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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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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第31次CNNIC报告摘要与第二章:网民规模与结构特征
    科技 2013/01/28 | 阅读: 1519
    第二章主要提供各类数据图表,网民指6周岁以上过去半年内使用过互联网的中国居民,个体用户调查总体样本60,000个,其中,住宅固定电话用户、手机用户各30,000个,样本覆盖中国大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
  2. 第3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摘要)
    科技 2013/04/21 | 阅读: 1404
    2013年1月15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在京发布第31次互联网发展统计报告。报告显示,截至2012年12月底,我国网民规模达到5.64亿,互联网普及率为42.1%,保持低速增长。高中及以下学历网民仍占78%左右。
  3. 笼中美国--为什么矫正监管600万人(英文)
    法律 2012/01/26 | 阅读: 2060
    美国监禁制度与奴隶制的类比,非洲裔青少年的被区别对待,监禁管理私营化、每年狱内多达7万起强奸案等等
  4. 管银凤、李健:印巴冲突中的民族、宗教因素
    政治 2012/01/06 | 阅读: 1759
    印巴民族、宗教冲突简介
  5. 米奇·莫克斯利: 租一个白人
    经济 2010/06/30 | 阅读: 1057
    租一个白人--发自北京的一名假商人的自白

    对他来说,工作要求只有两点:白人的脸和西服。
  6. 米尔斯海默:中国不会和平崛起、中美都在准备战争
    政治 2012/05/27 | 阅读: 1678
    美国芝加哥大学政治学教授约翰·米尔斯海默是全球知名的国际关系理论家。他的代表作《大国政治的悲剧》以及他所开创的"进攻现实主义学说"从理论逻辑上充分论证了大国争霸的必然性。因从不讳言美国必须要警惕中国崛起带来的威胁,米尔斯海默曾被看成是"中国威胁论"的理论代言人
  7. 米尔斯海默:刻意霸道--帝国的布局
    政治 2011/09/14 | 阅读: 2175
    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 Mearsheimer),芝加哥大学"温得尔·哈里森杰出贡献"政治学教授、国际安全政策项目主任,曾著有《大国政治的悲剧》等有影响力的国际政治著作。
  8. 米歇尔·吉布尔:关于拉康、精神分析与中国文化
    思想 2010/06/21 | 阅读: 2572
    主讲  Michel Guibal霍大同翻译、秦伟等人记录整理Guibal先生是法国巴黎资深精神分析学家,是霍大同先生的分析师,应四川大学哲学与艺术学邓生庆院长的邀请,于2000年8月8日至9月2日在四川大学进行学术访问与交流,主要讲解拉康《超越现实原则》和《镜子阶段》两篇论文,另有十次"中法精神分析与心理治疗高级研讨班"的讲演。精神分析笔记第一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坐硬座从北京来,车上遇见一个8岁的小女孩,她给我一个千纸鹤,并写一张小纸条,说:"我把这张纸作为礼物送给你"。我也给她写了一张纸条,说:"你不懂法语,我不懂中文,我们两个不能交流。也许十年之后,你学了法语,我学了中文,我们又在这一列火车上见面了,那时我们就能够交流了。"小女孩的爷爷或者外公很高兴。旁人说我是她的第二个爷爷,我说不对,我是她的第三个爷爷,因为她有爸爸的爸爸和妈妈的爸爸。也许这个小女孩会因为这张小小的纸条而在十年之后成了一个法语教师,而我也可能因为这张小纸条而学习中文。你们说我是师爷,说起来我也是你们的第三个师爷。弗洛伊德是第一个师爷,拉康是第二个师爷,我既是他们的孩子,也是你们师傅的师傅。所以是第三个师爷。说到拉康,就要说到Miller。他是拉康的女婿,是拉康家业的法定继承人,但是他编的拉康文集问题很多,加入了许多他自己的话。我们有拉康的录音和录像,我们自己听拉康,也有人根据录音和录像编辑拉康文章,这样就有不同的版本。(听众:佛教文献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当然你们可以说如同佛教文献,要听过了几代,人才能心平气和地决定哪个是好的。当时穆罕默德去世后他的亲属和他的同修们之间也出现了类似的分歧。从拉康的录音中可以有不同的断句的方法,于是形成不同的理解。(听众:类似于禅宗以不同的断句方法表达自己感悟的方式)。我喜欢成都,小的街道很舒适。北京有一个田女士,办了一个孤独症儿童的中心。我在她那里工作了四天,每天8小时。许多人从内蒙、台湾、香港等地来找我,我听他们诉说。他们不是都有钱。其中有一个内蒙来的母亲,说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这样说过话,我很感动,认为这非常有意义。我在法国也做这样的工作。不过在法国,医生们主动去寻找孤独症孩子,所以各个社会阶层的人的孩子都有。我还不知道孤独症孩子多见于高知家庭,这也是中国的情况,高知的父母更容易发现自己的孩子患了孤独症。精神分析笔记第二讲 拉康的《超越现实原则》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拉康讲中国,说他的著作不能翻译成中文。拉康有文章,其中直接地写了中文。在他正式地强调语言的作用之后,拉康写了文章谈印度佛教,也是强调语言作用。拉康说,在日语和英语中是不能做分析的,在天主教中也不能做分析。不过拉康经常说相反的话,所以阅读时要注意这一点。拉康受了禅宗的影响:徒弟提问,师傅答非所问。在弗洛伊德时代,医学将人当成物体,是弗洛伊德将话语赋予主体。到了拉康那里,有:主体=证词=话语的证词。1938年弗洛伊德还在世,拉康是唯一意识到了主体的证词的问题的人,指出弗洛伊德是自觉地创造了这一革命。可以是Apres coup:不论是经验还是语言,总是要在发生之后才被感觉到。15年之后,拉康才准确地表达了这一思想。这一思想的核心说的是:在弗洛伊德早期病人中有一个女病人,她叫到"不要碰我",弗洛伊德从此转向倾听,于是有了谈话疗法。这在当时是很特别的,因为医生们不愿意听癔症病人的唠叨。在当时的维也纳和瑞士,有一个语言研究的运动。不过弗洛伊德并没有与语言学家接触。拉康与Jackobson有私交,而后者年龄稍小于弗洛伊德。分析针对创伤。(听众:分析也导致创伤?)我现在意识到了创伤,但又怀疑创伤是否真实,这种经验本身当然也是创伤。而分析学家让患者去怀疑这一切。(听众:什么是证词)(a)是证人,在法国法庭上证人被要求发誓说真话,所以是真话。(b)证词,一是一个人听到、看到了某个事件,这是历史性的;二是听别人说,记录下来,是间接的。(c)精神分析学家要求患者说出那些到达他意识平面的东西。法官--要求讲真话,分析--要求讲愿意讲的话。拉康说过,主体不可能完全讲出所有的东西。于是创造了一个生词--mi-dire,指只能讲出一半。这一词引出两个联想,一是maudire--送人入地狱,一是medire--背后骂人。对于mi-dire一词及"半说"出的东西,总是可以有一千种理解。mi-dire是导致听众无意识的骚动,因为是生造的词。所以应该在中文中创出一词--生造的,引起无意识的骚动。梦是通向无意识的"王道"(la rue royale)语误--在正常的说话中出现了一小段内容,主体马上说:这不是我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就是mi-dire,对于分析学家而言意味着这段话是我不愿说的。所有的人在所有的时候都有语误。比如外交家在外交场合中正式致词介绍另外一个人,说他如何如何的好,突然说了一句此人的坏话,事后从而发现自己对此人的真实情感。所以语误也是通向无意识的王道。Parler--讲Dire--说On parle mais dit rien.拉康:当一个患者说出一个语误时就应该停下来,使冲动节奏化、格律化,因为在此之前他什么也没有说。如果不停下来就可能忘记掉这一理解。只有语误、梦才使parler成为dire。拉康的分析不是五分钟,而是弹性时间,以反对IPA的固定不变的模式。我去见了拉康三次。第一次使我懂了为什么我去见拉康。我先打电话与拉康预约。拉康说:"Jeudi 2:30pm",其中的Jeudi也可以理解为Je dis。我准时按响了门铃,秘书出来让我进去,大厅中有许多人。大约十秒钟,拉康出来,引我进了分析室。拉康对我说:"谢谢你准时到来,再见。"前后只有几秒钟。回家回想这句话,使我明白了我的问题所在。于是以后虽然仍然准时,但是允许自己不那么准时。因为在此之前的十五天,我在海边渡假,9点钟与一同事有个约会。我知道途中将有大的暴风雨,但是我还是带着家人冒着生命危险赶回巴黎,只晚了10分钟。我的那个同事已经到了,见我不在,正准备离开。我是因为别的问题与拉康预约的,但是拉康的第一次分析使我再也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准时了。(听众:不准时也是症状)是的,那也是症状,不过不是我的症状。(听众:你讨厌IPA的刻板,也许你在IPA中看到了自己?)IPA认为分析学家是镜子,但是对于拉康而言,如果分析学家和患者都是镜子的话,则到处都是虚象。所以拉康认为分析学家不是镜子。IPA提供了一个标准,比如象秦伟这种情况就不能成为精神分析学家,而是在拉康那里有两个人比秦伟还严重,同样成为了好的精神分析学家。拉康反问:什么是标准?谁来决定标准?不管是精神分析、还是有创造性的个人行为,都是远离标准的。进而要问:什么是现实性?拉康的弹性时间有长有短,长的时候患者诊断分析学家喜欢他,短的时候认为分析学家不喜欢他。这都唤起了情感,从而达到治疗目的。我自己的安排是每一人每次1小时,但是不会做到1小时。每次到底多长,我从来不看手表,完全凭感觉。当然要使病人之间在时间上不冲突。精神分析本身就是一个扰乱--个人的,或者文化的,但不是殖民,因为说--听是全世界的。所以应该容忍扰乱。精神病学才判断正常与不正常,精神分析超越了正常与不正常,只是指出症状,这个所谓的症状可能是痛苦的、快乐的、无感觉的。精神分析学家有症状,被分析者也有症状。拉康说患者的问题在于他不懂如何利用他的症状来生活,而精神分析学家知道。IPA谈论移情反移情,拉康不谈反移情,只谈移情,谈双方的移情。与移情的相对是抵抗。IPA谈双方的抵抗,拉康也这样谈的。精神分析笔记第三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上次我说到了弗洛伊德的一个女病人,她叫到"不要碰我"。这一经验表明,精神病学将人当作机器,是弗洛伊德将人当作主体,不过这一主体仍然是西方科学意义上的主体;是拉康才将人当成痛苦的主体、当成了文化意义上的主体。二战的后果是信仰的丧失,特别是纳粹的行动。弗洛伊德和拉康试图在此背景下工作。不过中国的情况与此不同,所以,精神分析引入中国的背景不同于西欧。AufkLarung=理性思想、电学成就Abklarung=排便上述二词构成一个换喻,即科学将人性丢了、人成了粪便。所以Derrida提出"去中心化"-这是一个道德的问题。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吗?从法国大革命开始,理性主义运动逐渐地发展,在政治学、社会学平面上以国家名义指导人们的生活,而纳粹则走向了极端。当时原子弹未出现,是电的时代,这时上述的词便使我们看到理性科学的发展导致人性的丧失,人成为了粪便。中国的情况从语言、传统、文化、宗教、......等都与西方不一样,所以引起一个西方的治疗技术、方法,其达到的目的应是不一样的。之所以使用现象学一词,是因为拉康读德文,与Heidegger有私交,但是拉康不同意现象学。Heidegger与纳粹合作,表明现象学内在地与纳粹思想有一致之处,即把人处理成粪便。而在中国,人们却将现象学更多地理解为具有人文主义倾向,这是不对的。要理解拉康需要读Husserl和Heidegger。Raison  理性-- = --Reel    真实性Realite  是现实性。拉康受了太极图的影响,而采用西方人所熟悉的Moebius带,以说明不应该有分离、不应该有内外之分。上述几个对子应该无缺口。但是六百万犹太人被杀意味着有缺口。Rell与realite 无区别但是从精神分析经验上看却有区别。六百万犹太人被杀就是rell,Abklarung泯灭人性。拉康想通过批判科学的理性而根据分析经验建立起一门能够避免这一错误的科学,不过至今还未建成。(听众:理性认为自己能够达到理想)是的。三百年前哲学与神学分开,哲学家们进而发展了科学,其结果却是六百万犹太人被杀。拉康此文写于战前。他想建立一个科学能够避免上述的毛病。精神病医生参与了纳粹运动,看到哪个孩子有严重的毛病便决定杀掉他。(听众:中国人对待科学的态度与此差别较大)rell=impossiblerealite=可以被理解、可以用理性作为工具去理解。但是工具不能够理解它自己。拉康引用Godel定理来说明理性不能够理解理性自身。所以分析之中必须向他人讲,反过来才理解自己。当时拉康从医生过渡到分析学家。前者无好奇心,直到杀人,也无反思、无觉醒、无惊异,而后者不把人当作粪便。惊异--但不要马上去理解,让病人去说,不要急于去定义。听与说,使精神分析不同于文学、艺术等等。被分析者有问题才来找分析学家。分析学家是它者,他倾听,以解决病人的问题。分析学家也有问题,需要在工作之外做许多事情,否则他会得病的,因为太累了。孤独症患者只能画,自由地画。于是有一个数学出身的分析学家用拓朴学方法去解释这些画的意义。法国大革命使科学与神学分开,这也许是很糟糕的事情。何为科学?拉康花了40-50年想回答精神分析是什么样的科学。中世纪以来,神学家、哲学家、科学家们都在讨论什么是科学,难以下结论,尤其是考虑到大屠杀。精神分析=语言的作用1983年拉康写作此文时,荣格(他是第一个与弗洛伊德接触的非犹太人)已经与弗洛伊德见面,但是后来二人观点不一样。荣格认为有一个思想不需要以语言为中介,而弗洛伊德则坚持认为只有通过语言才有思想。拉康发展了弗洛伊德的思想。(听众:分析中的沉默就不是语言)有一个印度的精神分析学家提出,在印度文献中认为无沉默就无语言。所以,沉默也是语言。犹太人在公元前认为孩子一出生就能够讲希伯来语,因为这是天堂的语言,而孩子是从天堂来的。于是他们就将孩子隔离。当然孩子全死了。在这个意义上,沉默可能是语言的一个空的状态,如前语言阶段,以及聋哑人以图解思考。精神分析以语言--符号为中介进行交流。思想与语言的关系是语言学家的任务。分析所要处理的是语言代表着某个人向另一个人陈述的事情。拉康准确的意思是:语言是这个人表达给另一个人的符号。这是在强调分析学家与被分析者之间的关系。从分析的角度上讲,交流是第一位的,正是由于亲子之间的交流人才拥有人的心理。狼孩就不能是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精神分析笔记第四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高兴地看到你们手头上有这本《拉康》,不过它是从英语翻译过来的。英国人为了适应其社会和文化,在翻译时作了扭曲,所以这是他们对拉康的理解。当然我在谈拉康,如果拉康活着,他也不会同意我的某些理解。你们翻译成中文,也会有扭曲。拉康写《超越现实原则》,是根据自己的分析经验和Husserl的现象学方法。但是Husserl很少谈语言,所以拉康是根据他的方法来研究语言问题。法国在战后存在一个后Husserl运动,着重于语言。Husserl只讲意愿(intention)。拉康认为弗洛伊德创造了革命,同时也认为在某些问题他没有掀起革命,并有他的问题。请大家注意,这时的拉康属于IPA,而在后者中大家都认为弗洛伊德全是对的。Husserl关于意愿的观点:人说话时有意愿,但不知道这一意愿。此与弗洛伊德相合。Intension:收缩--超我Extension:延展--谈论父母等人--内化而转到上面的超我。拉康强调社会关系,这又与马克思强调上层建筑有关,我推动了extension。一个人讲话的时候,他认同于某个人,但却不自觉。性的好奇是(在对于)所有东西的好奇的背景下出现的。当然二者的关系不能够马上讲清楚。弗洛伊德说人生下来就有性的好奇,吮奶也是性的兴奋,这引起了奥地利、德国、法国等国的公愤。对于一个言说的主体,存在着许多的意愿:惩罚、展示、攻击等等,这些都是意识的。他不能意识到的是对引起这些谈话的社会环境的认同。(听众:拉康的风格是不是法国人的浪漫风格?)法国的风格是精确的风格,是笛卡儿的风格,拉康的风格是他个人的风格。之所以有拉康的风格,是因为治疗的结束是很复杂的事情,不能够用一个词来解释。在法国,人们曾习惯地将compleque(复杂性)说成comme chinoise,而现在则说成comme Lacan。这一复杂性在于分析的经验:作为被分析者,不要去想说的是什么意义,自由地想和说,说出自然而然地到达脑子中的东西;分析学家也是自由地倾听,不管其意义,处于一个悬置判断,将言说的东西打上引号。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言说的意义。象征性--符号--言说中总是用成语式的惯用语表达意识的意愿--其背后认同于某个人--是哪个人?--既不是具体的也不是抽象的--他不知道是谁--此人说你好/你不好,你该做/你不该做--超我。人格主体的划分/切分。Je--第一人称,单数,主格--(语言)主体--langage语言Me--第一人称,单数,宾格--自我--image意象主体--言说的主体自我--想象中的自我有一个弗洛依德的佚事:弗洛伊德的一个患者读过弗洛伊德的书,很了解弗洛伊德学说,在一次分析中说"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刚才说的人是我的母亲"--这凸现了一个具体的人--"但我自己并不认为我讲的是我母亲"--他只有通过否认才认识到是他的母亲。所以,拉康说,压抑与压抑的解除是同时的,意思是否认的时候既是压抑也是压抑的解除。此言说中充满了感情,但不能被认识;通过否认而认识,实现了感到理智的转化。上述的佚事中是内化了母亲在讲,在内部对他讲。超我不等于大它(A),不过现在不是讲二者关系的时候。也许可以稍稍说一下,拉康提出大它(A),是感到弗洛伊德的超我概念有局限,从而提出批评。弗洛伊德的革命在于重视社会环境和认同。超我与A的关系是一先一后的关系,就象法国农民从来不会将犁放在牛的前头,我们也不要将A放在超我的前头。写作《超越现实原则》之际许多法国人反对弗洛伊德,所以当时拉康只讲超我,向法国介绍弗洛伊德的革命(也许目前的中国也处处于类似的情境)。拉康同时也引入Heidegger,还向一个俄国人科热夫学习黑格尔。而当时许多法国人还沉浸在笛卡尔思想之中。拉康将意象与认同连在一起,批评了当时的心理学家,后者认为相对于现实性而言意象是虚假的、消极的、无用的、没有意义的。拉康说意象是积极的。心理学家听患者讲梦,因为它是虚幻的,于是说"别讲了!",而精神分析学家则说"讲吧!"例如,一个人说他的母亲想找一个男人睡觉。心理学家就认为此人是重性精神病,而精神分析学家则要他继续讲下去,这既是内心在讲也是内心的母亲在讲,由此情绪得到渲泄和翻译。所以理智的作用也重要。Verneinung一文在法语中有25个版本。Traduir--翻译Trahir--背叛(听众的联想:翻译--反义)对于一个具体的问题,不能用一般理论来分析,否则可能造成压抑。这好象一个读了医书就说自己是什么病--按图索骥是不行的,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听众:我我在霍老师那里做分析说时到"大地",霍教师重复了这两个字,我当时想到母亲,但心里不接受。现在接受了。)这也需要具体分析。在法语中la mere(母亲)--la mer(大地)--la terre(海洋)。1938年我才3岁。所以我先在读拉康此文前就找书来了解当时的环境,认同拉康,但这样的认同是局部的认同。同样的,患者未开始讲之前双方都不知道,只存在双方的无意识中,;这构成了奇妙--游戏。戏剧化外化:戏剧演出中演员认同、扮演一个角色,之后就不是。分析中通过分析他可以扮演其母亲,是讲出来之后才认同的。面具:所有来接受分析的主体都是面具化了的。通过言说将内在的面具外在化,从而主体与面具拉开距离。抛丢面具,丢了面子。Derober,躲避。精神分析笔记第五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超越现实原则》中现象学描述的第四段落。拉康讲,在精神分析中分析学家要求患者理解其所扮演的和所是角色。弗洛伊德、拉康是医生,习惯上,患者找他们就是来找医生。但是在精神分析中,弗洛伊德、拉康拒绝承担"我是医生"这一角色,而且要求患者发现新的意象--在拉康那里意象可能是一个人面孔的意象、身体的意象。拉康用一个拉丁词imago来表示。一般地,意象不为观念所支撑。在罗马帝国时代,人们祭祀先人是用一个雕塑来代表死者,正经雕塑即是意象。当患难与共者避开了分析学家和自己的意象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空位,于是意象就来填补这一空位--它可能是许多东西,存在于患者的童年。这一填补或者说替代使分析得以完成。拉康想以此移置来建立一个实证的科学。意象一旦出现,分析学家和患者同时第一次发现它。在分析学家工作时知道自己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将有一个意象从主体那里浮现,但具体是什么意象并不为分析学家知道。这多少有些象"道"--存在一个一般的道,但是不同学派有不同的道,所以每一个个体自身有独特的道--事先所不知道的"道"。弗洛伊德在癔症中发现了此意象,但是在重性精神中未发现此意象,这当然是以事的话题了。拉康认为,患者来找分析学家,把医生的意象投射到分析学家上,分析学家拒绝医生的角色,于是患者就把另外的意象投射到分析学家身上--此为移情。患者来到分析学家处,说:"我多么多么痛苦,我有什么什么症状。"这是屈从医生。而分析学家拒绝当医生,于是患者不得不改变行为,于是向一个新的意象讲述在医生那里不会讲的东西--许多感情的东西--因为医生不倾听感情的东西。患者逐渐地用儿时的方式来讲述他的历史--这构成了分析的证词。患者向意象说的时候,是将分析学家当作了它者,把一个它者投射到分析学家上。分析学家从言说的环境、病人的言说中找到了这一它者。法文trait:特征,笔划。有些特征不清楚,一如模糊的笔划。有些特征只要一笔--如汉字的"一"--就清楚了。我们可能从一个小的特征而知道,也可能要许多特征才知道那个意象--关键是投射了一个意象。但是分析学家要躲避这一投射,而要在患者那里找到原来的意象。但是分析学家要躲避这一投射,而要在患者那里找到原来的意象。但是分析学家要躲避这一投射,而要在比如:丿丨乛亅ヽ亇 →  你时间在患者那里找到原来的意象。这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第一笔划出现时主体不高兴,因为不懂。分析学家则不需要懂得,只是倾听和提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就象赤子一样,不断地问,从而患者就不断地说,特别是语误。关于分析学家是镜像的问题,有时是;自我心理学过分地强调这一点,因为有时并不是,否则就过分的消极和死板。孩子是开放的,例如孩子有讲任何一种语言的可能性。在此意义上分析学家也应该象孩子一样开放,可以接受任何东西。拉康临终前说:"我希望成为大它", 同时又说:"那是因为我要死了。"弗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中说死了父亲成了禁忌,从而成了大它。不过大它的问题很复杂,如果我来讲拉康所说的"大它是能指的宝库"这一句话,那是需要10天的时间的。你们手头上的这本《拉康》写得不错,只是其中的一句话,说拉康之后只有Miller在工作,这说得不对,拉康之后有许多人在工作。也许拉康是受了中文的影响而说各行其是的逐渐的显现。拉康引用了大量的中文文献和故事,比如京剧《三贫口》和庄子梦蝶,但未注明出处。拉康还写过几次中文。分析学家找到了意象,是患者投射到分析学家身上的。分析学家躲避的过程使患者产生新的意象--人类的意象,各种各样的情绪--爱、恨、沮丧等等。此意象被主体所忽略,但被不断的重复。弗洛伊德和拉康都重视重复--例如不断的重复头痛,病人因为重复的症状才来找分析学家,找到分析学家之后继续重复意象。患者始终认为这是分析学家的意象--这过程中也重复了患者的性格(caractere也有汉字的意思)。意象的投射的过程,例如患者把分析学爱当作母亲,分析学家必须能够容忍此投射。这不同于医生,医生会将此当作是精神病,而分析学家则无所不能谈--爱与恨--是此意象驱使患者不断地讲。分析学家通过解释和移情进行工作-向解释移情。拉康从德国引入弗洛伊德理论,着重于"解释"和"移情"。(听众:请讲一讲解释。)弗洛伊德的早期概念如1900年的《释梦》是,是弗洛伊德在父亲死后对于自己的梦、对于父亲的爱等等的一个解释。你们开了《释梦》会议,肯定对此有看法,有什么看法?Die Traumdeutung,法语译为"梦的科学",它在德文中的意思较复杂。在此书中,弗洛伊德并未象以前那样做一种固定的解释。例如梦见烟灰缸,要问为什么梦见它,它与父亲残废有关。弗洛伊德为此而无法工作,并做了一些梦,又不理解这些梦的意思,于是自由联想。现在许多人把象征固定化,弗洛伊德生前也试图这样做,IPA也这样,拉康批评这样的做法。解释也是翻译,翻译又可以是背叛。分析学家的工作是让患者说下去,在此期间,分析学家听患者说。正是充分考虑了这些可能的联想,患者才能够充分地自由联想。梦见烟灰缸,为失去父亲而痛苦,所以接受分析;分析学家接受此一角色。当分析学家去度假这际,患者可能又经历了父亲死亡的情感。我到了中国之后抽烟较多,也许就是由于我失去了父亲的原因。我的父亲正好死在十二月,而我的母亲八十多岁了,还活着,也许我希望是母亲而不是父亲死亡。上边的联想是我的联想,现在我是教师,而教师则是被你们分析的对象。三星堆出土的高头饰和纵目,前者是父亲,后者是视的权威。弗洛伊德、拉康和霍大同将成为父亲。要把词的固定打破,去结构、去中心,使能指与所指分开。在日常生活中存在许多约定,分析要打破这些约定。找到一个新的个人的问题的约定。问题=固着打破固着,类似于物理学家的基本粒子的工作:以加速器撞击粒子,使之成为碎片,然后,研究这些碎片。拉康说:一个能指为另一个能指而代表着无意识主体。法文为:Un signifant represente le sujet inconscient pour l'autre singinfant.其中的pour一词很复杂,我花了许多时间来研究它,这需要回到十四世纪才讲得清楚。分析学家不能想念患者说的是真实的,例如患者说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烟灰缸。至于是不是这样的,分析学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患者这样说了,只有声音作为能指在这里才是工作的对象。(听众:刚才的cendrier 的例子中可以有收敛性的假设吗?)有收敛,但是发生在患者身上,不发生分析学家身上。举一个例子,我启身来中国之前,有一个以前的女病人,她已经停止分析好几年了,现在又要求重新开始分析,而这时我们两个人都要离开巴黎(她也要去度假),所以只有一次分析的机会。在分析中她说了家中几个人都有死了,接下来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她本来说的是小猫死了(la mort du petit chat)使她很痛苦,我却听成了精神病学家死了(la mort du psychiatre)。我于是反问自己为什么出现此一听误?我原来是精神病医生,后来成了精神分析学家,而我自己一直认为自己身上的精神病学家已经死了,此一听误才使我明白它刚刚死去,当然我下一步的工作是埋葬它。这就是拉康所说的分析学家的抵抗。弗洛伊德因认识荣格而很高兴,荣格也为认识弗洛伊德而很高兴。一次荣格去阿姆斯特丹开会,准备介绍弗洛伊德的理论,但不准备讲性的问题,因为这将引起公众的抵抗。弗洛伊德说:"不行,必须讲性!"我们可以将分析学家与被分析者的关系表示为:拉康说分析学家必然有一种抵抗,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彻底地完成分析。所以分析学家的工作就是分析自己何以有此抵抗的工作。精神分析笔记第六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拉康借助于胡塞尔方法引进弗洛伊德理论。不过他并不是引入胡塞尔的唯一的人,另外两个是Satre和Henri Ey,后者是精神病学家,是拉康在精神病院的上司,并与拉康在同一个人那里接受分析。Henri Eygn 与拉康在理论上分歧很大,相互指责对方,但是二人终身保持着很的私人关系。Henri Ey将许多症状如妄想等处理为消极的(negative)现象。拉康批评Henri Ey ,将它们当成是积极的(positive)现象。这一批评类似于荣格对于天主教神学的善恶理论的批评:后者认为恶是消极的,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善的不足,而荣格则认为恶是积极的。在一般的人的理解中,科学的对象是真实的东西,而精神分析处理的东西是幻觉。拉康说:不,恰恰相反,整个科学是幻觉,而精神分析则是试图分析幻觉而达到真实。幻觉是真实的,是可以实证的。拉康这样想,其理由来自中国的道家和佛教的影响,在后二者的传统中共同的经验被当作了幻象。我认为拉康在1938年这样说科学是幻觉,引起了公愤。但是在这之后西方逐渐接受东方的思想,有了这方面的潮流,情况有些不一样。中国汉末,国家解体,玄学随之而产生,佛教随之而传入。人们开始追问:什么是意义?什么是参考系?什么是现实?而不再把这些东西当成是自然而然的东西了。道家大师为了反对"名教",在大众面前搞了一些活动。三世纪,道家有类似于自由联想的内容,即"想到啥就做啥"。我在成都晚上看到几次有人在大街的绿化带里大便,很高兴,回去告诉法国人,"道"不是我的想象。不过对于弗洛伊德,仅仅是说,而不是做。在西方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人们将自由联想推广为自由行动,如68年运动。这实际上不是精神分析的原意。三世纪道家大师们的自由行动旨在"自然"。这是精神分析的一个分水岭:一些精神分析学家成了教育者,建议人们该怎么做。弗洛伊德和拉康从来都没有说在社会中你怎么做,而仅仅是说在治疗情景中你该想到什么说什么。拉康专门有文音名为《治疗的方向》接线员出精神分析的原则只能用于治疗中而不能用于善恶判断和良心指导。我在北京参加了一个孤独症孩子的专门机构的活动,既见孩子,也见父母。父母们总是说自己如何如何的有罪,问我该如何做才好、才能改善孩子的状态。我说我不回答这样的问题,它们属于天主教的牧师的事情。拉康要建立作为科学的精神分析,许多人反对这一做法,因为他们认为精神分析是主观的东西。拉康说精神分析是以主-客互动为基础的,而其中重要的是不断的重复--重复的说,是重复推动了相互作用的运动,并改进了此运动。精神分析就是建立在这一主体间性之上的。此运动最为重要,其中不存在参考系。例如我面前的这个烟缸,它虽发音"烟缸",便在发音与真实的烟缸二者之间并没有固定的连结;同样在精神分析中能指与所指之间没有固定的连结,从而避免了别的科学的错误。拉康和Satre共同追随胡塞尔。参别的科学中有一个参考系--意义的定着,精神分析以主-客互动为基础,这样才改善了症状。上述的科学的错误不是伦理意义上的,而是科学意义上的。定着:如精神病学家对于病人的分类,这是一个固定的分类;而精神分析学家相反,只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运动,动力学概念。拉康想以此运动为基础建立科学。强调这一运动,其中有一个理由。拉康认识一个数学家,他的许多数学公式是从梦中得到的。但是他不会告诉人们这一事实,为了避免分歧--所谓的真理性的东西是幻觉性的东西,这不是消极的,而是积极的。(听众:拉康说一切知识本质上都是妄想狂的,而他的第一个案例是一个偏执妄想狂的自我惩罚,即人格身份跨越了生物学的边界而以一个名优为自我理想,是不是能够这样理解,人的认识的基础是一个跨越了生物学边界的身份,将自然当作了自己的一个部分,从而一切认识带有妄想狂的色彩?而精神分析试图重新回到早期的主-客互动中以恢复某种真实?)拉康的博士论文与一般的精神病学博士论文不同,只有一个案例子,而一般情况下需要许多的案例。他引入了一个重要的概念"偏执妄想狂的自我惩罚"。拉康与超现实主义画家如达利有许多私人的接触。达利认为精神病是一个方法,由此推到精神分析,并认为人类认识的过程是精神病的过程。不过我不回答你的问题,答案在我的行李包里。我建议你作为被分析者回到分析经验之中,回到"说吧"之中;加上你作为分析学家,你在听。请你将说的和听的东西作为基础,来回答这些问题,这正是拉康所做的。拉康用中国材料--汉字--解释精神分析的过程是一个逐渐展开的过程:从简化字到繁体字到部首偏旁的分析,如昨天所述。他并没有过多地涉及中国思想,因为中国思想不是某个东西,而是许多东西。德里达和拉康都将胡塞尔引入法国。不过,"去中心化"、"解构"等是拉康从自己的精神分析经验中得出的,他解构了自己的精神病学的知识。在罗马会议上,拉康的论文《在精神分析中语言与话语的领域与功能》提出语言问题:当时人们认为精神分析学家知道患者如何想的,而拉康则认为如果患者不说分析学家就不知道。此文的结尾引用了佛教的话。拉康先是用了诗歌的例子,最终,你知道是话语的语气有个人特色,是语气泄露了现实性。这里不是王道,而是说的"道",显示了真理。拉康批评弗洛伊德,认为梦并不是通向无意识的王道,是说梦的方式者是通向无意识的王道,是患者不断的言说才维持了一个精神的现实性。佛经:你们说,说你们,天上诸神服从于话语的规则。人与神的通话是通过话语的。 (听众:《圣经·约翰福音》第一句话也是这个意思。霍大同:天不语,天垂象。)法国的统一只用语言不用文字,中国的统一只能用文字。不能用语言,因为方言太多,所以人们更多的注重视觉,如三星堆的纵目面具。在康德之前西之强调视觉隐喻,康德之后才强调听觉隐喻。至今法国人仍然说"我看见你说"。在基督教传统中上帝只说了一次,以后再也不说了。所以如果有教徒说上帝给我说,神甫就马上会说:不,上帝只看着你。拉康继承了康德的传统,反对当时对于听的忽略。《超越现实原则》,此文只有15行讲语言,是在15年之后拉康才说我们不要以为自己是神,我们只能听。IPA以此认为拉康是偏执妄想狂。 精神分析笔记第七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今天讲《超越现实原则》的最后一节《心理学的对象是被本质上是相对性的术语所定义的》。在此节,拉康讲了意象而结束本文。你们对于拉康的东西要特别小心,他用的每一个字都有许多意思,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拉康早年受天主教神学的训练,后来接受医学、精神病学的训练,在由精神病学转向精神分析的过程中受了自然科学家Meyerson的影响,而后者又特别推崇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那时广义相对论还未受到重视。由于当时心理学不是科学,拉康就想建立一门关于心理的科学。相对于牛顿的理论,相对论改变了观察者与观察对象之间的关系,使之成为一种主-客互动的关系。正是这种相互依赖造成了一种变化。拉康说物理学是最纯粹的科学,数学也是。而现在,物理学有了相对论,许多数学公式来自梦中,所以人们不要以为心理学的对象过分 主观,不要以为去掉主体性东西之后心理学才能成为科学。实际上不是这样,科学已如此强调主体性了,心理学当然也应该承认观察者对于观察对象有一种干预--此即分析关系。所以拉康要建立的科学不是主观的科学,而是相对论式的科学,是从二人关系中建立的一门科学。Imitation--模仿Identification--认同前者是在古希腊时期赏对于一个人的模仿,人们认为孩子也是模仿父母。而弗洛伊德天才地认识到孩子不是模仿而是认同父母。模仿只是针对外在的对象,认同的对象的图像已在心中,是在心中去认同,对象的变化也会影响认同--认同是二人互动。分析中讲述者是童年在讲、是童年所认同的父母在讲,这里有一个童年时与父母的关系,弗洛伊德称之为"退行"。拉康后来对于"退行"有的批评,不过我们这里不讲了。孩子对某些情势更敏感,成人经常忽略这一点,孩子比成人更敏感于成人之间的关系。孩子提一个问题,成人完全不想回答,其实孩子自己已经有一个答案,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答案。这种察觉能力是许多精神分析理论家所不具有的。模仿:某个对象。认同:整个人的历史,包括不愿意表达、不能表达的形象。例如孩子出生之后母亲喂奶,母亲可能口头上说如何如何愿意养孩子,但是心里却不愿意喂奶,而孩子能够察觉母亲的情感。这肯定是一种直觉。拉康说数学家更多地依赖于直觉如梦。关于退行:成人都有直觉,直觉导致退行,如母亲会直觉地认同孩子。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有问题,母亲去找医生,医生说是你有问题,开始治疗母亲。三天之后孩子死了--母亲以躯体表现孩子的问题。所有成人都有这个医生的错误。拒绝思考孩子的问题。因为成人与儿童年的差异是:成人必须承认约定俗成的检查机制,压抑了某些东西,孩子则有充分的自由去了解人类知识。来接受分析的人逐渐地具有更为开放的态度。接受新的东西、提问,充满好奇心。问题:1、 关于限制之解除。精神分析只限于语言,行为方面必须遵从社会规则。法国精神病院的病人的问题是容易做而不容易说,精神分析则强调说。弗洛伊德之后精神分析学家遇到新的问题,法院的法官希望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解释为什么犯罪。2、认同问题:听众:认同的前提是被认同的对象接受孩子,而孩子也愿意成为象被认同对象那样的人。)这依赖于具体的情况。既有接受,也有拒绝。孩子出生之际不知道是男是女,家庭可以按自己的需要而将其当作男/女来抚养。如果父亲将儿子当儿子用,儿子处处模仿父亲,但是不能与母亲睡觉,这引起了俄底浦斯情结的问题。其中与其说是认同混乱,不如说是社会规则。(听众:以父亲为榜样,却不能与母亲睡觉,于是成不了父亲;为了成为父亲,就要与母亲睡觉,为此就要杀父亲,而杀父亲则失却榜样。这是一对内生的矛盾。)但是这不能说个体借用了社会规则来克服这一内生的矛盾,因为孩子一出生便处在社会中,是开放的、敏感的,其中也包括性的问题。弗洛伊德讲幼儿性欲,孩子通过吃奶而感到母亲快乐不快乐,强调孩子比成人更敏感,晓得父亲在性的方面的关系、甚至包括做爱怎样、好与不好,快乐与不快乐等等。如果社会规则过于严厉,则个人痛苦并说不出来;如果社会规则不太严厉,则个人能够说出痛苦。杀父之后可能以自杀来认同父亲。不杀,又不能乱伦,只能在分析中讲出来。3、患者讲了一些东西,分析学家最好不要急于下结论,否则易落入患者的圈套。如果我们需要一般性的解释,就等于说精神分析是不必要的。把分析学家假设为知道的主体,如果这样,弗洛伊德和拉康就是绝对知道的主体,就是精神分析学界的总统,如果哪能个人不同意弗洛伊德或者拉康就该杀掉他。这是独裁。每一个具体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比如移情、抵抗......颂认的,但是具体的个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如弗洛伊德的《Negation》法语就有25个版本,也就是25种理解。4、性的重要性。只有弗洛伊德才强调性,因为当时维也纳不能公开谈论性的问题。巴黎不一样,可以公开谈论,所以在拉康的分析工作中性的问题就不那么重要。5、关于《超越现实原则》如何体现"超越"?拉康指出,弗洛伊德的案例在德国可以一般化,但是在法国不能够。"超越"最早指上帝、神学、形而上学。而精神分析不是上帝、神学、形而上学。拉康说我是在弗洛伊德之后继续弗洛伊德的工作的。什么都可以讨论。拉康要说"如果你抓住"。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唯一确定的东西是:所有的生命都会死亡。拉康在镜象论文的末尾讲了"秘密",这指天主教的秘密,即生命的极限--人知道了死后的去处。 精神分析笔记第八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今天开始讲《作为"我"的功能的构造者的镜子阶段》。一个方法论上的问题:我们有两个群体,一个小的,一个大的。小群体中的人由于有了精神分析的经验,又有大学中研究和讨论的背景,所以在面对大群体的时候你们的位置与我是一样的,应该倾听,应该去认识他们所想的,共同回答他们的问题。因为以后我们每一个人都将单独面对大众,帮助他们将精神分析引入他们的工作中。我做为精神分析学家多少从理论上认识了你们,这是一种概念的交流。但是概念的交流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是你们遇到的问题--哪些人、带着哪些问题来找你们。倒是大群体中的人更多地讲了他们遇到的个案,所以我对他们有更多的认识。(听众:我们正想与您讨论个案。)关于控制者,在IPA中是制度化的,控制者的资格是严格的。拉康学派中也有控制者,不过可以是学派之外的人作为控制者,也可以是小组,大家一起讨论遇到的个案。分析学家与控制者之间的差别:霍大同找到我要求做分析,当时他的法语讲得不好,不容易听懂,但是我同样接受了他,并在他不能用法语很好地表达思想的时候鼓励他讲中文。尽管我不懂中文,但是霍自己有自由联想。这使我想到法国人在我那里讲法语,也许我懂了语言,但是并不是每个时候都懂了意思。控制者不一样,他必须完全听懂。一个年轻的精神分析学家带着另外一个人的问题来找控制者,控制者必须完全明白后一个问题所在。例如,这个人要自杀,控制者就必须能够判断是真是假,因为来找控制者的时间间隔较长,弄不好此人就可能自杀。而在分析中则不同,分析的间隔时间较短,分析学爱可以从手势、表情等理解一种情绪状态,即使不懂,下次还可以懂。弗洛伊德的工具是针对到他的家里来的病人,而以后的精神分析学家到了精神病院,需要新的工具,所以就特别需要与控制者讨论究竟面对的是什么问题、并清楚地解释这些问题。在你们的群体中遇到这类问题就要找一个人或者一个小组来进行讨论。分析学家不要羞于承认自己有问题,有问题是正常的,这与外科医生不同:外科医生说我没有问题,你才有问题。不过因为语言上的隔阂,在解释上、特别是在细节的解释上是很困难,所以希望在你们自己的群体中讨论个案以免出现危险。拉康受了Ko jeve所讲的Hegel的影响,Ko Jeve讲每一个人都有被他人理解的愿望。拉康将此引入精神分析,说每一个人怎样被认为是分析学家、怎样让别人认为你是分析学家、怎样认为别人是分析学家?所以当你与控制者讨论的时候,你认为控制者是精神分析家,而希望被人认为你也是精神分析学家。这与精神分析不一样。在分析中分析学家的角色是被括号括起来的,是悬置的,充当病人投射的对象。现在讲镜子阶段,其最早的来源是弗洛伊德《论自恋》(1915),还可以追溯到《性学三论》的自淫概念。男孩子认同父母的意象,认同超我,与社会秩序相遇并内化。孩子可以看手、足,甚至摸自己的身体。但是父母说不能摸小东西。却未解释为什么不能摸。而在父母不在场时男孩子可能摸小东西,大多数时候感到快乐,也有可能在少数时候感到不快乐。当病人到弗洛伊德处就诊时讲到童年,说到超我、父母,说到心理痛苦。在癔症那里是躯体症状,还有躯体的快乐。孩子最小的时候大家都看到小东西勃起,这有紧张和快乐。在伊斯兰教中母亲这时会将小东西含入口中以让它安静下来。这里就不讲了。弗洛伊德称此为自淫。病人讲孩子时童年的性欲浮现了,但超我与自淫有冲突。弗洛伊德的问题是:这种自淫本身同时意味着将父母的形象内化为超我,将自己的手、足、小东西整合成一个整体。但看不到自己的脸--自我的概念,自我与自淫的关系。(听众:能看到鼻尖。在汉语中"自"与"鼻"同意.)正是,自我就是自己看到的我。但是它是局部的,就认同看到的某些部分,最后简约为生殖器,因为父母说你有生殖器但是不能触摸它。弗洛伊德当时针对这一问题写了《论自恋》,其中的问题有:1、如果超我认同于外部的意象,那么自我就没有办法了,因为超我的意象是整体的,自我是局部的。2、自恋与自淫不一样。动物也有自淫,女是自恋,但无法表达。应该有一个外部的东西,个体认同于这个东西然后内化形成自我。开始的时候弗洛伊德和拉康都讲意象,后者拉康才讲--意象也在言说。因为这一问题,弗洛伊德一直在思考,这可以从一篇小文中看出。此文名为《陌生与担忧》,说的是弗洛伊德成为了精神分析学家之后,有一次坐火车,进入包厢,关门时发现一个人很陌生,周围没有人,便产生一个忧虑,这只有一瞬间。原来那是门后的镜子。还有一个小故事:Lou-Andrea Salome曾是尼采的情人,是俄国的第一个或者第二个女分析学家。她建议弗洛伊德去看电影以更多地了解自恋。弗洛伊德说,也许艺术家更懂自恋,但我做的是元心理学的概念。拉康就此批评弗洛伊德,说弗洛伊德未找到工具、找到一个恰当的概念来解释自恋,并说由于未接受分析,弗洛伊德自己仪在自淫阶段,而未进入自恋阶段(因为没有镜子)。