从那以后,慑于国内外舆论批判的压力,其他日本领导人在任期中都比较谨慎地中止了正式参拜,只有1996年桥本龙太郎首相参拜过靖国神社是个例外。围绕日本高官参拜靖国神社问题,日本与亚洲邻国不断发生摩擦。2001年8月13日,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不顾各方的反对,以首相身份参拜了靖国神社,再次引起中国、韩国等战争受害国的强烈反对,日本与这两个国家的关系一度陷入困难境地。 小泉首相执意参拜靖国神社的主要理由是“日本人的感情”、“慰灵方法各国不同”、“甲级战犯都已经受到了惩罚,没有必要对死人还要加以区别。”对于一般日本人来说,可能觉得这种看法很有道理:“是呀,靖国神社供奉着明治维新以来国内外战争中死去的 250万官兵,对死者要有宽恕之心。 那么,这里满存在这样几个问题:各国的慰灵方式有没有不同?日本人的慰灵方式怎样的?如何看待日本高官参拜靖国神社与日本人的慰灵方式? 慰灵方式即悼念死者的方式,文化的不同,世界各地当然有不同的慰灵方式。西方基督教徒的慰灵方式不同于印度教徒,北美印第安人的方式不同于中国的摩梭人。与我们中国人对死者得态度相比较,日本人的慰灵方式有怎样的特点呢?对死者较宽容。所谓日本的神社,其实里面没有神,是祭祀死人的地方。在一般日本人看来,人一死都应当作“神”来对待。不先区分神社供奉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死得正义还是非正义。日本慰灵观所反映的是,人们行为和思想依据的不是道义上的、具有普遍意义上的“善”或“恶”。这确实是日本人慰灵方式的特点。这一点同中国人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看法明显不同。例子:杭州的岳飞庙与秦烩像。也与西方人不同:例子:美国的动画片,魔鬼与天使,世界分为善恶两个对立的世界。日本的动画片不是这样,常常是:所谓恶人,也有不得不干坏事情的理由。 那么,怎样看待日本高官参拜靖国神社呢?应指出几点: 第一,强调参拜靖国神社与参拜其他神社不同。日本的神社是宗教团体,以国家首脑的身份参拜神社违背了日本“政教分离”的宪法原则。更为重要的是,靖国神社原是国家的神社,是军国主义的象征,战后靖国神社成为独立的宗教法人,神社中供奉着战犯。首先有必要弄清靖国神社的性质。战前它是国家级的神社,是进行军国主义教育的地方,是军国主义日本象征。靖国神社的本意在于纪念为日本国死去的人,鼓舞为日本国而战的人的士气。当时上战场的日本人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让我们在靖国神社会面”。可见它的本质是“勤皇忠死”的愚人枷锁。靖国神社自建成后,像日本的一个“家元”组织一样,自成一个独立的系统,有历史传承,有主题,有道德,有弟子(遗族会)。靖国神社与战前日本一脉相承。战后,日本没有取缔这个神社,它只是由一个国家神社变为一般宗教法人,但它仍是一个宗教团体,它的内部一点也没有触动。从神社自身的主张根本看不出战后日本社会的实际变化。日本似乎仍停留在战前,像是战前的一块社会化石。对右翼来说这里仍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地方。 靖国神社里的展览,只展示了战争的一面,而隐瞒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一面。这里陈列的东西过去原封不动,称中国为支那,忠于天皇,忠于国家。为战争翻案。这里供奉着包括战犯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死的日本人。其中一些人在中国罪恶累累。供奉的理由是:B,C级战犯是冤枉的,A级战犯并不是出于为国家带来不幸而发动战争的,而是出于无奈。他们没有责任,只不过抽签抽到他们头上了。对于在中国干了怎样的坏事,战争给对方国带来了怎样灾难,这些人一点也没有考虑。 不仅没有考虑战争受害国,也没有考虑军国主义日本对民众生命的践踏。神社里展览着“神风特功队”的年轻人大幅照片以及他们上战场前写给家人的书信、遗物等,对他们为国捐躯的勇敢精神大加赞扬,却一点看不到对它们年轻生命的惋惜以及对使他们丧失宝贵生命的军国主义的批判。日本的军国主义对被侵略国是残忍的,对本国国民也是残忍的,所以右翼势力对靖国神社的态度不仅是对战争受害国的伤害,也是对日本人生命的轻视(对生命的轻视是法西斯主义的本质)。战争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日本竞还有这样的地方,令人既惊讶又感到可怕。 日本有成千上万个神社,首相若是参拜其他神社,虽然也存在“政教部分”而会遭到国内的批评,别的国家的人不会说什么,但靖国神社不同。江洋大盗流氓恶棍敬拜,那确实是日本自己的事,别的国家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但里面供奉的人物在别的国家土地上干了坏事,在国外杀了人,这就不只是日本内政问题,就不能不让受害者说话了。据我们所知,中国和韩国还没有傲慢到指责日本高官参拜所有神社的地步。说到“感情”问题,当然需要尊重日本人的感情。日本人民的确也是那场战争的受害者。对于唯一经受原子弹爆炸死伤的日本人民也是应表示惋惜和同情的。如果中国人以“当时日本拒绝投降”、“当时广岛是军事要地”以及以“尽快结束战争可以减少更多战争受害国人民的牺牲”为由而对因原子弹爆炸而死伤的日本人民不表示惋惜和同情,日本人该如何感想呢? 第二,强调作为一国之相的参拜与一般民众的参拜不同。如前所述,日本人的慰灵方式确实有其特点,但以此为首相的参拜行为辩解有问题了。