Salome建议弗洛伊德看一看关于他自己的电影,以便可以看到自己的形象。弗洛伊德无意识地感到艺术家懂得更多,因为自画像需要借助镜子。拉康说弗洛伊德未找到一个概念来精确地讲述这个事情。他是在1936年的IPA大会上讲的,当时弗洛伊德还活着,结果琼斯武断地打断了拉康。拉康很不高兴,从而拒绝将论文收入会议论文集中,而是发表在一个百科全书里。所以后来拉康的讲演是在一切组织之外,是面对所有的人。当时的会议弗洛伊德并未出席,琼斯作为英国人、作为弗洛伊德的弟子打断了拉康。拉康当然在演讲时希望别人承认其文章,琼斯认识拉康,拉康不高兴,转而希望其它的人认识自己。Secretaire--书记Secret--秘密:自己获得的、自己不晓得的。Taire--沉默所以书记的意思是保持沉默。拉康则相反,说我要向大众说,因为精神分析的功能与书记相反,所以拉康要向所有人说自己的秘密,通过演讲,拉康成为被分析者,成为病人,接受着分析。"我就是症状本身"希望被他人、被自己所认识,弗洛伊德解决了前者,未解决后者,未回答何以被自己所认识。拉康的论文被琼斯书记打断,但是拉康解决了后一问题。弗洛伊德认识到需要一个外界的意象,拉康进而提出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意象--镜象。弗洛伊德解释了自淫,但是这是自然的、动物的。自恋才是文化的。拉康最终回答了这一问题--镜子,镜子是人造的、是文化的。提问:(听众:昨天晚上您讲了死亡与语言的关系,愿闻其说。)这很困难,我们还未到语言的讨论,就象正在学微积分,就想了解常微分方程组。小它不是镜象的东西,而是客体,与镜象阶段差别很大。我们只局限于这两篇文章,因为它们意味着从德国文化引入法国文化,目前中国也一样,同样的逻辑阶段。(听众:弗洛伊德引用Narcissisus的故事,其中的水中的象与拉康后来的镜象有无逻辑关系,以及Narcissisus为什么跳入水中?)注意原文是Narcissismus,而弗洛伊德的德文用的Narcismus,删了sis;另一方面,弗洛伊德的名原为Sigismund(东欧语),后来删了is变为Sigmund(德语)。Is--Ich(德文的确我),这导致了一个自我认同的问题。如果弗洛伊德能够适应德文的改变,那么意味着他的幼年时期的形象的变化,变得模糊了。在这个神话中弗洛伊德并未看到水中的象,同样他也未通过is而看到自己的象。拉康未解释这个神话。这个神话有上千本的书试图解释它,这是历史学家、神话学家的事情。拉康只是引入它以说明精神分析的问题,作为概念来说明。拉康依据的仍然是临床材料。Oedipus杀了父亲,拉康只加上一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美少年看到水中的形象,拉康只加上一句:"他不知道水中是啥东西"。于是人们利用无意识的概念重读神话,精神分析所提示的已经在神话中了。人们用另外的方法重读神话,也有神话学爱接受精神分析,而重读神话。同样,在Narcissisus神话中,神话学家说美少年爱上自己的形象而投入水中。分析学家说不是的,第一次未认出自己,在镜子中他动,像也动;他笑,像也笑。不同于在母亲那里看到的情形,有时你笑,母亲不笑,板着面孔。于是孩子逐渐地知道镜子中的像不同于母亲,最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像。在Narcissisus的神话中,先是有一段说女神预先告诉少年说你将爱上自己的形象。虽然水作为镜子是自然的,但是语言的介入在先,所以还是一个文化行为。再谈一谈自然与文化的差别。一些动物学家说鸽子在镜子前面做出交尾的动作。拉康说它将镜象当成了异性的鸽子,因为它不能讲话。而在Narcissisus的故事中首先有一个语言的干预。美少年最终认识到自己,这是借助于语言而认识到自己的形象的。关于死亡与语言、象征界。女神说你将爱上自己、你将死去。之后Narcissisus投水,又变成了水仙花,没有尸体,这不是现实。在现实中孩子遇到陌生人将引起恐怖,引起争斗,而后有尸体。Narcissisus却投向陌生人,无争斗,无尸体。所以死亡是象征性的,并与语言联在一起。Narcissisus又指水仙花,法语写NarcisseNarcissisus象征死亡,遇到另外一个形象,掉入其中而死亡--象征对自己的一个再认,与象征界联系。我现在看到秦伟的名字就能想起他的脸,希望其它的人来签名使我看到你们的名字也想起你们的脸。精神分析笔记第九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昨天晚上我有一个印象,当我讲完,一个女士讲中文并且有点激动,通过翻译我才明白她以为我是在讲哲学。我讲的时候是没有文本的。我只有拉康的文本,我自己没有文本,一如病人的讲述的一样。我做的事情也是象病人一样,而她则象精神分析学家一样,解释我所说的;但不是精神分析的解释,只是野蛮--sauvage--的分析。之所以是野蛮的,是因为她的方式是"我听了你说的,你就是这样的"。如果我是数学家,学生说我讲的不是数学,我马上就叫她出去。我不一样,我是在哲学系的背景下讲精神分析,如果在车库里讲又会受别的影响了。这种情况拉康也遇到了。拉康先是在精神病院里开讲座,拉康自己和听众主要是精神病学家。后来到了高师,遇到Miller--他是阿尔都塞的学生,后来成了拉康的女婿--等人。这影响了拉康的联想和言说,出现移情,病人受到了精神分析学家的影响。移情只是理论工具,为了经济的目的,否则就要花大量的时间讲实际发生的移情过程。但其作为概念与其所指的关系不如烟灰缸一词与烟灰缸之间的关系那么简单。这位年轻的女士说我讲哲学的时候我并不高兴,因为作为精神分析学家我不特别看重词与物之间的关系而更多地考虑词与词的关系。中国人骂人最恶毒的是什么?(听众:坏蛋。)法语是"垃圾"(ordure)。一个病人到了精神分析学有那里,骂他坏蛋,垃圾。如果换了一个人,就会以为是骂自己,会生气,而分析学家则更多地将它看成一个词,一个与别的词一样的词。病人以一个词来表达情感。病人第二次来会抱歉,并问:你为什么不回骂?你不是人吗?病人把词与所指的东西联在一起了,而分析学家则打断这一联结,而考虑联想:ordure-or (金子,然而)dur(硬的)--is est dur d'oreille(听完迟钝)--or,dur-ordure这样,也许是分析学家未听到病人的某个东西,而病人骂分析学家是聋子。昨天晚上之所以讲耶稣会有几个原因:一是爱的问题,耶稣说"爱邻居如爱自己"是对他者的爱,是拉康的镜子阶段。二是耶稣会的人来了,带头一个僵硬的理论,而中国思想是运动的、开放的,与拉康是一样的。三是耶稣会来中国是认为中国人缺一个东西,是来补充这一缺乏。但是"缺乏"这个问题是一个精神分析的问题。弗洛伊德和拉康的观点认为孩子出生之后软弱无力,与动物不一样,不能走路,但是有一个东西是天生的,他能看到母亲,有一个认同,内化为超我。但是拉康补充说不能看到自己的脸,所以出现欠缺。当一个孩子三十年之后说起孩提时代的事情,从逻辑上讲他看见母亲在动,而他不动;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手动,与母亲的动不一样,手是我的。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我是更多地看到母亲的脸,而我看不到我的脸。Alienation--异化Aliene--精神异常超我是异化的东西,是命令的、固定的,而孩子则相反,始终在运动,与超我有一种对立面,但又必须屈从超我。此一冲突使拉康从Hegel那里借来"异化"一词--从大脑分化出一块异化于自己,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辩证关系--孩子是奴隶,超我是奴隶主,奴隶主剥削奴隶。这表明拉康受了马克思的影响。孩子出生后看到父母意象,看到自己的手、足、鼻尖、生殖器,以为后几样东西是自己的。第一次看到自己进认为是他人,不断在镜子面前运动:动手--镜象也动手,动脚--镜象也动脚,笑--镜象也笑。于是逐渐认识到这是自己,由镜象构成自己。在此我们首先有一个真实的异化--认同父母的意象,这导致超我的形成。父母的意向是一个真实的形象。而镜象不一样,它只是虚象,孩子在这里是想象的异化,由此而获得自主性和独立性。有一个困难,一些伊期兰教的学者提出的,人不能同时看到镜子和镜象。这是一个矛盾,天主教学者也谈这一问题。为了照得更清楚,镜子要特别干净,否则会意识到镜子的存在。中国道教也这样,你必须经常打扫你的心中的尖埃,使之成为纯粹的镜子,从而从镜子中捕捉你的镜象。我们不能同时意识到二者。举例:一个年轻女士也许愿意也许不愿意,反正怀孕了。如果愿意,她将想象这是一个男孩呢还是一个女孩呢?她只能按照愿望去想象孩子是男是女。孩子出生后大家来庆贺,说这个孩子象父/母。这构成一个解释,孩子的形象就出来了。这个意象本身是文化的构成。具体地说,在自恋的故事中先有一个女神说你将爱上你的水中的镜象,是语言构成而不是自然过程。尽管现在有人仍然认为是自然过程,但其实是文化过程。拉康进一步指出孩子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目光。在现实中看到母亲的目光,例如吃奶的时候表现好或者不好母亲就会高兴或者不高兴,这时就会有目光的交合,一种联系。法语讲:Sa me regarde.父母目光--超我的部分。镜子中的目光--很高兴地注视镜子,镜子中的像也同样的,很愤怒也同样--这形成了一种差异,镜象的注视与我有关,与母亲的注视不同。构成了自我。For-da--弗洛伊德的孙女在母亲离开之后玩For-da游戏,表达了分离的焦虑和母亲回来的愿望。弗洛伊德以此解释分析中出现的现象。同样拉康引用镜子阶段,关于孩子在镜子面前的表现是心理学家们已经做了的工作。父母的意象认同为超我,而镜象则独立出来成为自我。许多分析学家在精神病院工作发现许多精神病人从未遇到过真实的镜子。当然不能以牛顿式的决定论观点认为童年未过镜子孙就患精神病。二者是相对论式的相关,不能在相关关系中无穷倒退。我遇到一个个案:一个先生进来分析,颈项痛,说话时颈项不自主地向上向前仰。做了6-7年的分析,其中说到父母是严格的天主教徒,说不能摸生殖器,那是犯罪的。有一天,与父母在一起,父母在床上,他在床下,坐得很低,父母不许他回头看,但是壁上有一面镜子,他从中看到父母的亲热的动作。洗澡间也有一面镜子,很高,他总是想够上去看,但从未成功。后来进入天主教学校,也没有镜子,只有大门是玻璃做的,一天他突然从中发现了自己的镜象而十分恐怖。讲述了洗澡间和大门的故事,过了一些天他颈项的症状就消失了。颈项上仰--想长高。但是我们不能落入因果关系中,也许他说的是幻想,而不是真实。只要缓解了症状,是不是真实这并不重要。(听众:在镜象阶段之前和之中的孩子能够理解语言从而使镜象具有文化意义?)我遇到一个病人,回忆起小时候人们说他象父母。在镜子阶段这前,如同通过周围的人就学习母语,应该是有所理解的。镜子阶段之前,如同通过周围的人就学习母语,应该是有所理解的。6-18个月是心理学爱的问题。(听众:镜象阶段是否对所有的人都成立?)精神分析理论不是为了解释现象,只是精神分析学家消遣的一种方式。我自己在分析中回忆起幼年时看到镜象,我经历过这一阶段。(听众:拉康是否认为镜象阶段对于法国人很重要?)这只能从精神分析实践中回答。拉康引入镜象概念使许多人有一种反思,这对于伊斯兰教、希腊、中国都很重要。比如中国人爱讲"你好!",如果我们仪在一个伦理学水平上则它只是一个礼节,但是如果我们强调能指与能指的关系,从"好"之一字中分出"女"与"子",前者在甲骨文中是母亲的意思,子是儿子,从而,我们可以认为中国人将"母爱子,子爱母"J当成了习惯法。但是如果让母亲和儿子分别作自由联想,则会发现许多别的情况。母亲是从女儿那里变来的,而儿子可能成为父亲。所以在这里女儿和父亲都被遮蔽。 精神分析笔记第十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拉康在大会上被琼斯打断,15年之后写了此文,这是德国文化与法国文化的冲突。在精神病界则无此冲突,因为有一个所谓的客观性,而精神分析则始终是与文化联在一起的,所以始终是有冲突的。1953年拉康与IPA分裂。为了写博士论文,拉康到瑞士精神病院,见到了荣格。虽然与维也纳近在咫尺,但未去见弗洛伊德。荣格讲德语,但是他是天主教的,这里与天主教共同体有点关系。那次大会后不久,德法之间出现了战争。可见当时这两个国家的关系比现在复杂得多。还有一个例子,在法国兴起超现实主义运动,其中有一项是自动书写,不管能否理解都写下来,从中人们发现了许多东西。弗洛伊德听说之后,说"这个东西与我的东西有些类似",可是当Breton想见他的时候他却拒绝了。在德国文化内部弗洛伊德也引出了许多冲突和愤怒,一如Breton当时在法国也遇到 同样的问题。精神分析学家向大众讲演、写书的时候是被分析者,精神分析学家不是外交家,不考虑妥协,所以问题更多了。荣格在一个精神病院中做自己的实验,认为个人有情结可以用一个方式测量。他用词表,一个个地念给病人听,病人回答出其联想。这之间有一个反应时,如果反应时较长,例如听见太阳之后很久才说月亮,荣格就认为对该词病人存在情结。这不是正宗的精神分析的倾听,但有些类似。所以听说了弗洛伊德之后,荣格就去找他。弗洛伊德接待了他,因为荣格讲德语。两关系曾很好。一次荣格去阿姆斯特丹开会,准备介绍弗洛伊德的理论,但不准备讲性的问题,因为这将引起公众的抵抗。弗洛伊德说:"不行,必须讲性!如果不讲性就是没有讲我的理论。"精神分析学家不是外交家。弗洛伊德谈性实际上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总是拿别人的例子来讲自己的问题。荣格没有遇到性的问题,所以荣格愿意讲他个人遇到的问题。荣格也写了一本释梦的书,几十年后人们才发现其中的例子是荣格自己的。这导致了荣格与弗洛伊德的分裂。又一个例子:昨晚做了关于"好"的解释,一位年轻女士站起来反驳我,说我错了。但我并不是讲中国的实际事情,也不是讲那个孤独症的孩子。我只是借此来讲我的事情,我的父亲死后带给我的悲痛的事情。也许在说"好"的时候说到了中国的一些问题,因为我在此之有就知道一些。但我不知道说的是我自己,只有当那个年轻的女士干预时才意识到。治疗实践中并不关心病人的真实性,只说自己的真实性,而且对于自己的真实性也只是"半说"(midire)。拉康写这两篇文章的时候说科学建立在真实性上,精神分析成为一门科学是因为不能完全说出真实,只能伴随真实,不管其真假。科学的真实性标准不适合精神分析。再举年轻女士的例子,她说我错了,是利用了真实性标准,同时她又举了一个自己的解释。也许她的解释适合于所有的中国人。对于精神分析学家而言,所关心的是:我是不是给了一个代表了我的感觉的解释。若干年之后,1964年,拉康构建了他的学校。如何培训精神分析学爱,怎样才算是精神分析学家?在大学,通过几年的学习,通过考试,给一个文凭,但是精神分析学家不给文凭。IPA有一个严格的规定,但与学校仍然不一样。拉康与IPA分裂,所以应有不一样。拉康最后认为无法给,这引起了与国家的冲突,使精神分析学家很迷惑。拉康想了很久,仍然认为无法给,因为Le psychanalyste ne s'autorise que de lui meme(精神分析家只关心自己),然后又补充说:et de quelques autres(和某几个旁人)。注意:ne+que-uniquement这引起公愤,因为大家未注意到拉康的补充。我工作了40年又跑到成都来,自然表明精神分析的作用。学生居然还提出这样的问题,自然我要对她说没有用。同事之间的交流,不同于精神分析学家与病人的交流。后者更多地倾听,听病人实际上说的东西并有一个回应。Lui memeComme toi(他自己如同你)Toi-meme(你自己)Soi-meme=je m'aime(自己=我爱自己)Soi是je的主格与宾格的统一。这里又说到了镜子。拉康引入Hegel的关于奴隶主与奴隶的思想。拉康认为父母的意象是奴隶主,镜子中的像也是奴隶主,但是这两个奴隶主与主体的关系不一样。父母的意象与主体之间是真实的关系,而镜象与主体之间是想象的关系。主体总是失去想象的一些东西。拉康在此阶段上还未讲语言。正常与不正常是心理学家的问题。弗洛伊德遇到Lou-Andrea Salome,她建议弗洛伊德去看电影以更多地了解自恋。弗洛伊德说也许艺术家更懂自恋,但我做的是元心理学的概念。所有的孩子都经历口腔期、肛门期等等,弗洛伊德把孩子看成一个概念。拉康批评他过于简单化,说弗洛伊德是遇到困难并退却了,因为弗洛伊德从火车的镜子中知道了镜象的事情。拉康之所以批评弗洛伊德是根据临床实践,精神分析应该是开放的。比如一个成年人找精神分析学家,说每一个孩子都要经历口腔阶段和镜象阶段,精神分析学家的问题是:你自己作为一个具体的孩子的经历是什么呢?理想的孩子始终是没有意义的。拉康批评弗洛伊德的元心理学,有人又提出元语言学。拉康说你们可以用元语言,但是当你们说的时候,所用的语言是具体,不是元语言的。Lui-meme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关于拉康的精神分析学家的标准论证是二十之后的事情了这里我不想跳那么远。我经常跳到未来,是为了说明现在。拉康此文的逻辑与弗洛伊德发现精神分析的逻辑是一致的。二人在实践中都是在倾听,而在同事交流中都面临了视觉的问题。弗洛伊德讲梦,拉康讲镜象。这有一个很大的差别。虽然弗洛伊德认识到了无语言便没有思想,当荣格利用神话解释临床,弗洛伊德说不,应该是利用临床材料解释神话。10年之后事拉康才讲语,才离开视觉隐喻的边界,才与同事们交流。在此文中强调先有真实的母亲的形象,能够触摸的形象。能够看对于孩子很重要,因为他还不能行走。到了镜子阶段就不一样了,在某种意义上它不能触摸,这是很新异的。拉康称之为戏剧,在其中真实的母亲是可以为儿子所触摸的,而镜子中的母亲仅仅是一种意象,但是同样也内化到脑海中去。镜子中的母亲形象与自己的形象不同,出现二对区别:现实/镜象--镜子中的母亲/镜子中的自己下面画一个图,注意:我们只有借助语言才能够讨论这个图。(关于图:Guibal先生画了双手、双脚、鼻尖、生殖器,说通过看而形成意象,又画了母亲的脸,说通过看而形成意象。)关于语言的问题是弗洛伊德治疗癔症遇到的问题。弗洛伊德的革命性东西在此,但后来弗洛伊德落入视觉陷喻的世界--看而不是听。在1936年拉康也是同样的落入视觉隐喻中,二人都受了当时的文化的影响,都未发现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这个图是一个理想的婴儿,regard--注视、目光、看,这对于新生的婴儿很重要,不过婴儿其实还能听。婴儿先是看到母亲的形象--现实中的形象,真实的形象,可以触摸的形象,它内化为一个意象,保存在一个内部的自己都不知道的地点,因为当时还内外不分。同样他也看到自己的手、鼻尖、生殖器,男孩的生殖器比妇孩显眼、比女孩简单。也看到左脚、右脚。这样形成许多意象,碎片式的,和母亲的形象一样,可以触摸。不同的是,手动--内化的手也在动,足动--内化的足也在动。神经学家就此提出一个概念:大脑中的镜子,现实的内化的镜子。镜子的概念已经为大家所利用了,拉康建立了一个真实的镜子的概念--如母亲一样的真实,其实在人类之前镜子已经存在,如湖面。达尔文的革命在于指出地球先于人类而存在,动物先于人类而存在,水、湖先于人类而存在。动物到湖边饮水,肯定看到什么东西,母亲也会跟过去,也会同时看到。人类创造了容器,可以盛水,从中也可以看到自己。母亲:水的反射。在拉康之前,中世纪就开始讨论内心的镜子,但并未谈现实中的母亲和真实的镜子。有了真实的镜子,孩子总有这么一刻要面对镜子,看到镜子,看到镜子中的一个意象,是自己的意象,这是另一个与母亲相同的人。是谁呢?与内心的、意象的和现实的形象相比,它是新的。不断重复的看,于是发现此形象与手、足的形象有一种关系,与母亲的形象无关系--手动,镜象的手也动等等。由此逐渐形成自我--包括实际上的手、足、大脑中的碎片--而母亲的意象就离开了这一切。这个整体与原来的自我不一样,后者包括了母亲形象。这个新的统一体,将以前的碎片和镜子中的意象整合在一起。以前的统一体=以前的碎片+母亲的意象。原来需要母亲意象来构成自己,而现在镜象使母亲的意象不必要。问题是内在的心理系统中母亲的意象仍然存在。一是有两个意象,一个自己的,一个母亲的,后者成为超我。二者之前存在一种冲突,母亲可能说你做这个、你不做这个......这是心理的冲突。新的形象与自己的身体、经验、痛苦等等联在一起。拉康为此工作了十年。以后拉康提出男女区别。对于男孩,生殖器更容易看到,生殖器作为身体的意象如脸一样,而小女孩则需要一个镜子来看到生殖器。法语中的miroir来自拉丁语的mirabilis,说的是某个事情很美妙,如幻影、海市蜃楼,如我早上梳洗看镜子而不以为是镜子,于是感到惊奇和美妙。还有一个词spekulum是希腊词(speculum是拉丁词),意思是镜子;但是法语里不用这个词,只是一个医学器具的名称,是妇科医生用的内窥镜。这很有意思。正是这样,女孩需要镜子来看自己的生殖器。美国的女权运动反对男人,说男人都是混蛋,不找妇科医生,说我们用镜子而不是内窥镜可以看到自己。这是有象征意义的。拉康检查了弗洛伊德的全部概念,不断地说回到弗洛伊德。拉康说:我不是拉康派,如果有拉康派那是在我死之后。许多精神分析学爱与婴儿在一起,也是分析学家自己与母亲的关系有什么问题。由于婴儿总是与母亲同在,所以他们看到了更多的母亲与孩子的关系--乳房与孩子的关系。拉康是一个大知识分子,是士大夫,也是一个大的病人。这是很正常的。阿尔都塞是大哲学家,杀了妻子,而被送入精神病院。拉康从未被送入精神病院。由于拉康接触的更多的是各种知识分子,所以与每个学科都有一种对质,但是在终极的意义上,拉康讲的是临床经验。 精神分析笔记第十一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们讨论拉康的这一文献,他在此后的十年、甚至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这一点上工作。拉康的根据是弗洛伊德的《论自恋》,弗洛伊德回避了镜子的问题,他退却了。可以说,弗洛伊德是打开了门,又把门关上。这里说的是无意识过程,所以可以说一个病人把门打开了,又关上了。有些精神分析学家在精神病院工作,发现病人无意识的门从未关上。例如妄想狂,他们与癔症病人不同,他们说话,处于话语之中,说出来了,不断地说,使我们惊奇地发现其所讲的东西证明了弗洛伊德的观点。弗洛伊德说,"王道"通向了精神病人无意识,其门总是开着的。精神病院的精神分析学家要求妄想狂病人不断说下去,结果虽然证明了理论,却引起了死亡--要么病人自杀,要么杀了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对这些精神分析学家的努力不知道。除了Schreber-例之外,弗洛伊德很少接触妄想狂病人。弗洛伊德的理论是开放的,而有些精神分析学家却想一动不动地用旧理论解释新的材料。我们修正理论,理论是开放的,而实践中又要求关门--妄想狂的门是开的,直通无意识,精神分析学家想办法重新关上门,例如绘画、做游戏、制造一些东西;或者精神分析以相反的方式,扮演病人进行述说,如前所述。这是拉康提出的理论,因为镜象正好与你相反。新的事实推动了精神分析,即是拉康此文,其中指出"相反"的镜象,指出神经症与精神病的区别。在Schreber所写的文本中有一段是关于镜子的,但是弗洛伊德未充分的重视。弗洛伊德认为Schreber是一个伟大的精神分析理论家,因为Schreber的文本证明了精神分析。Schreber也是开了门,又关上了。其它的精神分析学爱则不一样,他们与孩子们、与精神病院的病人在一起。弗洛伊德是在成年人中,成年人事后回忆童年,是间接的童年。精神病院的病人则如孩子一样一直未关门,是直接倾听到的童年。Schreber的文本中说到在镜子面前,Schreber自己穿着女性服装,从镜子中看到的是女性,并说当女性真好,这样便可以与神做爱了。这里的神不是犹太教、基督教和天主教的上帝,而是印度的神--打开了通向远东的大门。尼采说的神也是远东的神,都是脱离了欧洲文化的神,我们现在也是脱离了欧洲文化来讲神的。这是我个人的工作。现在还是回到拉康。弗洛伊德阅读Schreber文本时忽略了这一点,但是荣格注意到了。荣格在精神病院工作,用精神病院的例子反驳弗洛伊德,而弗洛伊德则出版Schreber案例以反驳荣格。因为荣格与一个德国传教士有私交,因此打开了通向远东的门。这个传教士到中国后不断与荣格通信,他说他很高兴未让任何中国人--是外国人、局外人、异乡人、自己所不认识的人,etanger,拉康以此构造了大它--改宗信基督教。曾有一些女性分析学家与孩子在一起,构造了一个类似于弗洛伊德的成人理论,如Anna Freud和Melanie Klein。拉康批评她们,说她们是想在孩子身上找到自我。例如Klein在新生儿那里看到自我、超我。拉康说至少对于自我而言是在镜子阶段之后,孩子看到整体之后才形成的。第一次看到镜子时以为是它者,远不是自我。如弗洛伊德从火车的玻璃上看到的陌生形象而感到忧虑。这个它者与作为它者的母亲、父亲和其它人处于同样的位置,孩子逐渐地意识到这个它者是自己,这构成了自我。这是想象的自我。谈到想象,拉康说这是意象。在此文中拉康只有几行文字谈了语言,如弗洛伊德谈自恋一样,先是打开门,然后又关上。关于语言的能力和权利,都是在15年以后再重新找开的。弗洛伊德区分两种自恋,原发的和继发的。原发性的自恋是出生之后就存在,如所有的动物一样处于自恋状态。继发性的自恋需要一个外部的东西来讲,但弗洛伊德始终未找到。拉康认为无原发性自恋,只有事后的,即出生之后以镜子为工具的自恋。因为原发性的东西是自淫。此时的孩子不能讲这是我的手、或者脚等等。自淫是无对象的。Klein说孩子与母亲的乳房的关系是主-客的关系。而拉康认为这也是后面的事了,此时只有愉快与不愉快,并无对象可言。孩子在认同母亲的乳房、母亲本人和父亲的过程中,因为镜子阶段而有一个它者。在此,拉康遇到一个困难:孩子不能认同于镜子中的我。拉康花了一生的时间来解决这一问题。这也是Kant遇到的。这里申明一点,许多精神分析的成果被道德家们、宣传家们所利用。例如精神分析讲口腔、肛门和性器阶段,这些人就说那个时候孩子该怎么怎么做,如果未做到就是不对。他们在这里其实是以一个编年来强调了超我。精神分析只考虑逻辑的发展,不考虑编年的发展。因为拉康提出的是逻辑问题,所以是与逻辑学家们、数学家们、拓朴学家们在一起工作,而不是与道德家们、宣传家们在一起工作。孩子何以不能认同镜子中的我呢?原来,当他认同父母、认同他人时,他面对他们,而且可以转身,从而在形象上与他人完全匹配。但是在镜子中却做不到这一点。Kan之前有一个瑞典学者Swedenborg,而后者又是承继了Platon和Aristote的传统。 Swedenborg讲镜子,Knat读后深感震惊,这作为部分的原因促使他写了《纯粹理性批判》。Swedenborg的书也是荣格床头的书,但未注意其中的镜子。Kant打开了门,但荣格并未做这个工作。我的一位同事接受了精神分析,后来专门写了一本书讨论Kant和Swedenborg。到了拉康又重新遇到这一问题。为了讨论的方便,我们将镜子当作是一维的,将物体L当作是二维的。显然,在二维平面上,下面的L无法与上面的镜象相匹配,只有在三维空间中才做得到完全的匹配。同样,我们人作为三维存在,镜子作为二维存在,要做到这样的匹配只有在四维空间中,这是无法想象的,必须引入象征才做得到这一点。所以离开镜子阶段,就是象征阶段。类似于母亲的分离,这是与自己的象征分离。通过成为象征,拉康顺理成章地引入能指与所指。为了完全匹配,就要解决一个左右的问题,这要求进行相交运动。如果呆在意象中可以认同,但是人类并不是一个意象,而是被语言所抓住,这是拉康后来的工作。父母在讲话,不仅仅是一个声音,而是一个语言,孩子由此懂得了左右手。正是这样,拉康说如果我们不被语言抓住就没有意象。拉康批评弗洛伊德的元心理学,同样他也批评所谓的元语言学。孩子意识到左右。有人说存在自然,拉康说是的,但是不存在"人的自然"或者"自然的人"。人类登录在自然中,但不能说有一个自然的人类,否则就不会有人类破坏自然,至少在一半的时间里人类在破坏自然。还有,如果是自然的,人就应该对称。有了左右,人就不对称了。从而需要相交运动。所以,无纯粹的想象,想象与语言联在一起。不仅以后是象征,进入镜子阶段也是象征的,因为进入的东西已经被象征化了。例如母鸽在镜子中看到一个公鸽,从而生蛋。提问:(听众:怎样理解镜子本身是一个象征化了的东西?)镜子问题本身是人类提出的。在我的有关镜子的讨论班上,有一个人类学家,他在非洲的一个土著部落里工作,说这个族的人有一个习惯到水边喝水,但是在喝之前先要扰动水,避免喝到水中的像。(听众:孩子在镜子阶段能理解左右吗)左右镜象是一个逻辑问题,在现实中每一个孩子不一样。我遇到一个母亲,她教孩子将左当成右,右当成左,孩子长大后就疯了。又有一个女孩15岁到我那里接受分析,10次中有9次都迟到,后来母亲给她买了一块表,她总是乱拨表,结果时间仍然不对;她母亲又给了她一个日历本记事,可仍然不准时,原来是去年的日历本。基督教的创立是在沙漠,很少有水,但在少数的地方还是有水,基督教就抓住了这个细节讨论镜子问题。反而是那些生活在湖边、河边的人们未注意到这一问题。精神分析也是这样,某个细节最为重要。17世纪有一个犹太教的神甫,因为研究镜子而被教会法院判流放。他的研究是通过左与右的问题,以研究善与恶的问题。后者是超我的问题,能够转移到孩子身上,所以他并没有更多地考虑左右问题。为了与上帝达成一种关系,他面对(在镜子中的)另一个人,于是面对上帝,遇到左变成右,右变成左的问题。左=恶右=善左变成右=恶变成善但是这对于整个神甫群体是不能被接受的。为了避免更多的惩罚,他说他并未说过左变成右和右变成左,而那些说过左变成右和右变成左的人应该被判死刑。法院的人为了找证据抄家,发现了镜子。他说这是为了他的夫人打扮得更漂亮,更能吸引他。犹太教与天主教不同,神甫是可以结婚的,所以跟女人睡觉不是坏事。因为在《旧约》中记载着男人们外出打仗,妇女们以镜子打扮自己,以唤起男人们的激情和力量。基督教中认为以镜子打扮自己是坏的事情,而在镜子中寻找真实、真理则与此不同,分开来了。拉康则试图重新整合镜子的这两个作用,说人的性欲与上帝是联在一起的,都是真实的。但是联在一起之后只能半说--midire。拉康谈到二者的关系,我们不是破坏传统,而是从传统转向现代。中国也类似,如何从传统转向现代。也许中国想完全破坏传统而转向现代,但这是不可能的。"反观心"--译为observation inverse, reflect inverse, retour佛、道、儒,三者相互教有冲突。Inverse--相反、反射,讲的是一个镜子的问题。人不停地看镜子的时候,你得想象你在看自己。看到的不仅仅是镜子,而是注视--当然不能想象如何与拉康对应。拉康至少说如何是你的想象,孩子看见世界,孩子看到镜象,有一个注视在注视自己。佛教和道教徒出家,引起儒家的批评,认为这样就无社会,皇帝也不高兴。世俗的东西还是需要的。Annea Cheng (Francois Cheng的女儿)写了中国思想史,说人们到山里反观其心,而世俗要求你离开你的镜象。拉康也说要离开你的镜象,但是拉康是针对其兄,一位天主教神甫。这样的对于固着于镜子的批评在列宁那里也有。一位翻译家译恩格斯的书中"镜子",列宁说只译成反思就行了。可见治理国家也不能离开镜子。张载《经学理诂》中说,在天理的中心出现了自己和他人。如一面斜放镜子,镜子反射了世上的所有的存在,完全照不到自己(斜照)。如果把镜子放在中心,那么所有东西包括自己都出现了,如同天理,自己与别的东西一起出现。我也是一个东西,如同别的东西一样。这显然与拉康有一个共同性,但不同的是拉康未说"如同别的东西一样",因为拉康力图区别人与自然。 精神分析笔记第十二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割礼,是上帝与犹太人之间的约定,是从多神教于一神教的转变的标志。尹立可以讲一讲中国宗教中的镜子的故事。(听众:道教进山时要挂历一面镜子在背上,以避邪。)这之于我,类似自恋的神话,魔鬼见了自己的形象而死。(听众:在镜子背面画上准提菩萨,然后对着镜子修炼,当从镜子中看到准提菩萨时就练成了。)这是认同,有一种转移,拉康说过"人一当充分认同镜子中的自己,就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知道自己将死去。"我又想起了9世纪的波斯诗刊人Attar以鹦鹉为隐喻,说:如果人不思考,就模仿他人说话而认为镜子中的是自己;如果思考的话,则发现镜子中是他人,是他人在注视你、对你说话。拉康说实际上不是自我,而是大它在讲,大它控制了你的自我。它者与转移。能指与认同。于是你刚才说的不是模仿而是认同。拉康认为无语言则不能认同,意象不能自在,只有能指的存在才使认同得以支撑和成立。我只讲到它者,其实有两个它者,一个大写的,一个小写的。拉康在此文之后很久才提出小它的问题,逐渐地发明了两个符号:A,a。拉康是从精神分析实践中来讲它者的,当然也结合了文化,包括东方的文化。无论如何,他象弗洛伊德一样将地窖里的东西挖出来,使之重见天日,在此意义上拉回到弗伊德。无语言,人是对称的,是语言引入了左右差别和人的不对称性。左右问题是科学问题,而好坏问题是神学问题。物理学家研究是否存在外星智能,于是信号,当然是用符号,比如手的形象。只寄一只手,外星智能如何知道这是左还是右呢?除了一个整合之外还要语言来说明它。物理学家认识到左/右独立于人的命令系统。基本粒子有左旋/右旋之分,所以宇宙有方向性,寄出一个手的符号,别的人就知道是左/右。拉康提出更神秘的问题:镜子与语言的关系。不仅佛、道,而且现代物理学都有一个朝向的方向。拉康和科学力图将这两个问题分开。拉康认为要建立一个精神分析科学就要做出这样的分开,不做道德判断。教育学们有了镜子概念,就测试孩子某个年龄段上的经验是什么,比如25岁的人未经验过镜子便说不如18个月的婴儿。而精神分析学家不说正常与不正常,只说他未经历镜子阶段,这可能意味什么。拉康只谈逻辑问题。诸位正在接受分析的训练,所以我不愿回避精神分析的困难与复杂性。这个复杂性本身将唤起好奇心,而分析又使你们回到童年之中。例子:在北京孤独症中心,一个母亲带了儿子,她通过说孩子而说了自己。其中孩子问父亲在哪里?父亲因为孩子的病而离家,偶尔想回家睡觉,她也需要,所以也同意。其实她也可以送孩子进福利机构,但她拒绝这样做,于是孩子缺了父亲,而她则缺了男人。这样她的情况变得很复杂。拉康利用人们对于复杂性的好奇而打开镜子的门。Baptisme--洗礼。在中国有仪式,更多的是对祖先的祭祀。在基督教中也有一个仪式,不谈祖先,而只祭祀一个神。这正是耶稣会与中国文化的冲突。洗礼是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法,类似于文字的简化。在古文与今文之间出现了简化,切断了二者之间的联系。文字学家的工作就是重建二者的联系--如词根、偏旁、部首。这个工作艰巨得很。洗礼仪式是在教学中,父母将孩子带来--要尽可能早的接受洗礼,因为如果在洗礼之前孩子死了就要下地狱--基督教的神甫不关心孩子的死活,只关心死后的事情。如果此时生病了教会也不管,因为教会管的是死后的灵魂。孩子听到声音,这会留下痕迹,是它者在讲,仪式涉及父母、家庭和家庭的其它成员。端着洗礼盘,神甫用手搅一下水,然后将水滴在孩子的头上,很简单的解决方法。之后大家出来,到饭馆里吃一顿,大家都很高兴。假如一个人未受洗、25岁时想到该受洗礼,于是去教学问为什么要洗礼,神甫解释,与婴儿不同的是他能够理解。如果神甫不笨,就说有许多书你可以去看,在此意义上他就找到了婴儿身上的好奇心,利用书重新寻找根。假如到了一个改宗的时代,成人来受洗。现在不是神甫滴水,而是自己俯身看水,并说"现在我进入了你们的宗教",共同体同样回答说"我们同意你的进入"。此人看了镜子(水面)后转过身来与共同体的目光相遇,有点类似于母亲抱着孩子说"镜子中的那个人是你",双说"你象父亲"等等。拉康在这个仪式中获得了灵感来谈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到了根源上了。Immersion--浸入,如海底铺电缆一样的进入水中。在基督教还未建立之前,有浸入仪式。师傅和徒弟,师傅与神有某种关系,二个向湖中走去,逐渐地浸入水中,在水中相遇。当然,周围的山倒影在湖中。师傅让徒弟看水面,看到一个倒影,师傅也华侨地看水面,师傅与徒弟说话,此时会意识到这些话来自另外一个人--上帝。神不仅仅有一个名字,整个语言都是上帝的名字。Rabi认为《圣经》中所写的都是上帝的名字。通过这个,你在讲在内心注整个上帝的名字,只有一个词是你的名字。拉康并未说语言都是上帝的名字,只说语言是大它的名义。1965年,他提出"父亲的名义"--父亲象征、隐喻上帝。精神分析实践中,病人在讲的时候认为自我在控制着这个讲话,但出现语误,表明有一个大它在讲。自我控制是不完全的,在某种意义上是虚幻的。上面的所有例子说的都是有一个它者,在西方传统中与上帝有关系。法国人习惯上总是说"我在丈夫"、"我的夫人"、"我的头痛"等等,这是一种倾向,把一切置于我的范围之中,相信自己能够控制。在分析中要打破这个习惯很难。语误揭示了它者,心的深处有一个它者,自我控制不到。类似于师傅对徒弟说话,使我们意识到上帝,精神分析学家只说它者,它者在言说。婴儿第一次见到镜子中的意象,只将它当成它者,逐渐地有了占有的倾向,说这是我的、是我,这实际上是压抑。说它者是真理的,说是我则压抑了它者。如男女二人从陌生到结婚,便说我的丈夫、我的妻子。其实即便是婚后,仍然有一个原来的它者的关系。精神分析的自由联想中,如果无语误则它者出不来,精神分析就是要揭示它者。一个具体的例子:一个人来做分析,说我有我的事业、我的孩子、我的夫人、我的房子等等,什么都有了。分析学家问什么使你不舒服而来找我,病人说因为我的妻子有一个情人,有一个她的情人,我没有我的(男的)情人--性别线索是法语中的un--从而有一个欠缺。也许他可以去寻找一个男的。他的意思是所有的东西都有了,但妻子有一个东西而我没有。弗洛伊德说了快乐的问题,在《超越快乐原则》中又谈了死亡冲动。男女相见,第一面都很高兴,当然同时也可能有一种忧虑(如弗洛伊德在火车上从玻璃中看见自己一样的忧虑)。处久之后不断重复,就不快乐了。因为如果是快乐的话就会同样的快乐,而二人显然不能象第一面时的那样快乐,所以重复的一定是新的东西--死亡冲动。例如:法国有婚姻生活建议者,当夫妻二人各有各的情人之后去咨询--其间咨询者认为忠实的婚姻关系最为重要--于是说当初的快乐消失了,是因为陌生感消失了,于是在夫妻间寻找新的陌生感。这没有错,但是过于简单,而且人们无法这样去做。精神分析让病人做自由联想,找到它者,梦和语误是它者的显现。之前他要么压制了(不愿接受),要么压抑了(完全不知道)。在这个寻找过程中,不断有一种重复的死亡冲动--涅槃原则,拉康后来将二者与大它联在一起。重复的就是大它的语言,以语方来表达的。弗洛伊德谈到涅槃原则,拉康在罗马会议谈到语言时将涅槃命名为它者。涅槃是印度的、远东的,从文化上讲也许就是它者在东方、在中国。Etre(是,存在)--autre(它)拉康工作一生思考镜子。因为拉康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死后能够成为大它,我愿意死亡。"表明拉康未充分地作为大它,这成了未解决的问题。Manque a atre(要存在的缺失)。欠缺与desir联在一起。存在是本体意义上的,有欠缺的存在,拉康写为desetre,很复杂。拉康加了一个a--要存在的缺失。为什么加a,法国人也未懂。为了简单,最好只说manque etre--存在的缺失。拉康在整个研讨班上始终说"我是一个被分析者,我让大它说话",此有矛盾:成了大它就死亡,但是又说"讲是大它在讲"。大它在讲的时候是一种存在的瓦解(desetre)在讲。ET/RE,让大它讲,存在被切分成两、三个部分,类似于讲真理时只能半讲midire。解构。中国通过字的分析与许多意思相联,西文则不一样,字分解之后就无意义了。拉康说,如果你了大它,就不能讲话,讲话时讲话没有意义,讲话是对存在的解构。拉康区别精神分析的话语与大它话语:后者说了许多而什么也没有讲;前者试图说什么,但是只是能说一点。拉康不是道、佛的智者而不管人世,拉康对人世的事很有兴趣,如1968年运动中拉康停止了研讨班到街上去听人们说,因为大家一直沉默,现在开始说了,精神分析当然应该在街上鼓励大家说。拉康对社会有很强的兴趣。一个例子,一个人来问:"你是不是拉康派?"拉不回答。因为病人有一个缺失,回答之后则终止了分析关系。当同事问他这个问题时,拉康曾说:如果有一个人不是拉康派的话,那个人就是我;我也不是弗洛伊德派,我只是回到弗洛伊德。拉康认为讲拉康派和弗洛伊德派是无意义的,拉康说:我只是说母语。也许在另一种语言中拉康的信息更能传递。精神分析笔记第十三讲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很幸运的是我未死掉,昨晚那些人掠夺我,象挤压柠檬一样,其所提的总是已经在我的分析经验之外。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当然这里只能讲一个细节,细节之于精神分析永远是最重要的:我忘了书包,里面有我的护照和钱,反正是回法国所必须的。我在成都有三次丢了东西,但是没有人拣,我又找到了。梦中未说明是否丢了,但是在现实上未丢过,所以是中国人帮助我回了法国。早上吃饭的时候见了一对夫妇,男的是中国人,女的是美国人,都是生物学家。男的问我干什么,我说精神分析。他以为我是搞活经济心理学研究的、是学生。我肯定比他年龄大,也许他是在开玩笑。《超越现实原则》,拉康在文中批评了弗洛伊德回到生物学的路线而不是沿着他自己的革命路线前进,针对的主要是弗洛伊德的元心理学,它是心理学而不是精神分析,弗洛伊德由此而回到生物学路线上。精神分析学家根据实践置疑弗洛伊德,拉康也是这样,是对临床和文献检查来批评弗洛伊德的元心理学概念。这尤其需要女性来讲自己和精神分析。在弗洛伊德的时代,至少有一个女性,她叫Lou Andrea-Salome,出来讲述了自己。昨晚要女性出来讲话,自然想到了Salome的例子,那样也许大家会害怕。Salome发表演讲时发也自己是一个已错女性,但有许多情人,与许多大知识分子有许多多亲密的接触,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个解放了的女性。Salome讲到女性享乐和女性性快乐。小女孩看不到生殖器,小男孩看得到,然后有相互交换看的经历。孩子排便看到一个东西掉出来,很希奇,粪便掉到了罐子里,有一个精神分析学家称之为肛门阉割。一个男孩看到一个粪便掉下来,想:我的生殖器也许会这样掉下去。如同小男孩在看到生殖器时感到快乐一样,排便时看见也感到快乐。相当多的父母观察到有的孩子用粪便做图画,其中有快感。中西方不一样,中国人排便后不冲厕所,想留下什么痕迹。孩子看到排便,看到分离,有一种快乐,也有一种担心,怕其生殖器也会分离,所以称之为肛门阉割。这里谈的是逻辑,是因为孩子有一种逻辑能力来观察世界。在美国网络中核武器部分是严禁穿透的,但还是有人--主要是少儿--穿透了。说明孩子的逻辑更接近二进制逻辑。弗洛伊德强调惩罚和俄底浦斯冲突,拉康则强调一种逻辑。看到生殖器,是1;看到粪便,是1;粪便消失是0,生殖器也可能成为0。勃起和不勃起也分别是1和0。也许这是二进制逻辑,不需要俄底浦斯冲突。不过拉康并不否认弗洛伊德的概念。例子:法国有一个成年人不是为了经济目的而是为了高兴,破坏了银行的计算机系统,只想证明此系统有漏洞可以穿透,而被判刑。一位美国少年穿透了国防部系统,但未受惩罚。这使人们看到了漏洞,反而请他去设计一个无漏洞的系统。文化不一样,超我也不一样。拉康想说,这不是一个象征系统的问题,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生活中的与心理过程关系甚紧密的事实。拉康与拓朴学家和数学家们在一起研究二进制逻辑,数学家们认为许多公式来自梦中,他们之所以来做分析也许是因为他们的二进制系统出了问题。拉康强调二进制逻辑,并不是象弗洛伊德那样退却,而仍然强调性的问题。讲小女孩。当母亲的乳房出现,是1,不出现是0;镜子中看到脸是1,看不到(比如镜子搬走了)是0。乳房消失是口腔阉割。这两个在男女那里都一样。生殖器,男孩看到是1,看不到是0,女孩则无此变化,无此二进制。到了肛门期,男孩看到粪便是1,粪便消失是0,因为之前 就见过生殖器,所以不那么惊奇,而女孩对此则比男孩更具色情快感。在此意义上,男女的性的差别仍然是逻辑的差别。在肛门期,男孩看到生殖器是1,看到粪便是2,看到粪便消失是0。女孩只有1和0。Salome(莎乐美)讲女性认为自己的生殖器如肛门一样,如排便一样,是1和0。De Beauvoir(波夫娃)认为有第二性,有第二个性器官,这是二千年来第一次的宣布。因为有一个1、2、0,男孩就担心其生殖器可能消失,也可能始终都在。女孩只看见粪便消失,只感到阉割,因为她有一个原发性的阉割。这个概念很重要,是对基督教而言的。每个人都有原罪,父母做错了事才生了我们。圣母玛莉亚未犯错,因为她的处女膜未被穿透。当时Salome在维也纳讲,当女孩意识到她有一个洞,粪便可以排出,这是1,看到小男孩的生殖器而自己没有,自己还有一个洞,这是2,(小男孩总是多一个东西,这是3)。这是色情逻辑。这种逻辑来自精神分析临床经验,例如:一个女病人,32岁,有过几个情人,但始终与情人关系不好,有一天幻想起她有一个3个月的孩子,画了出来,但是下面怎样画,她不知道。我猜测在此有问题。于是暗示她讲性交的事情。她最终说"我居然未发现两个洞",即她一定用肛门进行性交,而不是用阴道。Salome画了一个垃圾场的图,讲女性的性认同。女孩发现了粪便是1,很快消失是0,因为父母说这个东西是脏的应很快去掉。她发现的性快感就与这个垃圾联在一起。男孩也有1-0的逻辑:在女孩自身,1是粪便;在男女之间,1是阳具,也是粪便。如果她没有2,就把粪便与阳具联在一起。在日常生活中,如果不是哲学家,也可以说生殖器就是粪便。女孩如未发现2个洞,则会做出以上混淆,长大后遇到男孩就会出现问题。Salome发现了此洞。如果女孩未发现上面的区别,下面就是垃圾场,就把阴道"租"给了肛门。"租"的意思是阴道没有所有者,换言之,她是肛门的主人,不是阴道的主人。男孩作为阳具的主人就会进入阴道,因为插入而快感;她所有的只是肛门的快感,后者与垃圾场联在一起。Salome认为女性快感与大便联在一起,Beauvoir命名了另一个与大便无关的快感--Autre jouissance--另类快感。Autre与它者有联系,是一个陌生的,让人忧虑的,意味着许多。例如黑人是它者,是粪便,要清除。纳粹认为犹太人是另类,天主教认为中国是蛮族等等。新的命名是Beauvoir的革命的一步,跨出了一个界线。想起算命脉,它是从过去到未来;而精神分析则强调我们始终在现在,过去是现在对过去的回忆。许多癔症病人的症状是对过去的一种解释。也许是现在出的问题,如肝痛,只能找医生。算命的更多的注意过去和未来。在那里我发现那个算命的女孩脚不断地动,我问为什么,女孩说尿胀了。算命的忽视了这一点,我听到他们说什么人的不对、以及未来如何,而未注意到下面,下面是与性有关的。大、小便是愉快的,但有一个镜子则是痛苦的。如那个女生认为此时不该去小便,这会引起器官生病。也许可以进一步假设,她还想到了做爱。比如一个人几个月用各种方法消遣,而实际上表达了做爱的关系,这就回到了弗洛伊德。这里有一个悖论,不能说拉康放弃了弗洛伊德的性的理论。弗洛伊德通过元心理学而局部地放弃了性理论,拉康的二进制逻辑则加强了性理论。弗洛伊德的无心理学与Salome有关。Salome的情人中有尼采,还有一个诗人。她来见弗洛伊德也许怀有同样的愿望。但是弗洛伊德年龄大了,有家庭,不习惯接受女弟子。第一次见面,二人交变得很投机,完了弗洛伊德送Salome回去,只到门口,而不象Salome所期待的那样进入房间。Salome是一个诱惑者,诱惑大知识分子。弗洛伊德是一个大知识分子,但未跨过她的门口--界线。第二天弗洛伊德来接Salome。她要弗洛伊德去电影,暗含着同去。弗洛伊德拒绝了。Salome很聪明,用看电影的策略,说电影里面有许多自恋的艺术。弗洛伊德拒绝了这种邀请,说你们对自恋比我知道更多,但我只想做元心理学概念。弗洛伊德拒绝了性的诱感,从而建立了元心理学。Salome是一个伟大的战略家。中国的《孙子兵法》就是一部伟大的战略著作,在欧美的军校是基础教材。在弗洛伊德,拒绝了Salome的性邀请,同时也拒绝了自恋概念的进一步讨论,所以这也是概念平面上的拒绝。Salome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所征服,进入分析,成了一位精神分析学家,并发现了女性性欲,这是弗洛伊德完全不懂的地方。弗洛伊德拒绝了艺术之门,拉又重新打开了它。拉康与超现实主义有许多私交,由此拉康批评弗洛伊德,主要针对libido。这个词应该译为中文的"气"或者"能量"。弗洛伊德利用能量的问题。当时德国人讲能量,但没有与性联在一起,弗洛伊德谈了性的能量。当时弗洛伊德公开讲性的能量,荣格愿意讲弗洛伊德理论却不愿意讲性,如前所述。荣格想将libido概念一般化,拉康也想进行隐喻式的一种表达,但不象荣格那样--拉康未否认与性的联系。弗洛伊德发现了人的关系,一方面寄住于文化之中--超我,另一方面也与生物学联系,也寄住于身体中,通过愿望来表达。拉康批判弗洛伊德,说必须区别libido的两种运用,而弗洛伊德在其原理下混为一谈。一是能量的概念,等价于现象的问题,如我要什么,我希望什么,我不希望什么等等。二是实体的假设,实体(substance),如烟灰缸就是指烟灰缸这个东西。实体的概念难以翻译,主要是指未区别声音与所指。声音就是所指,一个直接的代表的关系。所以弗洛伊德从此走向哲学.而拉康要建立科学,不走实体的道路,而走现象这一道路。尽管弗洛伊德的实体假设与哲学联在一起,但拉康仍然补充说弗洛伊德认为此实体与性欲望联在一起,而荣格否认这一点。拉康指出弗洛伊德的第二方面仍然与临床联在一起。不可否认在第二条路线中与经验缠在一起的,是libido作为幼年期性愿望的问题(发生在肛门期)。这正是Salome发现女性性欲的阶段。弗洛伊德谈了肛门期问题,但未谈两个问题,一是女性性欲,一是肛门阉割。如果弗洛伊德与Salome有更多的讨论,也许弗洛伊德会发现的。拉康说虽然弗洛伊德走了第二条路线,但是它仍然导致了弗洛伊德对幼儿性欲的观察,导致Salome对于女性性欲的发现。弗洛伊德在libido之外还有能量的概念,拉康说能量的概念是动力学的符号,如前天晚上看到灯光而不用进去就知道是妓院。拉康讲的是能量是一个符号的符号,一方面它代表了某个东西,另一方面又代表了另一个符号。科学的问题是只认为一个符号代表了一个东西,而忽视了符号之间的关系。这个符号代表了一个东西--性的愿望,又与另一个符号发生关系。我们是从符号中去发现另一个符号的意义的,如昨天那个女生脚动这个符号是想上厕所小便。Salome在西方审美观念中是很性感的,很美,同时在知识分子意义上又很聪明。拉康说尽管弗洛伊德走了第二条路线,但能量仍作为一个建立精神分析的基石。上面有洞--进食下面有洞--排泄或者被穿透拉康强调动力学概念有一种符号的等价性。符号也有正与负的意义。拉康提到了一个医生,后者与经典物理学搭上关系。P/V S/sP是密度,V是体积,S是能指,s是所指。拉康说这些是与幼年性欲联在一起的,而物理学家恰恰忘记了这一点。拉康继续说,科学忽视了想象的问题,而后者是精神分析的基础,这与镜子阶段联在一起。实证的心理学抛开幻想。拉康说,我们恰恰将幻想当作为实证的对象--即幼年性欲--米建立精神分析这门科学。我们谈元心理学时不要忘记弗洛伊德发现了幼儿性欲,同时弗洛伊德本人也有问题,如只送Salome到门口。而IPA的弗洛伊德的弟子们忘记了这一切,我才要将这些与弗洛伊德本人联系起来。IPA无法容忍这点,开除了拉康。IPA中存在这个偶像的塑造,拉康的意思是重返弗洛伊德,读弗洛伊德的文献,找到其幼年期的问题及其与理论的关系。                中法精神分析与心理治疗高级研讨班讲座 主讲  Michle Guibal霍大同翻译、秦伟等人记录整理第一讲 介绍很高兴认识大家!我是受的医学训练,主要是精神病学,在大学得了博士学位,之后到精神病院工作,作为住院医生。当时我们的主任开枪自杀,对于所有的人影响极大,大家极为震惊。我于是向精神分析求教,为什么他要自杀,为什么我们被震惊?是个人的痛苦使我去接受精神分析,由此我解除了痛苦,而爱上了精神分析,最后成了一名精神分析学家。现在讲一下精神分析与医学、精神病学、神经学的关系。精神分析是由一个精神病科和神经科医生创立的,他就是弗洛伊德。他研究神经,之后遇到了癔症。作为一种神经症,一种综合症,癔症有许多形式。医生们试图找到其器官原因,但都未成功。医生有一种自恋的倾向:当找到原因时大家十分高兴,当找不到原因时大家感到十分痛苦。医生对病人很好,却找不到原因,于是只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弗洛伊德在维也纳,听说法国南锡有人使用催眠治疗癔症。催眠有两个作用:一是找原因,二是一种治疗方式。比起其它方法,催眠有一个优越性,即使在睡觉中不知不觉地治疗,治疗过程没有什么痛苦。弗洛伊德觉得这更为人道,所以去学习。西方文化的传统是身心分离的传统。在癔症中人们看到身--心分裂,身体症状取代了心理症状。癔症是躯体症状,是在精神症状中占有主导地位的躯体症状。中国文化讲身心统一,但此统一性遇到西方人的问题。弗洛伊德看到了这一在精神中的躯体症状,因为癔症病人是在睡眠中说话的--不是身体在讲,是精神在讲。这就产生了一个概念:躯体转化,有一个精神性东西而引起躯体问题,例如肢体瘫痪而找不到神经系统的问题。又例如一个人头痛,医生检查了,一切都正常。是心理出了问题。如果进行催眠,他将讲话,不是讲头痛,而是讲他觉得头痛的原因。在催眠下患者讲的东西是他从来未曾给任何人讲的、甚至是从来不曾意识到的--童年回忆。弗洛伊德发现身体所表达的症状是童年经验的扭曲的表达--一个记忆,但不是一个一般的记忆,躯体症状代表了这个记忆。此一记忆不可能说出来,只能以躯体症状讲出来。这就是弗洛伊德进行催眠的实践而对于癔症的发现。由此,弗洛伊德建立了两个重要的概念:转化--精神到躯体压抑--不能说出来,所以转化。弗洛伊德为此发现十分高兴。他把手放在病人前额上进行催眠,然后让他讲了童年历史,但另一方面,病人醒来以后症状转移了,例如从头转到手转到足。结果,讲出了原因却未治好,弗洛伊德为此又不高兴了。弗洛伊德不高兴,他不满足、不停留,而是继续思考。后来一个女病人对弗洛伊德帮助很大。她有一次说:"别碰我,只听我说!"对于这样的一句话,一般医生不会在意。弗洛伊德却在意,听从了她的话,开始了按她的要求去听,在觉醒状态中治疗。法国有一个著名的汉学家、作者、费加罗报的专栏作者阿兰伯·赫费特写过一本书名叫《当中国醒来的时候》,意思是中国醒来之后不得了。对于精神分析,当病人醒来的时候也是不得了--这是关键的一刻。阿兰伯·赫费特的意思其实是中国现在在睡觉。但我在北京和成都几天的生活发现中国一直醒着,中国是一个大工地,特别是川大。工地会睡着吗?所以不能说中国是典型的癔症。不过也许由于精神分析的引入,中国可以讲述她的童年。阿兰伯·赫费特先生已经长眠了,我们也可以回来讲我们的精神分析了。这个女病人仍然讲的是童年的故事,类似于在催眠中,但是差别在于现在讲时十分吃力和痛苦。正是这一痛苦,弗洛伊德认为是必须的。因为这不同于躯体的痛苦,它是精神性的,对于解除症状是必须的。在与弗洛伊德合作中女病人突然讲了二件(她从未记起过的)事情,都是童年的性的诱惑,让弗洛伊德十分震惊,也让患者十分震惊。诱惑--她从性的角度被诱惑了,不是行动--导致了她的症状。作为受过医学教育的医生,弗洛伊德自然地将此加以推广,提出幼年创伤理论。这就牵扯到回忆。回忆可以是真实的已发生的事件,也可以是幻觉的回忆。女病人相信诱惑是真实地发生过的。所以弗洛伊德相信这种回忆意味着她经受了一个实际的创伤经验:童年性场景--原始场景:孩子看到父母做爱。在幼年期间孩子可能更多地关注吃、玩、等,而性场景的出现扰乱了孩子的心理发展。提问(听众:是不是所有的癔症病人都经历了原始场景?)下次再讲这一问题。弗洛伊德提出性的问题,这在当时引起了公愤,大家认为是丑闻。在认识论上医生们倾向于一种病一种原因,所以弗洛伊德以一个个案而相信这个唯一的原因能够解释所有的症状。不过以后弗洛伊德有变化,承认存在个体差异。(听众:能不能有别的创伤?)弗洛伊德以后遇到了一个30-40岁的女病人,不断咳嗽,所有医生均无办法,所以不是躯体的原因。弗洛伊德进行分析,在分析过程中突然回忆起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她十分痛苦,守孝六个月。此经验已经被遗忘。当讲出来之后症状就消失了。于是弗洛伊德又加以推广,说女儿爱父亲,因父亲的死亡而受极大的创伤。进而说女儿爱父亲,儿子爱母亲。读者也会这样做出一般的推广和夸大。以上说的弗洛伊德的第一步是最重要的一步。一个精神分析学家接触到一个新的病人的时候,他所面临的是崭新的人、崭新的对象,他忘记了以前所读过的、所见过的一切,一切都重新开始,因为个体的独特性是不可比的。这和医生正好相反,医生是试图一般化,将个体归入一个分类系统之中。(听众:忘掉了以前的经验如何帮助病人呢?)让他讲述他的历史,由此发现被压抑的东西并解除压抑,这类似于浪漫的奇遇。(听众:你的立场是什么?)我一只脚站在古典的一边,一只脚站在现代的一边。是古典的,是因为我已经60多岁了;是现代的,是因为比起那些年纪更大的精神分析学家我还较年轻。我感到很舒服,没有什么冲突,因为中国人讲一阴一阳谓之道。我来中国,本身就说明我是开放的,否则我就和别的分析学家一样去蓝色海岸渡假去了。精神分析容许了一个从过去到现在的转换,并不痛苦。笛卡尔的传统是身心分离的传统,这在法国占主导地位。中国可能不一样。精神分析派别很多,这是好事,只是大家要能够相互交流。这就好象中国的儒家和道家,都有许多流派。心理咨询是给人以建议,而精神分析则是接受了病人的建议才出现的--"不要碰我,只听我说!"弗洛伊德假设了病人有能力知道并解决自己的问题,而咨询却假设病人没有这一能力。弗洛伊德受了很好的教育,本应给人以建议,但是他的天才却使他放弃了这些建议而追随病人的建议。 时间:7:00-9:30pm,11/8,2000                       第二讲 记忆你们上次听我讲也许没有抓住什么东西,所以我担心大家不来了,特别是今天雨又大,是很好的借口。不过大家都来了。在一个与西方文化差异甚大的中国,人们对精神分析感兴趣,表明大家对西方文化感兴趣。还是从弗洛伊德讲起。当时弗洛伊德的父亲去世,弗洛伊德悲痛得影响了工作,做了许多梦,开始分析自己,进而写了《释梦》,成为了精神分析的开创者。弗洛伊德自己很痛苦,通过梦,发现此前完全遗忘的童年的记忆。如同癔症病人自由联想一样,他记下了梦,然后想到什么记什么,反复此过程,发现了许多遗忘的童年记忆。他通过梦发现童年的经验,写了一本书,是给广大读者的,让专家之外的读者也阅读,特别是那些内心深处的东西。这在维也纳医学界引起轰动,成了一件丑闻。弗洛伊德之所以坚持这样做,是因为父亲的去世使他很痛苦,他通过自由联想而有了一个缓解。这一方法也正是他治疗癔症的方法。癔症最大的特征是记忆被遗忘,但是仍然存在于内心深处,表现于躯体症状。由自由联想而唤起记忆,能够治疗癔症症状。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童年记忆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我们的培训班是在哲学系的背景下举办的,而弗洛伊德当时是在医学院背景下工作的。医生为了治疗,必须找到病因。弗洛伊德发现的方法,即自由联想--回忆过去,这一做法将问题一般化了--主体存在的问题、历史的问题。主体存在本身是怎么样的一回事?父母、兄弟、姊妹如何?都是和生活在其中的、他所属于的那个群体有关的。例如头痛,引出了主体历史的存在与其群体的关系。同时弗洛伊德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通过自己释梦(也许弗洛伊德患有强迫症)而得到缓解。弗洛伊德属于犹太人共同体,后者又处在德-奥文化中。《释梦》出版之后,遭到许多人的批评,也与反犹有关。因此癔症回忆与此共同体联在一起。头痛可能与共同体的政治、历史联在一起。也许中国人的头痛与中国文化、政治、历史联在一起。因为人格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这样的文化中构造的。此时我想起有一个成都人,是女的,叫张蓉,在英国,写了一本书叫《鸿》。她在书中讲述了父母、祖父母的历史,类似于弗洛伊德在《释梦》中的讲述,尽管二人都没有在一个精神分析学家的帮助下讲述。请不要认为这很容易,你们可以自己试一试,发现回忆是困难并且痛苦的。这就是弗洛伊德提议的回忆,对于自己、对于家庭、对于共同体。弗洛伊德在处理这个问题时把一个病转成了一个个人的、社会的、存在的历史。精神病学没有办法,但是不得不找到一个方法。例如一个人引起了社会的混乱,警察就将他抓起来,要么送进监狱,要么送进精神病院。这样精神病院的医生们起了保证社会稳定的作用。精神分析不回应社会的这个需要,而把这一工作留给精神病学家。精神分析只让患者讲,只是给患者一个言说的权利,这是精神分析与精神病学之间的差异。张蓉讲母亲的故事,通过她的讲述我们注意到,不仅仅是弗洛伊德,还有别的人也发现一个症状与文化、政治、宗教是相关的。所以,弗洛伊德要求患者做充分的联想,讲述历史,以达到身心的健康。在中世纪,基督教、天主教传统中有忏悔,不是自由联想,而是说如何犯了原罪,神甫予以原谅。曾有一个时期,神甫不原谅,而是起诉此人及其家人。所以在弗洛伊德之前,人就知道人的历史与家庭、与共同体的历史是联在一起的。为了了解此人的历史,可以查档案,询问其周围的人--这是社会学调查。精神分析不这样做,它只采用躺椅,只是讲述,而了解此人历史;让此人也了解、也懂得自己的历史。作为医生,弗洛伊德在患者讲述之后绝不转述于他人,而是作为一个秘密。这一点很重要。我的朋友在阿根廷军政府时期因为拒绝政府对于患者的调查而入狱。精神分析就是让患者讲述其回忆,大多数是与历史事件有关的。这是弗洛伊德在自己身上发现的,用于癔症患者身上。霍大同经常有一个口误,混淆两个法语单词:Hysterique,Historique。弗洛伊德在Hysterique那里发现了Historique。(霍大同补充:我有一个历史学训练的背景,所以在精神分析学家的面孔背后还有一个历史学家的角色)。霍的解释对于他自己而言是一种快乐,通过这个语误而发现了问题,此与你们无关,所以你们不感到快乐。弗洛伊德说,作为一个癔症患者,在意识中认识不到自己被压抑的历史,但是其身体认识到了。治疗的任务就是回忆,把身体所认识到的历史转成意识中的历史。提问:(听众:如何区别真实的与虚幻的记忆?)弗洛伊德刚开始时并未意识到这一问题,如果回忆都是真实的,精神分析就太漂亮了。但是情况并非如此。弗洛伊德发现了患者创造出来的记忆,试图区别真的与假的记忆,他将后者称为屏蔽记忆Souvenirs Ecrans;因为一个癔症患者很难于讲述真实记忆,而以假的屏蔽记忆抵挡了真实记忆的重新回忆。在精神分析引入法国很久之后,法国的精神分析学家才认识到二者同样的重要,都是积极的,对二者进行区别不是精神分析学家的工作,精神分析学家既不满足于真实记忆也不满足于虚幻记忆。(听众:区别好的与不好的记忆,前者记得住而后者记不住。)分析学家不回答、不判断一个记忆是好的或者坏的、高兴的或者不高兴的,他只是说:"说出来到你脑海中的东西。"你似乎假设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精神分析则认为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每一个人达到的状态也不一样。弗洛伊德与张氏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差别,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这个性别差别是重要的。到弗洛伊德那里的人愿意讲,至少愿意讲他们遇到的痛苦,而弗洛伊德则询问是什么痛苦,什么时候等等,于是病人就开始讲述了。精神分析学家也进入医院,情况有些不一样。他们跟医生谈,医生愿意跟他们谈;他们跟护士谈,护士愿意跟他们谈;只要患者愿意,他们也跟患者谈。在北京我跟孤独症孩子的父母谈,这些父母非常痛苦。我吃惊地发现他们从未向任何人谈过。我只是听,从而缓解了他们的痛苦,间接地帮助了孩子。同样,精神分析学家在精神病院里也是这样间接地帮助了病人。(听众:统计数据表明精神分析的疗效如何?)精神分析学家不是统计学家,所以不统计疗效。因为分析学家接受了分析,他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精神分析的有效性。这与精神病学不一样,精神病医生们并未服用病人的药。(听众:谈述痛苦的经验,再次痛苦,真的有效吗?)在法文中"打开"(ouvrir)=讲话,意识到未知的东西,如发掘三星堆,当然有痛苦,正视痛苦之后逐渐地得以消除痛苦。如果伤口已经好了,就不能打开,只能面对伤口叙述其历史;如果能够打开,就表明里面还有脓,需要重新处理。一个人来找精神分析学家,是因为有一个痛苦折磨着他/她,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自己痛苦,从而需要说出来,以达到不痛苦。在古法语中有一个成语--请你忍受我讲--意思是请你忍受痛苦而听我讲,因为讲话本身打开了痛苦经验,而打开意味着消除。在精神病院中只要病人愿意说分析学家就听,包括集体地说。当然分析学家也充分认识到精神分析的局限。我从不建议一个人吃药。如果允许病人讲述,他就会回忆童年。记日记是自我分析,如弗洛伊德《释梦》一样。 时间:7:00-9:30pm,14/8,2000                第三讲 重复弗洛伊德用一个词,它在法语和德语中都很流行和重要,它描述了癔症病人的一个现象。弗洛伊德在听了大量的病人的话之后很疲倦,于是想找一个工具解除疲倦并与同事交流--任何工作都要工具,一个概念、一个单词,以记录病人的讲述并与人交流。这个单词就是"重复"。弗洛伊德以此解释他遇到的现象,并与精神分析学家、精神病学家交流。他以此建立了一个大厦。大厦是保护大家的,以抵御风雨,生育孩子等等;弗洛伊德的大厦保护人类以抵御疾病。我是下午在成都的大街上骑车想到大厦这个隐喻的。大厦有若干的房间,人们可以装饰,以各种方式,根据各自人格的不同而定。弗洛伊德的大厦也一样,一个人来了,要求红色,弗洛伊德就给予红色;另一个人来了,要求绿色,弗洛伊德就给予绿色。大厦与监狱不一样,犯人不能按自己的需要装饰房间。弗洛伊德的理论不是监狱,允许人们改变和装饰。弗洛伊德先是发现真/假记忆,后来遇到新的问题:病人能够回忆历史,并且反复回忆一个事件,不断地重复一件事。这个人讲了几个月,以前病人感觉很痛苦,而现在弗洛伊德发现病人感觉快乐,其中有性的意味;弗洛伊德在自己身上也发现这样的快乐。而这样的情形成了丑闻,引起了维也纳的公愤。快乐一词人们不说,哪怕是听莫扎特的歌剧也不谈快乐,因为它有性的色彩,所以弗洛伊德这样说之后引起了大家的指责。但是这样的反复的讲述不能消除症状,病人不满意,弗洛伊德也不满意--因为既然有快乐,又重复,其中一定有一个东西决定着他去重复。例如一个女孩,其爷爷希望她成为钢琴家,只有学习,但不喜欢,后来就不学了。过了15、20年,某种原因使她生活很痛苦而进入分析。几个月之后,她发现如果弹钢琴仍然很快乐,只是因为曾受了强迫而不喜欢。这样问题并未解决,因为她自己仍然在重复。弗洛伊德最终发现某个不快乐的东西使她重复。弗洛伊德感到震惊,经验使弗洛伊德相信是不快乐的东西使人重复。当然我们可以换一个男孩,一个妇女,换成是中国的书法,等等。通过分析找到了弹钢琴的快乐,完全是为了自己的高兴。按理,她还应该找一个也会弹钢琴的男孩来一起弹。但是相反,她完全不去找这样的人,而是找一个与爷爷一样的人,后者始终说你如何如何的不对。--这就是重复,重复童年的不愉快的痛苦的经验。另外的一种可能是找一个丈夫会弹钢琴,她则扮演爷爷的角色指责丈夫如何如何的不好。在此之前弗洛伊德建了一个大厦,说里面的人全是快乐的。现在的关键在于不快乐。现在弗洛伊德只能说"超越快乐原则",快乐之外有一个东西在反复的重复。在弗洛伊德思想的早、中期,他说人们忍受痛苦,分析使大家快乐,而现在遇到了病人重复痛苦。为了说明这两类现象,弗洛伊德称前者为生的冲动,后者为死的冲动。有人将冲动pulsion译为本能instinct,这是不对的。本能主要用于动物性的需要,如吃、繁殖,是自然的。冲动是一个文化的概念。弗洛伊德在早、中期讲生的冲动erose,后来病人在重复中找到了快乐但并未消除症状--于是有了死的冲动。由死的冲动引了话语。弗洛伊德仍然认为生的冲动与动物本能有一种联结,但是死的冲动完全是文化的。动物适者生存,无死的冲动。所以,死的冲动完全是文化的。到了话语,那更是文化的了。这里要补充、确定一点:弗洛伊德是在家中接待病人的,是在家中构造理论的。后来的精神分析学家到了精神病院,才在精神病院构造理论。提问:(听众:在哪里重复?重复偏重于行为还是言语?)到处都在重复。(听众:婚姻问题,同一模式的重复;又如父亲虐待母亲,女儿找的丈夫一如父亲。)这两个例子很好。行为可以传递--通过认同:母亲形象以认同形式传递给女儿。弗洛伊德提出重复和认同两个概念就是针对这样的情况的。通过言语的重复可能终止行为上的重复。重复与移情有某种关系。在分析学家面前重复当然是移情,由此打开封闭的那个东西,从而终止现实中的重复。在现实中重复指责将导致丈夫离开,在分析中重复指责将不导致分析学家的离开而最终解决问题。认同是传递的前提。如果无认同,则是一个孤独症的孩子,后者不认同于人。认同还发生于分析中,把分析学家当作爷爷。分析学家不得不扮演爷爷的角色,但是最终要让病人知道分析学家就是分析学家而不是爷爷。当然,我之所以举这样的一个假设的例子是因为我是男的,在引诱在座的女士们。如果我是女的,情况会不一样,会去引诱男士们。我在此讲精神分析以引诱女士、男士、所有的人。从不快乐中找快乐,表面上"快乐"、"生的冲动"与"不快乐"、"死的冲动"是分开的,但是弗洛伊德不象其它的西方思想家,他认为这二方面是不可分的,如中国的太极图。两个文学家Sacher Masoch Sade描述了受虐(Masochism)与施虐(Sadisme)的现象,从而以他们的名字得名。这都是从痛苦中找到快乐。在社会中经常有这样的对子。法国人习惯上认为夫妻二人过了新奇阶段而不分开的都是有M-S关系,不过这不是精神分析学家要说的。新奇感消失之后为什么还能在一起--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此即M-S。按照一般人的思路,生与死是分开的。弗洛伊德则认为生本身是走向死亡。拉康说死亡的冲动是象征性的,与语言联在一起;死的冲动推动言语。如果有普遍性的东西,那就是死亡。是重复概念使我们今晚说了这么多的东西,是痛苦把我们联在一起。每个人,包括精神分析学家,都有自杀的倾向。在法国,人们认为如果讲了就不会做。所以如果有人在分析期间自杀了,就说明精神分析学家未让病人充分地讲述,从而自杀。有病人读了弗洛伊德的书而在分析中讲重复这一概念,弗洛伊德将之看成抵抗。如果分析学家在分析中总是想到重复这一概念,也是抵抗。解释就是翻译、泄露、背叛。印象就是解释。在治疗中病人出现语误,之后马上说这不是我想说的。这是一个背叛,一个泄露、一个解释,精神分析由此而得以可能。梦也是这样,泄露了无意识的秘密。我的这十次讲座也是展示、解释、翻译、泄露、和背叛,所以我不专门讲解释。(听众:动物也有自杀倾向?)如鲸冲到海岸,但是这是不是自杀?动物学家说鲸有符号交流,拉康等人研究工作表明符号与能指是不一样的。这一区别构成了动物与人的区别。西方学术界存在一种似人化的倾向,不管是动物,还是上帝、神。 时间:7:00-9:30pm,15/8,2000  第四讲 爱与恨这两个词在法语中很通俗,我想在中文中也一样。我想说明它们如何变成了精神分析的概念。精神分析学家与大学教授不同,后者之所以有工资是因为建构理论,而前者之所以有收入是因为倾听病人如何言说--他也许晚上会写点什么,也许会打点网球,无论如何都不是以建构理论为已任的。精神分析学家的本质工作是倾听病人。这里所谓的病人可能真的有病,可能只是痛苦,一般而言更可能有抱怨。他们向父母、朋友、许多别的人诉说他们的抱怨,到了精神分析学家这里也继续诉说他们的抱怨。我喜欢搞理论,但是我只是讲,不写书。为了今晚上的讲座,在成都市区骑车到处跑,有时坐一坐,有人来给我讲,我作为精神分析学家倾听,讲完之后我又走。在到中国之前,欧洲人流行一句话,说中国人不喜欢外国人。我在北京、在成都、在火车上许多中国人来找我说话。离开北京时有人说坐火车会遇到抢劫,于是刚上车的时候我紧紧抱住行李,过了几个小时,我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家都爱我。到了大学,教授们对我反到不是那么高兴,当然这并不影响我睡觉。但是有一个事情影响我的睡觉。昨天晚上为了睡好觉,睡前取出一本书,书是十七世纪欧洲传教士们写的。他们是大学问家,到中国来,写了中国的事情。我看后十几分钟就睡着了。这些大学问家知识渊博,问题在于他们只有理论,不考虑如何解释痛苦,只考虑中国人改宗信天主教。我在法国的时候多次读这本书,这次带在身上,是为了不忘记精神分析的工作是实践。耶稣会的人是理论家,只带着爱,爱天主教的上帝。Amour de Dieu(上帝的爱)。--人爱上帝,上帝爱人。由于没有实践的支持,他们的努力十分艰难。神甫说你们必须爱我们的上帝。为了让中国人改变信仰,他们根据"天子"概念造了一个词叫"天主",意思是比天子更高、更早。在原来的天主教中上帝下降,与耶稣一体;现在天主下降,与天子一体,于是有的中国人就相信了。但是有的中国人不信。他们也许比欧洲来的人更聪明,他们写书攻击天主教,甚至用刀攻击神甫。恨就出来了。这是两个理论的对质。天主教认为上帝是永恒的、不变的,而中国人认为天不断地变化。于是冲突,于是恨。我到中国来不是传递理论,而是传递实践的方法。因为精神分析的理论不是固定的、永恒的,而是变化的。一个人写了书,他死了,书也就不变了。但是他的后继者们会修改书,会发展理论。这是反天主教的,一如十七世纪的中国人反对天主教一样。精神分析总是破坏一部分,建立一部分,就象成都的市政建设。这也是符合中国的理论的。巴黎市内也是同样的,法国的精神分析运动也是同样的。这是我们之间共同的基础。法国最伟大的精神分析学家从小生活在天主教的家庭中,长大后却用了40多年的时间,把理论建立在言说的基础上,建立在与大众讲演的基础上。要知道,20世纪之前法国是一个天主教的国家。20世纪初,天主教才与国家分离出来。所以法国精神分析运动的状态与成都一样,希望你讲,不管听不听得懂。我处在一个精神分析学家的位置上,不仅听大人讲,也听小孩讲,甚至听婴儿讲。弗洛伊德本人从未听婴儿讲。精神分析的后继者们是开放的,精神分析是开放的。我通过翻译接触孤独症孩子的父母们,他们却直接对我讲,忽略了翻译,仿佛我能够听懂他们。神甫们讲:aime ton prochain comme toi-meme(爱你的邻居如爱你自己)--seigneur du ciel(天主)爱是上帝的命令,是强制性的。法国的精神分析倾听病人讲述爱与恨,发现了上面的命令存在问题:"爱你的邻居"--远方的人你爱不爱?这样的话就不爱阿拉伯人、不爱外国人。病人来找精神分析学家,说父母离婚,父亲走了。如果按照上面的天主教教义,病人就只爱母亲,但是可能病人仍然爱父亲,甚至更爱父亲。可是天主教理论无法解释分析中实际存在的这些问题。"如自己一样"--什么是自己?分析学家还发现,病人有可能不喜欢自己。于是天主教的理论又出了问题。在法国习惯上,一个小伙子如果喜欢上一个漂亮的姑娘,就邀请她去吃饭等等,最后说:Je t'aime(我爱你)。姑娘听了,可能接受也可能不接受。但是如果他说:Je t'aime comme moi-meme(我爱你如爱我自己)。那么姑娘就肯定不接受。反过来,如果姑娘对小伙子说:Je t'aime comme moi-meme.小伙子也会走开的。"爱别人如爱自己",实际上是说"我不爱你,我只爱我自己"。小伙子说"我爱你如爱我自己",实际上是说"我爱我自己因为我是男孩子"。进而,还有一个意思,如果小伙子对姑娘说"我爱你如爱一个男孩子一样",姑娘肯定会走开。不久这个小伙子就可能对另一个小伙子说"我爱你如爱我自己"。这一次,后者不会走,这是同性恋。异性恋的公式是:"爱一个男孩是因为他是男孩"。"爱一个女孩是因为她是女孩"。天主教神甫与中国的和尚一样不结婚,不爱女人,所以"爱邻居如爱你自己"实际上是说神甫们有一个相互的爱,这是精神分析学所发现的神甫们的同性恋。自己是什么?精神分析学家在倾听中发现了"自己"。天主教理论家认为"爱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但是确实有许多人说他们非常的恨自己,极端的例子便是自杀。更经常的是有时候爱自己、有时候恨自己。精神分析是一个实践的东西,更为重要的是发现了理论未考虑的问题。所以我来中国不是来传递理论。这里请你们想一想:独处之际你爱自己吗?不知道这一问题是不是为难大家了?耶稣会在中国还有一个有名的话:Rien de ce qui est humain ne nous est etranger.--如果是人,对于我们就不是陌生人。反过来,它的意思是如果是陌生的人就不是人。所以黑人不是人,中国人也是野蛮人。因为上帝在近东只说过一次话,未到远东,未对中国人说过话。于是有了贩奴、屠杀。精神分析学家恰恰相反,听到白人说爱黑人,黑人说爱白人。人人平等,可以相互爱或者恨。精神分析理论是开放的,传递实践。所谓的实践,指的是倾听,倾听人们愿意向你述说的话语。注意,耶稣会并未使中国人改宗信天主教。精神分析是让独特的主体讲自己,讲中国的事情、中国的社会、中国的家庭。成为精神分析学家,需要思想开放,如果他是社会规则的代表,则不能成为精神分析学家。这并不是在讲民主、讲政治,而是让病人讲;他自然地要讲超我,例如社会组织的功能。弗洛伊德本人是在最后一刻才逃过毒气室的。请注意希特勒是民主选举的结果,所以民主是很复杂的。我们不谈论它。希特勒上台之后有一个口号,"你们要爱你们的领导",唤起了对祖国的爱。结果便是屠杀犹太人,因为犹太人是外国人。还烧了许多精神分析的书,因为希特勒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从内心爱他。Mere(母亲)-patrie(祖国)-pater(爸爸)-pere父亲)法国人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爱祖国如爱父母一样,德国人也是这样,从而希特勒得到成功。是从小所灌输的超我命令着个人做事。孩子长大后有自己的身体的快乐,与超我不一样,二者有冲突,于是去找精神分析学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的快乐,逐渐才说出来。不过天主教神甫们传递给中国人的公元纪年。另外一个天主教神甫在四川找到了一块石头,上面的字表明上帝给中国人讲过话。于是耶稣会的人说上帝其实是对中国人说过话的,只是中国人忘记了,现在我们帮助中国人回忆这些话。弗洛伊德认为精神分析分析学家类似于考古学家。例如三星堆,大家完全忘记了,一个农民的突然发现,引起考古学家的兴趣,还发现了不能读懂的文字。不断有人来,希望理解这些文字,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不是希伯来文字。精神分析学家也遇到这样的文字。提问:(你今晚上讲的是哲学,不象是精神分析?)我在讲的时候不是精神分析学家,而是被分析者,是病人。由于受了此处的哲学背景的影响,自然就讲了哲学与精神分析的区别。(听众:倾听够用吗?)对于癔症病人来说够了。对于儿童、对于孤独症、对于重性精神病,不够用。理论和方法都是开放的,可以修改。 时间:7:00-9:30pm,16/8,2000  第五讲 移情昨天讲了耶稣会的人来中国传教,到一个所不认识的人群中传递爱或者恨,这是欧洲人第一次与中国人相遇。这样讲的理由在于个体要讲述历史,自己的、父母的、祖父母的,等等,从而就与300年前的历史事件联在一起了。不过大家只讲1848年之后的事情,忘记了300年前的事情。我来中国是带着爱,希望中国人理解精神分析,诱惑中国人去做分析。当然最好是能够诱惑你们中的某一个马上跟我到巴黎接受分析。移情,就是感情的转移,包括爱与恨的转移。爱的转移,在被分析、给人分析的时候都会遇到。在法国,是在天主教的影响下,"爱你的邻居如爱你自己",人们在分析中都要谈到这一句话。它已经是法国人的超我了。移情一词,其词根是transfert,即转移,如飞机旅行、银行转账,这是老百姓使用的词。希腊语中也有一个词metaphore,意思是一个词代替另一个词。我坐飞机从巴黎到北京再到成都,带着行李,也带着感情--爱与恨的感情。第一次遇见中国人,不管在哪里,他们都说"你好!"。ni hao      Bonjour        声音好母子这使我想起这个词,发现了一个移情的问题。当人们说"你好",表达了一个感情,转移了一个感情,成了礼节。法国人说Bonjour,中国人不一样,还有文字。把"好"字分解为母子,这有一个意义的转移,转成了母子关系。昨天讲了,天主教中有一条习惯法,即"爱你的邻居如爱你自己",而这里的"好"也许是中国的习惯法:母亲爱儿子,儿子爱母亲。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这由你们决定。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中国人不说"母女"呢?女儿在哪里、父亲在哪里?也许母亲由女儿变来,儿子将可能成为父亲。是不是"父亲爱女儿,女儿爱父亲"就是"不你好"(bu ni hao)呢?这也是移情,转成了不好。为什么不是"父子"?我们由此认为除了母子关系之外,其它的"好"就未表达。借用弗洛伊德的术语,这叫做"被压抑"。女孩做分析就可能讲述与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压抑被解除,把精神分析学家当成父亲、母亲等等。这又是移情。我有这些发现,不管对于你们中国人来讲是否成立,对我而言都是发现。而我之所以能够发现是因为我是作为精神分析学家而来的,不是作为一个带着一大堆书和理论的教授而来的。在精神分析领域中,一个病人之所以来找精神分析学家,除了痛苦之外,还因为在其它地方他找不到一个人听他的倾述。移情会引出好奇心,好奇自己的历史从而去挖掘,一如考古学家:一是好奇,一是爱的感情的投入。而精神分析学家则是帮助病人从痛苦转移成好奇心。移情的另一方面,如一个男孩,觉得鼻子鼓起来了,找所有的医生,都不解决问题,最后做了分析。几个月或者一年之后他发现其实是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有麻烦,即阴茎不能鼓起来。此也是转移,勃起的愿望转成了鼻子鼓起来的症状。鼻子鼓起来是一种言说的方式,实际上是在讲述。在中国文字中自己的"自"是鼻尖。如果按中国传统,鼻尖能够鼓起来,我就能够鼓起来。在精神分析中,他之所以不能够与女人有关系,是因为每次他与女人交往其母亲都不高兴,只好分开,于是为了爱母亲(不知道这是不是中国的习惯法)而放弃了与别的女人打交道的机会。但为什么转移到鼻子呢?是因为社会习俗不允许在公共场所讲阳萎,而鼻子有症状就可以说出来。转移是因为有压抑。在此例子中,"好"有一个限制--只是母子的爱,而排除了其它的爱。如果一个女孩来,也说"你好",她自己并未在此之列,她的爱该怎么办?母亲也来了,也说"你好",她先是女儿,与一个先生做爱而后有了儿子,而这一切均未被"你好"表达出来。所以就更难、更复杂了。"你好"导致了一个复杂的移情过程,在母、父、儿、女之间鼓励了一些、压抑了另一些。精神分析解构了"你好",鼓励任何人讲述困难、困难发生的过程,如女孩不能与男孩建立关系,因为男孩类似于父亲,而她曾爱父亲却不在"你好"之列,遭到压抑,从而出现问题。移情的另一方面,一个意象转成一个声音。中国文字可以追溯很远,人们由此知道一个意象如何转成一个声音,这也是症状转成声音的过程,如上述的鼻子症状通过说而翻译为声音的形象。在精神分析中个人到精神分析学家那里来讲述自己的历史:一种是现在遇到的问题,如恋爱问题,将情人意象投射到分析学家身上--如果分析学家去渡假,病人就很难受如失去情人一样;一种是回到童年,与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投射到分析学家身上,甚至把母亲意象投射到男性分析学家身上。这是一种移情。另一方面,分析学家为了精神分析的继续而不得不扮演这个投射过来的角色,重演了现实的或者历史的故事。此重演渲泄了情绪、缓解了痛苦。上述几种移情都可以归为移置,一种东西移置到另一种东西那里。在精神分析中,移情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因为分析学家不代表法律或者超我。否则,在法国病人就只能说"爱邻居如爱自己",在中国就只能说"母子相爱"。所以病人在精神分析中可以表达与习俗不同的东西。精神分析学家一定是开放的,不认为自己已经清楚了病人的一切东西。他只是充满好奇,注意下一句话、下一个词,一切都是崭新的,表达着新的意义。正是这种开放的状态和好奇的态度使移情成为可能。法律如何影响情感?中国独生子女政策是因为人口增长太快。这一政策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做爱之后不能生孩子,于是采用避孕措施,影响了人们的爱与恨的关系。同样对于此法律我们也充满了爱与恨。"爱邻居如爱自己",这是法律,但是这之外还有同性恋。我们对于天主教定的法律也是充满了爱与恨的转移和交织。又想起两句话,欧洲人听说中国农村有人为了生男孩而溺女婴,这将引起麻烦--女儿少了将减少人口。对于男孩的偏爱也对应于"好"。提问:(听众:移情都是有用的吗?如何解决移情?)我的精神分析生涯已经有40年了,我发现精神分析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在精神分析中不能说解决,移情引出更多的麻烦。当然除去上述的玩笑成份,精神分析肯定有移情,也肯定有帮助,不然人们怎么会来呢?(听众:何为反移情?)一个女病人爱上了弗洛伊德,弗洛伊德称之为移情;同时弗洛伊德也发现了自己对病人的感情,于是称之为反移情。到了拉康那里,只讲移情,大家分享移情。病人将分析学家当作某人,但意识不到,需要逐渐地意识到。而分析学家接受了分析,可以很快地意识到,并与自己的历史联系起来,回应这一移情。(听众:倾听之外还有别的干预方法吗?)在精神病院工作的精神分析学家使用其它的许多方法,如游戏、绘画,但所有的方法都是为了倾听。例如孩子绘画,分析学家要理解其意思,并改进病人的状态,使他有一天说出来。始终是为了病人说出来。在北京遇到一个孤独症孩子的母亲。孩子不能说话,出生不久就发现患了孤独症;父亲受不了,离得远远的,母亲带着儿子过。母亲说偶尔父亲打电话回来,问可不可以回家过一夜,母亲断然拒绝。但是孩子确实说过并多次地重复一句话:"父亲在哪里?"但是所有的人都忽略了这句话而一致认为孩子不能说话。其实孩子问了一个基本的问题,表明孩子是有可能说话的。这段故事当时我没有意识到这一层意思,而现在意识到了。今天讲"好",也许是它在背后推动着我--我的父亲已经死亡,我至今都还伤心。孩子的故事引出了我的移情。(听众:分析学家如何对待移情?)用语言而不是行动   第六讲 压抑这是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实践中抽取出来的概念。举生活中的例子来说明。我们讲了移情,也是移置,比如从巴黎到北京、银行转帐等等。当我到了北京,警察检查我,如果我没有签证,他将拒绝我的入境。如果中国在动乱的时期,警察也将拒绝我--拒绝就是压抑,不愿意外国人进来,怕引起更多的麻烦或者不愿外国人看见动乱。同样,在法国对外国人也是这样的。所以在移置的运动中存在一些边界,边界有哨卡,要检查证件,不让政治犯进入。当时弗洛伊德也是用日常生活的例子来说明压抑的概念。这里强调国境线,一个人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带着行李,需要报关。旅行者经过海关,海关叫他报关,要检查、要交税。如果旅行者说我没有不能通过的东西,那么海关官员可能相信他,也可能不相信他。不相信就要检查。也可能旅行者本身就不能通过海关。许多人有一个愿望--偷越海关,带上许多不被允许的东西。另外,旅行者在旅行的过程中不知道自己的行李有不能通过海关的东西,比如黑社会给普通的人的行李换包,让朋友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带违禁物品。这是隐喻,旅行者想到外国去,有一个界线--海关,能通过海关就能进入,否则就进不去。这就是检查机制。一个人找到弗洛伊德,想解决问题,这本身就是一种移置--从自己的家中出来,上车,下车,敲门,进了海关。弗洛伊德要求他说,这相当于报关。说了他晓得的事情,这也不容易,有些东西是不愿意说、不敢说出来。这很困难。你们可以想象能否向一个人说全部的人生经验(你们晓得的),尤其是那些不好的。此时来访者认为弗洛伊德是海关官员,说出来将惩罚他。这里,分析学家与海关官员不同。当病人说了不好的一面,分析学家并不压抑他,也不批评他,而是让他继续说。当一个先生引诱一个女士,或者一个女士引诱一个先生,都不会向对方说出自己的全部历史。在弗洛伊德那里,病人有许多东西不愿、不敢说--但这远不是压抑,只是压制,日常生活中常有压制。如痛苦的经验,我们经常是对一个人说一点,又对另一个人说一点。弗洛伊德说我可以接受你来做分析,但是你不要压制,要想到什么说什么。这就是自由联想原则。精神分析在病人说了一切之后,并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只是要求病人说得更多。病人进行自由联想,也不可能全讲出来,而是将出现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东西--如一个不知情的人带了毒品被检查官发现一样。我们在此到了一个边界,一个知与不知的边界。逐渐地病人意识到分析学家不是海关官员,于是说出他晓得的东西。下一个问题是压抑了。因为病人不晓得,想说也说不出来。他不晓得的东西,弗洛伊德称之为无意识。因为意识不到,所以是无意识。无意识包括压抑。被压抑的东西浮现之际,感觉是陌生的。无意识相对于意识而言是陌生的。当病人到弗洛伊德那里讲的时候,病人可能有头痛、肢体瘫等等,而不知道这些症状与心理问题的关系。通过分析,他逐渐地发现:压抑了的东西是通过躯体说出来的。通过话语把症状与遗忘了的历史联系起来而消除症状。那么,具体地说,旅行者头痛之类的症状如行李箱,心理原因如毒品。分析最后发现了毒品,分析学家象海关官员一样自然地要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从而发现背后的故事。通过历史的讲述,病人说出来了与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其中有些不太清楚--认同父母、父母内化为超我。分析学家看到认同父母的过程,并追溯到个人生活于其中的共同体的历史,比如语言的历史。当病人意识到分析学家不是海关官员的时候将讲述一切,他的一切所知,但是仍然有一块所不知道:父母,超我,自己就是超我的代表,父母又从祖父母那里来的。这里遇到了另一个国境线--无意识地将父母、祖父母的意象投射到分析学家身上,进入下一个阶段。有了这个投射之后,又回到病人的身上,使病人意识到原来未意识到的作为超我的父母意象。此一回复即是压抑之解除。我们在此看到了分析学家与海关官员不同。弗洛伊德的立场是发现了毒品,只说"你继续说,你有不知道的东西,我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分析学家与医生不同,不必须受医学训练。举一个真实的例子。一个人来找我,他是哲学教授,一个优秀的教授,知识渊博,远在我之上,也无躯体症状;问题只是想知道一切,却不知道一切,于是十分痛苦,想自杀。因为没有躯体症状所以无法找医生,听别人介绍而来找我。他始终认为我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而且不断地要求我告诉他;我承受了这一歪曲的形象。