一般日本人在神社中合十、默想,可以说绝大多数心中默念的不是“东条英机永垂不朽”或“复活军国主义”之类,更多的是“希望我母亲的病早日痊愈”、“希望来年能考上早稻田大学”、或者“希望明年我能成为田中君的妻子”等等。现在的日本靖国神社不是国家神社,去社会的所有人并不都是参拜的。不要认为所有去靖国神社的人都是复活军国主义。当年作家刘再赴访问日本被处理,一个原因是去了靖国神社。姜文去过靖国神社,网上很多人骂他,这是误解。靖国神社平时也有许多参拜者,但这些人大部分是到这里观光的。靖国神社位于东京的中心,距离皇居近,又有悠久的历史,旅行社常把它作为一个景点放在旅游日程中,对于来东京的外地日本人来说,来一趟不容易,既然有这项日程,把它当作一处历史建筑和观光地,到那里去看看也没什么。应当说许多人对这里并没有什么亲切感,把这里作为信仰、敬拜的地方、进而缅怀日本军国主义过去的人更少。例如在2001年1月8日成人节,笔者在就在这里看到许多身着撜裥鋽的妙龄女孩和一对对情侣,他们并不知道这里供奉着战犯。上年纪、知道内情的人一般不去那里。去靖国神社的人并不都是去参拜的。与我们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意义不同。 但政治家参拜神社与一般日本人来神社的意义不同,以首相的身份参拜代表了国家。作为日本首相的小泉、中曾根等人参拜神社与一个小姑娘来这里的意义决不是一样的。可以肯定地说,小泉首相站在神社的祭拜大殿前垂首合十的时候心中想的绝不是什么“但愿来年身体健康”或者“希望明年能找到一个好工作”之类。 第三,强调每年的8月15日参拜与平时的参拜(如新年的“初旨”)不同。到神社合十的确是日本人的习惯,其目的、意义则因时而异:元月1日,主妇为全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而祈祷;成人节女孩子为早日与心上人共同生活而许愿等等。新年参拜神社的习惯,这在日语中叫“初詣”。所谓的神社,其实里面并没有神明,而是供奉着死者。大年三十晚上,上神社烧香许愿,祈祷新年安康。多数日本人不信真正的神明,遇到困难,可以向任何对象祈祷,一般日本人进神社的和我们进寺庙十分类似。至于是靖国神社还是其他别的什么神社,这要根据神社的位置、自己对神社灵验程度的判断等因素决定。神社在日本的历史较短,并没有在日本人生活中有很深的根。战前国家政府推行国家神道,把神社变成军国主义的地方。现在普通日本人没有国家神道这样的信仰。这些人虽然在神社里合十,但没有膜拜什么神明的意思,应当说这些人大部分也是怀着祈祷和平的心情来到这里的。有的中国人把靖国神社比做中国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把在靖国神社中合十看作是在英雄纪念碑前的默哀,其实这是误解。 那么,在8月15日这个特殊日子里内阁成员参拜靖国神社是为了什么呢?每年的8月15日前后,靖国神社内外便出现一番特殊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中人们能够体会军国主义的幽灵在徘徊。 有人评论说,政治家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拉选票。的确,日本的“遗族会”有相当大的影响,他们手中掌握的选票举足轻重。但事情还不单单如此。战前,国家利用神社和神道进行军国主义教育,凝聚民众,增强日本人的自信心。目前日本经济不景气,政治丑闻不断,民众自信心下降,一些老道的政治家(如中曾根康弘)清醒地认识到靖国神社对于凝聚国民的作用,试图通过参拜活动恢复日本人的自信心和独自性,但必须指出他们选择的是一条不合时宜的道路。 日本作为国际大家庭中的一员,要照顾左邻右舍,顾及邻居的感情。本来,有怎样的慰灵观完全是日本人自己的事情,他人无权干涉,但当在慰籍的对象中出现在他国干过坏事、并被国际法庭判定有罪的人时,情况就不同了。这种慰灵观也很容易被那些试图为历史上侵略行为辩护的右翼势力所利用。 解决办法。有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呢?将靖国神社中的战犯与其他人分开可能是一个可以考虑的方案。不能要求日本把靖国神社全部拆掉,日本与中国不同的一点是,无论什么东西,不管是好是坏都保存下来。据报道,在日本,反对小泉前往参拜的政界人士已经建议建造另一座新的战争阵亡者纪念碑或者类似“国家公墓”的地方,这实际上是以“变通的办法”解决官方人士参拜有争议的靖国神社的问题。如果建成,中日之间的这个“死结”可望得到解决。但这种建议受到靖国神社以及日本的遗族会的反对。另外,从文化上看,我们不能指望日本人像我们对待秦烩那样,对待东条英机等战犯。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影响实际上也是有限的。对这一点我们也要有清醒地认识。 四、珠海买春事件和西北大学日本师生集体辱华事件:性文化传统 去年9月18日,发生了日本团体珠海买春事件。对中方责任人依法进行了审判。中国公安部已经通缉珠海买春几个涉案人员。10月29日晚,西北大学外语学院举行第三届外语文化节演出。一名日本外教和三名日本留学生有极为下流的舞蹈表演动作。从10月30日中午开始,西北大学上千名学生在学校留学生楼前举行示威,其中有几百人上街YX。中国外交部也向日本驻华使馆提出交涉。而日本人认为中国是小题大做,上纲上线,是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反日情绪地反映。因为在日本国内,这根本算不上一回事情。 这两次事件的确存在政治背景。这是最近中日之间关系紧张、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历史遗留问题得不到圆满结果的必然结果。除此之外,从文化的角度,如何看待这两件事情? 