此人在大学中是非常优秀的教授,深受学生爱戴,找我的时候已是到了自杀的边缘,要打我、杀我--因为我知道而不告诉他,甚至还到精神病院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继续分析,回溯到了童年。偶尔一次说到"在学校始终是第二名,回家后父亲说'我的儿子永远无用'",不断地这样说。不仅仅是他想自杀,而且还想杀我。我知道有三个同事被病人杀了。越过边界是危险的,必须承受。通过分析病人知道了杀父亲的想法,通过杀自己而杀父亲,因为他认同了父亲。在此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移情、压抑、无意识。病人的行李中有"想杀父亲",但不知道。我们只是晓得病人想杀某个人,比如自己和我。最后压抑解除了。精神分析把杀的行动变成一个话语。是不是可以说所有的男孩都想杀父亲?弗洛伊德说是的,并以俄底浦斯为例,以他自己在父亲去世之后所做的梦为例。俄底浦斯神话是希腊世界中很有名的不断地被重复的故事,如其它的希腊神话一样,故事发生在国王与神之间。国王有一个王后,她希望生一个孩子,国王不愿意。这种情形在许多夫妻那里都存在。王后很聪明,让国王饮酒,乘他醉了做爱从而怀了孕。国王不知道,国王不想要孩子,于是给了另外的一对夫妇。他们很爱这个养子,俄底浦斯也就以为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了。长大了,他成了一个男子,离开了家,走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先生;他有卫兵,因为路窄而发生争吵,年轻先生用刀杀了对方。继续向前走,遇到另一个女士,爱上了她,睡了觉。后来才知道真相,事后才知道的。这之前有一个神说了一个预言:这个孩子将杀父娶母。但他认为养父母是亲生父母,为了避免预言而离家出走--压抑了预言,偶然地出现了后面的事情,杀父娶母,是生物学的父母。现实中发生了,证明了预言。弗洛伊德提出俄底浦斯情节,既由于他的几个个案,又由于此剧广为流行,具有文化代表性。一般的,夫妇加一个孩子,夫妇的故事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孩子知道,一部分孩子不知道。同样,祖父母也有两个部分:一部分展示,一部分不展示。就象养父母未对俄底浦斯讲身世一样,尽管孩子很敏感,知道一些父母未给他讲的,但孩子经历着一种痛苦,他不能知道一切东西。通过精神分析发现了未讲的或者讲了又遗忘的。我们的理解不同于弗洛伊德,不是一定要杀,而是说:每个人都有什么不晓得的,打开行李箱让行李自己讲述。而不晓得的东西就是压抑。提问:(听众:一个个案,男,24岁,哥哥经常欺负他,姐姐爱他,父亲是教师,母亲是农民,父亲经常打母亲,他很小的时候看见父亲骑在母亲身上打,那时他帮助母亲打父亲。我给他做了解释,但是症状并不缓解。)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咨询员听了之后会说怎么怎么,他们与精神分析学家一样都认为症状意味着另一件事,但是精神分析不会告诉病人症状可能意味着什么什么,因为精神分析学家不知道什么。他只是说:对,继续讲吧,讲出双方都不知道的东西。并不是分析学家不讲。我的一个朋友听了病人的讲述之后便讲自己被唤起的历史,不是说病人怎样,而是说我听了你的话之后怎样。不过精神病学家需要维持一个权威,而在精神病院的精神分析学家是自由人,无权威。弗洛伊德和荣格一起去美国,乘船,在船上荣格给弗洛伊德讲了许多梦。荣格要求弗洛伊德也讲梦,弗洛伊德拒绝了,说那将使我失去权威。(听众:一个个案,女,婚外恋,肢体麻木,经过咨询逐渐明白了二者的关系,向其丈夫坦白了,之后症状消失。压制对于症状的意义如何?)这是压制,你说得很对。压制解除而症状消失。精神分析是针对压制解除之后症状仍然不消失的情况,即干预压抑。法国有一些婚姻专家,给人建议,但是有两种情况:一是建议给了,但是不遵从--为什么不遵从?二是遵从之后仍然问题得不到解决--为什么得不到解决?在此两种情况下精神分析才干预进来。 时间:7:00-9:30pm,18/8,2000    第七讲 阉割这是弗洛伊德的一个基本概念,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在这里讲也许是很困难的。法语中的概念比起德语而言更抽象一些,例如一个德国人能够比较好的理解Heidegger,我指的是他的语言,因为他是与日常经验联在一起来讲哲学的。翻译成法语后就完全脱离了日常经验,非常抽象。我对中文理解很少,就我这一点很少的理解而言,我觉得中文中的概念非常具体。因为声音对应于文字,文字又源于象形,象形字是具象的。我不晓得阉割翻译成中文后是否与日常生活联在一起。为了避免过分抽象,举一个成都遇见的例子。很有意思的是,我忘了是在成都,最后想到今晚的约会不能缺席。缺席(manque)--不能缺席,如果我缺席,对你们、对我自己都觉得缺了什么东西。这样我们引导出了这一抽象的概念--某个时候某个地点缺某个东西。那么,人的存在不可能不缺什么东西就生存下来。我说的是人类的存在。我们讲动物存在,动物生活在它的需要(besoin)的基础上,比如需要吃东西。那么动物利用各种方法来寻找东西使自己得到满足,未找到食物就会死亡。一个雄性动物需要一个雌性动物,反之亦然。为了再生产,这些动物在某一个时间有性的需要,雄雌动物聚在一起相互满足需要。我们能够看到动物世界的本质,当然这是人所看到的特点,不一定是动物本身的,即利用各种方式来满足需要。举一个例子,这个动物叫人类,出生之际处于幼儿期,它需要照管,需要母亲喂养,给它食物。当然在座的每一个母亲都比我更清楚孩子的这种需要。当孩子得到食物时还有别的请求(demande)。要求有爱是人类的特点。在请求这一点上,母亲遇到一个问题:她不能完全满足孩子。这是因为母亲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另外的人即婴儿的父亲。在此意义上,孩子不能与另外一个人分享母亲的爱。这指示了母亲的一个缺乏,即母亲给父亲的爱而引起的缺乏,这是第二点。还有第三点,在人类的世界中还有愿望(desire)的问题。并不仅仅是爱,还有一个愿望;弗洛伊德提出性的愿望,上世纪初这在维也纳引起了公愤。这并不意味着孩子来到人世间就有一个成年人的性的愿望,而仅仅是简单的,刚开始时有一个口腔的快感。他在母亲的乳房上获得了这种快感。也许我们可以说,性快感有点刺耳,但二人都获得了快感。孩子出生之后能够感到是否能使母亲快乐,这个快乐的分享与爱不一样,是在身体快感的基础上的性的欲望。至少在现在的维也纳和法国,plaisir是一个隐喻,总是使人想起性。这个快乐与爱之间的差别是充满激情的爱。这样,我们有三个层面:一是需要,需要母亲的照顾;二是请求,与父亲分享,出现欠缺;三是愿望,性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性的愿望不可能和母亲一起实现,这只能与另外一个人完成,补充这一欠缺。这样一种性的欲望与阉割联在一起。现在我们有某种东西接触到了生殖器了,至少可以有这样的理解。通过阉割,人类引出了欠缺,那么通过这个东西来解释孩子对于母亲而言,是一个有性的对象,与食品不一样。在母亲的这一方面,母亲的嘴唇和乳房,也不仅仅是食品,而有性的意味。这构成了母亲口唇有性的意味。成年人的接吻来源于此,以此获得口腔的快感,也是两个人同时获得。那么口腔的东西实际上是隐喻,男性生殖器穿插女性生殖器也是隐喻口腔快感,两人同时获得快感。嘴巴是洞的意思,人人要问,为什么要以各种方式来转换这个洞。人们问上帝,上帝未回答。这三个事情:吃、排泄和性交,人们能够在公开场合谈论前二者。所以,弗洛伊德为了解释这种现象说社会有一个机制,先是压制它,然后是压抑它。因为先是压制,后有压抑,但是性仍然存在,只不过是转换了,而病人到医生那里只能说饮食的问题。现在来到阉割的问题,我只能讲西方的情况。在《旧约》中讲了大量的阉割的问题,男性割掉包皮,在出生后第八天。这个仪式非常重要,举行仪式时女性不能参加。这是孩子由此而整合入人类中间的重要的仪式。因为弗洛伊德属于犹太人共同体,阉割是一个记忆、一个登录、一个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从而进入人类共同体。这个记忆是人的自然存在到文化的存在的标志。要割掉他的身体的某个部分,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生殖器。所以弗洛伊德在谈阉割时是在谈一个传统,而不是妄想狂式的想象。这不仅仅是犹太人仪式,整个伊斯兰教都有此仪式。我之所以强调犹太人共同体而不是伊斯兰共同体,是因为整个基督教传统是跟随犹太人共同体的,从而整个西方文化是跟随犹太人共同体的。在我的这个地方,与耶稣会不一样,后者要求中国人改宗。显然当谈精神分析和西方传统时,我们不能想象精神分析在中国发展而不谈中国传统。从自然存在到文化存在需要一个登录,登录在其身体上。弗洛伊德虽然属于犹太人共同体,但他仍然希望精神分析能够从犹太教传统传到基督教传统,所以他很高兴有非犹太人来接受分析。他听了新教和天主教教徒的述说,这会影响其理论。在传统中不仅仅是阉割的问题。基督教共同体后于犹太教共同体,而二者有冲突。所谓基督本人是犹太人,但是受了希腊传统的影响而认为要传给所有的人。在此情况下,他的主张得到了犹太人的领导和非犹太人的同意,但是后者有保留,即不行割礼。冲突具体到一点上,即他们不同意割掉男性生殖器的一个包皮。谈了这么多,实际上凝聚在这一点,小小的一点皮。基督教同意为了进入人类共同体而做点什么,但不同意割礼--这样会导致缺乏,终身的。那么天主教的人拒绝行割礼而付出东西,只是内心中施行这样的礼节。心这个概念在中国更复杂。通过这个东西,基督教把一个实际的欠缺转成一个内心的欠缺。那么基督教把一个欠缺刻印于内心,终身不能填补。正是这样,后来精神分析学家创造了新的概念--象征性阉割而不是真实的阉割。在人类从自然转成文化时是象征性秩序,这是对欠缺的一种修补。这一象征性的东西,特别是对于法国精神分析学家而言,就是人类在讲话。正是人在讲话的过程中,这个欠缺安置在其中。例如真理的问题,在人们在讲话时真理不见得能表现出来,因为人们在讲。这个想法来源于精神分析的经验,它表明我们不能够把真理讲出来。正是这样,一个人来找精神分析学家时,后者并不说"你讲出真理",而只是说"讲出脑子里的东西",允许说谎。那么精神分析这样一种立场与基督教不一样,教皇说的都的是真理,在犹太教、天主教都是这样。与科学家也不一样,比如原子科学家说我们发现了真理,而分析学家则说你们可以这样说,但是不可能说出真理,所以你们犯了错误。由于在言说中我们不可能讲出真理,从而有了一种缺失;由于不能完全讲出真理,所以有了缺失。举一个中国的例子。在我所读的书中,三世纪道教大师们严厉地批评了语言的作用,特别是孔子的正名理论。后者认为声音与实际所指,有一个密切的联系,而道教大师们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保持沉默。之所以道教大师们意识到了语言不能讲出所有的真理,他们难以接受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希望找到所有的真理。从西方的观点看,他们不能承受这一点,离世而保持沉默。从此我们看到了一个缺失,一个真理的缺失,在此情况下无法承受。讲不出真理的东西,只有压抑;讲不出来,是因为压抑。我们现在是八点一刻,进入我的第二部分,人与动物的关系。有时人会说:要是我是动物,我会很高兴。类似地,佛教大师们认为人很痛苦,死后变成动物反而很快乐。现在有一个特殊的动物掉入人类社会、掉入语言。在此之前有父母的意象,形成超我。出生之后如果有一个很好的照顾,他就在需要的平面上无缺失。但是他需要一个爱,而爱的缺失是因为母亲要分一部分爱去爱她的情人;同时另一个问题是他不能爱他的身体和面容,因为他看不到。孩子可以看到父母的脸,自己的身体的某些部分,但是不能看到自己的脸。那么,这就有了一个缺失,通过这个缺失他进入了人类的共同体。因为他的注视非常重要,听的能力也非常重要,在能走路之前能看能听。孩子看和听在走路前,这构成他的很重要的部分;他不能追随他人的运动。因为能够看到父母的脸、自己的身体、鼻尖、生殖器,但是看不到脸,这一缺失就记录在他进入人类共同体的行动上。男孩儿看不到脸,但可以看到生殖器,这一点很重要,它导致了男女差别。这一点很重要,男婴儿不仅仅能够看到一个很特殊的器官,还能够给他快感,可能勃起。如果说他不能走路的话,他可以看到这个特殊的器官能够动,这给他一个快感。女孩看不到。我的一个个案,女性,回忆起在出生之际母亲说"这个孩子未完成"。在法语中,人们习惯上说姑娘是有欠缺的男孩,姑娘们也说自己是有欠缺的男孩。这里欠缺manque也有过失的意思。在整个文化特别是宗教的发展中,可以看到男人在思考。也许是生殖器起了作用,是男性生殖器的权威起了作用,促使父系社会的发展。男孩在三到五岁之间发现有人没有这一器官。我的一个个案是男性,他到了十五岁还一直认为人人都有此器官。正是男孩发现了例外,动摇了前面的信仰,从而有一种冲突,对自己的信仰有一种怀疑。但是男孩提出怀疑,遇到的是一、二个人没有,并不能推广说存在一群人没有此器官。那么有一个界线,他要越过此界线才认识到男孩有女孩无。还有一个界线,所有的女人都没有,但是母亲有。在他未越过此界线时他认为一个女孩之所以无阳具是因为她原来有而被切掉了。孩子的这种认识,是一种幻想,幻想女性被阉割。这是一个逻辑的问题,不过不是成年人的逻辑,也许是基因给定的逻辑--男孩会想这种事情也许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做了一些可笑的、糟糕的错事,做错了事就可能被阉割。父母的高兴与不高兴,引出了对与错、善与恶,这与动物不同。恶引出阉割,所以认为女孩是做错了事的人,因为她们没有男性生殖器。我刚才所有的讲话都是针对男孩的,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女孩的情况更复杂。当小男孩(在幻想中)意识到女孩因做错了事而阉割,那么到目前他未被阉割,从而表明未做错事。小男孩要做错了什么事才被阉割?弗洛伊德认为小男孩想填补母亲的欠缺,即杀父娶母,这遭到父亲的威胁,说如果这样就要阉割你。孩子的这个性的愿望促使他进入俄底浦斯期,从而面临阉割的威胁。女孩的问题以后再讲。我的一个同事建议由女性们讲这个问题,因为只有女性们才能讲出究竟在她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妇女解放运动,女权运动家如De Beauvoir试图讲女孩的事情,并要求获得女性的权利。提问(听众:今天您讲得比较抽象,能不能举一个例子?)我已举了一个女性的例子,她后来始终表现男孩的行为,因为母亲说她未完成。你的提问本身就是缺失的例子,因为我已经举了一个例子,而你不满足,还要一个。(听众:和尚的削发和烧疤,是不是象征性的阉割?)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这也许是一种转移。阉割是印记,但是说不出来,是禁忌,于是转成削发和烧疤。弗洛伊德有个案叫鼠人,男孩,始终觉得其鼻子上有坨坨,结果却是性器官的表现。佛教通过这一仪式显示标志,割礼不能显示标志。弗洛伊德曾说,道德学家们、教育学家们和心理学家们讲的是地面上的建筑,我讲的是地窖里的东西--性。(听众:中国有真的阉割,即太监。你如何看待?)我今天去了文殊院,几百个和尚在做仪式,听到他们在唱歌,很好听。想起西方歌剧传统中是阉割了的男人扮女人唱,也是非常好听。伊斯兰教有太监的传统,看守女人。我曾看到一个中国血统的汉学家谈太监,说在某些时候他们很重要。遗憾的是至今尚无阉割后的人来我这里做分析。我倒是要向你提一个问题,你们见到完全切掉的或者只是睾丸切掉的太监吗?如果是后者,则无欠缺,因为无愿望。时间:9:00-12:30am,21/8,2000  第八讲 原始场景这是弗洛伊德提出的,他至少听到一个病人讲这个原始经历。该术语由两个词构成,所以我们分别解释之。场景:例如,我希望与大家合影,这就是置于一个场景的过程。我喜欢在下面,有人喜欢在上面。今天未实现,只能明天再做,这样创造这个场景成了一个事先的计划。那么大家可能会做梦,梦见如何照好,提出意见。在法国,导演负责如何安排场景。他要做的事是先写一个剧本,安排好场景。要把这个变成场景,先要有脚本,然后再是变成声音、形象,电影就做完了。但是大众能够看是因为有屏幕,投在上面。因此在制作电影过程中,导演有主意之后有许多工作,完成之后可以说是导演的主意的事后的表现。另外一个问题,电影出来之后,有导演和演员,与以前不一样了。我讲的是好的导演和演员,不是商业片。好的电影对于导演和演员都是奇遇,有了这个电影后他们就与以前不一样。这些东西如何与精神分析相关呢?一是要有时间。有些人反对精神分析是因为精神分析需要许多时间。想象有一种方法,象魔术师,一下就解决问题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同电影一样,制作需要时间。有一个人来找精神分析学家说有问题,其它地方不能解决,但是因为需要许多时间而犹豫。我说你到处找解决办法,也花了许多时间,比精神分析的时间还多。这个人非常的犹豫,认为精神分析要花许多时间和金钱,其实他到处寻找,花的钱更多。同时他还面临一个危险。既然是奇遇,自然存在危险,如同电影一样,好的电影的导演和演员要面临危险。这种危险性指他可能在分析中失去什么,如我的汽车、我的夫人、我的房子等等,甚至出了问题找警察局,都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来做分析。分析可能使他失去什么,那么这是一个进入精神分析的个人的奇遇。病人有问题,带着他做好的电影,介绍给妻子、法官、警察等等,最后才到精神分析学家。他的剧本是被压抑了的,精神分析学家在开始时也是听他的说法。当他带着电影来找精神分析学家的时候,他不问导演是谁,演员是谁,仅仅是看电影;精神分析学家也这样,也只是看电影。在看这个电影的同时,精神分析学家不管电影的背景等等,只说"讲出你脑海的东西"。逐渐地,回忆浮现了,追溯到童年,有另外一个场景出现;后者可能与一个历史真实事件联在一起,也可能不是这样的联系,无论如何这才是精神分析的场景。前一个场景与后一个有什么差别?前者是移置了的记忆,能够向他人讲述;童年期的场景则相反,不能说出来。第一个场景,我们称之为回忆,实际上不能称之为回忆,只能说是理由,向大众说的理由;后一场景才是回忆,也许与、也许不与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难以向他人说,在精神分析学家帮助下艰难地说。另外一个场景,在讲述时包括了他的演员,他是以导演的名义在说。但这个导演已经被压抑了,病人和精神分析学家都不知道,在讲述的过程中才逐渐浮现。举一个例子,在第一个场景中,女的,有头痛,对丈夫说、对朋友说。回到原始场景后,它的名称可能发生变化,而叫癔症,等等。在第一个场景中可以说头痛的夫人,在分析中出现了名字,叫Claude Duben夫人,这里姓、名出来 了。为什么我叫这个名字?从而追溯到父母那里。 到了另外一个场景时,这样的问题自然导致了童年期整个家庭生活的一种叙述,弗洛伊德称这为原始场景。弗洛伊德发明这一概念也与他的自我分析有关。在《释梦》一书中涉及许多梦不能被理解,于是自由联想,而逐渐解释了梦,逐渐见了童年的经历--原始场景,所以叫原始场景。精神分析学家后来进一步发展了这一概念,但是我们只讲弗洛伊德的--孩子看见了父母做爱的场面。所谓看到了做爱的场面,其实孩子不懂,只是看见了这样的互动,于是经历了创伤。弗洛伊德称之为创伤情景。孩子面对的这一情景是完全未见过的。他以前看见的只是一般的家庭场面,而现在的场面其动作较激烈、害怕,使他经历了创伤经历。他自己也追求身体的快乐,这也许与他自己也有关系,他以前只是与母亲在一起。弗洛伊德认为这是童年创伤的基本原因。需要强调一点的是,在二十世纪初的维也纳,哪怕是在最亲近的人中也不讲性,而现在的法国的父母可能故意让孩子看做爱。所以在当时的维也纳,孩子讲出来之后,社会被震撼了,受到伤害,引起公愤。在维也纳的背景下,如果孩子问你们在做什么,父亲可能过去打他的耳光,或者父母默不作声,因为大家无法讨论这一问题。父母们没有自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关好门?这种创伤经验被弗洛伊德讲出来--类似孩子一样,同样也类似孩子一样被维也纳打了一个耳光,维也纳社会也象父母一样不是自问为什么我们不能讲性?弗洛伊德除了讲孩子看见父母做爱而受创伤,也讲出生之后就有性欲,吮吸乳房时两人分享了一种快感。这就更引起轰动,遭到更猛烈的攻击。刚才我们的例子,头痛的夫人变成了CLAUD DUBEN夫人,进而发现她的父亲、爷爷也叫DUBEN,并讲出了父母做爱的场景,弗洛伊德称之为原始场景,也叫创伤场景。我们从弗洛伊德的时代转到现在的法国、英国和美国,人们大量地讲到性的规则,讲到恋童癖。他们诱奸女孩和男童,这种事经常发生在儿童中心的领导者那里,这满足了他们的幻想。而弗洛伊德问父母们为什么不关门而开着门?开着门意味着引诱,与恋童癖有一种类似性。还有一个例子,一个母亲在法官那里说其丈夫要鸡奸儿子,但是法官什么也不做;母亲请律师打官司,法官极力阻止。后来才发现法官也有恋童癖。开着门对孩子有一个诱惑,后来承认有这一诱惑;到现在父母公开让孩子看其做爱。这一过程很有意思。下面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欧洲。德国人到泰国旅游,在街区与孩子们做爱,而孩子们之所以在这里做爱是因为父母卖了孩子,据说是由于经济的原因。有人专门要处女的小女孩,于是父母就将小女孩卖出来,供欧洲人享乐。回到弗洛伊德的理论,问父母做爱时为什么把门打开,这个问题与这里的卖孩子有关。有人针对这些现象攻击弗洛伊德,指责他打开了门,而有这些现象。但弗洛伊德只是说:你说你脑子中的事情,但这些恋童癖却不说只做,拒绝说浮现在脑海的事情,是对精神分析的抵抗。需要指出的是,精神分析这种奇遇并不容易,比起做自己想到的事情而言,说自己想到的事情更复杂。原来精神分析学家是听病人在躺椅上的述说,现在有精神分析学家到监狱工作,听恋童癖者的述说。我本人就去过。他们有时也讲,往往受到过男性成年人的性骚扰,他们记得住这些事情,他们成年之后做同样的事情。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童年的事情与成年期行为的关系。恋童癖做的事情与当年成年人对他做的事情相同,这是认同,这很重要。也许在弗洛伊德时代就存在,只是孩子讲不出来,比如讲给母亲、讲给周围的人,大家不相信,于是法国有专门的报警电话。在泰国,人们组织这些被卖的女孩子做其它的事情,当然这些组织面临着黑帮的威胁。我想表明一个人想说出来是不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可能因此而受到惩罚--仍然是压制的机制,这是精神分析的开始,然后才是说出自己压抑了的不晓得的事情。这里有两个障碍需要越过。原始场景即创伤场景在弗洛伊德的理论发展中有一些修改,同时法国的精神分析学家进一步做了一些修改,只有明天晚上讲了--精神分析的局限和幻想。只叫原始场景而不叫创伤场景,显然是与幻想有关的。提问(听众:通过精神分析能够解决恋童癖。似乎原始场景是恋童癖的原因。雨果年轻时很自律,老年时性行为很紊乱,精神分析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吗?)实际上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特别是明天还会讲,精神分析无能力解决社会问题,精神分析只是解决一个人遇到了问题而又不能解决,来找精神分析学家讲。这也许能够解决他脑子中的问题。继续解释这个问题:精神分析学家要解决社会问题,首先就要有权利,如在法国要当总统,发布命令叫所有的人来讲。但精神分析学家拒绝这样做。进一步说要解决社会问题就需要立法,针对每一个人,而精神分析不针对所有的人。(听众:原始场景是儿童创伤的来源,那么法国父母让孩子看见自己做爱,会不会减少创伤?)这种事情不仅仅发生在法国,其实是发生在整个西方,与性解放联在一起。一是语言的解放,可以谈论;一是行动的解放,可以婚前同居。前者如母亲说孩子吃奶时我的快感如情人在抚摸一样。父母做爱并告诉孩子你就是这样来的,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们想要孩子并由此感到很快乐。这之所以不是创伤经历,是因为弗洛伊德说的原始场景中父母不告诉孩子真情,孩子不理解,所以语言与行动有一个脱节,所以构成创伤。如果解释了,孩子就没有创伤。这是法国知识分子读了弗洛伊德的书后的理想。精神分析学家并不给成年人说你应该做什么,他仅仅说--仍然是--"你说你脑子中浮现的东西"。所谓性解放运动,68年为其顶峰;父母这样做并不是没有问题,比如已经过去30年了,那时的孩子仍然来做分析。(听众:如果只看见动物性交,会有创伤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我不晓得你是处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我自己是在农村中长大的。在农场,经常看见动物的交配,没有造成创伤,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经历,不代表别的人。也许我可以找到一个理由是我看见了狗、牛、猪的交配,但并没有因此而受到惩罚。当我看见一头公牛骑在母牛上感到很安全,因为这样公牛就不会攻击我。(听众:原始场景中如果父母不批评孩子,如何?)这个事情很难这样说,因为68年过去了30年,那时的孩子仍然有问题,所以不能简单地推广。所以当时欧洲也有人说想建立一个没有问题的社会,但是不可能。不过这不属于我的工作,我只管一个人的问题,他来找我倾述。我更喜欢某个人说:我们的社会有问题,我们正在试图解决它;而不喜欢人们说:一旦当了总统,我就要建立一个无问题的社会。(听众:原始场景能够被推广为每一个孩子都有吗?)部分地说是。能够推广的事情,分析学家只能说是:所有的人都要死。当然,比如一个孩子突然回忆起一个忘记的事情:半夜里醒来听到一些声音,父母的一些朋友在审问父亲,说他背叛了他们的组织。第二天孩子问父亲,父亲又无法解释。这也许也造成创伤。 时间:7:00-9:30pm,22/8,2000 第九讲 精神分析的局限在照相之后我不知道该讲什么。昨天我们讲了场景,导演如何安排场景。晚上回去在想:我骑自行车转了许多地方,但还未看过成都的夜景。于是我骑车出去看夜景,如同弗洛伊德当时听了许多东西不能公开讲,只能晚上讲。那么到处转直到三点钟。一点钟正好遇到一帮人在拍电影。我不觉得惊奇,因为有灯光。联想起未讲妓女/男妓的问题,为什么?有点奇怪。从巴黎到成都,认为买淫都是被禁止的。尽管巴黎白天禁止妓女拉客,仍然有妓女白天在街上拉客,而成都未发现。我不是自己想找一个,你们不要认为我要去理发店。为什么成都有这么多的理发店?是不是说成都人除了打麻将之外就是去发廊?但是我发现发廊是空的,里面有许多年轻的姑娘在等待客人。跟我已经学了麻将一样,我也想去发廊,但不敢去,担心发廊是专门为妇女开的。一点半时行人很少,只有少数的人,但是发廊开着,里面是很有魅力的女郎,所以我也不敢,因为可能她们就是卖淫女。我之所以讲这个事情,是想说弗洛伊德发现的是晚上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自己或者别人--父母做爱、妓女,发生在"地下室",吸引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他们刚刚渡过自己的童年。也许我对成都的发廊的想法错了。(听众:没错)我更希望我弄错了。刚才我讲的是昨晚的第二个奇遇。如果中国禁止妓女,但是到了晚上,又没有警察来干预,我感到困惑。拍电影的有灯光,从而判断为电影;发廊也有灯光,但是不同,根据这样的符号来做判断,这是精神分析的一个特点。遇到的第三个事情,认识了一个卖邮票的人,这个人学了七种语言。与他谈话,目的在于邮票便宜一点。一个姑娘来了,拿了一个本子出来写数字,写了简化字,然后是繁体字,仿佛是在追溯文字的根。这个先生看了书名,然后在写,使我想起了弗洛伊德的方法:一个人头痛,但是找不到方法解决,于是说。这里也是先写简化字,后写繁体,类似于解释。不同的是弗洛伊德是私下讲的,而这里是公开讲的。然后通过卖邮票人的中介,我与姑娘说起来了。她说自己是学经济的。她继续与卖邮票的人说,结果发现她在找他算卦,听她讲她的父母。这个先生从简化字一直写到繁体字,到甲骨文,后者用来算卦。这个先生很对,他问姑娘的现在、过去、父母和家庭,并对照文字而判断未来。因为刚才这个照相,有点忘记了题目,现在才发现这正好是到了要讲精神分析的局限的地方。这个先生帮助别人预知未来,比如我明年也想再来,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来。精神分析让被分析者回忆愿意讲的东西,这是过去在言说,而不是预知未来。在西方也存在算命,特别是在弗洛伊德所属的希伯来文化中。当时弗洛伊德的学生在法国写了第一篇文章,根据自己的经验--精神分析学家讲的都是自己,分析结束所知道的,是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都会死亡。不要忘记我们不知道死亡的时期。犹太人使用一种方法,如一个希伯来文字(2500年)的词根R,分析词根时总是在晚上而不是在白天。2500年前的文本已经预言了现在的事情。犹太神甫晚上做这种研究,因为白天禁止做这样的研究。现在许多人承认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同样的逻辑,也可以预言未来。但是恰恰官方的宗教组织严格禁止人们预言未来。弗洛伊德处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中。精神分析是让你讲现在而揭示过去,所以其局限如弗洛伊德所说,我们不知道从现在到未来。为什么宗教组织禁止对未来的预言呢?因为如果能够做到,我们就是神,是上帝。而这正是中国文字的起源,如刚才那个先生做的预言未来的事情。类似于中国文字的起源,希伯来文字的起源也是神启的;不同的是希伯来神甫禁止预言未来,所以弗洛伊德也说我的方法不预言未来。也许在中国不禁止预言未来。这是东西方不同的。弗洛伊德遇到的作为精神分析的局限的,是他所在的文化的超我所禁止的东西。弗洛伊德的一个弟子在法国遇到一个女士,女士说有人给我算命,说我将遇到一个老先生。当这个女士讲了这个故事之后,分析学家并不说她是一个疯子。弗洛伊德在这方面未做什么研究,我也没有。当时她讲的事情显然是处于精神分析实践中,属于两人的私人对话,所显示的事情是:精神分析有一个限制,不能触犯这个限制。可以有两种解释--这个界线是被禁止的,这个界线是不可能超越的。这里有一个选择,一是禁止的,不能违背它;一是不可能的。虽然有精神分析学家试图回答它,但大多数精神分析学家不去触动它。第四个奇遇,遇到一个医生。我说我有病,所以我不能说明年能不能来;而这个医生说:你很健康,一定能来。他就是在预言未来。也许基因研究可以使人不死。对未来的不可能知道,而现在的科学对刚才的两难的东西是一种反驳。我就讲到这里。提问(听众:请继续讲一讲女性的阉割问题和幻想的问题。)现在的问题也许太复杂了,也许只能明天讲。关于幻想的问题也只能留到明天讲。当时弗洛伊德听到许多女性讲,他自己并不懂女性的问题,而将之称为黑色的大门。在弗洛伊德之后,有一个杰出的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比弗洛伊德多讲了一点。很早以前是男性在讲他们自己的经历,这个人说这些都是男人们讲的事情,小女孩的事情仍然很神秘,只有女性们自己来讲。他说实际上并不是女性未讲,大量的女性们来做分析,只是她们未在公开场合上讲。所以精神分析学家说的是他们听到的,这与自己说的显然是不同。为了说清女性的问题,就需要女性们自己出来说、写,才能说清问题。举一个例子:一男一女相遇,相互吸引,做爱,男的想让女的有一种享受。有些女作家受了精神分析的影响而写她们如何做爱和快乐。男的便幻想成为女人的主人,让女性如何快乐;这些女作家在写的时候说在女人身上发生的另外的一种愉快,与男人所想的不一样。她们有的成为精神分析学家说她们想的是另外的快乐。男人们由于生殖器的抽动而快乐,于是幻想女人也会由于生殖器抽动而快乐,于是发明各种方法进行抽动。这些男人虽然知道女人无男性生殖器,但是无意识地认为女人有,认为女人与男人一样。也许这多少能够回答女性阉割的问题。这很难回答,如同算命一样。问题在于女性如何获得快感。有女作家根据自己的经验讲女人的身体整个都是类似男性的生殖器,不是具体的生殖器,而是全身的快感。换到男性的角度,做爱时很有快感。女人提出要求:如何让我快感,男人就会阳萎。这意味着我的快乐是和男人不一样的,这使男人害怕。我们打开了这个门,这些话也许不该在公开场合讲,不知道大家如何看待这些话。小女孩如何呢?我只讲了做爱的事情。实际上进一步追究,做爱时有一种快乐,孩子在母亲怀中互动也有一种快乐,也许类似于做爱的快乐。在此情况下,两个人做爱时回到了童年,遇到了童年的快乐和困难,与母亲在一起的快乐和困难。那么有一些母亲和姑娘,她们会说一句话:当我把奶头给男孩时他的生殖器勃起了,当给小女孩时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她的快乐而看不到证据。因为母亲自己也看不到,小女孩没有生殖器。精神分析学家都说女孩子没有性器官。法国有一个著名的哲学家萨特,遇到一个杰出的女性,即波夫娃,《第二性》的作者。她认为女人也有生殖器,尽管看不到。请大家发言,如果有女士讲的话我会很高兴。法国有一个说法,一个问题让大家有点不舒服,让大家沉默。在精神分析学家中也同样存在这样的不舒服和沉默。精神分析还有许多其它局限,你们可以想象。提问(听众:中国女性不认为自己是有缺陷的男孩,相反认为男孩是做错了事而增加了一个东西。)我很高兴你不是提问而是提出你的回答。你的回答和我们以前所讲的,我们能够从中找到一个共同的东西:为了惩罚,要么割掉一个东西,要么增加一个东西。虽然这个问题在女性中和在男性中还不清楚,是幻想。通过同性恋者做分析,两个男性,一个扮演男性,一个扮演女性,从中可以看到男性中也有女性的因素。之所以要扮演女性,也有一个生殖器穿透的问题。其中扮演女性的同性恋者做分析,说当我达到性高潮时,全身都是快感,忘记了自己男性生殖器的存在。所以他们说,他们是一些高级的人,因为他们有男性生殖器,能穿透,同样也能被穿透。(听众:阳具羡慕)这个所谓阳具羡慕,是弗洛伊德创造的,是因为你缺失了。后来一个法国精神分析学家进一步说欲望--你想得到什么东西?一当将羡慕问题转成欲望,对于女性而言好说,因为她们缺阴茎。但是对于男性呢?男人为什么找女人呢?你有阴茎,还缺什么呢?为什么不手淫呢?法国精神分析学家说男人缺就是因为他缺。这个缺失通过同性恋者的倾述,特别是扮演女角的一方,可以看到所缺的是身体的快感。也有人认为男性生殖器让他非常痛苦,想它勃起不勃起,不想它勃起它勃起,显得是对他的惩罚,如你们中的一位刚才所说的那样。不希望大家产生一个印象,即精神分析学家认为所有的男人都应变成同性恋。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成为同性恋者。同样,也有女人成为同性恋者。希望女士们来回答这个问题。(听众:有没有方法缩短分析的时间。)有,那就是最好不做分析,如此,时间为零。另外一个方法尽可能讲得很快。但是只有在受到惩罚时才会这样,而精神分析不惩罚你。我们有两种奇遇,一个是精神分析的奇遇,一个生命的奇遇,显然前者短于后者。举一个例子:头痛先生,为了避免长的分析而不做分析,从而终身头痛。一个哲学家说生活在于活着很好,精神分析学家要说的也一样。另一个例子:有人要我的简历,我给了部分简历。我做了六年的分析,在一个女分析学家那里,对她有一种热爱,之后仍然将她作为控制者,继续向她讲述,持续了30年。正是这个分析,使我能够到这里来讲这些事情,否则只能讲我的脚上有一个包等等。如果没有做这么长的分析,我就要讲脚上的包,大家就不会与我照相。之所以我还继续分析,是因为我大脑中还有东西要讲出来。(听众:请多讲一讲限制。)弗洛伊德说过,那些来接受分析的人是适合分析的人。有一个同事被杀了,但是这个事情是不清楚的,唯一能晓得的是被分析者不愿意讲了--有更多的东西,所以有杀人的行动,不能预期。时间:7:00-9:30pm,23/8,2000 第十讲 再见我的一个成都情人送我一只鞋垫。昨晚我遇到了我的局限,无法问答你们。刚开始时我不知道你们来自何方,只知道你们对精神分析有兴趣而不是专门从事精神分析,所以我为自己定了一些限制。我做自由联想,但不是在分析中,所以毕竟不是分析中的自由联想;而你们也提问,不是一个典型的精神分析学家。逐渐地我放开了一些限制,比如昨天晚上我讲了性的快乐。不知这样做合不合适?尽管如此,今天早上在讨论班上走得更远,因为他们接受分析,又有理论训练。不过我在昨晚还是走得太远了一点。但是精神分析就是这样,每一次都比上次讲得更多。弗洛伊德仍然承受不了病人的某些述说,他毕竟只是自我分析。Deutsch是第一个女性分析学家,在弗洛伊德那里接受分析。Deutsch接受了Tausk先生,Tausk讲了许多事情使Deutsch大受触动,所以Deutsch在弗洛伊德那里受分析时大谈Tausk如何天才,如何比弗洛伊德走得还远。一天,弗洛伊德实在受不了,说你要么停止谈Tausk,否则我就停止你的分析。Deutsch只好停止谈论Tausk,同时停止对Tausk的分析。Tausk就自杀了。不能简单地说Tausk的自杀是弗洛伊德的错,由此可以看到精神分析的限制。Tausk接受了许多精神病院的病人,而这是弗洛伊德未做的。Tausk既不是一个精神病医生,仅仅是一个被分析者,出于自已的兴趣而接受了许多妄想狂等病人,并由此写了书,在德国和法国很有影响。所以有一个限制。分析学家不是上帝,有自身的局限。每一个新的来接受分析的人对于分析学家来说都是知识的限制,都是新的。我的一个例子:在同事的会议上,遇到一个攀登喜马拉雅山的人。当时这个会议的主题是精神分析的限制,邀请这个人来讲登山的限制,8500米,超过之后就有危险。过了这个限制之后,他的感觉很奇怪,他无法预期会发生什么。精神分析同样有这个限制。当一个人刚来分析,你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不过登山是真实的死亡,精神分析是一种奇遇,我们只知道会失去什么。比如我多次举的头痛先生的例子,他将失去头痛,和"我的丈夫,我的妻子,我的汽车"等等。而精神分析学家则可能失掉他的理论,因为理论可能解释不了这个新的例子,因为他的理论如同头痛先生的"我的房子"。要失去理论时有二个可能:正统的人不愿意失掉;而开放的人愿意部分的失掉,修改理论。在这个意义上,与登山是一样的,都有局限,都要失去。法国有4000名分析学家在工作,其工作与理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倾听。只有极少数的人--如一个刚去世的人--建立理论,这些少数的人是天才。而精神分析学家不是理论家,只是倾听,哪怕是对于长期分析的病人,每一次都是新的倾听。绝大多数的分析学家在治疗室里倾听病人,还是有一些人移动,到精神病院等等,实际上都是对精神分析的限制的一个越过。这些活动都提出了一些新的问题,要求理论有一个修改。在监狱、精神病院,原来的理论是无用的。举一个个人的例子。我在一个妓女中心工作,将街头妓女引到咖啡店,试图让她们离开妓女这个行当。第一次接待的妓女,是在办公室,她很不习惯,因为她与男人在一起就意味着挣钱。最后她明白了我不是她的客人,于是开始谈话。她的眼睛如三星堆的纵目,是突出的。她讲这个,讲那个,说自己的病。我有医学背景,很快地认为她有甲状腺炎。也许三星堆的纵目也是甲状腺炎。她未讲眼睛,讲了许多症状,我猜测她有甲状腺炎。她说你什么时间付钱做那种事情,我说你有一件事未谈,未谈你的眼睛。她说曾去医院治疗,当快要解除症状时停止了治疗。当时我只有弗洛伊德的理论,这个理论说人希望解除症状。可这个病人当快要解除症状时停止治疗,为什么呢?那么,她继续解释,是因为她有鼓的眼睛,大家都叫她鼓眼睛姑娘。如果治疗好了,大家就会换了一个名字,别人就找不到她了。所以,她拒绝治疗是为了维持一个身份,维持一个好的客源。当时的分析学家,和许多接受了分析精神病学家,双方有一个讨论或者争论:如何面对他们的不同于弗洛伊德的病人的病人。我们在精神病院总是进行分类,如强迫症、癔症、孤独症、妄想狂。有了标签,我们遇到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个人的独特的名字、社会背景等等。当精神病学家和分析学家在一起开会,有人建议做一些统计,看一看存在着什么关系。但是张三与李四毕竟不能混淆,如何统计?统计需要相当大的人群才有效,而且还要对这个人群有相当的知识,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统计、分类,用某个特定的药治疗某个特定的病,这可以维持一个社会关系。但是个体的独特性使人们对统计方法提出一个置疑。这并不是说对精神病医生的批评,也有一些精神分析学家进行分类和诊断,因为他们在大学中接受的教育而要求一般化。现在大家达成共认,就是叫病人的名字,如张先生,李先生等等。我们接触到这个局限性。还有一些孤独症的孩子。精神分析强调倾听,但是这些孩子不说话。还是有些精神分析学家与他们单独相处,可能孩子会讲出一句话,很有意义。比如"父亲到哪里去了?"这句话是通过母亲的口而说出来的,实际上是说她失去了一个男人。在孤独症的例子中,我们可以看见,孩子不能讲,但是父母能够讲,能够表达因孩子的病而承受的痛苦,通过痛苦的减轻可以间接地帮助孩子。这是无法统计的。我们现在遇到时间的限制,我准备结束这个演讲。也许我讲了许多,上午讲了三个小时,晚上又是二个小时,而在巴黎第一个月才讲二个小时。也许这些话没有用,如果其中有一句有用,我甚为欣慰。感谢大家让我有了这个机会。感谢霍大同的翻译,使我们之间有了交流。我离开了,但霍大同还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我能够到这里来,首先是由于霍大同超越了一个国境线,超越了一个语言的界线。(听众:病人讲了之后说没有话了,怎么办?)霍大同他们回答。(听众:你象阿兰德龙。)应该说他象我。(听众:法国的理想女性的标准是什么?)就象你的这个样子。 时间:7:00-9:30pm,24/8,2000后  记    我受了七年的精神分析,我的分析学家是Piera Aulagnier, 她是一个女的。从第三年左右起我开始做精神分析的工作,我的控制者是Gisela Pankow, 她的老师是Deutch,控制时间为七年。在结束分析之后,我又多了一位控制者,他是Lucien Kock。他们三位都是拉康学派的成员。我经常听拉康讲演,并有三次与拉康接触,其中一次是五分钟,这个五分钟对我的帮助非常的大。    中国的家族很重要。    索绪尔讲结构,但是他不讲性别;列维·斯特劳斯讲结构,但是他不讲语言。拉康并不仅是补充了性别和语言,他工作的领域不同,他向前走了,与前二人一起构成了结构主义运动。    在拉康看来,没有语言就没有图像。       Guibal先生于9月2日2:30pm离蓉,前往上海,次日回巴黎。 English Abstract  Lacan, the psychoanalysis and the Chinese culture Michel Guibal The text which is presented here is a record of lectures donated by Dr. Michel Guibal, a famous French psychoanalyst to Institute of Psychology Sichuan University. It consists in two parties, one of which focuses the comments on two articles of Lacan, that is,  "Beyond Principle of Reality" and "The Stage of Mirror as founder of the Function of I". This is for the seminar of 13 times, the participants of which were the members of The Chengdu Psychoanalytic Centre. The another part is mainly for beginners of psychotherapy training program. As these two articles are among early papers of Lacan and mark the birth of French school of psychoanalysis, Dr. Guibal takes them as logical beginning to introduce psychoanalysis into China. In this sense, he speaks not only of the papers but also of important relations with Chinese culture. The lecture for the training program includes 10 basic topics such as repetition, repression, castration, transference, primitive scene and the limit of psychoanalysis and so on. 
  9. 米西拉:中国的新左派 (缩减版)
    社会 2006/10/21 | 阅读: 6524
    最近的一个采访。这个译本是略特翻译的,由他在本站论坛登出。鉴于网上流传的另一个译本完全语无伦次,为正视听,特地将此文在文章阅读这个栏目重新发表。在此发表时由本站编辑小组做了一定的缩减。
  10. 米诺罗: 非欧洲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可能更具有相关性(译文)
    思想 2013/03/01 | 阅读: 2905
    中英文。杜克大学杰出教授、全球研究与人文学科中心主任Mignolo从去殖民角度批评欧洲中心的哲学思想,认为对许多人来说,汪晖等非西方思想家可能比齐泽克等欧洲哲学家更具有相关性,并赞扬万隆会议能与西方中心模式的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都脱钩
  11. 索罗斯:言论自由,人民主权和自然资源
    经济 政治 2009/06/19 | 阅读: 1874
    开头第2页是索罗斯新书《带你走出金融危机》(The New Paradigm for Financial Market)第35页,他从“反身性”中得出了对美国“言论自由”,波普的“开放社会”的新认识。

    接下来是索罗斯另一本书《美国的霸权泡沫》中“人民主权和自然资源”和“我的概念框架”两章
  12. 索飒:8月15日委内瑞拉全民公决有感
    文学 2013/03/14 | 阅读: 1593
    多少年来,拉丁美洲经常流行着类似的笑话:在年复一年的选举中,伴随着无数白票、废票,有人选举"佐罗",有人选举"唐老鸭",因为前者主持公道,而后者没有手盗窃民财--被嘲笑的对象显然是失去民心的民主制度。
  13. 索飒:从“他人”到“我们”:拉美印第安人运动的崛起
    历史 2012/08/17 | 阅读: 2471
    有近4千万(相当于一个西班牙的人口)讲400多种不同语言的印第安人生活在拉丁美洲各个角落。在阿根廷、乌拉圭这样的移民国家里,他们是极少数;在墨西哥、智利、委内瑞拉等混血人口众多的国家里,他们是少数;而在厄瓜多尔、玻利维亚、秘鲁这几个安第斯山国家里,他们分别占到了20%、40%甚至50%以上
  14. 索飒:废奴运动与古巴华工的血泪--《把我的心染棕--潜入美洲》节选
    文学 2009/10/21 | 阅读: 1959
    选自作者继《丰饶的苦难》后又一部解析拉丁美洲文化的作品,2009年出版。
  15. 约瑟夫·S·奈:变革型和渐进型领导人哪个更好?
    政治 2013/05/26 | 阅读: 1320
    领导学专家强调说,起重要作用的是那些高瞻远瞩、行事作风激励人心的变革型总统,而非那些渐进式的交易型总统。我仔细研究了20世纪美国影响力日益增长时的总统,发现许多总统的确很重要,但其方式并非全如专家所言。
  16. 约瑟夫·康、马克·兰德勒:中国攫取了西方的烟囱
    环保 2007/12/24 | 阅读: 1528
    Joseph Kahn 与 Mark Landler

    “中国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也打破了全球变暖的地缘政治。由于一些曾经在西方国家生产的产品现在都转移到了中国,许多富裕的西方国家能够为自己日益减少的碳排放量而自吹自擂。然而,以中国为首,全球各国的碳排放总量实际上却在迅速上升,而非下降。为了发展重工业和满足不断扩大的内需,中国的自然资源,包括铁矿石、石油和木材已然告急。所以,中国的经济增长还使远如加拿大、巴西、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等国的自然环境饱受其害,因为中国需要从这些国家采购原材料并通过轮船运到国内。”
  17. 约翰·康威尔:麦金泰尔论金钱
    思想 2010/11/23 | 阅读: 2495
      MacIntyre on moneyJOHN CORNWELL   20th October 2010  —  Issue 176 The influential moral philosopher Alasdair MacIntyre has long stood outside the mainstream. Has the financial crisis finally vindicated his critique of global capitalism?Alasdair MacIntyre argues for a single, shared view of the good lifeThe man in a modest dark suit and grey shirt could be mistaken, save for the presence of his wife of 33 years, for an off-duty Benedictine abbot. We’re dining in the elegant ambience of the Cambridge Catholic university chaplaincy; the conversation is animated, but the man, an 81-year-old philosopher, contents himself with a glass of water, leaving the dishes and vintage claret untouched. Self-effacing, a trifle austere, he nevertheless exudes a benign humanity from the top of his monkish haircut to his scuffed toe-caps.Alasdair MacIntyre is one of the world’s most influential living moral philosophers. He has written 30 books on ethics and held a variety of professorial chairs over the past four decades in North America. Blending ideas from ancient Greece and medieval Christendom (with an admixture of Marxism), MacIntyre writes and lectures on the failings and discontents of “advanced modernity.” This summer he accepted an invitation from Prospect and Jesus College, Cambridge to talk to a group of academics on the economic disaster that capitalism has inflicted on itself and the world.MacIntyre has often given the impression of a robe-ripping Savonarola. He has lambasted the heirs to the principal western ethical schools: John Locke’s social contract, Immanuel Kant’s categorical imperative, Jeremy Bentham’s utilitarian “the greatest happiness for the greatest number.” Yet his is not a lone voice in the wilderness. He can claim connections with a trio of 20th-century intellectual heavyweights: the late Elizabeth Anscombe, her surviving husband, Peter Geach, and the Canadian philosopher Charles Taylor, winner in 2007 of the Templeton prize. What all four have in common is their Catholic faith, enthusiasm for Aristotle’s telos (life goals), and promotion of Thomism, the philosophy of St Thomas Aquinas who married Christianity and Aristotle. Leo XIII (pope from 1878 to 1903), who revived Thomism while condemning communism and unfettered capitalism, is also an influence.MacIntyre’s key moral and political idea is that to be human is to be an Aristotelian goal-driven, social animal. Being good, according to Aristotle, consists in a creature (whether plant, animal, or human) acting according to its nature—its telos, or purpose. The telos for human beings is to generate a communal life with others; and the good society is composed of many independent, self-reliant groups.There are strong, albeit derivative, echoes of these ideas in the policies of Phillip Blond, David Cameron’s “Red Tory” guru. In the US, policy wonk Lew Daly pays tribute to MacIntyre and papal social teaching as he advises Barack Obama on how to create a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without state domination. MacIntyre differs from all these influences and alliances, from Leo XIII onwards, in his residual respect for Marx’s critique of capitalism.MacIntyre begins his Cambridge talk by asserting that the 2008 economic crisis was not due to a failure of business ethics. The opener is not a red herring. Ever since he published his key text After Virtue in 1981, he has argued that moral behaviour begins with the good practice of a profession, trade, or art: playing the violin, cutting hair, brick-laying, teaching philosophy. Through these everyday social practices, he maintains, people develop the appropriate virtues. In other words, the virtues necessary for human flourishing are not a result of the top-down application of abstract ethical principles, but the development of good character in everyday life. After Virtue, which is in essence an attack on the failings of the Enlightenment, has in its sights a catalogue of modern assumptions of beneficence: liberalism, humanism, individualism, capitalism. MacIntyre yearns for a single, shared view of the good life as opposed to modern pluralism’s assumption that there can be many competing views of how to live well.In philosophy he attacks consequentialism, the view that what matters about an action is its consequences, which is usually coupled with utilitarianism’s “greatest happiness” principle. He also rejects Kantianism—the identification of universal ethical maxims based on reason and applied to circumstances top down. MacIntyre’s critique routinely cites the contradictory moral principles adopted by the allies in the second world war. Britain invoked a Kantian reason for declaring war on Germany: that Hitler could not be allowed to invade his neighbours. But the bombing of Dresden (which for a Kantian involved the treatment of people as a means to an end, something that should never be countenanced) was justified under consequentialist or utilitarian arguments: to bring the war to a swift end.While utilitarianism flourished in Anglophone moral philosophy in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there were doubts about its integrity—and the critique was led by the late Bernard Williams and MacIntyre. Williams attempted to expose utilitarianism’s limitations with a famous anecdote. A brilliant chemist is unemployed with five children to feed and an unpaid mortgage. There’s a job going at Porton Down, the British centre for chemical warfare. The chemist hates these weapons—but if he doesn’t take the job, another person will, who would pursue the research more ardently. Williams argues in his book Utilitarianism: For and Against (co-written with JJ Smart) that a utilitarian would say the man should definitely take the job. But, Williams argues, that does not take into account the man’s “whole life project”: in more popular terms, his ability to look at himself in the mirror.For MacIntyre, Williams’s “whole life project” is a thin and uncertain principle. MacIntyre seeks to oppose utilitarianism on the grounds that people are called on by their very nature to be good, not merely to perform acts that can be interpreted as good. The most damaging consequence of the Enlightenment, for MacIntyre, is the decline of the idea of a tradition within which an individual’s desires are disciplined by virtue. And that means being guided by internal rather than external “goods.” So the point of being a good footballer is the internal good of playing beautifully and scoring lots of goals, not the external good of earning a lot of money. The trend away from an Aristotelian perspective has been inexorable: from the empiricism of David Hume, to Darwin’s account of nature driven forward without a purpose, to the sterile analytical philosophy of AJ Ayer and the “demolition of metaphysics” in his 1936 book Language, Truth and Logic.*****When it comes to the money-men, MacIntyre applies his metaphysical approach with unrelenting rigour. There are skills, he argues, like being a good burglar, that are inimical to the virtues. Those engaged in finance—particularly money trading—are, in MacIntyre’s view, like good burglars. Teaching ethics to traders is as pointless as reading Aristotle to your dog. The better the trader, the more morally despicable.At this point, MacIntyre appeals to the classical golden mean: “The courageous human being,” he cites Aristotle as saying, “strikes a mean between rashness and cowardice… and if things go wrong she or he will be among those who lose out.” But skilful money-men, MacIntyre argues, want to transfer as much risk as possible to others without informing them of its nature. This leads to a failure to “distinguish adequately between rashness, cowardice and courage.” Successful money-men do not—and cannot—take into account the human victims of the collateral damage resulting from market crises. Hence the financial sector is in essence an environment of “bad character” despite the fact that it appears to many a benevolent engine of growth.This rift between economics and ethics, says MacIntyre, stems from the failure of our culture “to think coherently about money.” Instead, we should think like Aristotle and Aquinas, who saw the value of money “to be no more, no less than the value of the goods which can be exchanged, so there’s no reason for anyone to want money other than for the goods they buy.” Money affords more choices and choice is good. But when they are imposed by others whose interest is in getting us to spend, then money becomes the sole measure of human flourishing. “Goods are to be made and supplied, insofar as they can be turned into money… ultimately, money become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 including itself.” Money can now be made “from the exchange of money for money… and trading in derivatives and in derivatives of derivatives.” And so those who work in the financial sector have become dislocated from the uses of money in everyday life. One symptom of this, MacIntyre contends, is gross inequality. In 2009, for instance, the chief executives of Britain’s 100 largest companies earned on average 81 times more than the average pay of a full-time worker.*****MacIntyre’s diagnosis of, and remedy for, the woes of “advanced modernity” invokes the history of his philosophical journey through six decades. Alasdair Chalmers MacIntyre was born in 1929 in Glasgow, the only child of two doctors. “They left Scotland three weeks after I was born and went to work in the east end of London.” But his father died when he was still a boy, and his mother went to live in south Belfast, where he would spend his holidays from Epsom College, an independent secondary school mostly for sons of physicians. At 16 he enrolled at Queen Mary College in east London to specialise in classics. (Perhaps out of nostalgia for the east end he is now a senior research fellow at London Metropolitan University up the road.) He went on to Manchester University as a graduate student at the age of 21, and after three years was appointed to a lectureship in philosophy, followed by teaching stints at Leeds and Oxford. He was drawn early to Karl Marx and his first book was a defence of Marxism, although like many other intellectuals he changed his opinion of the Soviet Union after its suppression of the 1956 Hungarian uprising.Through his twenties he probed mainstream philosophy in search of a life view: to find “something that he wanted to say.” He rejected utilitarianism and its greatest happiness calculation because it appeared to provide no place for genuinely unconditional commitments, and Kantianism because, while recognising that some actions are morally required or prohibited, it offers no motivation based on our desires. “The hard work of morality,” MacIntyre insists, “consists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desires, so that we aim at the good and respect the precepts of the natural law.”Although baptised a Presbyterian, from his early twenties MacIntyre abandoned religion for a quarter of a century. He appears to have shared for a time AJ Ayer’s assertion that the only significant propositions are those that can be empirically or scientifically verified. MacIntyre’s conversion to Catholicism in his fifties, he tells me, occurred as a result of being convinced of Thomism while attempting to disabuse his students of its authenticity. Aquinas combined Aristotle’s account of a universe knowable through observation with Christian philosophy, arguing that such a world still required God’s existence as its sustaining creator. An Aristotelian-Thomistic view of society and the world, as set out in After Virtue, offered the best philosophical underpinning for human flourishing, and the only alternative to the fragmentation of modern moral philosophy.MacIntyre argues that those committed to the Aristotelian-Thomistic tradition of the common good must begin again. This involves “capturing the double aspect of the globalising economy and its financial sector, so that we understand it both as an engine of growth and as such a source of benefits, but equally as a perpetrator of great harms and continuing injustices.” Apologists for globalisation, he argues, treat it as a source of benefits, and only accidentally and incidentally a source of harms. Hence, the view that “to be for or against globalisation is in some ways like being for or against the weather.”MacIntyre maintains, however, that the system must be understood in terms of its vices—in particular debt. The owners and managers of capital always want to keep wages and other costs as low as possible. “But, insofar as they succeed, they create a recurrent problem for themselves. For workers are also consumers and capitalism requires consumers with the purchasing power to buy its products. So there is tension between the need to keep wages low and the need to keep consumption high.” Capitalism has solved this dilemma, MacIntyre says, by bringing future consumption into the present by dramatic extensions of credit.This expansion of credit, he goes on, has been accompanied by a distribution of risk that exposed to ruin millions of people who were unaware of their exposure. So when capitalism once again overextended itself, massive credit was transformed into even more massive debt, “into loss of jobs and loss of wages, into bankruptcies of firms and foreclosures of homes, into one sort of ruin for Ireland, another for Iceland, and a third for California and Illinois.” Not only does capitalism impose the costs of growth or lack of it on those least able to bear them, but much of that debt is unjust. And the “engineers of this debt,” who had already benefited disproportionately, “have been allowed to exempt themselves from the consequences of their delinquent actions.” The imposition of unjust debt is a symptom of the “moral condition of the economic system of advanced modernity, and is in its most basic forms an expression of the vices of intemperateness, and injustice, and imprudence.”So what is his answer? His principles involve “issues of deserving,” “responsible risk-taking,” and “setting limits to the burdens of debt.” Deserving is an issue, he argues, when the consequences of debt are inflicted on those who played no part in incurring it, such as children. Those who expose others to risk in the financial markets must spell out in public and in advance the risks that they are distributing in intelligible terms. And when risk-taking goes wrong, the consequences for those who made the decisions must be made as bad as they are for their worst-off victims. Finally, he argues that limits should be set to the burdens imposed by debt on individual and family lives, so that they are not disproportionate—this may involve caps on interest rates, as in Germany, or even forgiving debt. Despite such principles, MacIntyre does not advocate bank nationalisation, preferring it seems a return to the paternalistic style of bank manager represented by Captain Mainwaring in Dad’s Army.*****Yet there is evident creativity in finance through the role of maturity transformation—borrowing short, lending long. MacIntyre does not acknowledge this, nor is he prepared to accept accounts of the positive benefits of money creation, or the use of derivatives in offsetting risk. In the face of such points he tends to adopt the stance of the intransigent prophet. Moreover, he denies that regulation or breaking up the banks can resolve the problems of the finance sector, since regulations merely “have as their aim the prevention of further large-scale crises.” When asked, then, whether his perspective is a counsel of despair, he responds that there are evils in the world that one “simply has to live with for the time being.” It does not appear that he means by this an acceptance of original sin so much as a prelude to major change or revolution. But to what?MacIntyre appears to have entered an endgame position involving a hybrid of Marx and Aquinas, with Marx as the prime influence. His version of Aquinas, meanwhile, stresses the medieval Christian opposition to usury. John Milbank, founder of the Cambridge school of radical orthodoxy, which has influenced Blond’s Red Toryism, complains: “We are given an Aquinas that no historical scholar any longer believes in, an Aquinas without the theology. Where is Aquinas’s emphasis on the supernatural light of charity? For Aquinas there is no full justice without it, just as there is no genuinely good state without the church.” Blond echoes the objections: “It looks as if Aristotle and Aquinas have been made to conform to a Marxist materialism and collectivism. The Aristotelian virtues are simply posited as a kind of natural law.”Nevertheless, since the formation of the Conservative-Liberal Democrat coalition, Blond has been seeking and finding connections between MacIntyre, Aquinas, GK Chesterton’s “distributism” of the 1920s, and Jo Grimond’s plea for civic groups in the 1950s. Are these not the antecedents of David Cameron’s big society? The link between Aquinas and the 20th century is distributism, a philosophy which repudiated usury, communism and capitalism in equal measure for an economy based on guilds, specialist associations, self-sufficiency and barter. MacIntyre made wistful reference in hisProspect talk to one of distributism’s principal architects—Father Vincent McNabb. Distributism as a political party collapsed in the 1930s, and Father McNabb was last heard from his soap box at Hyde Park Corner complaining of apartment blocks (which lack sufficient land to graze a cow) and advocating the use of one’s natural skin oils as a substitute for boot polish. Distributist and subsidiarist ideas, encouraging guilds and associations, flourished for a time in 1920s Italy in the form of Mussolini’s early corporatism.If MacIntyre’s ethics of finance raises more questions than it settles, he still beguiles with his illustrations from history. For example, he entertained his listeners with the story of the founding of a diesel engine factory in which an investor and engineer came together to create an ideal small-scale business for their mutual benefit and that of the local community. Later, demonstrating the ways in which globalised “bad character” can be resisted by “virtuous risk taking,” he cited four narratives: the 18th-century Guaraní Indians (depicted in the film The Mission) who chose a collectivised future under “proto-Leninist” Jesuits rather than slavery; the early founders of the kibbutzim at odds with competing visions of collectivisation; the Kerala leaders of the Marxist Communist party of India in 1957, who placated landowners and government while helping the poor; and the small farmers of Donegal in the 1960s who chose to establish a co-operative that sustained their Gaelic-speaking community rather than emigrate.Such stories are fascinating, but contribute little to the larger woes he had set out in his lecture, the solutions to which demand, as he acknowledges, “social structures of an economy… very different from those of either a wholly free market economy or the state-and-market economies of present-day Europe.” Other than telling us that “it would be an economy in which… deference to wealth would be recognised as a vice,” he does not enlarge. His micro-models of a proto-Leninist theocracy—a kibbutz, a Marxist Indian state, and an Irish farming co-operative—do not lead one to believe that his ideal replacement for western-style democracy and the global economy would be realistic let alone desirable.  (译文未校对,多少有点粗糙,仅供参考,请自行对照英文) 吴万伟 译著名伦理学家阿拉斯代尔·麦金泰尔(Alasdair MacIntyre)长期以来一直处于主流思想之外。金融危机是否最终证明了他对全球资本主义的批判是正确的呢?阿拉斯代尔·麦金泰尔主张单一的共同的幸福生活观。如果不是33岁的妻子【人文与社会:应该是结婚33年的】在身边,这个身穿浅黑色西装和灰色衬衣的人可能被错误地当作退休的本笃会修道士。我们在剑桥大学天主教牧师餐厅的优雅环境中进餐,谈话非常热烈,但这个81岁的哲学家只喝了一杯水,桌子上的酒菜一点儿都没动。虽然谦逊,甚至稍微有些严厉,但无论是从上面修道士式的发型还是到下面磨损了的皮鞋尖,他都还是流露出慈祥的人性。阿拉斯代尔·麦金泰尔是当今在世的伦理学家中影响最大的一位。他写了30本伦理学著作,在过去40年里在北美很多大学担任讲座教授。在其著作和演讲中,麦金泰尔把古希腊和中世纪基督教会的思想结合起来(还夹杂着马克思主义),揭露“发达的现代性”的失败和引起的不满。今年夏天,他接受《展望》杂志和剑桥大学耶稣学院的邀请为一群学者做有关经济危机的报告,谴责资本主义给自身和世界带来的苦难。麦金泰尔常常给人以脱掉长袍的萨沃那洛拉的印象(Savonarola,意大利宗教政治改革家,抨击罗马教廷和暴政,起义失败后被教皇处死---译注)。他激烈攻击西方主要伦理学派继承人:约翰·洛克的社会契约、伊曼努尔·康德的绝对律令、杰里米·边沁的“为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的功利主义思想。但他的批判不是荒原上孤独的呐喊,可以说,他和20世纪思想界大师的三重唱有密切联系:已经去世的伊丽莎白·安斯康姆(Elizabeth Anscombe)、仍然健在的丈夫彼得·吉奇(Peter Geach)和2007年邓普顿宗教促进奖(Templeton)得主,加拿大哲学家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这四个人的共同点是天主教信仰、对亚里士多德的“telos”(人生目标)的着迷、对托马斯主义(Thomism)的热情传播。托马斯主义是圣托马斯·阿奎那(St Thomas Aquinas)的哲学,把基督教和亚里士多德结合起来。当然,曾经推动复兴托马斯主义同时谴责共产主义和自由资本主义的教皇列奥13世(1878-1903)也是产生来了积极影响。麦金泰尔的主要政治和道德观点是,人要成为受亚里士多德目标驱使的社会动物。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善体现在生物(植物、动物、人)按照本性,即他的人生目标生活的过程中。人的生活目标就是创造一个与他人共存的社会生活,一个由许多独立的、自立的群体所组成的美好社会。这些观点在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的‘红色保守主义’思想家菲利普·布朗德(Phillip Blond)的政策中有强烈的回响,虽然可能是派生性的。在美国,政策学者卢·戴利(Lew Daly)对麦金泰尔和教皇的社会教导表示敬意,建议奥巴马创建一个并非国家主导的全国医疗保健服务体系。麦金泰尔和所有这些影响力或同盟者以及教皇列奥13世的追随者都不同,因为他仍然保留着对批判资本主义的马克思的尊敬。在剑桥大学的报告中,麦金泰尔首先认定2008年经济危机并非企业伦理学的失败。其演说的开场白不是用来转移人们注意力的东西。自从他1981年出版主要著作《德性之后》以来,就一直强调道德行为开始于拉小提琴、理发、砌砖、讲授哲学等无论艺术、职业、还是行业的良好行为规范。他认为,通过这些日常的社会行为,人们养成适当的美德。换句话说,人类繁荣所需要的美德不是抽象的伦理原则自上而下的应用结果,相反,是日常生活中良好行为发展的结果。《德性之后》实际上是对启蒙的失败的攻击,揭示了善行的一系列现代假设如自由主义、人道主义、个人主义和资本主义。麦金泰尔反对现代多样化的假设:即幸福生活可以多种多样。