首先,应当承认,中日性文化传统上存在差异。日本不像中国,礼教的影响深远。日本国内“风俗业”发达,占到GDP比例的%,和国防支出的比例一样。政府的管理并不很严格,主要是罚款的惩罚方式,并不能起到禁止的作用,因为日本文化对性比较宽松。中国法律中组织卖淫罪最高刑罚是死刑,这是一中国较为严格的性文化传统为基础的。而这在日本人是难以想象的。日本对此类事情是罚款。 但是不能以性文化传统的差异为借口替日本的行为辩解。如果是在日本国内,不牵涉第三国,那么确实无可指责;但牵涉到第三国,就不仅仅是文化差异问题,还是一个道德问题。因为你不是在你国内,你必须考虑其他国家的法律和风俗习惯,嫖娼在中国违法,你可以认为这种法律太严格,但是你必须遵守。在公开场合表演与性有关的舞蹈,违背中国人的习惯,是“有伤风化”,你可以认为这种习惯太保守,但你必须尊重。不能以国内文化来解释自己在外国受到的指责。这是作为国际大家庭成员必须遵守的。事情发生在中国而不是在日本,中国按照法律处理这样的事情不应受到指责。日本常常有一些以“买春”为目的组织的旅行团,到韩国、东南亚国家买春,这经常受到这些国家妇女组织的谴责。也不能以性文化传统的差异来辩解。 与此相关的还有慰安妇问题,有的日本人也用“性文化传统不同”来解释这个问题。说传统但这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慰安妇是被迫的,是日本人的“集体强奸”,是性犯罪问题。 所以这几个问题虽然都有与文化差异有关,但是不能用文化差异来混淆他们的性质。 另一方面,我也不认为这两件事情像有的人认为的那样严重。中国有人认为,在“国耻日”(9·18)集体买春,是对中的侮辱,西安大学发生的事也被认为是“集体辱华事件”。两件事情都带上了政治意义。我认为这两个事件属于日本人遵守中国法律和习俗方面的问题。珠海集体买春时间,倒霉蛋遇到的了“918”这个特殊的日子。中国作为历史的受害者,容易将一些中日之间发生的事情同历史、同民族感情联系起来,但我个人认为,这两间事情是涉及性道德、法律以及习俗的问题,看不出有政治的或者民族的因素在里面。 日本人有许多面孔。日本人在非正式的场合是非常随便的,上班的时候西装革履,不苟言笑,彬彬有礼。但下班后常常离开办公桌到了酒桌,喝得酩酊大醉、丑态百出。判若两人。酒酣耳热之后,议论的话题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三句话不来必说到女人,也不管是否有女同事在场。单位新来的那位还没结婚的女秘书是不是处女,哪个“斯纳库”(酒巴)的小姐漂亮迷人,哪个酒馆的老板娘韵味十足之类的话经常充斥耳际。望着那一张张醉眼惺松的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把他们与平时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形像联系起来。日本人也将这种行为方式带到海外。常常做出违反当地法律和习俗的事情。几年前,一个日本歌星在阿拉伯国家的电视台上,公开脱裤子,露出屁股,结果被当地人打了一顿。中国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入乡问俗”,日本人在这方面是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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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9
孫歌的真正的結論是她要和我們一起當「台社人」,共同在這個沒有機會看到立即成果的知識實踐中,沒有終極保證,甚至沒有安慰地,一步一步前行,徬徨地前行。當然,在這個前行的隊伍中,我們還可以辨認出魯迅與陳映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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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9
回應台社二十周年紀念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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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8
写巴黎有很多角度,这本书从海报解读。作者也承认,海报再现了或属于布尔乔亚或属于大众的生活实况,但巴黎还有大量外来的艺术家、作家,甚至流亡贵族、避风头的左翼运动者,未必能在广告海报里寻得蛛丝马迹的「波西米亚」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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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7
阿拉伯人从来没有,也十分反感把突尼斯人民的革命称为“茉莉花革命”,因为本·阿里在1987年发动的推翻前总统哈比卜·布尔吉巴的不流血政变就被称为“茉莉花革命”,对于现时的突尼斯人来说,那次政变是一个讽刺,更是一种耻辱,他们更愿意将自己的行动称为“尊严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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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6