他认为人们应该有单一的共同的幸福观。在哲学中,他攻击结果主义,即对一个行为来说最重要的是看它的结果,这往往与功利主义的“最大幸福”原则一致。他也反对康德主义,即辨认出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普遍伦理原则,并自上而下地应用在具体情景中。麦金泰尔的批评通常引用二战中同盟国使用的矛盾的道德原则。英国在对德宣战时求助于康德的理性:不允许德国入侵邻国。但在轰炸德莱斯顿(在康德看来是把人作为达到目的的手段来对待,这是决不应该支持的做法)时却用结果主义或功利主义理论为自己辩护:它加快了战争的结束。虽然功利主义在20世纪下半叶英美的道德哲学界繁荣发展,但仍然存在对其完整性的怀疑。在已去世的伯纳德·威廉斯(Bernard Williams)和麦金泰尔的领导下,人们发起了对功利主义的批判。威廉斯试图用一著名的故事暴露功利主义的局限性。一个优秀的化学家失业了,他有5个孩子要养活,还要支付房屋按揭贷款。这时波登当(Porton Down)英国化学武器研究中心有个工作岗位。该化学家讨厌这些武器,但如果他不接受这个工作,另外一个人会接受,并兴致勃勃地进行研究。威廉斯在《功利主义:赞成还是反对》(与斯马特(JJ Smart)合著)一书中说,功利主义者会说此人当然应该接受这个工作。但威廉斯认为,这是没有考虑此人的“整个人生工程”:用更通俗的说法,他从镜子中观看自己的能力。对麦金泰尔来说,威廉斯的“整个人生工程”是个贫瘠的、不确定的原则。麦金泰尔反对功利主义是因为人们被善良的本性所召唤,而非仅仅去从事可以被解释为善的行动。在麦金泰尔看来,启蒙造成的最具破坏性的后果是传统观念的衰落,即个人欲望应该受到美德的束缚。这意味着人们要受到内在的善而非外在的善的指导。所以,成为优秀足球运动员的关键是漂亮地踢球和更多的进球这些内在的善,而非赚取更多金钱的外在的善。背离亚里士多德视野的趋势是不可阻挡的:从大卫·休谟的经验主义到达尔文的无目的进化论描述再到艾耶尔(AJ Ayer)乏味的分析哲学和他1936年“摧毁形而上学”的著作《语言、真理和逻辑》。在谈到金融家的时候,麦金泰尔用决不妥协的坚定力量运用其形而上学途径。他认为,有些技能如盗贼的技巧对美德是有危害的。那些从事金融的人尤其是金钱交易者在麦金泰尔看来就像老练的窃贼。给这些经纪人讲授伦理学是没有意义的,这就像给狗讲授亚里士多德。经纪人水平越高,其道德品质就越可鄙。在这点上,麦金泰尔求助于经典的黄金分割:他引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勇敢的人在鲁莽和懦弱之间保持平衡,如果出了差错,他将是失败者。”但麦金泰尔说,老练的金融家希望尽可能地把风险转嫁给他人,同时不告诉人家真相。这就导致人们无法充分辨别“鲁莽、懦弱和勇气”。成功的金融家不能或者不愿考虑市场危机给受害者带来的连带危害。因此,金融界实质上是“坏蛋”的大本营,虽然事实上它好像是经济发展的有益引擎。麦金泰尔说,经济学和伦理学之间的矛盾来自于我们的文化不能“连贯地思考金钱”。相反,我们应该像亚里士多德和阿奎那那样思考,他们把金钱的价值看作“能够交换的商品的价值,既不多也不少,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去拥有更多的钱,够买东西就行了。”金钱提供更多的选择,而有选择当然好。但当选择是那些从我们的消费中获得利益的人强加给我们时,金钱就变成了衡量人生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只要能赚钱就不停地生产商品,供应商品,最终金钱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包括它本身。”现在金钱变成了“为金钱而交换金钱,交易金钱的衍生物进行交易,甚至交易衍生物的衍生物。”因此,那些在金融界工作的人已经脱离了日常生活中金钱的使用。麦金泰尔认为,这种现象的症状是巨大的不平等。比如在2009年,英国100家最大公司的主管的平均工资是全职工人平均工资的81倍之多。麦金泰尔对“发达的现代性”的诊断和治疗其危害的药方动用了他60多年的哲学探索历程。阿拉斯代尔·麦金泰尔1929年出生于格拉斯哥,父母都是医生,他是独子。“我出生后三星期,他们就离开苏格兰到伦敦东区工作了。”但在他小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到贝尔法斯特南部生活。他在主要招收医生子弟的爱普森学院(Epsom College)读书,假期时回到母亲那里。16岁时他考入伦敦东区玛丽女王学院,专修古典文学(或许是出于怀旧心理,他现在担任伦敦城市大学高级研究员)。21岁本科毕业后,他到曼彻斯特城大学读研究生,三年后担任哲学讲师,后来在里兹大学和牛津大学任教。早期他受到马克思的影响,他的第一本著作就是为马克思主义辩护的,虽然像其他许多知识分子一样,在1956年匈牙利起义后他改变了对苏联的看法。在20多岁的时候,为寻找人生观他探索主流哲学观点,渴望找到“他想说的东西”。他抛弃了功利主义及其大多数人最大幸福的算计,因为它似乎没有为真正的无条件的承诺留下空间。而康德主义虽然承认某些行动是在道德上被要求的或被禁止的,但没有为我们提供欲望的动机基础。麦金泰尔坚持说“道德的艰苦工作包括改造人们的欲望,这样我们就能以善为目标,尊重自然法的规律。”虽然是受洗的圣公会信徒,麦金泰尔在20岁出头开始曾经放弃宗教20多年。曾经有个时期,他似乎赞同艾耶尔的观点,只有那些能够被经验和科学证明的观点才是真正重要的观点。麦金泰尔告诉我,他是在50多岁时皈依天主教的,起因是他在试图去除学生对权威的幻想时,自己却被托马斯主义说服了。阿奎那把亚里士多德通过观察对已知宇宙的描述和基督教哲学结合起来,认为这样的世界仍然需要上帝的存在作为永久的创造者。正如在《德性之后》中描述的,亚里士多德和阿奎那式社会观和世界观提供了人类繁荣的最好哲学基础,这是已经支离破碎的现代道德哲学的唯一替代物。麦金泰尔认为,那些献身于亚里士多德和阿奎那式公共善的传统的人必须再次行动起来。这意味着“认识到全球化经济及其金融领域的两面性,一方面认清它是经济发展的引擎和利益的源头,另一方面要认识到它是带来巨大危害和持续造成不平等的罪魁祸首。”他认为,那些全球化的辩护士把它视为利益源头,只是偶尔或碰巧造成一些危害。因此出现了“赞成还是反对全球化在某种程度上就像赞成还是反对气候一样荒谬”的观点。不过,麦金泰尔认为我们必须从其危害尤其是债务的角度来理解全球化体系。资本的所有者和经营者总是想尽可能地压低工资和其他开支。“但只要他们成功了,他们就为自己创造重复出现的问题。因为工人也是消费者,资本主义要求消费者拥有购买其商品的购买力。因此在压低工资的需要和保持高消费的需要之间就存在紧张关系,”麦金泰尔说。资本主义通过大规模扩张信贷,把未来的消费拿到现在进行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继续说,信贷扩张伴随着风险的分配,千百万人遭遇风险,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所以,当资本主义再次过分膨胀之后,巨额信贷变成了更庞大的债务,“变成了失业和工资削减、企业倒闭、抵押房产被收回、爱尔兰的破产、冰岛的破产、加利福尼亚州和伊利诺斯州的三分之一破产。”资本主义不仅让最无力承担者承担发展或缺乏发展的代价,而且这些债务很多是不公平的。曾经从中获得巨额利益的“债务炮制者被允许逃避了为自己的过失行为承担后果的责任。”强加的不平等债务是“发达的现代性经济体制的道德”的症状,其最基本表现形式就是无节制、不公正、厚颜无耻等罪恶。那么,他的答案是什么?其原则涉及到“应得的奖赏或惩罚”、“负责任的冒险”、“确立债务负担的边界”等。他认为,当债务的后果殃及无辜者如孩子时,应得的奖赏或惩罚就成了问题。那些让他人在金融市场上遭遇风险的人必须公开和提前告知风险,用人们听得懂的话告诉人们交易中的风险。一旦冒险失败,决策者承担的后果必须和最大受害者的后果一样大。最后,他认为个人和家庭承担的债务应该设定一个界限,这样不至于是过分悬殊的:比如在德国,利率有限制,甚至免除债务。虽然有这些原则,麦金泰尔并没有建议银行国有化,更愿意它似乎回到《老爸上战场》中的梅因沃林上尉(Mainwaring)所代表的家长式银行经理的风格。但是,期限转换(maturity transformation)---银行借短放长的手段的作用在金融界存在明显的创造性。麦金泰尔没有承认这点,他也不愿意接受货币创造的利益描述或者使用衍生品抵消风险。在这些方面,他倾向于采取不妥协的先知的立场。而且,他否认对银行的管理或拆分能够解决金融业的问题,因为监管“的目标不过是避免大规模的危机而已”。当被问道他的观点是否在一切失败后所采取的行动时,他回答说世界上有一些邪恶“人们暂时必须忍受。”这似乎并不意味着他像在重大变革或者革命的前奏那样把这当作原罪来接受,不过,那是什么前奏呢?麦金泰尔似乎进入立场的最后阶段,涉及到马克思和阿奎那的结合,马克思的影响最大。与此同时,他对阿奎那的理解强调了中世纪基督教反对高利贷。给布朗德的红色保守主义产生影响的剑桥激进正统派创始人约翰·米尔班克(John Milbank)抱怨说“我们看到了一个历史学家都不再相信的阿奎那,一个没有神学的阿奎那。阿奎那对慈善的超自然光明的强调在哪里?在阿奎那看来,没有了这个光明就没有充分的正义,正如没有教堂就不可能有真正好的国家。” 布朗德附和了这个反对意见,“似乎亚里士多德和阿奎那被拿来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和集体主义保持一致。亚里士多德的美德不过是一种自然法的假设。”但是,自从保守派和自由民主派结成联盟后,布朗德一直在寻求和发现麦金泰尔、阿奎那、1920年代切斯特顿(GK Chesterton)的“分配主义”、1950年代乔·格里蒙德(Jo Grimond)的公民群体的呼吁之间的联系。这些难道不是卡梅伦大社会的先驱吗?阿奎那和20世纪的联系是分配主义,一种既谴责高利贷又谴责共产主义、资本主义的哲学,主张建立在基尔特、专业联盟、自给自足、易货贸易基础上的经济。麦金泰尔在《展望》演讲中充满深情地提到分配主义的主要设计师之一牧师文森特·麦克纳伯(Vincent McNabb)。分配主义政党在1930年代垮台了,最后一次听到麦克纳伯牧师的演讲是他站在海德公园角落的肥皂箱子上指控公寓街区(缺乏足够的土地无法养牛),鼓吹使用天然润肤油取代鞋油。分配主义者和补贴主义者的观点鼓励了基尔特和协会的发展,在1920年在意大利曾经以墨索里尼的早期社团主义的形式非常繁荣。如果麦金泰尔的金融伦理学提出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多,他仍然以历史故事引起人们的兴趣。比如,他用柴油发动机工厂创立的故事让读者很开心,投资者和工程师聚会共同创造一个对当地社区和对双方都有利的理想的小规模企业。后来,他引用了对抗全球化“坏品质”的四种“高尚的冒险”的叙述:18世纪瓜拉纳印第安人(在电影《使命》中描述的)在“亲列宁”的耶稣会士领导下选择集体化的未来而不是奴隶制;与集体化竞争性版本冲突的集体农场基布兹(kibbutzim)的早期创造者;1957年印度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喀啦啦邦人领袖安抚地主和政府,同时帮助穷人;1960年代多尼戈尔(Donegal)的农民选择成立合作社以维持他们说盖尔语的社区的存在而非远走他乡。这些故事引人入胜,但对他在演讲中确定的更大灾难没有多少贡献。正如他承认的,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要求“非常不同于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或者当今欧洲的政府加市场的经济体的社会结构。”除了告诉我们“那将是一个对财富的崇拜被认为是罪恶的经济外”,他并没有再说出什么东西来。他赞同列宁的神权政体微观模式如基布兹、马克思主义印第安国家、爱尔兰农业合作社并不能说服人们相信他的代替西方民主和全球经济的理想模式是切实可行的,更不要说是令人渴望的了。但在《德性之后》的末尾,他指出我们已经进入类似于罗马帝国衰落时的“黑暗和野蛮”的新时代。“但这次野蛮人不是在边界之外等待,他们已经控制我们一段时间了。我们对其缺乏认识正是困境的一部分。”他暗示,高尚文明的生存不是依靠革命的世界而是依靠坚持类似于修道院的孤立社区来抗拒黑暗时代的蹂躏。他在《德性之后》的末尾说“我们不是在等待戈多(爱尔兰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荒诞派戏剧---译注),而是等待另一个(当然是非常不同的)圣本笃。”但此人是谁,长什么样?他并没有说。作者简介:约翰·康威尔(John Cornwell)剑桥大学耶稣学院科学和人文项目主任。http://www.prospectmagazine.co.uk/201 ... sdair-macintyre-on-money/
  18. 约翰•福利:中国企业下一个忧虑可能是可变利益实体(VIE)
    经济 2011/09/09 | 阅读: 1337
    可变利益实体能帮助外资进入互联网和广告这样的禁忌领域。它使公司的经营许可另行由中国公民掌控--通常是创立人或相关创办者。这个主要由外资支持的公司拥有使用和控制经营许可的契约性权利,并可提出收入要求,但无法拥有全部的所有权。
  19. 约翰逊: 是默多克就能挣钱,问山姆大叔便知
    法律 经济 2011/07/14 | 阅读: 1439
    过去四年中默多克以美国为基地的新闻公司通过纳税赚钱了,它盈利100亿美元,应该按照35%的公司税率纳税36亿美元,实际上却通过所得税退款获得了48亿美元,几乎全部来自美国政府。
  20. 纪坡民:“夹击中的奋斗”--毛泽东出兵援朝的艰难决策
    历史 2011/06/13 | 阅读: 3119
    對抗美对抗美援朝,我没有专门研究;不过,多年来我一直在关心和思考这段历史。这些年来,关於朝鲜战争的书出得很多了,中国的,有军科院的大部头,有历史专著,还有各种回忆录,外国的,有美国写的,有日本写的,还有南韩写的。我看过的,大约有一二十本吧。我感觉写得比较好的有三本:一本,是徐焰的《第一次较量》;另一本,王树增的《朝鲜战争》;还有一本,是美国人写的,早些时候内部出版,其中有美国决策层的情况,史料很丰富,是权威史学著作。我就抗美援朝的几个问题谈点意见,希望对大家有所启发。 对抗美援朝的简要评介 朝鲜战争爆发,是1950年6月25日。前四个月,是北朝鲜在打,先是和南朝鲜打,美国很快参战,又和美国打。前两个多月,北朝鲜打得不错,一直攻到釜山外围,朝鲜全境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没有解决了。9月15日,麦克阿瑟策划的"仁川登陆"成功,形势急转直下,北朝鲜军队的后路被截断,军心大乱,在前后夹击下,向北溃逃,转胜为败;美军则大举反攻,於10月7日越过三八线后,直指鸭绿江。- "仁川登陆"﹐这是麦克阿瑟在朝鲜战争中的绝招,不过也是他唯一的绝招,随后则是瞎指挥引起的一连串失误,这是一本美国人写的书里介绍的情况。若不是麦克阿瑟的瞎指挥,我军在入朝之前,美军大部队本来可以进抵鸭绿江,重兵沿江列阵,如果那样的话,对我军来说,麻烦就大了,会变得很难应付。 中国参加朝鲜战争,正式宣布的时间,是1950月10月25日,也就是60年前的今天;实际上,志愿军10月19日就入朝了。到1953年7月双方签订停战协定,共两年九个月。这一段时间,就是我们所说的"抗美援朝"。   中国参战后的"抗美援朝"﹐可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从1950年10月到1951年6月,是"运动战阶段"﹐基本是我军在解放战争时期的打法,大步进退,运动歼敌,就是所谓"五次战役"﹕ 第一次战役,是遭遇战,双方不期而遇,我军胜了,不过是小胜。期间有这么一个惊险的故事,彭德怀过江后急於找金日成联络,竟然跑到快速推进的敌军后方去了,就在一个矿洞里建立了联合指挥机构,而身边却连警卫部队都没有,随时都有被美军俘虏的危险。我军将领历来有靠前指挥的传统,不过作为志愿军最高统帅,彭德怀作战风格的剽悍也实在太出格了点,这同呆在战场千里之外的日本豪华总部发号施令、偶尔到前线"做秀"的麦克阿瑟相比,可谓天壤之别。这个序曲,或许一开始就预示了后来的战局发展。 第二次战役,是我军的典型打法,驾轻就熟,又精心部署,佯为示弱后撤,却大胆向前穿插,然后东西两线大举反攻;美军骄狂冒进,突遭打击,仓惶应战,措手不及,狼狈后撤,西线的第八集团军差点被包了饺子,东线的第十军更是险些被全歼。彭德怀的胃口之大,让麦克阿瑟大惊失色,从此头脑乱了方寸,忽而惊惶失措,忽而虚骄狂妄,尽是瞎指挥。 不过,中国军队也确实领教了什么是现代化的战争。美国军队的火力之强大和机动之迅速,加上绝对的制空权,使已经被我军完全包围的美军,大部分又溜掉了,无法将之全部歼灭。 总的来说,此役我军大胜,一仗下来,歼敌数万,解放了平壤,推进到三八线。整个抗美援朝,这是打得最漂亮的一仗。美方后来的战史资料说,就在这一个星期里,中国确立了世界军事强国的地位。 第三次战役,我军乘胜进攻,越过三八线,美军惊魂未定,继续溃逃,我军解放了汉城,战线推进至三七线,这是抗美援朝期间我军向南推进的最远处。不过从军事上说,这一仗胜得有点勉强,歼敌也不多。我军的战役企图,主要是政治性的:三八线,既然美军打过来了,我军就必须打过去。我方能够取胜,还因为美国军队被我军的突然打击吓坏了,一个劲儿往南溃逃。 第四次战役前,我军连续作战,极度疲劳,后勤距离拉长,粮弹补给严重不足;而美军摸住了我军的弱点,粮弹均靠单兵携带,只能发动"星期攻势"﹐加上美方的统帅,又换了个厉害的角色李奇微。第四次战役发起后,我方进攻,小有斩获;不久,李奇微强令美军全力反攻;我军火力太弱,力不能支,边打边退,汉城得而复失,到了三八线附近,战线才稳定下来。 因此,这次战役,我军是先胜后败。主要原因是,我军连战连胜,轻敌了,想把美军一举赶下海,想法不切合实际。此役的汉江保卫战,打得相当惨烈,我军十分艰苦,但非常顽强,梯次撤退组织得很有章法,美军也实实在在地领教了中国军队强劲的战斗力。 前四次战役,基本是连续打的。战线稳定在三八线以后,我军休整补充,又发动了第五次战役。当时的情报显示,美军有重演"仁川登陆"的迹象,我方在朝鲜东西海岸的防御部署尚未完成,因担心后方供应线被切断,战役提前发动,想打乱美军部署,所以准备不够充分。战役发动后,开始,我军向前推进,然后,美军大举反攻,结果战线又回到三八线稳定下来。此役,我军先进后退,算是平局。其中,180师在撤退时被包围,因指挥失误,部队溃散,多数被俘,是我军抗美援朝中在一次战役中最大的损失。 第五次战役,我军第一线兵力在数量上占优势,70万对34万,超过敌方一倍;但是,美军的火力优势过强,远非我军所可匹敌,所以未能获胜。西方国家的舆论时常单凭主观臆测,就渲染中国在朝鲜完全靠"人海战术"﹐有些中国人也这样认为。其实,只有第五次战役,可以说是这样。而前四次战役,第一线兵力,我军比敌军的兵员还要少一些。实际上,我军的战斗力,主要源於勇敢顽强的战斗意志和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而不是单纯依赖人多。而美军的优势,则是强大的火力和快速机动能力,还有我们未曾想到的强有力的后勤保障,至於其背后现代工业雄厚实力的支持,那时的中国可以说百不及一。 打仗要"知己知彼"﹐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可朝鲜战争时,中美两军遇到的,却是相互非常陌生的对手。应当承认,在了解和认识对手并转变应对之计方面,美方比中方更早一些:美方是第三次战役后,中方则是第五次战役后。这并不是因为美方的统帅更优秀,而是随军记者对美军败绩的狼狈情形大肆渲染,搞得国内舆论大哗,统帅机关深受刺激,因此思维模式转变比较迅速。这是美国军队或者说美国这个国家的特点。革命时代的中国,手中没有多少物质手段,"冒著敌人的炮火前进"﹐靠的完全是一股"精、气、神"﹐这就要求"我们万众一心"﹐七嘴八舌的,怕扰乱军心,因此不可能采取美国人那种办法。不过,美国人这种在战争中实行"公开性"的做法,在越南战争期间吃了大亏,到后来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时,对战场的新闻报导就有许多限制了。 第二个阶段,从1951年6月到1953年7月,是"阵地战阶段"﹐双方已经开始停战谈判,不过,也是边谈边打,谈谈打打,双方在三八线附近,阵地防御,反复突击,互有进退,战线基本稳定,有两年多一点时间。 在第一年,从1951年夏秋到1952年夏秋,美方居主动、处攻势,依靠海陆空立体战力,用强大火力猛烈进攻,还企图用优势空军的"铰杀战"斩断我军后勤供应线。但是,我军依托坑道、顽强抗击,同时大力加强后勤保障,顶住了美军的攻势,上甘岭之役,先是15军,后是12军,打得最为出色。 到第二年,从1952年夏秋到1953年7月停战,我方武器装备提高,后勤保障改善,完全适应了美方的打法,越打越主动,优势转向我方。在停战之前一个月,发动了金城战役并取胜。到朝鲜战争结束时,我军略占上风。 有趣的是,在这个"阵地战阶段"﹐我军的打法,基本上是红军时代那个洋顾问李德指挥第五次反围剿的打法-"阵地战"加"短促突击"。看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打仗,没有什么固定之法,是最"实事求是"的事,一种情况下错误的打法,在另一种情况下,就成了正确的。我们的军队,传统非常优秀,能够根据战场形势迅速转变作战思想,灵活得很。   朝鲜战争,从1950年6月到1953年7月,打了三年多一点,从三八线开始,基本在三八线结束,是个平局。但是,中国参加朝鲜战争,是从鸭绿江开始的,基本在三八线结束;因此,就抗美援朝而言,可以说中国是胜方。 停战时的战线,就是如今南北朝鲜的分界线,与战前的三八线相比,略有出入:在东线,南方多占了一块,在西线,北方多占了一块;论面积,南方稍多一点,不过,南方在东线所占的,都是贫瘠的山区,而北方在西线所占的,是人口稠密、经济富裕的平原地区。所以,战争的结局,北朝鲜在领土上不算吃亏。 抗美援朝时的中国,同美国在武器装备方面的差距,和海湾战争时伊拉克同美国的对比,还要悬殊得多。我们不仅没有海空军、没有机械化陆军和现代通讯,而且因为没有国防工业体系,连武器的"制式化"都没有实现。徐焰的书中有这样一个例子,相当典型:志愿军入朝前,因为武器都是缴获来的"万国牌"﹐枪支的口径不一致,因此要在鸭绿江边停一天,调换武器,一个师的三个团,把美式武器集中到一个团,日本的"三八大盖"集中到一个团,国产的"汉阳造"集中到一个团,这样到战场上才便於供应弹药。所以,中国在抗美援朝能够获得胜利,在世界战争史上完全是个奇迹。 我看过美方的战史资料对中国军队的评价:一,他们在朝鲜遇到的,"是世界第一流的军队"﹔二,"这是一支文明的军队"。就是说,新的中国军队,不仅英勇善战、意志顽强、指挥高超,战斗力异常强劲;而且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善待俘虏,还是遵循国际有关公约的典范。 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中国还采取了一种奇特的做法 -"轮战"﹐让解放军各部队轮流当一回志愿军。毛泽东的考虑,已经主要不是出於实际的军事需要,部队借此更换装备还是附带的,主要是让中国军队都在实战中同美军交交手、过过招,见识一下现代化战争,领教一番这个世界第一军事强国,让我们的军队取得第一手经验,尤其是破除对美国人的迷信。 抗美援朝的后续影响之两例 关於抗美援朝这场战争对世界格局、参战各方的影响,尤其是对我们国家的利弊得失,如今人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应当说,后人完全可以也应当进行分析评价。不过,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也许应该有若干部学术专著来论述。在这里,我只想谈这么两件事: 有一件事,中国政府干得很漂亮,就是对战争罪犯的教育改造。有国民党的战犯,也有日本战犯,最有名的例子,是把一位当过汉奸傀儡皇帝的溥仪改造成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而不少日本战犯刑满归国后,还成为中日友好人士。 不过,据徐焰的书中说,开始的时候,日本战犯普遍态度恶劣、拒绝改造,而且相当傲慢、不服气。在他们看来,中国虽然是二战的战胜国,但日本并不是被中国打败的,而是败在美国和苏联的手下。冈村宁次的回忆录就说,直到战争结束,日军在中国境内还是"百战百胜之军"。 日本人确实骄狂,不过近代的中国军队,也实在不像样子。比如,日本曾两次进攻旅顺口要塞,第一次是1895年的中日战争,第二次是1905年的日俄战争,两次都是日本胜利攻取;不过,俄军防守那一次,战况极其惨烈,日军阵亡了数万之多,而前一次中方守卫时,日军攻克要塞,只阵亡了38人。那时的中国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真是不顶事,所以也难怪人家有那样的印象。 日本战犯态度开始转变、逐渐认罪伏法、并有认真的反省,是在抗美援朝以后。不过开始时,他们还在观望,在得知中国军队连续打了几个胜仗之后,他们看到,当年打败了大日本帝国的强大美军,现在竟然被中国军队打得狼狈溃逃,态度才真正有了变化。这说明,教育改造固然重要,可如果你不能表现出力量,只靠讲道理和道德感化,也难以奏效。   另一件,是朝鲜战争十几年以后,在越南战争时的事。 抗美援朝前夕,1950年10月2日,周恩来接见印度大使潘尼迦,因为中国和英美没有外交关系,托他通过英国给美国捎话:美军不能过三八线,否则,中国要管。这句话很重要,如果稍作点解读,它实际也包含著这样的意思:如果美军不过三八线,而只是南朝鲜军队进至三八线以北,中国还可以不出兵。 大家知道,美军9月15日"仁川登陆"以后不久,北朝鲜军队实际上已经瓦解,如果美军呆在南方守护,让南朝鲜军队无后顾之忧、全力打过三八线,北朝鲜的全部陷落,估计也只是多费点周章、多花点时间吧。这样的结局,对中国显然还是相当不利的,可美国人如果算盘打得精一点,就会知道他们的目标基本可以达到。自然,最倒霉的就是金日成了。可即便如此,倘若美国人态度稍为节制一点,中国仍然准备接受这样的结局。周恩来是中国的总理兼外长,他捎的话,是代表中国政府的承诺。这说明,中国当时确实不愿意在朝鲜打仗。 懂点国际政治的人都知道,二战以后,三八线附属於"雅尔塔体制"﹐算是它的一部分。因此,中国向美国传达的信息,实际上也是告诉他们:虽然雅尔塔体制是美苏搞的,并且损害了中国的权益,但只要美国方面还遵守它,中国当时并不想在世界上挑战雅尔塔体制。可以说,中国这个态度相当克制,对美国也相当有利、很给面子,他们完全可以接受。可是,美国人太傲慢、也太粗心了,他们的眼里哪里看得起中国人,对潘尼迦捎的话,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儿。於是,在南朝鲜军队於9月30日越过三八线之后,美国军队於10月7日悍然越过三八线。结果,就是后来发生的众所周知的历史。 十几年以后的1964年,"北部湾事件"爆发,越南战争急剧升级,美国轰炸北越、并在南越大举增兵。中国的态度,一方面,公开表示坚决"援越抗美"﹐另一方面,为避免战火烧到中国来,也私下给美国捎信:美国空军轰炸北越,不能越过中越边境;美国陆军在南越的军事行动,不能越过17度线。 有了朝鲜战争的教训,这一回美国人学乖了,再也不敢把中国人的话不当回事了,约翰逊总统还特别嘱咐在越南的美国将军们:"相信共产党中国说的话"。在那之后,越南战争又打了十来年,把美国人搞得焦头烂额,还能不一肚子恼火!可是,一直到美军狼狈撤出越南,他们支持的南越政权也彻底垮台了,美国军事当局对中国私下传话告诉他们的底线,虽然很不情愿,却甘愿"自缚手脚"﹐始终信守著: 美国空军轰炸北越,从来没有越过中越边境,虽然中国对越南的大量军事与经济援助照样进行,中国境内始终没有落下美国飞机的炸弹; 美国陆军在南越的军事行动,也相当"自律"﹐一直限制在17度线以南;尽管明明知道所谓"解放阵线"的后方基地就在北越,而且全力向南方渗透。 据说中国这个词,英文的字义是"瓷器"。不知这是否让西方人认为,中国的饮食器具,就都是些瓷玩意儿。不过,在朝鲜战场上试了试以后,美国知道了,起码中国人烧饭的锅,也是铁家伙。 如今关於"抗美援朝"的若干议论 关於抗美援朝,如今议论的一个问题是,中国出兵援朝,是党中央的"集体决策"﹖还是毛泽东的"个人决策"﹖有些人的观点认为,抗美援朝,是毛泽东的个人决策,是他解放以后"违背民主集中制"﹑实行"独裁专断"的开端,因此"抗美援朝"的决策是错误的,并由此导致建国后的一系列错误。 抗美援朝是"个人决策"还是"集体决策"﹖让我说,既可以说是"集体决策"﹐也可以说是"个人决策"。中国关於抗美援朝的最后决定,不仅是中央领导集体做出的,而且中国政府和各民主党派,也都发表声明赞成,因此,从程序上说,完全是"集体决策"。 当然,在决策过程中,有争论,也有不同意见,如今有些人的回忆录,提到关於这些不同意见的零星信息,引起人们的兴趣,於是有了所谓"个人决策"的议论。不过,中央决策核心的三次最重要的会议,一次书记处会议,两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记录的档案材料尚未开放。所以,关於最高决策的确切和详尽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最后决策层的情况,从如今披露的信息来看,当年的大多数中央领导人,开始都不赞成出兵,明确赞成出兵的,只有两个人,毛泽东和彭德怀。不过,我听军队一位朋友说,彭德怀赞成出兵,还有点另外的缘由。 事情是这样的:1950年初,毛泽东在苏联访问,谈判出现僵持局面,可他也没闲著,又在操心国内的事。国际上关於西藏的动向 - 英美等国在策动西藏独立、西藏当局要派人去联合国活动,引起毛泽东的高度警觉,他迅速做出决策,打电报给彭德怀,要求一野从西北尽快进军西藏。可彭德怀回电,却讲了一大堆困难,气候、道路、装备、准备不足等,总之是不行。毛泽东担心日久生变,迟疑拖延不得,遂打电报给刘伯承、邓小平,要求二野从西南进军西藏。刘、邓一点价钱也没有讲,很痛快地答应了。随后的事大家都知道,进军西藏的,是二野的部队,张国华的18军。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进军西藏的交通条件,铁路、公路、航空,什么都没有,确实非常困难。不过,对西藏地理形势有点了解就会知道:历史上的进藏路线,首选青藏线,也有人说是新藏线,这都在彭德怀一野的地盘;而西南的川藏线,地形是高山和深沟相间,历来是最难走的。共产党的将领,那时候个个都争强好胜,同国民党的将军们遇到作战首先就想著保存实力截然不同,刘、邓的部队胜利完成进藏任务,彭德怀自然脸上无光,而且会觉得,这一回他算是欠了主席一笔人情。遇到朝鲜战争,毛泽东要同彭德怀谈话,让人去宾馆把彭德怀接到中南海,就专门派邓小平去,大概也有点提醒他的意思。 现在,毛泽东要出兵援朝,总得有人挂帅,和美国人打仗,不可轻敌,自然要挑选他麾下最优秀的将领。可是,他的爱将林彪拒绝了,可能是怕砸了"常胜将军"的招牌吧,身体也确实不好;另一位著名战将粟裕,脑部战伤发作,也病倒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正在为难之际,彭大将军挺身而出,给毛主席解了围,也算是还上了不久前他欠主席的那笔人情。 我听来的这段缘由,准头不准头,大家姑枉听之吧。 总之,抗美援朝,中国出兵,从程序上说,做到了"集体决策"。不过,从实质上讲,应当说是毛泽东的"个人决策"。对这件事,我们可以这样想:假如当时的党中央,没有毛泽东这个人,比如在解放战争期间城南庄那一次,他让国民党的飞机给炸死了,那样的话,到了朝鲜战争的时候,中国出兵援朝的决策,很大的可能性,是做不出来。   关於抗美援朝,如今议论的另一个问题是,当年中国应该不应该出兵?抗美援朝已经过去60年了,如今又在争论这样的问题,这很有趣。因为,我想,当年中国出兵之前,在党中央会议上讨论的,就是这样的问题。不同的是,如今的讨论,只是"马后炮"﹐大概有些人觉得,能当个"事后诸葛亮"﹐也是一件心理感觉很不错的事情吧。当然,我不是说今天不应该讨论这样的问题。不过,虽然档案尚未开放,可我想,当年中央开会时,不赞成出兵的理由,比如:中国战乱百年,应当休养生息;中美双方实力悬殊,打不胜怎么办;更严重的,如果战争扩大,把仗打到中国来,引火烧身,如何了局等等,当年的中央领导人,智力水平并不低,不会想不到这些情况。 至於有人说,抗美援朝影响了解放台湾,我想,在当年中央会议上,即使持不同意见的领导人,也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是因为: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两天后的6月27日,美国就宣布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这样一来,凭我军当年的装备,就使解放台湾成为不可能了。实际上,此后不久,毛主席已经下达了撤销解放台湾的命令。这些情况,在中央开会讨论出兵援朝时,已经是两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参加中央会议的领导人,如果连这都不知道,还坐在那里开什么会呢? 如今认为抗美援朝影响解放台湾的人,他们对朝鲜战争相关背景了解的信息,比当年的中央领导人晚了60年、还要加上两三个月。用如今时髦的学术语言说,这叫"信息不对称"- 这是人们如今讨论经济问题时常用的语言,不过,军事战略方面的决策,"信息不对称"的情况要突出得多,这是常识。   关於抗美援朝,如今的争论,真正比较重要的问题是,当年中国出兵援朝,事后权衡利弊得失,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们都知道关於"真理标准"的讨论,因此,对中国出兵正确与否的评判,主要不是看它是"个人决策"还是"集体决策"﹑也不是纠缠毛泽东是否"违犯民主集中制"或者"凌驾党中央之上"一类问题。因为,只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当然,"抗美援朝"的"实践"﹐已经是50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我们今天讨论中国出兵正确与否,实际上是对抗美援朝以后我们国家的历史进行分析、研究和评判。尽管历史不能假设,但是,回顾往事,实事求是,资治通鉴,从历史中吸取智慧,不仅应当,也是有益的。不过,这无疑是个相当复杂的问题,需要进行全面的分析,也许得有几本学术专著才能说清楚。   对中国出兵的是非得失,有些评判很好玩儿。比如说:抗美援朝扬国威军威,巩固了中苏友好同盟关系,这是正确的,而影响国内经济建设,造成中美对抗,则是错误的,等等。这些人大概是学会计的,像会计科目的"收益"和"借贷"栏一样,把各种是非得失拉了一个清单。当然,现代社会崇尚"民主"﹐当会计的人,也完全有权评论国家大事,包括朝鲜战争。 可这打仗的事,即使打了胜仗,也是"毙敌三千,自损八百"﹐你总不能说,"毙敌三千"是正确的,"自损八百"便是错误的。双方伤亡多少自然应当比较,但比伤亡多少更重要的是胜败,比如攻城,攻方一般伤亡较大,但攻下来了,就是胜利;而比伤亡比例和战役胜负更重要的,是综合权衡利弊得失,尤其是评估对国家长远利益的影响,这才是评价决策正确与否的合理方法。 实际上,一个在朝鲜战争中不是当事者的一方,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这就是逃到台湾的国民党政权。眼看就要彻底完蛋了,蒋介石甚至已经私下派人到日本和南美去买房子,准备流亡海外当寓公了,不料却意外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喘息进而反省的机会。可贵的是,蒋介石抓住了这个机遇,痛定思痛,改弦更张,从此走上顺利发展的道路。台湾后来的历史,成为一个走向现代化的成功故事,这对中华民族来说,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肯定抗美援朝的人说:抗美援朝,国内经济恢复没有受影响。这其实也不符合实际,抗美援朝,军费花了60多亿,这笔钱如果用来投资建设,经济发展的情况肯定要好得多,怎么能说没有影响呢?显然,这些人的态度,是肯定抗美援朝的,可是,思想上却有顾虑。在如今这个时代,"经济建设为中心"﹐似乎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并且适用於一切时代的普遍真理,也成了判别历史上所有是非曲直的标准。所以他们大概是顾虑,如果说抗美援朝影响了国内经济建设,那不是违背了"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原则吗?给人们的印象,就会是否定抗美援朝。 如今,在有些中国人的眼里,这世上的真理,似乎就只有"市场经济"和"富起来"﹐有了这么两条,中国就会繁荣强盛。真是幼稚得吓死人。《李雪峰纪念文集》里有这么一个故事:搞党史的人采访抗日战争时期担任太行区党委书记的李雪峰,这位老革命谈到当年党和政府在根据地的工作,自然也有怎么抓经济、财政和群众生活方面的事。李雪峰讲到这里,采访者觉得仿佛挖到了"金矿"似的,一脸惊讶地说:"唉哟!你们在那个时候就'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可是,大将风度的李雪峰,却既不肯掠美、去争那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风头,也没有因为邓小平是他当年的老上级而去"保持政治一致"﹐他很温和地说:"噢,不能那样说。那个时候,中国在打仗,我们的党和政府在根据地的工作,只能以战争为中心。"   还有,关於抗美援朝敌我双方"毙、伤、俘、失踪"的数字,说我方比美方要少。我不相信这种说法。美军有海空优势,陆军火力也强得多,我方的伤亡多一些,这是合理的,并不丢人。有些文章在"阵亡"﹑"伤亡"﹑"作战减员"﹑"伤亡损失"这些词汇上,用不同口径,搞文字游戏,这不科学,也不严肃。 我不懂多少军事,不过我觉得,徐焰书中介绍的情况比较可信:我军阵亡34万。伤与亡的比例,一般为二到三比一。当然,战场的情况千差万别,打仗的事不会很准头。而且,伤与亡的比例,也依战地救护水平有所不同,这方面我军远不如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美军的伤亡比例,提高到6比1以上甚至达到8比1或10比1。 所以,大概估计吧,我军包括伤亡在内各种损失的总数,约在百万左右。 根据我方公布的数字,美军为主的"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队"毙、伤、俘"的总数,是一百零几万,而据美方和南朝鲜一方公布,他们"毙、伤、俘、失踪"的总数,还要多一些,有130多万。朝鲜战争,美军阵亡五万多人,若加上"伤、俘、失踪"的数字,大约30多万;其余的,是南朝鲜和其他国家损失的数字。 据各种资料看,现在缺的是北朝鲜一方的伤亡总数。 俘虏的数字,中方俘获美军七千多,美方俘获中方两万一;至於中方俘获的南朝鲜军队,没有公布过数字,大概把俘虏交给北朝鲜了。 不过,战争中的统计数字,不像和平时代的经济统计数字,双方"毙、伤、俘、失踪"的数字,统计起来会有一些特殊的困难,不容易搞得很准确。 而且,我们知道,"抗美援朝"和"朝鲜战争"是有区别的:朝鲜战争的过程,前四个月,是北朝鲜在打;后来的两年多,中国参战后,以中方为主,和北朝鲜联合作战;而敌对的一方,是美军为主的16国联军,还有南朝鲜军队。 因此,战争中双方"毙、伤、俘"的数字,应该分开计算:朝鲜战争前四个月,中国尚未参战,美军和南朝鲜军队"毙、伤、俘"的数字,统计中方的战绩时不应当包括在内;而中国参战后的战绩,中方和北朝鲜方,也应当各算各的。这样,才能使我们今天对当年那场战争的轮廓,有个清楚的了解。 我想,我们如今谈抗美援朝,是在研究历史,而不是像当年搞战前动员一样,主要考虑鼓舞士气。作为研究历史的观念和方法,要尊重事实、讲究科学。"与时俱进"和"求真务实"这些话,不能只挂在嘴上。 况且,抗美援朝的历史,涉及参战的各方,后来也不只是我们一家在研究。当年我们在战场上的仗打得那么漂亮,现在只是研究这段历史,如果讲得太不靠谱儿,会让人家笑话的。 有一个历史上的故事,值得我们记取。1947年解放战争西北战场的"三战三捷"﹐是大家很熟悉的,记得是羊马河战役吧,全歼敌军一个旅,旅长麦宗禹被俘,在关押时收听新华广播电台,我军公布的战报称:此役,国民党军队三千多人,除一百多人逃跑,其余被歼灭。麦宗禹听了以后感慨万分:三千人,只逃掉一百多,还不说成"全歼"﹗共产党办事如此认真、说话如此诚实,怎么能不胜利呢?同国民党虚报战功的恶劣风气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例子,是我党我军优良传统的典范,我们应当珍惜和继承。 朝鲜战争的起因:"三国同谋论"可以休矣! 回头审视朝鲜战争,这场战争的起因,首先和直接的就是那条该死的三八线。不过,这就要从二战后的雅尔塔体制说起。 二战期间,朝鲜并不是独立的参战国,还是日本的殖民地。因而,在盟国的"巨头"们开会时,并不是关注的重点,只是附带地提到。其要点是:打败日本后,朝鲜应当独立;可是又规定,先由盟国的"美、苏、中、英共同托管"。这就给后来的纠纷埋下了祸根。 这种做法背后的思想,仍然是"殖民帝国"优越感心理在作怪,既然朝鲜独立,民族自决嘛,就应当让人家自己去搞。当然,建立个政府,也不是容易的事,不过,无非是乱上一阵子,或许就会有点头绪。大国的巨头们,不相信这些民族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还像一战以后那样,要搞什么"托管"。可是,由大国越俎代庖、对人家搞什么"托管"﹐效果难道就会好? 实际上,所谓"共同托管"﹐那时中国的国民党政府正在忙著打内战,连占领日本这种相当风光的事都派不出兵,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托管朝鲜"的事?英国在二战中元气大伤,也没有力量再管东方的事,所以颇有自知之明地主动放弃了。因此,所谓盟国"托管"朝鲜,实际只是美苏两家的事。 而美苏两家也是心不在此。在1945年2月的雅尔塔会议上,罗斯福最伤脑筋的,是美军在对日战争中伤亡太大,请求苏联出兵帮忙,而斯大林最关注的,则是乘机收回老沙皇在日俄战争时失去的在中国东北的权益。不知道罗斯福是否明白,他的请求对斯大林来说,却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的事。斯大林落个顺水人情,还乘机获得重大利益,罗斯福则是"慷他人之慨"﹐拿中国的权益做交易。美苏双方一拍即合,交易得以达成,这就是著名的《雅尔塔协定》,其主要内容有三项,都是关於中国的:旅顺口、中长铁路和外蒙古。美国人大概也觉得,这"出卖中国盟友"的事,实在办得太缺德,还煞费苦心地对中国保密了几个月。美苏在二战时对"中国盟友"做的事,可以作为"弱国无外交"的典型解读。 至於小小的朝鲜,美苏两家在雅尔塔的"三巨头"会议上,并没有进行多少具体讨论,这大概与罗斯福的身体状况有关 - 他的病情已经很重了。所以,朝鲜的三八线,也并不是雅尔塔体制正式规定的事项。 战争期间,战场形势是决定因素,而对小国来说,往往就决定了今后的命运。实际上,所谓三八线,是美国人相当仓促草率的一项决定。苏联对日宣战后,苏军得地利之便,迅速进军朝鲜,眼看就要席卷朝鲜全境,而美军还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冲绳呢。美国不甘心朝鲜由苏联独占,就提出美苏要为在朝日军受降划分一条分界线。时间十分紧迫,要求半小时拿出方案,可情急之下,竟然连一张朝鲜行政区划的地图也找不到,於是就由美军总部的一位参谋大致那么一瞄,根据纬度线用笔一划,就决定了后来的三八线。而对美国人划的这条三八线,斯大林竟然同意了,这有点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知道美国的综合实力,而且那时美苏的关系还不错。 后来,由於冷战爆发,"共同托管"搞不成了,美苏各自控制一方,把朝鲜分裂了;於是,三八线也就成了南北朝鲜两个国家的边境线。可是,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边境线呢?《朝鲜战争》一书的作者王树增作过考证: 这条"三八线"﹐从不同角度分割了数座高高的山脉,截断了12条河流、三百多条乡间道路、八条等级公路,还有六条铁路。 这样的"国界"﹐完全没有考虑"分水岭"和"河道中心线"这些自然地理因素,也没有顾及原有的行政区划。想像一下这条三八线的情形吧:农民到地里干活,偶尔打个山鸡野兔,小孩子淘气乱跑,牛羊吃草,鸡飞狗跳,甚至鸭子到河里捕食小鱼小虾,一不留神,就会侵犯另一方的"领土主权"﹗ 这种情形,再加上两个政权处於敌对状态,如果不发生边境冲突,那才是怪事呢。如果打开非洲地图,我们会发现许多这样的国境线;当年殖民帝国留下的这些遗产,至今还是非洲不少国家战乱频仍、冲突不断的祸根。 所以,自从有了这条该死的三八线,南北双方大大小小的边境冲突,就一天也没有停止过。而且,分裂为南北两个国家的朝鲜民族,都声称要用武力实行统一,南朝鲜的李承晚咋唬得格外厉害,北朝鲜的金日成不甘示弱、也在埋头准备,这更使南北双方的武装冲突愈演愈烈。可是,这能怪朝鲜民族的南北两方吗? 不过,不管朝鲜民族实现统一的愿望多么强烈,就当时的现实情势而言,南北两方的政权甫立,百废待兴,经济凋敝,工业落后,军事力量也相当薄弱。因此无论那一方,要发动大规模战争、实现武力统一,都是不大现实的。朝鲜半岛如果发生大的战争,背后一定会有外部力量的介入。 我国对外开放以后,关於朝鲜战争的信息,比过去多得多了,尤其是苏联解体、档案开禁后,我们也搞回来一批,国际方面的情况,如今已经很清楚了: 1950年6月25日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是北朝鲜。对这一点,以前我们不便说,主要是为了在外交上照顾北朝鲜的立场。看来,这盟友之间的事情,也麻烦得很呢。这里或许用得上萨特讲哲学的那句名言:"他人即地狱"。 真实的历史情况,朝鲜战争,是斯大林和金日成两人背著中国秘密策划的,直到开战前,生米快要做成熟饭了,才告诉毛泽东。在朝鲜方面,金日成要实现民族统一,即便使用武力,那是人家的内政,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如果没有苏联的支持和援助,北朝鲜光靠自己的力量,金日成即使想打,也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朝鲜战争的决策,主导方是苏联,是斯大林的决定。 至於中国,不仅没有参加合谋,而且毛泽东很不希望发生这场战争。那时候,我们的国家不仅历经百年战乱、需要休养生息,而且,中国自己的内战还没有打完呢,如果说打仗,毛泽东关心的是解放台湾。对苏朝两方背后合谋的事,毛泽东实际上早有觉察,不过他的想法是:先解决台湾,立足於自己,当然也希望得到苏方援助,因为渡海作战要先取得制空权和制海权,但中国那时基本没有海空军;待台湾问题解决以后,如果苏朝方还坚持要在朝鲜打的话,待中方腾出手来,作为对苏方支援解放台湾的回报,也可以对朝鲜提供援助。 可是,这只是毛泽东的一厢情愿,实际上却行不通。因为决策的主导权,掌握在斯大林手里,他一手托两家,军事援助给谁,取决於他的决定。而斯大林的决定是,对帮助中国解放台湾,虚与委蛇,含糊应付,对北朝鲜发动统一战争,却全力以赴、密锣紧鼓地进行军事援助。 可以说,这同毛泽东的愿望截然相反。但是,这场朝鲜战争,斯大林处於主导地位,二战结束后,苏联有得是多余的武器弹药,他要让这些剩余物资"发挥余热"﹐来为苏联的战略目的服务。金日成有苏联援助在手,自然"牛"得很,当面对毛泽东说,进攻南方的事,他不需要中国方面的帮助。武器装备是苏联的,斯大林要给金日成;北朝鲜是当事者,金日成坚决要打。这种情况下,毛泽东又能有什么办法?最后被迫同意,也只是表了个态。 新中国政权甫立,共产党刚执政不久,就碰上这么一桩意料之外的事,而且是关於战争。这国家之间的事,真是冷酷无情,"盟友"之间,照样是人心险恶。斯大林毫无信义,而且居心叵测,中苏之间刚签订了《友好互助同盟条约》,还是"盟友"呢,可条约的墨迹未干,他就和金日成背著毛泽东,合谋策划了一场战争,这不是把中国这个"盟友"给出卖了吗?《剑桥中国史》说,朝鲜战争,是斯大林对中国的一个阴谋。我同意这种看法。   很长时间里,美国方面和西方世界一直认为,这场朝鲜战争,是苏联和中国合谋策划的,当然还有北朝鲜,称之为"三国同谋论"。在那个时候,这是美国决策层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依据,他们那时的看法是: 第一,这是苏联伙同中国在全世界进行"共产主义扩张"﹔ 第二,毛泽东对斯大林唯命是从,中共政权只是苏联的傀儡。 冷战时代,两大阵营严峻对峙,双方在政治、军事、经济、社会甚至文化、学术方面的交流基本断绝,更不会把自己一方决策内幕的信息告诉对方,苏联一方尤其如此。因而,对中苏朝一方的真相,美国和西方大概当时也确实不知情。所以,在很长时间里,美国和西方世界可能真的相信这个所谓"三国同谋论"﹔当然,这种"三国同谋论"﹐也符合西方在冷战时期的政治需要。 我们得承认,美国和西方的公共传媒所造成的舆论效果,同我们一方的做法相比,影响和威力要大得多。这也不奇怪,人家的搞法,即使同一个国家,也是七嘴八舌的,而我们却总是只有一种声音。就是说,人家仿佛长著七八张嘴,我们却只长了一张嘴,自然占不了上风。即使我方讲得有道理,对大众来说,也是七嘴八舌中多了一种声音,很容易在"比较和鉴别"中被淹没。 所以,受西方传媒的影响,世界上很多人在很长时间里,大概也都相信这种"三国同谋论"﹕中共政权是苏联的傀儡,朝鲜战争主要是中苏合谋。中国对外开放以后,外部信息汹涌而来,西方传媒造成的强大心理影响,也传播到中国,有一些中国人也难免受影响,对中国过去的宣传感到疑惑,觉得西方讲的情况也许符合事实。 但是,"事实毕竟是最顽强的东西"﹐西方传媒造舆论的本领和产生的心理影响再大,也改变不了历史事实。朝鲜战争的历史真相,不是中苏合谋,而是苏朝合谋,对国内一般大众来说,信息首先来自1990年代中期《百年潮》杂志披露的前苏联的档案材料。不过在1980年代以前,西方有些严肃的历史学者经过认真的研究,已经掌握了朝鲜战争的历史真相。《剑桥中国史》的文章判断,朝鲜战争是斯大林对中国的阴谋,就是在苏联档案开禁之前。 西方有些学者的头脑、能力和品格,确实令人钦佩。比如英国的马克斯韦尔,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后,西方传媒几乎一边倒地认为中国侵略印度,可是,马克斯韦尔的《印度对华战争》一书却独持异议。令人惊奇的是,中印边境战争期间,马克斯韦尔始终没有到过中国,并没有听"中共的宣传"﹐而是一直呆在印度的新德里,他读到的只是印度报刊的一面之辞。他持异议的结论,主要依靠头脑分析,像毛主席当年对国民党的报纸一样,"透著看"。但几十年以后,世界上严肃的历史学者普遍认为,马克斯韦尔的《印度对华战争》,才符合中印边界战争的历史事实。   朝鲜战争决策内幕的基本轮廓,如今已经完全清楚了。不过,我们不得不佩服西方传媒造舆论的本领,其产生的心理影响,远不是那么容易澄清的。近日我在网上看到一些中国人写的文章,仍然非常坚定地相信所谓"三国同谋论"﹐他们一口咬定,朝鲜战争是毛泽东和斯大林合谋策划的。 对严肃的读者来说,胡乱演绎的观点,这里就不去说它了,有一件事实,却被这些人揪住不放,就是毛泽东同意金日成的要求,将解放军几万朝鲜籍官兵送回北朝鲜。这些久经战阵、富有实战经验的解放军官兵,实际上成为北朝鲜军队的核心,在后来的朝鲜战争中是主力部队。他们说,这不就是中国参与"三国同谋"﹑策划朝鲜战争的证据吗? 我们在这里,先不去计较有些人"逢毛必反"的"凡是"态度了。历史事实,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应当尊重,并严肃对待。这里向大家介绍一篇史学论文〈中苏关系与朝鲜战争的起源〉,这篇文章根据严谨的史料考证,目前是关於"解放军朝鲜籍官兵送回北朝鲜"一事的权威论述,阐释相当有说服力。〈中苏关系与朝鲜战争的起源〉一文,已收入中央党史出版社的文集《中苏历史悬案的终结》。 此文作者金东吉,历史学博士,北京大学副教授。应当提到的是,他是一个南朝鲜人。大家知道,朝鲜战争的时候,他的国家属於同我们敌对的阵营。这或许可以证明前面那句话的真理性:"事实毕竟是最顽强的东西。" 为了方便读者,使大家对此事有个大概的了解,我将此文有关要点简单介绍如下: 1949年5月,新中国还未建国,党中央刚迁到北京,北朝鲜领导人金一就来到北京访问,毛泽东对客人说:"如果美国人走了,日本人也没有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劝朝鲜同志不要向南朝鲜发动进攻。"不过毛泽东也说,他很关心朝鲜如何防御南韩的进攻。 1949年10月21日,在给斯大林的电报中,毛泽东明确指出:"朝鲜人民军不应当发动进攻"。斯大林10月26日回电,表示同意。 1949年12日16日,毛泽东访苏,在当天的会谈中,一开始就提出:"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障和平。"他针对的就是朝鲜南北双方严重敌对的形势。 1950年1月,毛泽东还在苏联访问期间,美国的杜鲁门和艾奇逊表态"弃台"﹑"弃韩"﹐斯大林迅速改变对朝鲜的基本政策,支持北朝鲜武力统一。随后,朝苏双方开始秘密对话。而这些,斯大林和金日成都没有告诉毛泽东。 1950年5月13日,金日成访苏回国后,随即秘密飞抵北京,向毛泽东通报:关於"北朝鲜可以开始行动"﹐朝苏双方已经达成一致。一开始毛泽东不相信此事,还向斯大林发电报,核对与交涉此事。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时,毛泽东是从法国通讯社的报导得知的。发动朝鲜战争前,金日成和斯大林都没有向中国方面通报。 关於"解放军朝鲜籍官兵送返北朝鲜"一事,起因是:朝鲜南北分治后,双方冲突不断、愈演愈烈,各方担心的,是南方入侵;朝方正式向中国提出此项要求,是1949年5月金一访问北京时。毛泽东同意朝方的要求,是帮助北朝鲜防御,而不是支持金日成发动进攻。 这些朝鲜籍官兵,都是四野的部队,共3.5万人,中朝双方约定,这些朝鲜籍官兵,将分为两批,先后送回北朝鲜。 第一批,1949年7月,在东北驻防的两个朝鲜籍师,共两万余人,送回朝鲜。我们知道,这时候,朝苏双方还没有对"北朝鲜可以开始行动"做决定。 第二批,1950年4月,一个多师,共1.4万多人送回朝鲜。因为这些官兵在南方执行作战任务,待广西战役结束,集中、休整、合编,稍后才走。此时,虽然朝苏双方已经决定"北朝鲜可以开始行动"﹐但送这批朝鲜籍官兵回去,并不表明中国为支持金日成对南朝鲜发动进攻而增兵,只是履行中朝双方早在1949年5月达成的约定。 金东吉的研究,比我们自己搞得还清楚,他有两句结论性的意见:"总之,毛泽东不仅在访问莫斯科时没有同意朝鲜进攻南韩,而且直到1950年5月初,仍对这个问题持反对态度。" 至此,"三国同谋论"可以休矣。 斯大林策划朝鲜战争的决策动因初探 作为分析问题的逻辑,我们要弄清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动因,就要先弄清朝鲜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为此,就要弄清斯大林策划朝鲜战争的决策动因。 关於斯大林支援金日成发动统一战争,有些中国学者是这样解释的:抗日战争胜利后,斯大林反对中国打内战,不支持中共的革命主张,到"三大战役"后,还不赞成解放军渡过长江。中国革命胜利后,斯大林认识到他当年不支持中国革命的错误,吸取了经验教训。所以,在朝鲜问题上,他支援金日成发动统一战争,是为了不再犯过去指导中国革命的错误。 这种意见,我不知道斯大林是否这样讲过。不过,如果斯大林对中国人这样解释,听起来倒是蛮合乎逻辑的,尤其是要堵住中国人的嘴,还颇有点说服力呢。不过,我们应当注意到,这种解释的前提是:全世界的共产党是一家人,争取革命胜利,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过去认识上和实践中的错误,只要坐在一起好好谈谈,认真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就能实现思想和行动的统一,世界各国革命以及革命胜利之后的事,今后就好办了。 可是,我们也应当知道,斯大林这个世界革命的导师,更是苏联这个国家的领袖,而世界革命包括中国革命的利益,同苏联的国家利益,并不总是一致的。至於斯大林辛勤忙碌的工作,也不光是和各国共产党一起商量怎么争取革命胜利,他兴趣更大的,也许是在"三巨头"会议上纵横捭阖,在二战前,他甚至和纳粹德国的希特勒作交易,在中国正在进行抗日战争时,也曾和日本签订"中立条约"﹐为此斯大林还亲自到火车站迎送日本外相松冈洋右,在"斯大林时代"的苏联,这是最高的"外交礼仪"了,连后来毛泽东访苏时也无缘有此荣幸。不过,作为苏联的国家领袖,斯大林关心自己国家的利益和安全,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别人也不好责备什么。 实际上,对支援世界革命,斯大林已经不像当年的列宁那样热情与虔诚,当世界革命的利益和苏联国家的利益两者不一致时,他优先考虑的是苏联的国家利益。这其实是个老问题了,列宁逝世后不久,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斗争中,在确立"一国建成社会主义"的路线之后,这就成了一个让各国共产党深感困惑与烦恼的问题。 苏联在处理对外事务时,采取一种"双轨制"﹐并设立两套机构:一套是常规的外交部,另一套就是共产国际,而这两套机构,又都是斯大林一个人领导的。因此,共产国际的所谓"路线"﹐首先要服从苏联的国家利益,而所谓"共产国际"﹐基本是苏联外交政策的工具。中共的"国际派"﹐很长时间看不透这一点,让中国革命吃了大亏,这是更深一层的原因。 中共领导革命取得胜利后,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同革命时代的情况就更不一样了,中国和苏联两个国家的利益,不可能完全一致,不仅会有不同,而且会有竞争,有时甚至会是对立的。把不同的国家利益,简单地归结为一个认识论的问题,认为只要坐在一起,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就行了。我想,在这些问题上,如此书生气十足、头脑天真或者说糊涂的,绝对不会是斯大林。   那么,斯大林策划朝鲜战争这个阴谋,他的想法是什么呢?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已经有人查阅了苏联当年的历史档案,查证斯大林的电报、文件、谈话等。应当说,研究历史,首重史料,这很必要,也很重要。 不过,我们也应该知道,执掌大权的政治领袖,主要是实践者,是做事的,而不是著书立说、或者卖嘴皮子的,他们有些想法,甚至是重要的决策,有时也许是多做少说、甚至只做不说。 朝鲜战争的决策,已经是60年前的事了。因此,如果我们从朝鲜战争前后事态发展的轨迹中,来研究斯大林当年的思路,弄清他的战略思想和决策动因,不仅是可取的,也许还更可靠些。 朝鲜战争的大背景,自然是冷战。二战结束不久,美苏就由战时盟友反目成仇了。冷战的形成,自然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美苏都有责任。不过,"干涉希腊内战"﹑"富尔顿讲演"﹑"杜鲁门主义"﹑"马歇尔计划"﹐这一系列事件,美方似乎更主动一些。 美国频频得手,苏联自然不甘示弱。可是,"柏林危机"一出手,斯大林对杜鲁门的决心估计不足,而且美国的实力之雄厚,竟然连煤炭也可以用飞机空运西柏林,也实在令人惊愕。双方僵持了一年,以苏方退让告终。这件事,无疑让斯大林很是灰头土脸。 看来,和美国人在欧洲硬干,苏联力有不逮。於是,斯大林又开始打主意:"西方不亮东方亮"﹐也许在东方做点文章,能够在冷战中扳回一局;同时,"祸水东引"﹐对苏联以及"华约"国家的小兄弟,显然更为有利。 这应当是斯大林朝鲜战争决策的一个原因。   中国革命的胜利,使东西方阵营的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新中国的建立,使"社会主义阵营"在欧亚大陆连成一大片,苏联当年独自处在"资本主义包围之中"的险恶处境,从根本上改变了,日子好过得多了。不过,此前不久发生的南斯拉夫叛离"共产党情报局"的事,又引起斯大林深深的忧虑:中国会不会走南斯拉夫的路?毛泽东会不会成为又一个铁托? 说起来,发生南斯拉夫叛离的事,主要责任在斯大林,二战打败了法西斯,他太骄傲了,很不谨慎了,比如在同南斯拉夫的杰拉斯会谈时,斯大林态度的骄狂、蛮横与霸道,也实在过了头;当杰拉斯向他反映,苏军进驻南斯拉夫后军纪太坏、数千妇女被强奸,斯大林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反而把杰拉斯训了一顿。结果,触犯了南斯拉夫的民族尊严,引起铁托的强烈反弹。 当然,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斯大林也知道,铁托之所以敢於同他公然叫板,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一支在长期革命尤其是残酷战争中建立起来的队伍,主要是军队,还有一个坚强的意志独立的领导团队。这些条件,阿尔巴尼亚和罗马尼亚也有一些,后来的历史证明,东欧国家同苏联闹别扭的,就是霍查和齐奥塞斯库。而这些条件,毛泽东完全具备,而且更加出色,经过十年内战、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尤其是延安整风,中共早已不是当年乖乖地听命於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的指挥棒的那个党了。显然,斯大林的担忧,不无多余。 有了南斯拉夫的教训,斯大林也知道应该谨慎了,他恢复了惯有的老练与精明,对中共的领袖,他要仔细地考察、权衡和打量一番:中国是否会走南斯拉夫的路?尤其是,中共领袖是不是又一个铁托? 分析或者说揣测斯大林的想法,无疑是个很没有把握的事,这里我们举个例子,虽然只是中苏交往中的花絮,也可以对事情了解个大致的端倪。 1949年7月,刘少奇访苏,成果颇丰,相当成功,气氛也非常友好。斯大林高兴了,在宴会上祝酒时,要为世界革命中心将来转移到中国干杯。可是,刘少奇拒不举杯,推辞再三,甚至搞得有点尴尬了,最后也没有干这杯酒。尽管有点影响气氛,可这也让斯大林感到放心:这个人当铁托?看来不大像。 应当说,刘少奇当年的做法并没有错,我们现在也不能说,刘少奇当时就应当喝那杯酒。不过,当斯大林谈到他指导中国革命的错误与责任时,刘少奇连连表示没有这个事,应对也太迁就,客气得过分了。当然,也是刘少奇这次赴苏,关於这方面的问题,毛泽东没有向他授权。可反过来说呢,斯大林专门在中国急切地有求於他、地位最为虚弱的时候,三两句话就想了结这笔历史旧账,其精明老练,时机挑得再好不过了,绝对是高手。 而1949年底毛泽东访苏,一见面就向斯大林抱怨:他这个人,长期受打击,有话无处说。有人评论,毛泽东外交应对不得体。情况也许是这样,这方面的本领,他不如周恩来。不过,领袖之间的应对,是战略家的意志较量,毛泽东见面第一句话,其言外之意,就是要追究共产国际和斯大林指导中国革命的错误和责任!斯大林不愧国际政坛的老手,一句"胜利者是不受审判的"﹐就把话题转移了。斯大林的应对可谓机敏得体,可心下也不免一惊:全世界的共产党领袖,有谁可曾一上来就敢对他这样讲话?这个毛泽东,简直活脱脱的一个铁托第二!在以后的中苏谈判中,毛泽东本钱有限,却屡屡公然叫板,使会谈几度形成僵局。当然,对中苏双方而言,当时都不可能让谈判破裂;可当初答应过刘少奇的有些事,而且是大事,也变卦了。 毛泽东和斯大林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会谈,虽然公开的宣传是"牢不可破的兄弟友谊"﹐但实际情况却远非如此。毛泽东后来以他特有的幽默说:从苏联谈判回来那半年,"全世界都在骂我,说我是铁托;只有台湾的蒋委员长,还给我说句好话。"- 毫无疑问,最不愿意也最害怕毛泽东当铁托的,就是这位蒋委员长了;蒋介石在大陆败给了毛泽东,不过我们得承认,这家伙相当精明,没有人比他更深切地知道:毛泽东要是成了铁托,来个"脚踏两只船"﹐在西方阵营也踏进一只脚,他蒋介石的两只脚可往哪里去找立足之地呢? 对毛泽东一旦成为铁托第二,苏联将要面临的不利局面,斯大林自然心知肚明,而且不会无动於衷。可是在斯大林的眼里看来,这个毛泽东,血气方刚、精明强悍、很有主见,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对这个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临之以威、诱之以小利,恐怕都不顶用。斯大林在盘算,今后怎么对付这个桀骜不驯的毛泽东呢?看来,必须想个根本的办法,让他毛泽东想当铁托也当不成!要经过一番运筹,设法造成一个局面,一个世界范围的大格局,把中国这只已经醒来的"东方睡狮"﹐彻底关在斯大林设计和铸就的铁笼子里。 就在这时,1950年1月,老谋深算的斯大林,做出了朝鲜战争的决策。   在1950年初之前,苏联对朝鲜的政策,并不支持金日成武力统一,也没有大规模武装北朝鲜的计划,对日本在朝鲜留下的工业设备,也像在中国的东北一样,能搬走的尽量搬走,然后,苏联在朝鲜的军队也撤走了。而且还说了,亚洲革命的事务,按照"国际分工"﹐以后由中国负责。 可在1950年1月之后,苏联对朝鲜的政策改变了。在军事方面,转而大力支持金日成武力统一朝鲜,为此,对北朝鲜进行大规模军事援助,派遣军事顾问,帮助训练军队,参加制订作战计划等,尤其援助飞机、坦克、重炮这些进攻性武器,使朝鲜北南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急剧倾斜,优势转向北朝鲜一方。 斯大林决定支持金日成发动朝鲜统一战争,当然希望北朝鲜能够打胜,实现朝鲜统一;不过,作为久历战争风云、见过大世面的军事统帅,斯大林也不会一厢情愿地只想著胜利,而根本不考虑失败的可能性。当然,为了鼓舞土气吧,对失败的可能性以及后果,他可能没有公开说过,但是,并不等於斯大林就没有考虑过。 实际上,如果站在斯大林的角度,他的考虑可能会是这样的: 如果北朝鲜打胜了,实现了朝鲜统一,金日成自然最满意,可他不能不感激斯大林,苏联在朝鲜的影响力由此大增,当然什么事都好商量。比如:旅顺的军港如果归还中国了,军事基地就可以迁到釜山,苏联在远东照样有不冻港,而且可以控制日本海,作为对美国和日本的威慑,战略态势更为有利。朝鲜在东北亚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原来说过的让中国负责亚洲革命的事务,今后就可以不再包括朝鲜了。所以,综合权衡,尤其是战略利益,如果朝鲜战争打胜了,最大的受益者,实际是苏联。 可是,如果北朝鲜打败了呢?朝鲜战争爆发后,如果美军不干涉,这种可能性不大;倘若美国出兵干预,北朝鲜的败局恐怕就很难避免。雷英夫评说,斯大林没有估计到美国出兵干涉,是战略判断方面的能力不行。我觉得,这种分析不透彻,可能低估斯大林了。 1950年初,杜鲁门和艾奇逊先后讲话,"弃台"﹑"弃韩"﹐美国今后的军事防御线,不包括台湾和南朝鲜了,这也许确实是让斯大林下决心同金日成合谋策划朝鲜战争的一个原因。可是,这国际上的事,和商业合同不一样,并没有国家法律来保障;况且,兵凶战危,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美国人只是在讲演时说了那么几句,谁知道靠得住靠不住?在国际政坛见过许多大世面的斯大林,就那么好糊弄?一听就信以为真?连点儿"防人之心"也没有? 实际上,对美国出兵干涉的可能性,斯大林可能没有对人明白讲过,但是,他不可能连想也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只要看看朝鲜地图就会明白,斯大林的如意算盘是怎么打的: 朝鲜和中国的边界,长达一千多公里,而和苏联的边界,只有区区不足20公里。而且,边界的中国一边,是紧连工业中心的核心腹地,而边界的苏联一边,则是远离国家政治与经济腹心的边疆之地。 因此,如果金日成打败了,美军推进到鸭绿江边,对苏联固然不利,但中国受到的威胁却大得多。中国被推到与美国隔江对峙的最前沿,这样的地缘战略形势,毛泽东曾经宣布过的"一边倒"﹐恐怕就不能只是嘴上说说了。 所以,全面审视朝鲜战争:下最大赌注的,是金日成,胜了,是大赢,败了,则输光;斯大林的盘算最精,仗是朝鲜人在打,胜了,苏联获益巨大,败了,受损也有限;而最大的"利益攸关方"﹐实际上是中国。对中国来说,金日成的仗打胜了,所获的利益,中国没有份儿,公开的损失虽然没有,潜在的损失,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除了已经失去解放台湾的机会,还要加上失去在朝鲜的影响;如果打败了,除了金日成,中国受损害的程度,这个账算起来就复杂得多了。 久历国际风云的斯大林,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也许他还想到,桀骜不驯又智力过人的毛泽东,未必看不破他走这一步棋的用心。所以,斯大林和金日成合谋策划朝鲜战争,要背著毛泽东。   以上的分析,是军事和战略方面的。下面我们再来看看斯大林在外交方面是如何运作的。 1950年1月,毛泽东还在苏联时,作为对中国的友好姿态,苏联在联合国提出一个提案,要求驱逐蒋介石集团,把联合国的席位给新中国的政权。苏联这个提案,当然被美国否决了。随后,苏联为表示抗议,竟然愤而退出联合国。 近年开放的苏方档案表明,这件事,苏方事前曾向毛泽东通报,并征得中方同意。不过,中国那时的情况也真是可怜,刚建立了个政权,在国际上还没有打开局面,对国际事务所知还很有限,也未必清楚联合国那些复杂的议事程序尤其是其运作过程中的奥妙之处。可是,即使毛泽东具备相关的知识和经验,对斯大林的用心也心知肚明,那时中国在联合国没有席位,对苏联在联合国的行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是,苏联随后的行为就奇怪了,苏联宣布退出联合国,却并没有放弃在联合国各种机构尤其是安理会的席位、资格和权力,苏联驻联合国大使马立克也没有打道回国,只是不去参加联合国安理会的会议了,就在纽约联合国驻地的公寓里呆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联人玩得是什么把戏呢?我看过葛罗米柯的回忆录,他是苏联的资深外交家,当年担任苏联副外长,在30多年后写的回忆录里,葛罗米柯说,他还是不明白。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实,却很清楚很明白。 1950年6月27日,朝鲜战争爆发第三天,联合国做出决议,派遣军队干涉朝鲜内战,并提名麦克阿瑟挂帅,所谓"联合国军"﹐虽然主要是美军,却堂而皇之地打著联合国的旗号。 那个时候,联合国成立不久,世界就进入冷战,美苏对峙,外交是主战场,双方在联合国奉行的是"两个凡是"的方针:凡是美国支持的提案,苏联就否决;凡是苏联支持的提案,美国就否决。所以,冷战时代的联合国,由於苏美拒不合作,整天就是吵嘴磨牙,什么事情也不能决定。 可是这一次,美国比后来发动伊拉克战争时幸运得多了,出兵伊拉克那一次,小布什这个"牛仔"﹐让狡猾的"老欧洲"给"涮"了,美国只能以"多国部队"的名义,名不正言不顺的,在世界上搞得好不尴尬。而出兵干涉朝鲜内战,堂堂正正打著"联合国军"的旗号,却顺顺当当就把事情办成了。 可是,武力干涉朝鲜战争,如此重大的事项,联合国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决定了呢?原来,联合国安理会开会讨论此案时,作为常任理事国、享有否决权的苏联,拒绝出席安理会的会议,苏联驻联合国大使马立克缺席了。 再往后,到1951年1月,中国已经出兵参战,三次战役,连战连捷,战线推进到三七线。这时,联合国做了一个就地停火的决议,事后看来,这个决议对中国相当有利,可是中国拒绝了这个决议,应当说是个重要失误。不过,这个就地停火决议,对当时朝鲜战场的形势并没有什么实际影响,美国也没有打算实行什么"就地停火"﹐实际上,在这个决议正式通过的两天前,李奇微就已经下令美军发动了新的进攻。 更重要的是,因为中国拒绝了"就地停火决议"﹐联合国随后又做了一个决议,"谴责中国侵略"﹐是以联合国的名义。我们的新中国,可真是命运多舛,政权甫立,还没有来得及在国际舞台上展示自己,就被排斥在国际社会之外,还被"联合国"谴责为"侵略"。这件事,虽然没有在当时的战场上产生什么实际影响,但对我们的国家在"软实力"方面,无疑是重大的伤害与损失。说白了,新中国的政权,不仅成了国际社会的"弃儿"﹐还要背上"侵略"的恶名。 那么,到这种时候,享有否决权的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苏联,总该为他的"中国盟友"做点什么吧?可是,苏联驻联合国大使马立克,仍然拒绝出席联合国安理会,或许,正在联合国官邸公寓里悠哉游哉地冷眼旁观、看热闹呢。 在联合国先后做出"派遣联合国军"和"谴责中国侵略"这两个决议时,苏联驻联合国大使马立克,一直呆在纽约联合国驻地。虽然"苏联退出联合国"了,可过了一段时间,在这两个决议之后,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马立克又回来了,仍然坐在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位置上,而苏联在联合国的席位、资格和权力,毫发无损,一切照旧。 对这桩怪事,30多年后,葛罗米柯说他还是不明白。可是,事情一目了然,如果不是1950年的斯大林患了"老年性痴呆"﹐那就是30多年后的葛罗米柯,学会了中国人的"难得糊涂"。 刑侦学有一条道理,根据后果的受益和受损,可以分析判断谁是罪犯和作案动机。一场朝鲜战争,使我们新生的共和国,在地缘战略上处於严峻而险恶的境地,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又背上"侵略"的恶名而被排斥在外。 二战时打过几年交道,斯大林对美国人是了解的:这个国家骄狂鲁莽、"老虎屁股,一触即跳"﹐可是打仗的时候却相当怕死,非常珍惜人的生命。在朝鲜战场上,美国军队被志愿军打死打伤了几十万人,对中国还能不怒火中烧、耿耿於怀?随后的若干年里,美国在中国的周边,用一大堆反华"条约"和海陆空军基地,组成对中国的"新月形包围圈"﹐就证明了这一点。 也许,斯大林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他终於把中国关在他设计和铸就的铁笼子里了。在亚洲,中国同美国严峻对峙,"祸水东引"﹐吸引了美国的力量,不仅可以使苏联有了喘息之机,得以加强对东欧后院的控制,欧洲的局面起码一段时间内可以安生一点。而且,斯大林还可以让苏联高踞於中美对峙之上,摆出一副超脱的姿态。眼下,就可以颇为惬意地在朝鲜战争中做个"调解人"﹐当美国当局想同中国谈判结束朝鲜战争时,派原驻苏大使乔治・凯南以"老朋友"的名义去找的,就是躲在别墅里的苏联驻联合国大使马立克。再往后,说不定哪一天,苏联还可以同美国交易、调情,品尝"缓和"的美味呢。 一场朝鲜战争,在以后的好多年里,把美国人搞得很被动,苏联则赢得战略主动地位,相当游刃有余。抓住这个机遇,苏联可以积蓄力量、搞军备竞赛,也可以好好搞点建设,包括体制方面的改革。实际上,据基辛格在《大外交》中提到,1952年,斯大林可能对美苏在二战后形成的冷战格局颇有些悔意,觉得如此下去对苏联并没有什么好处,因而打算调整苏联同美国与西欧的关系。可惜,这些颇有新意的"战略新思维"尚未展开,1953年初,斯大林就死了。这样看来,斯大林留给他的后人的遗产,不能说不丰厚呢。遗憾的是,苏联再没有出现过斯大林那样战略级别的人物,没有利用好这笔遗产。 国际社会,"丛林法则"﹐世道人心,如此险恶。踩著中国人的肩膀头,在世界战略格局中占领制高点、夺取主动权,对斯大林老谋深算的叵测居心,如果我们认为毛泽东从一开始就"高瞻远瞩,洞察一切"﹐那恐怕也未必。在世界舞台上,新中国在国际上尚未打开局面,也缺少综合实力支撑的地位;而且,要对付那些头绪纷繁、沿革曲折、复杂微妙的国际事务,毛泽东毕竟还是新手,若论纵横捭阖的经验之老道,斯大林显然远在他之上。 当然,到了事后,对自己的国家吃了大亏,即使智力不如毛泽东杰出的中国人,也不会愚钝到毫无觉察,可到那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又将奈何? 对国际政治领域的事,运用刑侦原理进行分析,这算是"客串"。不过,这天下的事,也许是相通的。面对朝鲜战争会给中国带来的局面,难道你能说,我们认为斯大林居心叵测,就一定是诛心之论? 美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动因之一瞥 朝鲜战争於1950年6目25日爆发后,美国的反应,迅速而强烈,仅隔两天,就於6月27日宣布武力干预朝鲜战局,先是出动海空军,接著就是地面部队,全面卷入朝鲜战争;还操纵联合国通过决议,组成"联合国军"﹐共纠集了16个国家参加。北朝鲜发动的统一战争,本来还属於朝鲜的内战,由此,很快变成了一场国际战争。 一件荒谬而怪诞的事实是,战争在朝鲜爆发,美国宣布干预也就罢了,却还同时宣布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这样一来,就阻断了中国解放台湾的路,使这个问题一直拖到今天,仍然是中国实现民族统一的隐痛和缺憾,还成为中美关系持续至今的"老、大、难"。不知美国人想到没有,这就狠狠地得罪了中国人民,用如今的话来说,因为它损害了"中国的核心利益"。或许从这一刻起,在毛泽东的心中,中国参加抗美援朝,基本就势在必行了。 伍修权当时在联合国,强烈谴责美国干涉中国内政,义正辞严,讲的在理。可是,这件事毕竟有些怪异、使人疑惑:为何朝鲜发生战争,却把台湾扯进去了呢?而且,这之前不久,1950年初,美国政府宣布"弃台"﹐"不干预中国内战"了,杜鲁门总统1月5日讲的,随后国务卿艾奇逊也讲了,怎么忽然就变卦了呢?美国政府毫无信义、出尔反尔,这无疑是事实。可是,杜鲁门和艾奇逊讲这个话的初衷,难道压根儿就纯粹是"兵不厌诈"的欺骗?派遣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彻底改变对台湾的政策,美国的决策者是怎么想的呢? 从一本美国人写的书里,我们知道了一些内情:在美国政府内部,主张继续支持台湾、干预中国内战的,主要是那个麦克阿瑟,台湾是美国"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这种蛮不讲理的混账话,就是这个家伙的知识产权!受麦克阿瑟的影响,美国军方的一些人,当时也在酝酿改变对台政策的意向。 巧得是,主要反映麦克阿瑟意见的〈备忘录〉送上去时,正好赶上美国政府讨论朝鲜战争,这两桩事,就这么碰到一起了。 说起来,杜鲁门在罗斯福去世后继任,开始还是相当谨慎的,基本上是"萧规曹随"﹐"按既定方针办"﹐每当遇到难办的事,都要向幕僚询问:"罗斯福当年对这个问题是怎么说的?"可是,当他在1948年竞选中大胜之后,信心大增,心态膨胀,也是他的性格使然,执政风格变得武断鲁莽。现在遇到朝鲜战争,就相当轻率地把改变对台政策和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放在一起公布了。不知道杜鲁门想到没有,时过不久,他就要品尝自己鲁莽、轻率的苦果了。   实际上,美国当局的对外政策,由朝鲜战争所引发的变化,比台湾问题更深刻也更广泛的,是近年才解密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对於二战以后的世界历史,这是一个很重要很关键的文件,需要进行深入的专门研究。 这个68号文件产生的大致情况是: 美苏由二战的盟友反目成仇,冷战的震荡也波及美国政坛。1949年,艾奇逊击败马歇尔出任国务卿,当时因为美国驻苏大使乔治・凯南那份长达八千字的电报提出著名的"遏制政策"﹐1950年初,杜鲁门让艾奇逊主持会议,讨论"遏制政策"的"概念"﹐1950年3月,讨论会内容提交国家安全委员会,被编了个号,属最高机密,这就是〈68号文〉的来历。 这个〈68号文〉的背景,自然是美苏冷战,但是,〈68号文〉的内容,在思想上的一个要害问题是:出於冷战需要,美国把世界范围的民族解放运动,都当成了"共产主义扩张"﹐要实行"遏制政策"。这样一来,美国就背弃了威尔逊总统在一战时倡导"民族自决"的传统,在二战之后的世界上,站到民族解放运动的对立面去了。 不过,当时的杜鲁门总统,正准备削减财政预算,要把140亿美元的军费减少十亿美元。而〈68号文〉出於在全世界实行"遏制政策"的需要,却要将美国的军费增加3.5倍,达到五百亿美元。这显然不符合杜鲁门的想法,因此他对这个〈68号文〉态度很冷淡,没有批准这个文件,只在国防部和外交部的高层官员中传阅。美国这个国家,各种政策预案,什么样的设想都有,这也是见怪不怪的事。〈68号文〉的公案如果到此为止,不过是美国外交预案的"万宝全书"里多了一份历史材料而已。 可是,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当局在决定干预朝鲜战争时,杜鲁门总统迅速改变了主意,把这个〈68号文〉也一并批准了。从此,〈68号文〉便成了美国在冷战时代的基本国策。由此可见,朝鲜战争对美国政府当年的对外政策、进而对二战后的世界格局的影响,可谓至深至巨。   说起来,就连美国在朝鲜战争爆发后马上决定武力干预,这件事也有一些令人疑惑不解之处。因为,就在不久前,1950年初,在杜鲁门宣布"弃台"后,艾奇逊发表讲演,指著远东地图、还比划著说: 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军事防线,确定为北起阿留申群岛,经过日本群岛,延伸到琉球群岛,再延伸至菲律宾群岛。 显然,南朝鲜和台湾,被排除在美国的防御圈之外了。艾奇逊的讲演,大概确实是让当年的斯大林怦然心动的一个原因,随之做出支持金日成发动朝鲜统一战争的决策,也许因为他觉得摸著了美国方面的"底牌"﹕他们已经公开宣布不管南朝鲜和台湾的事了。 可是,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政府立刻就决定干预朝鲜内战,堂堂的美国总统和国务卿,信誓旦旦,言犹在耳,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就出尔反尔,变卦了。美国这种扑朔迷离的政治,像万花筒一样变幻莫测,可能让当年的斯大林颇为吃惊,或许也让后来的邓小平疑惑不解:你们美国,到底有几个政府?而我们直到今天也颇有一头雾水之感:美国政府的决策,是蓄意策划的欲擒故纵、引蛇出洞的邪恶阴谋?还是无耻政客随心所欲、翻云覆雨的流氓行径?   作为对美国政治的基本了解,我们知道:美国是个民主国家,民主制度健全稳定,政治基於民意;而美国的民意,如果能够得到充分而均衡的表达,其主流的特点,并不偏激、狭隘、怪诞,还是比较平和、理性、中庸的,大概财大气粗的缘故吧,也颇有点宽厚的味道,比如二战后对战时的敌国日本和德国。当受到强烈的恶性刺激时,比如"珍珠港"和"9.11"﹐美国也会变得愤怒、偏激、狂热,相当情绪化。不过,这也算是人情之常,别的国家遇到这样的情况,大致也会有这种反应。 但是,朝鲜的三八线,并不是珍珠港,更不是纽约的华尔街,相距一万多公里呢,美国许多人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那么,美国政府对朝鲜战争所作的反应,迅速而强烈,相当情绪化,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态度理性一点,从国家利益来看,美国的政治家应该知道:在美苏冷战格局中,美国的战略重点无疑在欧洲,因为美国那时的贸易、投资和经济利益,重点在欧洲。在美国政坛,作为国家战略,这是常识。美国人对干预朝鲜战争也很后悔,说他们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同错误的敌人,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虽然是"事后诸葛亮"吧,看来美国人并不糊涂。可朝鲜战争爆发时,美国立即决定武力干预,无视战略常识,不顾国家利益,不分轻重缓急,头脑如此不理性,这又是为什么呢?   看来,对美国政治,我们应当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这就要说到1950年代的"麦卡锡主义"了。按尼克松的说法,"麦卡锡主义"﹐兴起於1950年初,到1954年退潮。不过,在此之前,"麦卡锡主义"就已经在酝酿了,算起来前后实际有七八年吧。其后续的影响,时间就更长了,直到今天,大家都知道的,在赴美的签证表上还把共产党和纳粹并列,把二战时的敌国和盟友等同视之,这不是荒谬吗?可这就是当年"麦卡锡主义"的遗迹。 "麦卡锡主义"的深刻背景,是美苏由战时盟友走向冷战。说来这也不奇怪,当初是盟友,自然交往很多,而且还很友好,美苏成了敌国,对当年的友好交往,难免就会让一些人疑神疑鬼的,於是,就有了1947年成立的审查政府官员的所谓"忠诚调查委员会"。后来,由一两个"间谍事件"所触发,再加上麦卡锡的煽动,就演变成一场疯狂的政治浪潮了。看来,世上并不是只有中共在延安搞过"抢救运动"﹐美国的"麦卡锡主义"比"抢救运动"的范围大得多,时间也长得多,闹腾了七八年。当然,就像中共在延安时的"抢救运动"一样,"麦卡锡主义"说起来原也是事出有因的。 美国人的印象,"麦卡锡主义"的两位风云人物,一位是麦卡锡,另一位就是尼克松。不过尼克松自己说,他的思想并不偏激,还是比较理性的,只是因为审理涉嫌共党间谍的"希斯案"而出名在先。 这场以"反对共产主义"为标志的"麦卡锡主义"政治恶浪,使美国社会一时间普遍弥漫著相当恐怖的政治气氛,"麦卡锡主义"政治声浪的潮头所至,仿佛到处都是"共党间谍"﹐人人都有"亲共嫌疑"﹐看来美国人也要经历一番"莫谈国事"的体验了,他们十分崇尚的言论自由,面临严重的威胁。 按说,稳定健全的民主政治,一般都是比较宽容的。像"麦卡锡主义"这种邪恶思想的汹涌浪潮,在美国历史上并不多见,属於相当"另类"的情况。虽然在苏俄革命以后,美国社会也出现过对"共产革命"的"红色恐惧"﹐不过那次反共浪潮,只有半年多时间就过去了。这次"麦卡锡主义"的浪潮,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势头之汹涌,险些毁掉美国赖以立足的"自由、平等、人权、民主"观念构建起来的制度基础。 麦卡锡是共和党参议员,讲演的时候,手中经常挥舞著一页纸,声称那是他掌握的美国政府中"共党间谍"的名单,有205人之多,可他却提不出任何证据。不过,在发难之始,相当有煽动性,受他的蛊惑,议会和社会上有许多人跟著他跑。麦卡锡这个家伙为人相当粗鲁,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有一次与政敌争吵,竟然动粗,若不是尼克松在旁力劝,就用双手把人掐死了!真不知道美国的选民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活宝当他们的民意代表。 麦卡锡是个反共的偏执狂,又特别喜欢抢政治风头,他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夸大其辞、无限上纲,到处抓"共党间谍"﹐一时间把美国社会和政坛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在那一段时间里,美国一向标榜的"保护人权"﹐似乎也不大灵光了,其基础深厚而牢固的法治传统,也面临严重威胁。 这股邪恶的政治浪潮,在美国社会泛滥成灾,哈佛大学的许多教授,著名的电影艺术家卓别林,还有我们熟悉的中国科学家钱学森等,都是其受害者。麦卡锡的政治语言极为夸张,就像中国的"17年黑线专政"和"十年浩劫"一样,他攻击此前的美国政府是"犯罪的20年"﹐艾森豪威尔上台后,又说成"犯罪的21年"﹐连他所在的共和党执政时期的政府也不放过。麦卡锡挖掘"共党间谍"﹐还对美国政府的大人物特别有兴趣,尤其把美国政府的核心权力部门当作重点对象,美国的国务院、陆军部、中央情报局等,都是他的攻击目标。 在"麦卡锡主义"的狂潮中,由於"忠诚调查"而被解职的政府官员达2700人之多。罗斯福时代的政府高官和心腹幕僚,纷纷中箭落马;连马歇尔这样美国政坛的重量级人物,也受到麦卡锡的攻击;中国人熟悉的福斯特・杜勒斯,一个著名的反共铁杆,也成了"亲共嫌疑"﹔他的弟弟艾伦・杜勒斯,中央情报局局长,也因为牵连到"共党嫌疑"而被纠缠得受不了,拉下脸来央求"坚决反共"的尼克松,托他去麦卡锡那里为他"缓颊"...... 在"麦卡锡主义"强大声威之下,美国人也尝到了"政治运动"的滋味,社会各界尤其政府高官,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就会因为"共党嫌疑"而遭到灭顶之灾。连艾森豪威尔为了自保而"避嫌"﹐也同他的老战友马歇尔"划清界限"了,直到当选总统后,才敢在宴会上和马歇尔"打个招呼"。 仅从以上简要介绍的情况,我们就可以领略和体验到,"麦卡锡主义"的浪潮,是多么深刻地影响了美国的政治。走向世界的中国人,也许该从中国人的视角给"麦卡锡主义"写一本专著呢。 应当提到的是,共和党在美国政坛还属於"偏右"的政党,杜勒斯是个反共铁杆,艾森豪威尔也拉上"坚定反共"的尼克松作为竞选搭当,可在"麦卡锡主义"的汹涌浪潮中,仍然难以幸免。至於杜鲁门、艾奇逊所在的民主党,人们一般认为是"偏左"的,由於"罗斯福新政"的遗产,同"社会主义"也沾点边,更是"麦卡锡主义"重点攻击的目标。 特别是中国革命胜利后,美国政坛纷纷追究"谁丢失了中国?"在中国人看来,美国把中国当成他的一件什么东西,筒直岂有此理!不过,"谁丢失了中国?"这句名言,在当年的美国政坛,却是一件颇具杀伤力的政治武器,而且矛头直指国务院!麦卡锡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声称:"美国国务院一大半的人是共产主义分子"。这让担任国务卿的艾奇逊,简直如坐针毡,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对美国的决策,比如美国干预朝鲜战争,有人时常会认为是出於对国家利益深谋远虑的战略运筹,写理论文章的人,则可以写出洋洋大观的战略论著来。应当承认,美国政坛确实出现过杰出的战略家,如二战时的罗斯福和霍普金斯,还有后来的尼克松和基辛格。可是,人人往往容易忽略的是,政治,有时是相当非理性的,政治家,有时也会有相当自私而卑鄙的动机,他们这个时候的决策,根本谈不上深谋远虑,甚至并非出於国家利益。 比如这个艾奇逊吧,1949年,随著中国革命胜利,美国对华政策彻底破产,美国政坛纷纷追究"谁丢失了中国?"为了给美国对华政策辩解,他编写了一本白皮书。可是,白皮书一出台,却一片哗然,谁都不领情,蒋介石恼羞成怒,毛泽东嬉笑怒骂,美国国会围攻指责,麦卡锡更是危言耸听,......这让他这个美国的国务卿,因为中国的事,可真是吃尽了苦头。 到1950年,中国大陆变色,尘埃已经落定,历史翻到新的一页了,为了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杜鲁门和艾奇逊宣布"弃台"﹐可以说是合乎理性的现实考虑,何况因为这该死的"中国问题"﹐也实在把他搞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了。可是,艾奇逊"弃台"的讲演一出,又遭到美国政坛新一轮的猛烈攻击,更有甚者,还拿这篇讲演作为证据,证明麦卡锡的话确实不假:"美国国务院一大半的人是共产主义分子"。天哪,可怜的艾奇逊! 当时,"麦卡锡主义"的浪潮势头汹涌、正在方兴未艾之际,站在艾奇逊的角度,他难免会想:这种局面,何日是个尽头呢?再搞下去,自己的政坛生涯也许就要葬送在"麦卡锡主义"的政治漩涡里了,再严重一点,如果将他作为"共党嫌疑"进行"忠诚调查"﹐搞得身败名裂,前景就更加凶险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中国人这个话或许有点过於极端了,政治家执掌权柄,考虑的应当是国家利益。可是,如果你认为政治家就没有私欲,比如,对自己在政坛的升降沉浮乃至毁誉生死也置之度外,那恐怕也未必。艾奇逊为了中国的事,可谓夙兴夜寐、辛苦操劳,可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狼狈不堪而且凶险莫测的境地,怎么能不让他忧从中来、愤从中来? 当然,民主国家的政治家,对批评指责都习以为常,面对政治逆境,神经不坚强也干不成。在险恶的政坛混迹多年,艾奇逊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难免不生出卑鄙的邪念来。在"麦卡锡主义"险恶的政治浪潮中,艾奇逊一方面打起精神、苦苦撑持,一方面也在观察形势、窥测时机,以图摆脱目前的被动局面,在政治上扳回一局。 1950年6月25日,机会终於来了。据一位美国人写的书里记述:那一天,杜鲁门在外地休假,艾奇逊在华盛顿当值,朝鲜战争的消息传来,他马上紧张兴奋地忙碌起来,打了一连串的电话,联络各方面的巨头,探口气、对口径、沟通、协商、运筹。可他先通知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准备将朝鲜问题提交联合国,而后才同总统杜鲁门商量,却有点"越权"的嫌疑。幸而杜鲁门总统的决策意向和他相当一致 - 大概也是政治处境相似的缘故吧,而且行事风格又以果断、鲁莽、轻率著称,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杜鲁门很快就决定了。否则,艾奇逊显然过了头的"积极性"﹐如果杜鲁门追究他"越权"的话,那也是相当麻烦而且令人难堪的事。 实际上,待杜鲁门总统第二天从外地回到白宫时,朝鲜问题的决策这只鸭子,已经让艾奇逊煮得半熟了。当然,正式的决策,还是在总统主持的会议上做出的,这是美国政府的合法程序。 美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就是这样做出的,我们看到,艾奇逊在这个决策过程中,实际上发挥了主导作用。对此,美国的传媒颇为讥讽地评论道:军队存在的价值,是为了打仗,外交官的职责,则是为和平奔走;可是,在美国决定武力干预朝鲜战争时,国防部的将军们是"主和派"﹐国务院的外交官反倒是"主战派"﹐岂非咄咄怪事?不知是否有人进一步追问:做出如此重大的决策时,艾奇逊的决策动因,是美国的国家利益?还是他个人的政治利益?   对美国这个国家,世人似乎爱恨交加,有人说成"一朵花"﹐有人说成"豆腐渣"﹐这也真应了欧洲人的谚语:"既是天使,又是魔鬼"。不过,如果回到1950年夏的特定时点,我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美国: 在"麦卡锡主义"支配性的影响下,美国的政治潮流,正在展示他历史上最邪恶最黑暗的一面。而实际上,美国政治在道德上的畸变,受害最深的是美国自己。从轻处说吧,"麦卡锡主义"的邪恶与偏激,直接的恶果,是让美国自蔽耳目,不能正确认识这个世界了。比如对中国吧,中共领袖是什么样的人?毛泽东是怎么看待中国和世界的?他是否会与斯大林"合谋"策划朝鲜战争?杜鲁门和艾奇逊在讨论朝鲜问题时,如果能向谢伟思、文森特和拉铁摩尔等中国问题专家做点谘询,或者把谢伟思1945年写给国务院的报告找来看看,也许决策就不会那么盲目、莽撞、离谱。 - 谢伟思,还有"美军观察组"即"迪克西使团"那一批人,当年在延安曾经对中共领袖有好几年的直接观察和密切交往,和毛泽东更不知有多少彻夜长谈,听他纵论中国与世界。因而,毛泽东是否对斯大林唯命是从?中共是不是苏联人的傀儡?对这些,谢伟思等人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可惜,在"麦卡锡主义"的浪潮中,这些对中国有真知灼见的有识之士都被整肃了,谢伟思本人也被开除公职、被迫离开外交机构,为了糊口,只好凑合著做个小买卖,已经不能向他的国家献计献策了。这桩麦卡锡主义的时代留下的公案,直到尼克松访华后,美国政府於1973年给谢伟思"平反昭雪"﹐才算了结。 而在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时,执掌美国权柄而且充当世界领袖的美国政治家们,又是这么一班不成体统的家伙,他们的决策动因,既不是出於对国家利益的深谋远虑,又完全不顾及美国民众的意愿,而是因为身陷"麦卡锡主义"的政治漩涡中不能自拔了,就用干预朝鲜战争,来谋求脱身之计。 杜鲁门与艾奇逊之流,若与当年罗斯福的胸襟气度和杰出头脑相比,可谓天壤之别!这帮家伙似乎在竭力展示他们在智力和品格上相当愚蠢而卑鄙的一面。   应当承认,对美国政治,我们了解得还不够,这里谈的,只是美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动因之一瞥。不过说到这里,也许我们该对美国历史上几场战争作点概略的比较,虽然一味谈论战争的话题并不令人愉快。 美国参加二战,对罗斯福来说,其实并不意外。对当年世界大局的走势,罗斯福早已有深刻的洞见,对参加战争,也未雨绸缪地进行著精心运筹与谋划。不过,罗斯福尊重美国人民的意愿,又能准确地把握和巧妙地引领美国的民意。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民众群情激愤、同仇敌忾;美国参战,可以说是精心谋划国家战略和人民意志高度统一的完美结合。所以,面对空前强大的法西斯轴心国,美国在国际国内,都是完胜。 伊拉克战争就不然了,9.11事件后,美国民众同样是群情激愤,可小布什却远没有罗斯福那样的雄才大略和聪明睿智,他不仅缺少判断国家战略利益的清醒头脑,也不能在群体性的悲愤中准确把握道德的界限,更没有表现出领袖群伦和驾驭民意的才能与手腕。面对民众的狂热,小布什一味随波逐流,用毛主席的话来说,是个"尾巴主义"﹐甚至还推波助澜、火上添油,在重大决策关头,还在玩弄政客的把戏,以为媚俗就能捞取选票。结果,由於这个"牛仔"总统的无能与莽撞,美国世界霸权的衰落,至少提前了20年。 而美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就更加等而下之了,美国的执政者,既没有对国家战略的清醒判断和精心运筹,又没有美国民众广泛坚实的民意基础,起主导作用的艾奇逊,其决策动因竟然是让"麦卡锡主义"纠缠得混不下去了,用干预朝鲜战争来寻求解脱。这既不明智,也不道德。结果,让美国"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同错误的敌人,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至於为了避开享有"宣战权"的议会,把动用几乎半数美国陆海空军进行的大规模战争,说成是"警察行动"﹑"治安行动"﹐不仅有"违宪"的嫌疑,简直完全是儿戏!实际上,民意测验表明,对朝鲜战争,美国民众普遍态度冷漠。看来,美国的民主政治并不能制止政客们愚弄民众、强奸民意!也许是因为"麦卡锡主义"的缘故吧,美国人民的意志似乎也挺好糊弄的。   美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第二个关键的时刻,是1950年11月初。此时,志愿军已经入朝,并与美军不期而遇地打了一场遭遇战,史称"第一次战役"﹐我军小胜,歼敌万余。 只是在半个多月前,麦克阿瑟在威克岛还非常有把握地对杜鲁门总统说:中国如果出兵朝鲜,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战事发展到今天,中国不可能出兵了。因此,朝鲜战争很快就可结束,美军士兵很快就可以回家。急匆匆告别杜鲁门总统,乘飞机回到他的总部,麦克阿瑟立即下令美军分兵冒进、长驱直入,先头部队的一支小分队已进抵鸭绿江,美军士兵还在江中撒了一泡尿。 可是,紧接著,美军突遭打击,锋芒顿挫,虽然对志愿军的情况还摸不清底细,但是有一个事实却是毫无疑义的,那就是:中国出兵了! 这一下,麦克阿瑟的牛皮吹破了,他的判断,被证明是错误的。而美军首先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鸭绿江的,就是那几个撒尿的士兵。 中国出兵的消息传来,让美国的决策层感到十分震惊。 其实,在一个多月前,周恩来托潘尼迦捎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美国当局也不能说完全不当回事儿,还是研究过一番的。不过,大概美国和一个软弱的中国打交道时间长了,对中国跪著仰视他 - 哪怕只是跪半条腿- 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美国当局的判断是:这是中国的"外交讹诈"﹗就是说,中国人想靠虚声恫吓,就能避免一场战争,来获取实际利益。周恩来说的如果美军过三八线"我们要管"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中国未必就敢出兵朝鲜,和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真刀真枪地较量。为了表示美国人是讲道理的,还提出对美国飞机"误炸"中国边境造成的损失,可以道歉和赔偿。 显然,美国的决策者还没有理解毛泽东宣布"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这句话的涵义,也根本没有想到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对新中国的伤害有多么深。他们以为:只要赔偿中国一点美元,满足一下中国人的所谓"面子"﹐就可以把毛泽东的新中国打发了。 可是现在,中国人竟然真的出兵了。於是,从1950年11月3日开始,美国当局为了弄清中国出兵朝鲜的真正意图并寻求相应的对策,接连几天进行密锣紧鼓的磋商。尤其是11月9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召开紧急会议,因为要拿出一个决策性的意见来提供给美国总统,所以更为关键。 此时,美国当局急於弄清楚的,中国出兵援朝的数量和意图,其真实的情况是:13兵团原计划分两批过鸭绿江,但彭德怀过江前,果断决定一次全部过江,因此,13兵团齐装满员,共26万人,已经全部进入朝鲜。"第一次战役"时,彭德怀又命令50军、66军渡江入朝,担任侧翼掩护。"第二次战役"前,又调动在华东的九兵团三个军紧急入朝,负责东线对美第十军的作战。这样,美军面对的中国军队,已经是40几万的大部队了。中国军队如此大规模的调动,美国空军竟毫无觉察,部队行动隐蔽的巧妙,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在同美军不期而遇的"第一次战役"之后,彭德怀对"第二次战役"的意图是:后撤一步,收缩兵力,佯为示弱,诱敌深入;然后,大胆穿插敌后,正面大举进攻,两面夹击,准备对美军来一个大的歼灭战。 可这个时候,麦克阿瑟还沉醉在"仁川登陆"后大胜的好心情里,"第一次战役"后,虽然知道中国出兵了,但对中国军队的数量和意图,他一厢情愿的判断是:渗透到朝鲜的中国军队,不可能超过三万人,最多五六万人,因为冰天雪地上有十万人行动,肯定会被美国空军发现;中国用"志愿军"的名义,说明不是主力;秘密进入朝鲜的企图,是为朝鲜人民军保住一个立足点,不致全军覆没;因此,中国出兵朝鲜只是象徵性的,不过是对朝鲜邻邦把意思尽到,在撤出朝鲜时无损於面子而已。根据这个判断,麦克阿瑟制订了"结束战争的攻势"的计划,东西两线,互不联系,分兵冒进,长驱直入,要一举结束战争。只是把美军回家的承诺,从"感恩节"推迟到"圣诞节"了。 在11月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紧急会议上,实际上讨论的就是麦克阿瑟这个"结束战争的攻势"的计划。会议上,因为不掌握战场的可靠情报,东一句,西一句,不得要领,瞎分析一气,对麦克阿瑟"结束战争的攻势"的计划,也谈不出什么重要的不同意见。还有人猜测:志愿军"可能是临时纠集的公安部队"﹐中国派少量部队过江,是想保护鸭绿江沿岸的电站,建立一个缓冲地带。总之,中国无力、也无意同美军大举较量。 不过,在这次会议上,也有一个人独持异议,就是新任国防部长的马歇尔。这个大名鼎鼎的马歇尔,在二战期间和战后,以其忠诚、睿智、才能和品格,尤其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卓越贡献,赢得美国和世界的赞誉。在马歇尔的政坛生涯中,唯一的挫折,可能就是到中国调停国共内战了,不过,那是美国的政策不对头,并没有他个人多少责任。可在中国的一年多,却使他对中国有一些切实了解和真知灼见。於是,到了这种时候,杜鲁门总统又将两度退休的马歇尔将军请出来,取代约翰逊担任了国防部长,指望他能在关键时刻为美国当局指点迷津。 