很多重要的社會功能因為土地商品化,以及在城市決策中獨尊土地財產權而慢慢被侵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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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6
社会住宅的关键不在于它的福利性质,而在于它以公共化策略补足住宅高度市场化之后的不足。但这个公共化不应该是国家监控的机制,而应该是小区营造的过程。社会住宅包括居民的参与过程,让社会住宅成为可以涵养多元社群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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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5
住屋权利是包括了工作权、健康权、教育权、社会保障权……等等都可谓之「社会权」的一项,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项。对这些领域,尤其是住屋,我当然是外行。 我今天的发言与其说是针对社会住宅这一特定问题,不如说是针对更高一个抽象层次的社会权问题。 这也是我为何应邀来这个我其实完全并没有发言权的场子来说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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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5
公租房建设如今已在全国铺开,成为国家住房保障制度改革的重要载体,也成为了今年全国“两会”的一大热点。这一新事物在各地出现有哪些模式?还要突破什么瓶颈,形成长效的住房保障制度?
昨日,记者陪同重庆和吉林两地代表团的4名全国人大代表,一起考察了位于北京鹿海园的公租房项目,并与北京住保办的官员一起,就公租房的种种焦点问题进行了对话。
开发模式 北京采取“三多一组合”方式
重庆商报:在公租房建设全面铺开后,国家也还在探索相关的指导性规范措施。以鹿海园这个片区为例,目前北京公租房建设标准是什么?
邹劲松:按照建设部去年发的标准,公租房都必须在60平米以下。这里的户型比较大,甚至达到了90平方米。因为这是政府从开发商手中收购过来,改成公租房项目的。在发展模式上,北京市采用多元化的办法,我们叫“三多一组合”,多元的主体建设,多方式供地,多渠道筹集资金,然后就是进行建设管理。
崔坚:北京多元化建设具体怎么操作?
邹劲松:一个是政府建,还有咱们相关的产业园区来建设,还鼓励国有企业拿出自己的用地来建,面向社会公开。同时,北京也鼓励民营企业拿出自己的土地搞公租房建设,解决本单位的职工住房困难问题。
重庆商报:重庆建设模式都比较单纯,直接由政府划拨土地,然后由国企来操作,这和北京的模式有很大的差别。
崔坚:北京调动更多的社会力量来参与公租房的建设,我认为这个做法能让社会更多的人知道公租房,支持公租房,这也是好事情。重庆的模式则能更好地保证公租房的融资,保证公租房的质量,保证公租房的数量,去年我们开工是1300万平方米,今年计划开工1350万平方米,这个量在全国可能是很多省市都没有达到的。
遭遇困惑 如何保证公租房可持续发展?
重庆商报:从各地建设公租房的情况来看,好像政府都在“吃亏”,如何能保证这个制度不是暂时现象,而是持续发展,成为未来住房保障中最重要的一块呢?
邹劲松:这个问题是我们现在很困惑,也是正在探索的。公租房建设必须要坚持“两个可”,首先是老百姓可承受租金。
华渝生:老百姓能够承受,经营单位就不一定能承受了。
邹劲松:所以第二个就叫做可持续。我们的公租房试验点还要做大做强,还要可持续。那么这里就需要政府要有作为,比如北京提出政府要采取一定的优惠措施,包括土地让利、税费减免等。同时对承租公租房的廉租房要进行补贴,多管齐下,才能保证老百姓能够住得起,同时还能良性循环。还有就是企业来经营,可以采用协议租赁的方式。
北京马上还会发一些措施,对于公租房建设,减免政府性的基金,减收基础设施配套费,目的都是为了大大降低它的运营成本。
柏广新:还有就是融资方面,因为政府的负债,政府不能直接融资、直接担保等等,所以需要大量的资金启动时,要靠企业解决。
崔坚:这是一个金融问题,我们现在公租房建设资金的筹集方式,和商品房资金筹集方式一样。所以,我们政策的配套性就有一些讨论空间:公租房和商品房能不能不一样,公租房能不能采用特殊的政策。现在商品房的融资模式,等于占了双重资源,首先是融资的企业付了利息,其次是融资的企业还需要用资产来进行抵押,这样成本就很高了。
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觉得国家应该出台一些支撑政策。不过我注意到,银监会最近有一个表态,对公租房的融资给予特殊支持,这是好迹象。人大代表以建议的方式进一步的反映,应该还会推动这个事情的进展。
重庆商报:融资成本比较高,企业天生就是要盈利的,即使国有企业也不例外。过一段时间,会不会为了经营平衡,企业把公租房的租金给提高了。
崔坚:就企业本身来讲,它是一个社会的经济细胞。但国有企业为带动社会发展,就得干一些亏本的事情。但是企业成立的目的,其中有一个就是要用它未来的收益来平衡当时的支出,不平衡不给你贷款,这个要讲清楚。
各地租金 重庆的租金付利息都不够
重庆商报:现在每个地方的老百姓都很关心,公租房的租金是怎么界定和测算的?
华渝生:重庆公租房的成本,包括征用土地成本,加上土建成本、环境配套成本、装修成本,大概每平米3000元左右。柏广新:我这次专门有一个建议,拓展公租房制度,建立国家公民公寓制度,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应该有这个权利申请。
邹劲松:北京基本的原则是不会高于市场价,但是同时考虑成本。
华渝生:像这样的小区,租金标准能够控制在一个什么范围?比如每平方米30块钱、20块钱、还是10块钱以内?
邹劲松:没有最终确定。像这里收购的房子,就是大体上是六七千元/平方米。
华渝生:如果不是收购,自己建设大概多少钱?
邹劲松:目前我们政府建设的也是7000块钱左右,不同的地段价格不一样,有的地段好一些,土地费用高一些。
丛连彪:那租金就不低于40块钱一平米一个月。
重庆商报:相比之下,重庆目前每月的租金是10元左右一平方米,已经很低了。
华渝生:重庆公租房的成本,包括征用土地成本,加上土建成本、环境配套成本、装修成本,大概每平米3000元左右。按照近百分之七的利息算,一平方米一年的利息200元,而租金才120元,相当于政府一年要补贴80元/平方米,这是多么划算。反过来说,你真用三千元来买房子,就利息也不止十元钱。
柏广新:即使公租房再便宜,为什么很多市民考虑最多的还是买房?我觉得,当前最重要是引导居民消费理念的转变。在一些国家或地区,60%的人口住公租房,住商品房的很少。你想,买一栋房子,这个钱租一辈子的房都用不完。所以我们也应该追求使用权,不要追求产权。
未来方向 建议建立全民公寓制度
重庆商报:当前各地都在探索公租房的住房保障方式,如果要在全国形成一套长效的模式,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会有哪些?
柏广新:我这次专门有一个建议,拓展公租房制度,建立国家公民公寓制度,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应该有这个权利申请。在建设的同时,起草完善一系列规范和条例,比如说购买了商品房,就要退出公寓,年均收入超过30万或者50万,退出公寓,这样使公民公寓轮流使用。为什么这样做,因为国土资源是有限的,如果现在都卖掉了,那么将来再建廉租房,我们就没有地方建了,因为土地面积是固定的。
丛连彪:我担心的是,扩大规模后,很多地方的财力可能会杯水车薪。
柏广新:可以逐步将房产税试点范围拓展,你住豪宅的人,花几千万买了,纳税就得高点,这个钱拿回来就建公寓,给普通人建。为了从根本上保障居民的公寓住房,商品房的价格就完全由市场决定去,你卖得越高,我收的税越多。
重庆商报:但同样也有个申请和退出的问题。
柏广新:可以实行公民轮候制度,我符合申请公租房的条件了,或者申请公寓的条件了,就可以申请等候,通过审批进住。各个省市可能遇到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外来的怎么办?户口所在外地怎么办?这些住建部要研究,形成一个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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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1
重庆公租房的四大创新特色崔之元 重庆市民从2月12日起可以申请公租房,3月2日将开始首次摇号配租。这标志着重庆在全国率先推行的公租房和商品房的住房“双轨制”创新,已经从设想变成了现实。为了理解这一创新的意义,我们首先需要说明公租房和已有的两种保障性住房 -- 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 -- 的区别。廉租房是指政府以租金补贴或实物配租的方式,向符合城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标准且住房困难的家庭提供社会保障性质的住房。廉租房的分配形式以租金补贴为主,实物配租和租金减免为辅。经济适用住房是指已经列入国家计划,由城市政府组织房地产开发企业或者集资建房单位建造,以微利价向城镇中低收入家庭出售的住房。它是具有社会保障性质的商品住宅。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占全国住房的比重仅为5%,而重庆的公租房目标是要使30%至40%的居民住在其中, 这才称得上是“住房双轨制”,它不是只为少数特困民众,而是针对相当广大的“夹心层” -- 既得不到原来的保障性住房的覆盖,短期内也买不起商品房的人群,包括大学毕业生和农民工等。黄奇帆市长在“人民日报”撰文指出:从今年起每年开建1000万平方米公共租赁住房,未来三至五年内全市建设总量将达4000万平方米,主要分布在主城区和6个区域性中心城市、2个卫星城等人口聚集度高、住房供需矛盾突出的区域。按人均20平方米计算,4000万平方米可以解决200万人的住房问题,这就打破了过去保障性住房建设“零敲碎打”、不能从根本上“解渴”的困局”。 第二,重庆以公租房建设实现对廉租房、经济适用房的整合,不再单独新建廉租房。廉租房居民与公租房居民同住同一小区、同一品质的房屋,只是廉租房租金控制在公租房租金的10%。另一方面,公租房5年后可有条件地转化为经济适用房。这次公布的公租房管理实施细则明确规定,廉租房租金与公租房租金的差额由廉租房家庭户籍所在地政府承担。 第三,重庆公租房楼盘容积率约3.8,与周围商品房楼盘相当,公租房与商业楼盘布局在一起,共享配套和服务,从而有利于弥合社会分层的裂痕,避免西方一些国家的“贫民窟”。重庆的公租房项目布局在内外环线之间的21个大型聚居区中,与商品房楼盘按照1∶3配置,共同形成20万人口左右的城市生活大社区。 第四,重庆公租房建设坚持政府主导、产权公有的方向。依托市级土地储备机构先期储备土地的优势,公租房用地全部采用划拨方式供应,土地成本不计价,作为政府注入公租房系统的国有资产。其中主城的储备地拿出3万亩作为划拨地投入,至少相当于投入150亿元。同时每年商品房土地出让收益的5%用于支持公共租赁住房建设,3年共计约30亿—40亿元。重庆公租房建设保证了200亿元的先期投入。2010年11月16日,财政部,发改委和建设部三部委联合发文,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重庆率先实验的公租房融资模式。但其他城市可否建成可称为“双轨制“的大规模公租房,还有待观察,因为重庆之所以领公租房建设之先,不是偶然的,而是和重庆在土地储备,国有资产运作上所形成的“重庆模式”密切相关。本专栏已经并将继续开展对“重庆模式”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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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1
美国阿拉斯加州长哈蒙德的重庆缘崔之元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已故美国阿拉斯加州长哈蒙德(Jay Hammond)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美军飞行员曾驻扎在重庆。但他生长在纽约州,实在有些吃不消重庆炎热的火炉天气,故在二战结束后他做出了一个崭新的人生选择:到美国最凉快的阿拉斯加州去。在以渔民为主的阿拉斯加,空军飞行员出身的哈蒙德脱颖而出,三次当选州长,直至2006年病逝。他始终没有忘怀重庆,当1979年中美建交后,他是第一个来中国访问的美国州长,受到邓小平的亲自接见。这是哈蒙德个人人生经历的重庆缘,但我认为更意味深长的是哈蒙德在阿拉斯加州推行的政策的两个亮点和重庆当前的民生政策有不谋而合之处。 阿拉斯加州的经济政策的第一个亮点是“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应有社会分红”。1968年在美国阿拉斯加州的普拉德霍湾发现了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而阿拉斯加州宪法规定自然资源是公有的。1969年9月州政府从普拉德霍湾油田的开采权租赁中得到9亿美元的收入。这9亿美元相当于阿拉斯加从1959年建州后至1969年前各年州政府收入之总和。这笔巨大的公共财富使得阿拉斯加州政府可以进行很多社会经济项目。然而许多阿拉斯加人开始担心这笔石油矿产资源收入会很快被花完,今后的阿拉斯加人将不再能够得益于这笔公共财富。因此阿拉斯加州长哈蒙德1976年提出应当用这笔钱建立一个永久基金(Permanent Fund),以造福于世世代代的阿拉斯加人。1980年阿拉斯加州议会通过了哈蒙德方案,即永久基金分红计划。具体地说,阿拉斯加州永久基金分红方案将每年及前四年平均下来的永久基金投资净收入的50%发放给每一个在阿拉斯加州居住满六个月的居民。1982年秋冬两季阿拉斯加州40多万居民每人收到了第一张价值1000美元的支票的社会分红。从1982年起至今,阿拉斯加州已经连续28年给每个公民发放社会分红,在道琼斯指数最高的2000年,每个阿拉斯加州公民收到了$1963.86的分红,永久基金市值284亿美元。为了防止通货膨胀侵蚀永久基金本金的购买力,州议会随后又通过了法案将剩余50%的永久基金投资净收入优先用于补充基金本金以抗衡通货膨胀。在补充基金本金后,再剩余的净收入则存入基金的收入储备帐户以供议会立法批准其它用途。不谋而合,“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应有社会分红”的原则在重庆的民生政策中也得到体现。重庆市委的“民生十条”的第七条说:“发展6万户微型企业,新增30万就业岗位。重点支持大中专毕业生、下岗失业人员、返乡农民工、“农转非”人员、三峡库区移民、残疾人、城乡退役士兵、文化创意人员、信息技术人员等群体自主创业。市财政每年出资3亿元,按企业注册资本的30%-50%给予补助”。这就是说,重庆政府对微型企业进行免费不需归还的资本金补助,而在市财政每年出资3亿元中有1亿元是由重庆市国资委从国有资产的市场经营收益中提供,这是一种“间接社会分红”。因为重庆人口基数远远大于阿拉斯加州,像阿拉斯加州那样每个居民都直接得到社会分红对3200万重庆居民单个人意义不大,但用国资收益给微型企业资本金补助和“社会分红”的原理是一致的。 阿拉斯加州的经济政策的第二个亮点是“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使得政府有底气取消对企业和个人的州所得税,藏富于民”。这和重庆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使得政府有底气降低企业所得税又是不谋而合的。2000年开始,中央给西部12个省市的西部大开发优惠政策是允许对工业企业只征15%的所得税,但目前只有重庆还在使用15%的税率,其他省市由于地方财政压力主动放弃了优惠,仍然在2008年1月1日前征收33%的企业所得税。因此,重庆的民营企业只须交较少的所得税,这是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支持“藏富于民”的表现。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中,重庆2009年又出台一项“藏富于民”的重大措施:居民第一次买房贷款可以从地方个人所得税中抵扣。重庆的国资市场收益,成为了政府“第三财政”:重庆大学城和大剧院的投资,主要不是来自一般意义上的财政收入,而是国资的市场经营收益,否则大学城和大剧院的投资还是要来自企业和个人的税收。黄奇帆市长精辟指出: “我们重庆国资和财政的结合体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国资变成了财政的第三口袋,这个第三口袋使得重庆并不宽裕的财政可以腾出一部分钱来更多的用在民生。我们重庆是财政的51%用在民生。为什么重庆能够把那么多的钱用在民生?整个中国31个省份,只有一个省符合教育法,财政性的教育支出占GDP的4%,我们这几年年年在4%以上,只有重庆做到了,为什么这个穷地方教育能够支出4%呢?我们把国资赚的钱补了一块,如果国资不补,我肯定民生里就要少花。所以,在这个意义上,重庆国资为重庆的财政更多的支撑民生发挥了战略的意义”。可以说,哈蒙德在阿拉斯加州推行的政策和重庆的民生政策的不谋而合之处使他的人生重庆缘升华,加深我们对重庆十大民生工程的重大意义的理解,也丰富了我们进一步做好改善民生的政策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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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1
从危旧房改造看“重庆模式”崔之元 近来,海内外对“重庆模式”越来越关注,也有不少争议。“重庆模式”究竟是什么?本文认为,从薄熙来同志主政重庆后干的第一件大事-----主城区危旧房改造-----可以清晰地看出“重庆模式”的基本内容。2008年04月 8日,薄熙来到渝中区、南岸区调研,先后考察了化龙桥片区拆迁建设情况、十八梯危旧房改造,解放碑CBD规划、南岸茶园新区及南坪城市中心规划建设。薄熙来说,“市内有的地方一边是高楼大厦,一边是危旧险房,反差很大,当领导的不能无动于衷,这有个对老百姓的感情问题”。因此,要用3年时间,打一场危旧房改造的攻坚战,“危旧房改造一定要让利于民,保证迁建房的面积比原来大,质量比原来好,户型设计要方便、适用”。他还说,“危旧房改造不仅是民生工程,也是环境工程、经济发展工程,是“一箭三雕”,一举多得,运作好了,能扩大城市发展空间,提升城市形象,吸引更多高素质人才和生产要素的进入,对重庆未来的良性发展大有益处”。三年后的今天,重庆主城区已经拆迁危旧房1218万平方米,原住民户均居住面积增长50%以上,共涉及约14.95万户,44.85万人。考察危旧房后的三个月后,在2008年7月20日召开的重庆市委三届三次全委会上,薄熙来首次提出建设“五个重庆”的战略目标,其中“宜居重庆”名列第一。可以说,2008年开始的危旧房改造和2010年开始的公租房建设,是“宜居重庆”建设的两大关键工程。为什么薄熙来以危旧房改造为“重庆新政”的突破口?这可能不是偶然的。据2001年5月14日“人民日报”报道,薄熙来在担任大连市长时率先在全国提出了“经营城市”的理念。他说,“国企是国有资产,城市本身也是国有资产。政府挣钱,不仅可以通过征收企业的税收,也可以通过经营城市使财政增收”,“ 大连市区有200多万人,而在过去的七八年间,其中100万人住进了新房,有45万人自己没有花钱,完全靠政府运作乔迁新居,住房面积还平均增加了40%。这45万人的房子,投资成本就是120多亿元,如果以90年代初期我市的财力来比量,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因为近年来大连城市整体增值了,才有可能组织开发公司来盖房,政府把土地效益让利给百姓去盖房,开发公司也少赚点,好事就做成了”。从这段话可以看出,不是通过政府一般意义上的财政支出,而是通过“经营城市”,“把土地效益让利给百姓”,才使大连的城市更新得以完成。重庆的危旧房改造在“经营城市”的机制上更进了一步。在一般意义上的财政不宽裕的情况下,重庆巧妙运用“信托”这个最灵活的金融工具来“把土地效益让利给百姓”。具体做法是,重庆信托联手三峡银行,以银行理财产品与信托相结合的方式,为重庆市主城区危旧房改造项目提供资金支持:由三峡银行发行年预期收益率为7.2%的18个月理财计划,所募集的60亿资金交付给重庆信托设立单一资金信托,用于对重庆市投融资平台地产集团和园林集团增资,完成拆迁改造后的土地增值收益中的一部分,由财政局拨给渝富公司用于溢价回购信托股权。这样一来,不仅完成了危旧房改造,而且老百姓从“银信结合”的理财计划中得到了远高于银行存款的收益。从危旧房改造的案例,我们不难归纳出“重庆模式”的基本内容:以改革创新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手段(信托将财产所有权和收益权分离,突破了罗马法“一物一权”原则,中国在“大陆法系”内引入信托本身是一大创新),来实现民生导向的社会主义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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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01
从陈元获奖感言专谈重庆看渝富模式崔之元本周四,国家开发银行董事长陈元当选中央电视台2010年年度经济人物。他获奖的原因是带领国开行创建“开发性金融”。所谓“开发性金融”,是相对于原来不计成本的“政策性金融”而言的,它既要支持国家的重大政策,又要获得适度的市场盈利。而重庆,则是国开行“开发性金融”的最早试验场。因此,陈元的获奖感言专谈重庆,也就可以理解了。陈元说:“十年以前我到重庆谈工作,会见了重庆市的一个领导,重庆当时是刚建的直辖市,周围都是农村,城乡二元结构非常明显。但是呢,重庆市要建成一个中央的直辖市,成为西南地区经济的领先的城市。所以我就对他讲,如果你能够把重庆市从一个城乡差别非常大的农村地区为主的工业城市,把它转换成一个现代化的新兴城市,我就对全国的13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的城市化有了信心,因为重庆将是个带领和象征,它能够给我们很多的启发。之后我们签了150亿贷款,很快,这是第一步起步,我们后续大的贷款陆续地投进去,重新迅速开始了大规模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现在呢,重庆已经在祖国的西部成为经济最发达,基础设施建设得最好的城市之一了”。陈元这里说的“重庆市的一个领导”,就是时任副市长的黄奇帆。而国开行和重庆合作的最精彩案例,就是渝富模式。在20世纪90年代末,与全国其他地区一样,重庆国有企业亏损严重。黄奇帆2001年由上海调来重庆,当时重庆1000多家国有企业欠工商银行157亿贷款。黄奇帆牵头组织重庆市国有渝富公司与工商银行协商,渝富公司以账面价值的20%一次性买下坏账。经过五六年的重组改造,重庆国资增值六倍,现在工商银行可能想同意渝富以20%买断坏账有点低,当时若要40%的账面价格更好。但不论工行还是渝富公司,都是中央或地方的国有企业,因此初始定价问题的敏感度没有那么强烈,当年的谈判并不困难。因此,重庆市国有企业能够迅速剥离坏账,能够重振旗鼓,实现市场竞争中的增值。 2008年的美国金融危机后,国有化(哪怕被认为是暂时的)成为美国救市的主要措施。为什么?担任18年美联储主席的格林斯潘的解释最有意思。他认为,美国复苏缓慢的主要原因,是很多银行的有毒资产不能从资产负债表中迅速剥离。原因在于,私人股东认为“有毒资产”的目前市场价格太低,不愿卖出,要求政府以模型价格购买,而政府认为正是由于模型价格出了问题才导致金融危机,所以不愿意用太高于市场价格来购买银行坏账。格林斯潘说,如果银行本身国有化或部分国有化了,“有毒资产”定价难题就可以被绕开了:这就像钱从一个人的左口袋转到右口袋,初始定价并不象私有那么重要。格林斯潘的解释有助于我们理解重庆渝富公司与工商银行得以迅速达成坏账定价的原因。但渝富公司成立时仅有10.2亿元注册资本金,是连20%的工行157亿元坏账价格也付不出的。正是国家开发银行向渝富公司提供了17亿元“开发性金融”贷款并担任渝富公司财务顾问,才使重庆国企通过渝富公司剥离歉工行坏账成为可能。正如陈元曾在另一个场合所说:“重庆‘渝富模式’是开发性金融与地方政府合作,成功化解商业银行不良资产、进行国有企业改造的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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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8
笔者于2009年6月下旬到7月上旬在贵州省水城县的三个农村地区(包括化乐乡、木果乡和发耳乡)的中小学及其所在村落进行人类学调查。力图通过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在了解当地政治经济文化大环境的前提下,深入了解当地人民受教育的整体状况、教育现状及目前国家教育在该地区实施过程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困难,并就这些问题在群众、学生家长、在校学生、教育工作者以及相关工作者中展开广泛深入的调查和访谈,并期望探讨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可行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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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8
作者原为民主党议员Alan Grayson高级政策顾问,从劳工运动角度分析埃及运动,指出维基解密显示埃及前总统的小儿子在美国银行接受培训后成为埃及遵循鲁宾风格经济政策的关键人物,穆巴拉克家族在新自由主义市场化中大量获利,而工厂中的辛苦劳作的青年和女性是运动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