马歇尔完全不同意会议上多数人的判断,他担心麦克阿瑟采取的冒险计划,会把美国拖进灾难。他指著朝鲜全境的地图说: 朝鲜的军事形势不容我们太乐观了。你们看,由於我们在东面的防线拉得太宽,易受攻击。美国第十军和陆一师正在向满洲推进。他们与西线的第八集团军有很大间隙。如果中国军队在东西两线的间隙中有大部队穿插进来,形势会变得十分危险。他们是世界上作战时间很长、地面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军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马歇尔还说: 二战中和战后,我到过中国,你们不要轻信中国人。世界古代大兵法家孙子就是中国人。他们的战略技术很高明。中国军队打败了日本,又打败了蒋介石的几百万大军。什么"志愿军"﹐是在骗我们,很可能是他们的精华。毛泽东一贯主张初战必须打胜,同我们美军交兵,他一定要选择良将精兵来的。据说苏联已向中国运送20架飞机。苏联人不会冒险直接出兵。中国人在历史上是讲义气的民族,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应慎重。 果然是"老马识途"﹐对朝鲜战局的大势尤其是中国方面的意图,马歇尔的判断,八九不离十、基本上靠谱儿,不久即为后来的形势发展所证实。但是,尽管马歇尔的话振聋发聩,使不少人对未来的朝鲜战局感到十分担忧,可参谋长联席会议这次紧急会议,最后还是同意和批准了麦克阿瑟"结束战争的攻势"的计划,并把这个决策性意见上报杜鲁门总统。 最后,马歇尔有点无奈地说:"这是给总统出的馊主意。"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可能我们对美国政治所知不多,很难确知其详情。分析起来,一个直接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美国国防部是个新成立的机构,像通常的情况一样,各方面的人员凑在一起不久,长官和部属、部门之间的沟通与磨合,时间还不长,情况吃不透,决策拿不准,因而态度比较谨慎。 另一个因素或许是,虽然我们看到,在战略决策的会议上,马歇尔敢於发表负责任的意见,不过,当时美国的政治,"麦卡锡主义"正是方兴未艾,马歇尔毕竟受到麦卡锡的直接攻击,可能这也影响了马歇尔的个人权威,使他对坚持自己的意见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不过,主要的因素还是那个麦克阿瑟。不久前,对麦克阿瑟制订的"仁川登陆"计划,美国统帅机关开始普遍不赞成,但是,后来"仁川登陆"获得空前成功,使朝鲜战争一举反败为胜。由此,"仁川登陆"之后的麦克阿瑟,"牛"气冲天,就像"偷袭珍珠港"之后的山本五十六一样。因此,在军事决策时,产生了所谓"下克上"的现象,作为上级的统帅机关,对麦克阿瑟的计划,虽然疑虑重重,甚至反对的意见相当有道理,却谁也不敢提出否决。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孙子兵法的名言,世界上的军事家,也都懂得这个道理。但是,面临朝鲜战争出现中国出兵的重大变化,美国最高军事当局在对中国出兵数量和中方意图,基本是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情况下,就批准了麦克阿瑟"结束战争的攻势"的计划。结果,就是不久的美军狼狈溃败。 对此,马歇尔在事后很沉痛地说:"我们认为什么都知道,而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对方却一切都知道。於是,战争开始了。" 我们看到,在1950年11月初,在朝鲜战争又一个关键时刻,美国最高军事当局的决策,同在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时一样,轻率而盲目。   不过,可以为美国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作点辩护的,倒也有这样一个客观情况:二战以前,除了威尔逊总统那一小段,美国基本奉行"孤立主义政策"﹐对世界上的事不愿多管,也没有多少兴趣,因而所知也很有限。美国在二战中大胜,综合实力急剧膨胀,国际地位大幅攀升,整个世界一下子都摆在他的面前,几乎所有问题都需要美国的参与和处理。可是,面对如此庞大而复杂多样的世界,美国对这个世界的知识、经验和人才,却显得严重不足。所以,美国人在处理世界问题上犯错误,大概也是难免的事。 说句题外的话吧。有150年历史的大英帝国,对这个世界的事,倒是知识丰富、经验老道、人才济济。可是,由於在二战中元气大伤,英国已经力不从心,完全没有当年的综合实力了。 我们得承认,美国这个国家的综合实力确实雄厚,不仅科技、经济和军事力量无以伦比,在国内治理方面,其制度的科学合理和完善成熟,也令人钦佩。大概也唯其如此吧,从朝鲜战争中,美国人并没有吸取应有的经验教训,没有做到"不二过"。他们要到另一场越南战争时,又犯了大错误,吃了大苦头,才有了真正的反思。 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不过世人难免还会这样想:假如二战后,实力雄厚的美国,能有英国那老练的外交智慧,对世界包括朝鲜的政策也许不会是后来那个样子,这个世界也许不会有那么多的灾难。如果允许我们进一步假设,二战后的国际社会,若是出现罗斯福曾经设想的"美苏协调"的局面,"全球化"的历史进程提前半个世纪到来,这个世界也许会好得多,对美国无疑也会有利得多。以国土、人口、资源和工业、科技等综合实力论,美国比当年的英国强大得多,可美国的世界霸权,恐怕不会有大英帝国的150年那么长。 当然,历史毕竟不能假设。况且,倘若二战后真的出现那样的世界格局,"美苏共治"﹐也就不会有中国什么事了。而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在提前到来的"全球化"中,如果相应的准备很不充分,要从世界的"边缘地带"进入"核心区域"﹐希望恐怕就渺茫得多了。   但是,彼时彼刻,对美国政坛和决策高层发生的这一切,不管毛泽东当时有多少了解,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直逼鸭绿江的严峻现实,却容不得他像做诗那样潇洒了,容不得他对一个"环球同此凉热"的和谐世界的无边遐想,也容不得他"躲进小楼成一统"﹑一心专注於安排中国老百姓渴望已久的小康。毕竟,彩电、冰箱和洗衣机,不能用来"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近代几百年来,世界变小了,成了个"地球村"。美国虽然相隔万里之遥,可那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麦卡锡主义"支配下的政治生态,却通过干预朝鲜战争的决策,让美国这个超级大国,同毛泽东和他的新中国,迎面相撞了! 尽管美国人事后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干预朝鲜战争,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同错误的敌人,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当时的无情现实却是,这个综合实力雄踞世界之首的军事强国,携带著几乎全部的现代化武器装备,已经打到中国的家门口了。 中国必须迎接挑战,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莽撞的美国人,逼得中国军队非得补上这一堂现代化战争的课不可了,也逼得孔孟之道滋养的温文尔雅的中华文明,要焕发起久违了的"威武不能屈"的强悍勇武的一面。"江山待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世界文明历史的长河,如果不给毛泽东一个展示雄韬伟略的机会,也是一种遗憾呢。 "夹击中的奋斗"- 毛泽东出兵援朝的艰难决策 对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如今持肯定态度的,列举了这么几个方面的理由: 朝鲜是我们的近邻,也是历史上外敌入侵中国的通道,明代时日本的丰臣秀吉,以及近代日本侵略中国,都是先从朝鲜开始的,历史的经验不能忘记,这不能不让中国心生警惕。中朝两国的历史关系悠久深厚,况且,北朝鲜政府已经正式向中国请求出兵援朝,我们不能拒绝。 美国过去曾经支持国民党发动反共内战,在"麦卡锡主义"的浪潮中奉行敌视新中国的政策,朝鲜战争爆发后,又蛮横无理地派遣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干涉我国内政,阻碍解放台湾。 "唇亡齿寒,户破堂危"﹐如果不出兵援朝,让美军推进到鸭绿江,直接威胁我国东北地区的工业基地,即使美军不大举进攻中国,但中美两方在鸭绿江两岸严峻对峙,我们国家也不能安心进行经济建设。 而且,我国已经托印度大使捎信,为避免中美直接冲突,希望美国稍加节制,使政权甫立的中国能够避免一场很不希望发生的战争。但是,美国人骄狂傲慢、一意孤行,根本不把中国政府的传话和告诫当成一回事儿。 应当说,这些理由都是对的。不过,这都是关於美国方面的因素。我认为,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还有一些因素,就是对苏联方面的考虑。因为,尽管我们今天才知道,毛泽东却无疑在当时就知道:这场朝鲜战争,是斯大林背著他策划的;斯大林策划朝鲜战争的决策动因,不容他不费思量。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抗美援朝的决策,毛泽东面对的是这样的局面:前面的"明枪"﹐是向鸭绿江汹涌扑来的美军,背后则是一个超级大国的综合实力;后面的"暗箭"﹐是曾在"三巨头"的交锋中修炼得道、老谋深算的斯大林设计的圈套,而且背后的综合实力,也是一个超级大国。 两军对阵,大敌当前,对前面的"明枪"﹐完全可以开动宣传机器,大声疾呼地公开谴责;可是,对后面的"暗箭"﹐斯大林居心叵测的圈套,毛泽东即使看出了门道,那时也只能默默地记在心里,独自进行斟酌、权衡、盘算,不能公开讲出来。 作为中国的政治领袖,一个实践的战略家,毛泽东当下最紧要的事,是面对国家迫在眉睫的危急处境,迅速做出决策。作为打了半辈子仗的军事统帅,毛泽东深知兵凶战危,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况且要迎战的,又是世界第一军事强国。不过,出兵援朝,涉及战略全局,既迫在眉睫,更关乎国家未来,对后面的"暗箭"﹐即斯大林挑起朝鲜战争的决策动因,毛泽东在做决策时,更须深入进行统筹谋划。 概言之,前有"明枪"﹑后有"暗箭"﹐在这样的处境下,进行"夹击中的奋斗"﹐这就是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背景。   对前面的"明枪"﹐当然主要是"斗力"﹐这是战场上的事。面对强敌,那时的中国,民贫国弱,经济、社会基本处於"中世纪的发展水平"﹐没有军事工业,没有国防科技,没有海空军,没有机械化陆军,连武器装备的"制式化"也没有实现。毛泽东的手中,只有一支新的中国军队,这是一支非常优秀的军队,高度政治化,英勇善战,指挥高超,这支久经战阵的胜利之军,其战斗意志之高昂和实战经验之成熟,正处在巅峰时期。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军队,对这支军队,毛泽东很有信心。 当然,这支军队也有重要的缺憾,就是尚未经历过真正的现代化战争。现在,要到世界上同第一军事强国较量,主要就依靠他们了。这支军队要在空前惨烈的血雨腥风中,领教和见识一番什么是现代化的战争,弥补这个重要的缺憾,补上这一课。 我们知道,毛泽东历来主张"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要说"准备"﹐他早已未雨绸缪,著手组建东北边防部队,从而夺得了先机,可若论"把握"嘛,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可也真够悬的。要迎战空前的强敌,这一仗无疑是险中求胜。不过,毛泽东历来不怕弄险,他喜欢鲁迅:"勇士抽刀,面向强者"﹐"在危险中漫游,才能体验生命的力。"   而对身后的"暗箭"﹐则主要是"斗智"﹐而且表现为"盟友"之间共同对敌的"庙算"。这种"庙算"中的"斗智"﹐不能像对部队进行战前动员那样慷慨激昂,也不能像对群众公开进行宣传鼓动那样义正辞严,甚至在党和政府核心决策的会议上,有些话可能也不大方便讲。 - 有一件事,耐人寻味:以前我们都知道,周恩来让潘尼迦通过英国给美国捎信,是1950年10月2日。可是,一本美国人的书里写道,时任总参谋长的聂荣臻,向印度的外交官也讲过同样的话,也是捎信的意思,而且时间还要早五天,是9月27日。 对此,我们可以合理地推论为:10月2日周恩来同潘尼迦的谈话,应当是中央书记处会议授权决定的事项,而9月27日聂荣臻向印度外交官打招呼,则是直接受毛泽东的差遣。显然,在9月27日之前,毛泽东已经和他的将军们商谈过出兵援朝的事,而且不止一次了。 这使我们产生一个公开材料没有讲过、实际上却相当合理的猜测:出兵援朝的决策,毛泽东当然要召集中央的书记处和政治局的会议,进行集体讨论;可是,作为军委主席,事关出兵援朝,又是他分工负责的事,毛泽东也会把将军们找来商量。也许,有些在中央会议上不大方便讲的话,比如分析和应对斯大林的"暗箭"﹐和将军们谈起来,更能畅所欲言。而党中央,虽然在延安整风后,已经在思想上摆脱了苏联人的控制、能够独立决定自己的政策了。可那个时候,在不少人的心目中,斯大林仍然是神一般至高无上的人物,毛泽东要同党中央的集体在一起开会商量如何对付斯大林的"暗箭"﹐恐怕还是不大方便,有些话不能说得很"透"。而且,要是毛泽东有点"防人之心"的话,可能还会怀疑是否有人在背后向斯大林"告洋状"呢。 可惜的是,大概军人的嘴都很严吧,毛泽东同他的将军们这些私下商谈的内容,我们今天无从得知了。这一点,对我们更清晰更彻底地了解毛泽东当年出兵援朝的决策动因,无疑是一个遗憾。   毛泽东同"暗箭"主要设计者斯大林的较量,这场表现为"庙算"中的"斗智"﹐其一招一式,一字一句,一言一动,一进一退,既是军事的,又是政治的,既要对"明枪"﹐更要防"暗箭"。而且,这种斟酌再三,反复权衡,只能在毛泽东的心中默默地进行。对毛泽东来说,这无疑是对他领袖智慧的严峻考验。 前有美国的"明枪"﹐后有斯大林的"暗箭"﹐是否出兵援朝,既要掂量国情国力,又要考虑世界格局,既不能贻误转瞬即逝的战机,又要运筹对国家未来的长远影响,毛泽东的决策,无疑是非常艰难的。 对这一点,大家现在说得不少了。如今,60年过去了,对历史,也许沉淀一段时间,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那么,在我们今天看来,毛泽东当年出兵援朝的决策,究竟是正确呢?还是错误呢? 作为今天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和判断,我们或许可以反过来这样假定:毛泽东当年的决策,在1950年10月,如果是拒绝金日成的请求,不出兵援朝,后来的中国,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呢? 如果中国不出兵援朝,那么毫无疑问,朝鲜战场当时的情况会是:美军推进到鸭绿江,朝鲜全境陷落;按斯大林的指令,金日成带著党政机关和少量军队,逃过鸭绿江,在中国成立流亡政府;在朝鲜境内,留下少量部队打游击。 美国大获全胜,自然会更加傲慢骄狂,美军会不会撤走呢?从他们至今还赖在南朝鲜的情况看,恐怕未必,甚至肯定不会。斯大林在冷战的较量中又输了一局,也未必就肯善罢甘休。金日成年轻气盛,更不会甘於如此惨败,他会下令游击队加紧活动,并在中国东北整训军队,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李承晚是个顽固保守又刁钻古怪的倔老头,却远没有后来朴正熙那个本领,未必有能力消灭金日成留下的游击队,因而他统治下的朝鲜,恐怕很难有个安定团结的局面。当年麦克阿瑟对李承晚格外青睐,一手扶持他取代金九出掌南朝鲜,就是因为蒋介石向他介绍此人政治倾向狂热反共。有这么一个反共的老顽固统治朝鲜,再加上支持和控制朝鲜的美国当局奉行敌视新中国的政策,李承晚的政权绝不可能实行对中国友好的政策。 因此,对中国来说,鸭绿江对面隔江相望的朝鲜,不仅会是一个乱局和恶邻,而且势必是一个敌国。 中国面临的形势,也许更为切近的是,鸭绿江两岸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呢?只要看看后来的三八线,我们就不难想像:三八线北移到鸭绿江了。不同的是,鸭绿江的对岸,就是中国。中美双方重兵集结,隔江对峙。而金日成则要支援朝鲜境内的游击队,传递情报、提供补给、武装渗透等。 那么美军呢,从过去的行为看,也未必就不会直接干预,因为还在中国出兵援朝之前,美国飞机就轰炸了中国边境城市丹东。- 对这件事,美方的解释是:美国空军轰炸的目标,并不是中国,只是鸭绿江桥,炸弹落在中国,是投弹技术上的原因。可是,军事行动永远都会有技术因素,这个理由,随时都可以找到,是个现成的说辞。 因此,鸭绿江这条中朝边境,绝对不可能是和平的。   如果中美双方长期隔江对峙,中国面临的问题是:美军拥有现代化的强大武力,尤其是有海空优势,而这些,中国没有;中国的优势,是英勇顽强的官兵和灵活机动的战术,而这些优势,在隔江对峙的情况下,却用不上。 隔江面对现代化的美军,中国要守护自己的领土,怎么办呢?比如,要在鸭绿江北岸部署空军,当时的办法,只能向苏联求援,帮助中国组建空军。 倘若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斯大林会是个什么态度呢?设想一下吧,假如我们是斯大林,会怎么想?会怎么说?斯大林对中国的想法,肯定印象不好,一是不听话,让你出兵,你不出,二是看不起,"缩头乌龟"﹐胆小鬼。 因此,斯大林或许会这样说:唉呀,这个空军哪,是技术军种啊,你们搞不了的。而且,空勤、地勤、气象、雷达,各种专业技术人材,要培训好几年呢,现在临阵磨枪,怎么能行呢?绝对来不及的。这样吧,还是我派苏联空军过去,一个军的空军,五百架战斗机,够了吧,先替你们顶著。你们组建空军的事,不必著急,从长计议吧。 随之而来的,斯大林可能又会说:空军的基地场站,需要苏联的高炮和陆军部队守卫,保障后勤供应的铁路线,也要有苏军驻扎以保证安全,等等。如果斯大林提出这样一些要求,中国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呢?恐怕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从斯大林的安排。 我们不要忘记,当年的东北,旅顺港还有苏联驻军,海陆空军都有,东北那个丁字形的"中长铁路"﹐则由"中苏共管"﹐而且苏方控股,因而掌握著实际控制权。这些,本来都是"雅尔塔"定下来的,苏联同国民党中国有条约依据。毛泽东访苏时,虽然用新条约取代了老条约,但只有大连市的"行政权"﹐大概觉得无关紧要吧,交还给中国了,而旅顺港苏联驻军和"中长铁路共管"的内容,都延续下来了。当然,"旅顺驻军"和"中长铁路共管"的事,新条约也承诺几年后归还,可尚未到期,条约仍然有效,中方不能不遵守吧。因此,如果斯大林提出这些要求,不仅是大敌当前的客观形势需要,而且,两国之间并不需要重新订立新的条约,只须将原有的条约作些稍为灵活一点的解释,在时间上稍加延长、在内容上稍加扩展而已,不费多大事儿。 可这样一来,中国又会是个什么情形呢?不需要太丰富的想像力,我们就会知道:如果苏联在中国的东北驻军,海陆空军都有,不多说,50万吧,那么,毫无疑问,中国的东北就变成"东德"了。西方人说:"无论世界任何地方,只要俄国人进去了,就不会离开。"这句由俄国历史证明的经验之谈,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不同的是,东德那时是个独立的国家,而东北却在中国的版图之内。因此,除非东北变成一个新的"满洲国"﹑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或者俄国人更熟悉的"黄俄罗斯"﹐那么,斯大林把东北攥到手心里,就连带著把整个中国都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了。   发挥一下我们的想像力吧,如果沦落到那种地步,中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呢? 南面的台湾海峡,第七舰队早已进驻了;北面的鸭绿江,中美隔江对峙、冲突不断;只要看看今天还在闹什么"藏独"﹑"疆独"﹐天晓得中国的周边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在美国人眼里,中国既贫穷又怯懦,既是个"无赖国家"﹐还是个"缩头乌龟"﹐在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分量?在国际上还会有什么地位?在那样一种情形下,我们还能希望将来有那么一天,美国人会同中国谈什么"战略关系"吗?或者像如今一样,会出现什么"中美友好"或者"战略伙伴关系"﹐以至什么"G2"的局面吗? 而在苏联的"东方阵营"里,朝鲜战争的"缩头乌龟"﹐还会有什么发言权?怎么还能让斯大林青眼有加?不过,苏联已经把中国攥到手心里了,对"中苏友谊"的"牢不可破"﹐也许还会"友谊地久天长"﹐斯大林倒是可以比较放心了。当然,有苏联的"核保护伞"罩著,也许美国还不至於对中国大动干戈,比如大举入侵、扔原子弹等。可是,如果中国还要发展经济、搞工业化、搞现代化、甚至还想建设什么国防工业,在向苏联要求援助的时候,那可就要看苏联人愿意不愿意、斯大林高兴不高兴了。 而且,如果中国的外交内政都在苏联的控制之下,那么,即使国内政策的重要变动,也得先到莫斯科请示汇报、得到批准才行,虽然名义上还是"两党会谈"。中国如果自作主张、不听招呼、擅自行动的话,苏联人就可能不仅给你上课、而且会用行动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有限主权论"﹗谓予不信,1968年苏联出动50万大军镇压"布拉格之春"﹐便是榜样!而且,还不需要从远距离调动部队,苏联军队就驻在中国的东北呢。沦落到那个地步,我们还能想像,中国会有后来"改革开放"那样的历史性变革吗? 那样一个中国,还有什么前途呢?可以说,永无出头之日。 身为中国人,想到这里,能不倒抽一口凉气、出一身冷汗吗?我写到这一段时,也大有毛骨悚然之感。所幸的是,这不是我们国家的历史。因为,早在60年前,为了出兵援朝的决策,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当毛主席苦思焦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时候,大概已经出过好几身冷汗了。 显然,对当年的毛泽东来说,这出兵援朝的事,倘若只考虑美国干涉台湾的因素,这一仗也许已经不得不打的话,如果再加上对苏联因素的考虑,尤其是想到对国家未来长远的深刻影响,那么这一仗就非打不可了。 许多人都说到毛泽东出兵援朝决策的艰难,他无疑是反复思虑、权衡再三的。不过,这个决策,在他的心里决定下来的时间,也未必就是他最后公开讲出来的时候。合理的推测是,出兵援朝的决策,在毛泽东下决心以后,到把它公开讲出来,这中间的一段时间,是在同斯大林"斗智"。 出兵援朝的决策"一波三折"为哪般? 对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过程,沈志华搜集了许多珍贵的史料,并进行了多年的扎实研究,我看过他的书,也听他谈过,对他的研究,我很钦佩。我听中央党史研究室的李海文说,她也研究过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而且曾经同沈志华有相当深入的交流。李海文对我说,据她研究,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实际上又是"一波三折"﹐经历了"三反三复"﹔而沈志华的研究,则更加细致,据沈志华的研究,出兵援朝的决策,是"一波五折"﹐经历了"五反五复"。 我得承认,对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我研究得很不够,对"一波三折"或"一波五折"的详细和具体的情况,不十分清楚。不过,这"一波三折"或"一波五折"﹐经历的时间并不长,都是毛泽东在出兵援朝决策时同斯大林"斗智"中间发生的事。下面,只是为了行文方便,就简单地称为"一波三折"吧。 李海文曾经对师哲进行过长时间的深入采访,并为师哲整理了回忆录《在巨人身边》。师哲在包括抗美援朝的十几年时间里担任毛泽东的政治秘书。长时间的亲密接触,使他对毛泽东出兵援朝决策时的想法,应当有相当深入的了解。遗憾的是,师哲在他的回忆录中对此没有多说。不过,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还是被李海文记录下来了:师哲说,这是毛泽东同斯大林在搞"神经战"。我认为,同斯大林搞"神经战"﹐这句话深刻地揭示了毛泽东在出兵援朝的决策中"一波三折"的实质。 这个"一波三折"的历史片断,无疑是很有兴味的故事。不过,要把其中的原委、细节和微妙之处搞得很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我认为自己的理解还比较有点头绪的,是前面一次"反复"和最后一次"反复"。下面,我就介绍一下有关情况和我的理解、或者只是猜测。   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所经历的"一波三折"的第一次"反复"﹐应当是1950年10月2日毛泽东关於中国出兵援朝问题给斯大林的电报。说起来,这是一件十分吊诡的事,有一句大家很熟悉的话,叫"毛主席用兵真如神"﹐头脑极富谋略的毛泽东,大概是为了同斯大斯"斗智"﹑搞"神经战"的缘故吧,他玩的花招,神三鬼四的,在半个世纪之后,把我们的党史研究者也搞糊涂了,使他们对事情的真相感到迷惑不解。 这"一波三折"的第一个"反复"﹐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为了研究抗美援朝时毛泽东出兵援朝决策的原委,开始,党史研究人员在国内的历史档案中,发现了1950年10月2日毛泽东给斯大林(化名菲里波夫)的电报手稿。这份电报的意见非常明确:由於朝鲜战局出现逆转,情况十分危急,金日成已经正式请求中国支援,中国决定出兵援朝,毛泽东还谈了战局可能的发展前景和中国军队准备采取的打法。由於有这份白纸黑字的电报手稿,於是,党史研究人员据此认定:中国出兵援朝,毛泽东正式做出决策的时间,是1950年10月2日,即这份电报发出之时。 苏联解体之后,前苏联包括共产国际的历史档案开禁,世界各国研究历史的学者纷纷前往"淘宝"﹐20世纪的中国历史同苏联与共产国际密切相关,中国的历史学者包括党史研究人员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但是,学者们翻箱倒柜地遍查前苏联档案,却找不到毛泽东给斯大林的这份电报。 奇怪的是,学者们查到的另一份电报,同样是毛泽东给斯大林的,时间也是1950年10月2日,可是它的内容,意见却截然相反:在这份电报中,毛泽东列举了一大堆中国方面的困难和问题、以及可能发生的不利的前景,正式表明的态度非常明确,中国方面不宜出兵。 毛泽东给斯大林的电报,内容同样是关於出兵援朝,时间也同样是1950年10月2日,在中国的档案中看到的,是同意出兵援朝,在前苏联档案中查到的,却是不同意出兵援朝。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在1950年10月2日,对出兵援朝问题,毛泽东先后起草了两份电报,一份同意出兵,一份不同意出兵。然后,他把不同意出兵的电报,发给斯大林了。而同意出兵的电报,他却扣下了,学者们在国内档案中看到的,便是留在国内的电报手稿。 这一下,也许我们该领教什么叫"兵不厌诈"了吧,不过我想,毛泽东大概也不会是故意要同后来的历史学者开这么一个"恶作剧"的玩笑,朝鲜战局,瞬息万变,军情如火,作为军事统帅,彼时彼刻,他不会有那种闲心的。 分析起来,这两份电报,毛泽东先写的,是同意出兵的电报,这可能反映了他当时的决策意向,或者,在朝鲜战争爆发、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撤销解放台湾的命令、调13兵团移驻中朝边境的时候,毛泽东就基本上做出判断:看来,朝鲜这一仗,恐怕是不能不打了。 可写完这份同意出兵的电报之后,斯大林同金日成背著他合谋策划朝鲜战争的事,又涌上毛泽东的心头,强烈的民族尊严刺激著他强悍的个性:让中国人打仗、流血牺牲,去给斯大林擦屁股,他毛泽东怎么能当这种冤大头?吃这个哑巴亏?虽然出兵援朝势在必行,这一仗不打看来也不行,可对这个居心叵测的斯大林,也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因此,同意出兵,这事且慢,下棋还要看三步呢,还得再等等、再看看。 毛泽东在猜想,此时此刻的斯大林,可能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吧。是啊,他斯大林能不著急吗?精心策划的朝鲜战争,本来满心希望能在冷战中扳回一局,可眼看就要克尽全功了,想不到麦克阿瑟来了个"仁川登陆"﹑又反败为胜了。金日成功亏一篑、令人惋惜,如今,北朝鲜已经溃不成军,美军很快就要推进到鸭绿江了,这一回在美国人手里再输一局,让他斯大林在全世界面前又要丢人了。不过,苏联人是不能直接出马的,同美国人对阵,这个风险太大。要挽回败局也挽回面子,看来只有靠中国人了。朝鲜战局,形势紧迫,军情如火,必须让中国人赶快出动,否则就要失去战机了。 毛泽东并不是幸灾乐祸,可弄成如今这个局面,你斯大林又能怨谁呢?完全是自作自受嘛!那就先让他多著几天急吧。中国是个富於谋略的民族,一定要让这个老奸巨滑的斯大林,也领教一番他毛泽东的手段!其实,出兵援朝这一仗中国还是要打的,按理说,毛泽东应当比斯大林更著急。可是,面对危急的朝鲜战局,他就是要和斯大林较量一下,看谁更能沉得住气。"每临大事有静气"﹐"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这是一个领袖应有的心理素质。 於是,毛泽东把这份同意出兵的电报扣下了。然后,他又写了一份不同意出兵的电报,给斯大林发去了。毛泽东同斯大林"斗智"﹑搞"神经战"﹐就是要在这口"热锅"下面再添一把柴火,给"热锅上的蚂蚁"增加一点温度,让斯大林这个老练精明的家伙在"热锅"里再受一阵子煎熬吧,什么时候斯大林的神经绷不住劲了,头脑乱了方寸,他毛泽东下一步才有文章好做。 我的理解,关於出兵援朝,这就是毛泽东的决策"一波三折"的第一个"反复"。也许,大国之间的战略游戏就是这样玩的。实际上,就像《孙子兵法》也用於商战一样,如今老板们谈生意的时候,对这套把戏也不陌生。作为一个战略家,毛泽东并不缺少谋略。如果我们以为他那几条"语录"就是"毛泽东思想"﹐那恐怕就太天真了。   关於出兵援朝,毛泽东决策的"一波三折"﹐前后经历的时间并不长,从第一次"反复"﹐到最后一次"反复"﹐毛泽东头脑中的紧张运转,只是十几天之间的事。实际上,朝鲜急转直下的战局,也不容毛泽东迁延过久、谋而不断。 事情阴差阳错的是,这还要感谢麦克阿瑟呢。朝鲜战局,本来"仁川登陆"成功后,美军如果就此一路追击,完全可以一举拿下朝鲜;可麦克阿瑟也许对自己的"绝招"过於自我欣赏了,偏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又绕到朝鲜半岛东边搞了个"元山登陆"。结果,造成一连串失误,使美军在朝鲜的推进,推迟了一两个星期。这对毛泽东同斯大林"斗智"﹑搞"神经战"来说,倒是恰好留出了一段宝贵的时间。 时间到了1950年10月8日,中国出兵援朝的决策,经历了前面的几次"反复"﹐大体定下来了。这时,周恩来奉毛泽东之命赴苏访问,同斯大林谈判出兵援朝的有关事宜:中国军队出兵援朝,苏联提供武器援助,尤其是出动空军参战。此前双方交换意见,这些事大概已有初步的共同意向,可打仗的事,自然一点儿也含糊不得,这次需要最后当面敲定。在苏联养病的林彪,也同周恩来一起参加了谈判。 但是,谈判中间,斯大林又变卦了,苏联空军参战,原来答应过的,又拒绝出动了。说是部队转移时间来不及,可这理由完全站不住脚,空军机动能力强,比地面部队快得多嘛。实际上,斯大林内心的真实想法,对和美军直接交手,还是有顾虑,不愿让苏联空军亲自上阵。 斯大林的变卦,当然也不为无因。据沈志华对苏方历史档案的考证,自美国介入朝鲜战争以来,美军飞机就屡次侵入苏联领空进行搔扰。美国在对苏联进行战略试探,为了摸清苏联意图的"底牌"﹐也在搞"神经战"。 据沈志华考证,在1950年9月4日,在中国旅顺口起飞执行训练任务未携带武器的苏军轰炸机,竟被11架美军战斗机击落了。这同1937年日军飞机在中国长江炸沉有显著标志的美国军舰,是同样的伎俩。有所不同的是,美国比当年的日本还要蛮横无理,日本当年摸清了美国的"底牌"﹐事后还向美国作了道歉赔偿;而美国却拒绝苏联政府的抗议,理由是击落苏联轰炸机的飞机是联合国的。而苏联的反应,竟然是"再次进行核实"﹐态度相当忍让。 尤其是1950年10月8日,周恩来出发赴苏的同一天,两架美军战斗机侵入苏联远东的滨海地区,进入苏联领空一百多公里,还示威性的低空飞行,并且对苏哈亚的苏军机场用机枪扫射!这件事,就发生在斯大林同周恩来谈判之前的几天里,斯大林受到强烈刺激的神经,大概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显然有点绷不住了,头脑也有点乱了方寸,对世界大势的战略判断有点失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怕情景,让他不寒而栗!於是,斯大林又临阵变卦了,拒绝出动苏联空军,可能就是这个具体的原因。 事后分析起来,美军飞机挑衅、搞点"神经战"﹐意图无非还是探探苏联的"战略底线"﹐也不排除麦克阿瑟这个狂妄的家伙擅自妄为的可能性,未必就是美国政府精心谋划的事。长期在海外,打仗打野了,前线的将领往往会发生"下克上"的现象,这在麦克阿瑟身上,表现得相当典型。 其实,刚打完一场二次大战,全世界都还没有从空前惨烈的震撼中恢复过来,美国人和苏联人差不多,对美苏大战,也是"麻秆打狼,两怕"的事,哪里马上就会打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呢。 看来,虽然斯大林也算是在国际风云中见过大世面了,可是,在美国人搞的"神经战"中,他作为统帅的心理素质还欠点火候,或者用毛主席的话来说,"用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还没有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也许我们还该想到,狡诈的斯大林,前面答应出动苏联空军,大概也是哄著"憨狗咬狼"﹐为了说服中国出兵吧。现在,看到中国出兵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入朝命令也已下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斯大林却临事而惧,在最后关头,一个紧急闪避,又出溜到一边去了。他的如意算盘大概是:让中国的决策凭著强大惯性,像离弦之箭一样射向朝鲜,同美国迎面相撞!而苏联人则可以彻底"抱个不哭的孩儿"﹐隔岸观火,连空军也不用出动了。   有毛泽东临行时交待的"底线"﹐周恩来坚持中方立场:苏联必须出动空军参战,否则中国就不出兵。双方唇枪舌剑,软磨硬泡,从深夜一直熬到凌晨,最后还是谈崩了:斯大林拒绝出动空军,中方则收回出兵援朝的决定。 但是,据师哲回忆,第二天上午,毛泽东忽然来电,宣布中方决定:即使苏联不出动空军,中国也要出兵援朝。周恩来从睡梦中被叫醒,据说相当惊讶,当即给苏联外长维辛斯基打电话,维辛斯基更是很感诧异: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既然你们决定不出兵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周恩来的态度,大概会让顾维钧艳羡不已,他的口气,从容淡定:我现在给你打电话,并不是要和你们再谈什么。我只是将中国政府的决定,通知你方。 斯大林听了以后,连声说:"中国同志伟大,中国同志了不起。"据说,他还掉泪了。是啊,斯大林确实感动,眼看就要在全世界面前大大丢脸了,现在,毛泽东的决定,可以让他把面子捡回来了。可是,斯大林无疑也会意识到,这出兵援朝的决策,在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他在毛泽东的面前,却把理输光了,面子也丢光了。 是啊,朝鲜战争,本来是他斯大林挑起来的。可是,现在打败了,苏联却撒手不管了,要往后出溜,让中国去给他"擦屁股"﹑收拾这个烂摊子! 中间有一段,金日成打得顺利时,毛泽东就告诫他们不要太乐观,并提出可以让中国军队穿上朝鲜人民军的服装,去朝鲜给他们守卫后方,让人民军乘胜全力攻打釜山,可"好心当成驴肝肺"﹐被苏朝方面拒绝了。斯大林的戒备,怀著私心呢:眼看鸭子快要煮熟了,怎么会让中国来分一杯羹? "仁川登陆"之前,中方以惊人的准确性,向苏朝方通报了美军动向的情报。可是,斯大林和金日成被一时胜利冲昏了头脑,听不进去,可能也不相信,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又不愿接受中国的援助。结果,"煮熟的鸭子"竟然又飞了,胜利化为泡影,而且一败涂地,金日成眼看就要亡党亡国了! 在朝鲜战局的"庙算"中,斯大林刚愎自用,反复无常,又一意孤行,毛泽东却顾全大局,又诚心相待,而且精心谋划,以惊人的准确预见表现出杰出的战略智慧。在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几反几复之后,面临危急的战局,双方终於达成了共识。可是,现在出兵援朝箭在弦上了,斯大林却临阵怯战,出动空军的事,又变卦了。是英雄还是狗熊,关键时刻要看行动,嘴上说了不算,"暗箭"在战场上也派不了用场。最后,还是毛泽东血气方刚,挺身而出,中流砥柱,力挽狂澜。 而且,中国出兵援朝后,三次战役,连战连捷,先到三八线,取了平壤,继而三七线,又占汉城。对此,斯大林的心里,一则以喜,打得这么好,完全出乎意料!一则也以忧,这一来,他今后的面子,可往哪里搁? 实际上,师哲的回忆并不准确。据沈志华考证,周恩来和斯大林那天夜里谈崩了以后,不是第二天清晨,而是又过了两天,毛泽东才发出中国决定单独出兵的电报。而在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是,斯大林打电报正式通知金日成:中国不出兵了,苏联也不管了,朝鲜的战局完了,让残余部队留下打游击,他自己退到中国的东北找地方搞个流亡政府吧。 沈志华的考证太捧了!对嘛,同斯大林"斗智"﹑搞"神经战"﹐这才是毛泽东的手笔!这最后一个"反复"﹐在最后一刻,把这"缩头乌龟"的帽子,一反手又戴到斯大林的头上了,而且,让他连摘下来的机会也没有了。这就让斯大林不仅在中国面前也在朝鲜面前,把理输得光光的,面子结结实实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足智多谋的毛泽东,深知出兵援朝事关重大,不仅要留下白纸黑字,还要拉上朝鲜的金日成来做个旁证,要把它办成一桩铁案,绝对不能给斯大林事后的辩解留下任何余地!关於出兵援朝的决策,在这场同毛泽东的"斗智"或者"神经战"中,斯大林彻底输光了!   那个时代,打败了法西斯的斯大林,威望可谓如日中天,虽然冷战爆发后,在西方不大灵光了,但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阵营中,却还是当之无愧的领袖。不过,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领袖"其实也不是白当的,得有国家的综合实力,更有红军将士的流血牺牲,还得有"英明正确"的领导形象,才能建立起来,也才能维持下去。 可是,在这场朝鲜战争中,在毛泽东还有金日成的面前,斯大林的理输光了,面子也丢光了。这今后的日子可还长著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些人是否还要在一起见个面、谈点事、开个会呢?到那时,如果毛泽东还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桀骜不驯,辛辣嘲讽,含沙射影,哪壶不开掂哪壶,还要追究什么错误的责任!众目睽睽之下,人们窃窃私语,下面一片嘁嘁喳喳的,要是弄成那么个局面,让他斯大林的老脸可往哪里搁? 毫无疑问,这国际共运的领袖和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家长,今后还得当下去,丢了的面子,也得想办法捡回来。可是,这就得听听中国人的了,而且还要让这个毛泽东满意才行。和中国人打过多年的交道了,斯大林也许听说过中国民间那个"灶王爷"的故事,要让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只要把"既好看又好吃的东西"送得够分量,大概也能堵住他的嘴。而且,我们也不应该把斯大林说得太不堪了,他不可能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心里都在算计著怎么"放暗箭"﹐他老人家也会掉泪呢,看来也有人的正常感情。何况,毕竟是当年的"三巨头"之一,斯大林绝非等闲人物,身后又有一个超级大国的综合势力作支撑,因此,斯大林的眼泪,还是相当有分量、也很值钱的。当然,对毛泽东会成为铁托的顾虑,斯大林那颗悬著的心,现在也算放下了。於是,随后发生的事情,便是苏联援助中国的156项。 "156项"- 中国抗美援朝的"战利品" 所以我们说,156项,是中国在抗美援朝中的"战利品"。 当然,这个"战利品"﹐同我们当年说蒋介石是"运输大队长"的情形有所不同,不是取之於战场对面的美国,而是取之於在后面策划这场战争的苏联。"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毛泽东同美国人"斗力"﹐在朝鲜战场上,无疑付出了重大代价,其后的负面影响之深刻也无可讳言;可是,他同斯大林"斗智"﹐经过那"一波三折"的几反几复,却为中国赢得了156项。当然,从根本上说,那是几十万志愿军将士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因此,"156项是抗美援朝的战利品"﹐这是拐了个弯儿的说法。   也许有人会说:你的想像力是否过於丰富了,竟然杜撰和编排出这么离奇的故事。让我们来看看事实是否如此。 还在朝鲜战争爆发的半年之前,毛泽东访苏时,中苏谈判,关於苏联对华经济援助,最后定下来的规模,是贷款三亿美元。这个数目有多大,比较一下就知道了。此前几个月,苏联给波兰的经济援助,是贷款4.5亿美元。三亿美元这个数目,只占波兰的三分之二,而论国土人口的规模,中国比波兰要大20倍。对苏联西部的战略地位,波兰自然很重要,可是,中国革命的胜利对苏联摆脱"资本主义包围"在国家安全战略方面的作用,分量无疑比波兰要大得多。因此,三亿美元贷款这个数目,实在不算多。当然,苏联人没有多给,也是中国就没有多要。对斯大林,毛泽东心存戒备久矣。"无功不受禄"﹐"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不愿意让他的国家欠苏联人的情,"嗟来之食,吃下去肚子会疼的。" 后来苏联援助中国的156项,规模有多大?根据《剑桥中国史》里费正清的计算,苏联对华贷款是27~30亿美元,而在苏联援助中,贷款只占4%,主要部分是贸易,这样算起来,苏联援助的156项,其总的规模,大体上是三亿美元的两百多倍。 不过,我听沈志华说,他仔细研究过苏联对中国贷款的情况,前后过程,变来变去,相当复杂,不过他搞清楚了,而且还纠正了国家统计局的若干错误,国家统计局的人也很服气。按沈志华的考证,关於苏联对中国的经济援助,费正清讲的贷款数字,明显不对。 苏联援助的156项,究竟有多大规模?我一直想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可是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条件不具备,一直没有进行。不过,作为研究的方法,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还是得折算成美元,才容易比较,人们也会有个明确印象。 二战以后,按布林顿森林体系确定的"金汇兑本位制"﹐美元对黄金的牌价是固定的,一盎司黄金兑35美元,一盎司是28克多点。 陈云同志算账很有趣,是用小米,一千斤小米等值於七克黄金。 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时,截止到1957年底,中国公布的基本建设投资总额,是七亿两黄金。那时的黄金如果还是按老秤,一市斤16两,一两是500克的16分之一。我初步换算了一下,七亿两黄金,是270多亿美元。 第一个五年计划,我们国家的基本建设投资,是围绕156项安排的,因此,156项在基建投资总额中,无疑是大头,可占多少比例,不大清楚。 当然,更准确的算法,是把156项每一项的投资一项一项加起来,不过,156项中,项目进度不一:有的项目完成了,比如洛阳矿山机器厂,提前一年零三个月就建成投产了;有的项目在苏联人撤走时还没有完全建成、到1960年代中期才投产;个别项目因为有些技术难关攻不下来,甚至拖到文革时代。因此,每个项目的投资数额,要按建设周期起止的时间,算起来也相当复杂。 有的同志算账,美元和人民币比价按1兑1.5﹐可那是1980年代初的牌价。因此,这个算法是不对的。1971年的"尼克松冲击"后,布林顿森林体系崩溃,黄金对美元的比价大幅度上升,几年时间里就达20多倍。 苏联援助的156项,究竟规模有多大?综合上述因素,粗略估算一下:"一五"期间,如果基建总投资按七亿两黄金,而苏联援助的156项占基建投资总额,按七成计算,大致会是三亿美元的七八十倍。 当然,七亿两黄金这个数目,为了便於宣传,会是个约数。而且,七亿两黄金这个数据的截止时间,应是1957年底,而苏联撤专家、撕合同,是1960年7月,包括156项的基建投资,又搞了两年多。因此,156项期间的基建投资规模,比七亿两黄金这个数目,应该还会多出一大块。考虑到经过"一五计划"﹐我们国家的家底较前大增,也许"二五计划"这两年半的基建投资规模,会同"一五计划"五年期间的数额差不多。也就是说,包括156项在内的基建规模,如果把"一五计划"的五年和"二五计划"的两年半加起来,大致会有七亿两黄金的两倍。 需要说明的是,在1958年的"大跃进"中受"瞎指挥"影响的,主要是地方的"小、土、群"企业,而156项,都是由中央政府直接进行"计划管理"的重点企业,虽然也不免受到一些干扰,但总的说,在"大跃进"的"瞎指挥"中,所受的损失并不大。 因此,如果截止到苏联撤专家、撕合同的时间,大致说吧,苏联156项援助最后实际的总规模,会达到原来三亿美元的150多倍。或许,费正清估算的数据,也还沾边,大差不差,不能说一点儿也不靠谱儿。 那么,苏联对中国的援助,在毛泽东访苏时定下的规模,三亿美元贷款,后来为什么增加了一百多倍呢?这中间发生的重大事件,就是朝鲜战争。因此,从事情发生变化的因果关系来看,毫无疑问,是抗美援朝,使中苏关系发生重大变化,斯大林才大幅增加对华援助。   到这个时候,毛泽东原来"不愿欠苏联情"的态度,自然也就变了。志愿军将士在前方打了胜仗,毛泽东在斯大林面前自然也就理直气壮,而且,几十万志愿军将士的生命和鲜血,这个账该怎么算? 这个道理,其实斯大林也很清楚:二战期间,美国根据"租借法案"对苏联提供的援助,共有一百多亿美元吧,苏联人接受起来就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过,而战后归还的,连个零头也没有,其余的全都就那么算了。美国人大概不好意思吧,后来也没有追债,原因很简单,理由却很充分:作为盟友,在欧洲战场,苏联从始到终承担著德军的主要压力,苏联红军付出的是鲜血和生命。 现在,轮到斯大林来面对他的中国盟友了,原因和理由同样很简单也很充分:中国几乎独自进行了抗美援朝战争,志愿军将士付出的也是鲜血和生命。於是,在谈判确定苏联对华援助时,中国人在苏联人面前,好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似的,毫无愧色,理直气壮,而且几乎是"狮子大张嘴"﹐凡是知道苏联人有的,只要我们能想到的,都毫不客气地提出来,统统都要拿到手。是啊,他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中国人在朝鲜战场上流血牺牲,难道苏联还不该给点经济援助?而且并不是白给的,中国还要照价付款嘛。 文献出版社有本文集,里面有何长工的回忆文章,有趣极了。何长工时任重工业部常务副部长,部长陈云要管全国经济,所以重工业部实际是他当家。苏联援助的项目,他对航空工业格外有兴趣。可是,何长工访苏时,苏联对华援助的大盘子已经基本定下来了。但这个何长工,在和维辛斯基谈判时,死缠活缠,咋咋唬唬,甚至大吵大闹,吹胡子瞪眼,拍桌子打板凳,还威胁要"到斯大林同志那里告状"﹐这一下可把维辛斯基给吓坏了。这让我们领略了一番两国官员不同的精神风貌:苏联的"军事官僚体制"已经相当僵化了,上下级关系如同猫鼠;但中国的官员,却还是游击战士充满朝气的草莽作风。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何长工这官当得可真够过瘾的!可他一心想的是国家,事后也没有人去计较什么"越权"之类的事。那时的党风真好。 何长工可谓不虚此行。结果,又给中国要回来一个航空工业,是制造军用喷气式飞机的全套工厂,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还"搂草打兔子"﹐说苏联援助的项目都摆在北方不好,捎带要回来一个武汉钢铁公司。何长工回国后向中央汇报,陈云听了以后,高兴之余,又发起愁来,赶快打算盘,算一下基建投资总额又要增加多少亿斤小米?还得搜枯索肠,又增加这么大一笔投资,到哪里去弄钱呢?   所谓156项,其实只是人们的习惯说法。薄一波的书里介绍的情况,应当是最权威的:苏联援助的项目,实际上中间变化很大,过程相当复杂,时而增减,时而分合,添添去去,分分合合,变来变去,最后的结果,大约是150项左右。斯大林时代定的,是109项,到赫鲁晓夫时代,又增加了40多项,包括原子弹。 关於这一点,我同沈志华争论过,他把斯大林定的109项和建国前谈的50项合在一起,算成156项,这是不对的。建国前那50项,基本在东北,项目都很小,只有一两个项目,像鞍钢的恢复与改造,规模还像回事。比如,一个1.8万千瓦的电站,只是一个大企业的自备电厂,怎么能算一项呢?156项的任何一项,比这个规模都起码要大上几十甚至上百倍。 156项,其中纯粹的军事工业,是40多项,占近三分之一。军工企业,中国无疑兴趣最大,苏联则最不愿给,这是常识,比如原子弹,苏联后来就悔约了。而同样规模的企业,军用项目比民用项目的投资,数目要大得多。总的估计,军工企业投资数额,或许应在援助总额的半数以上。我在省机械厅管设备时,听部里同志讲,机械系统的设备拥有量,各军工部的总数,和民用的总数基本相平,不过,军工系统的设备,技术水平要高得多,价值无疑也要高得多。况且,156项的民用工业中,又以重工业为主,而重工业项目中,相当一部分,是直接为军工企业服务的。 不过,其中的具体情况,我就没有能力细说了。 现代化的国防工业体系,是中国近代以来几代执政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从晚清的"洋务运动"﹐到国民党政府的"资源委员会"﹐概莫能外。无论李鸿章、张之洞,还是袁世凯、蒋介石,"落后就要挨打"的教训,都是刻骨铭心。"小米加步枪"的共产党军队,并不是不知道现代化武器的厉害,"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那是唱歌,是革命的浪漫主义,可共产党的领袖和将军们不会不知道,在战场上,那是要用战士的生命去换的! 建国之始就被强加给新中国的一场朝鲜战争,使中国人对现代化国防工业的渴望更加强烈,同时,也给实现这种愿望带来了可能性。一个具有深厚尊严的民族,一百多年来受尽了列强的凌辱,现在只是为了自卫,难道有谁能指责我们是在搞什么"军国主义"吗? 抗美援朝,对新中国后来的发展,影响极为重大。战略方面的影响、包括负面影响,需要专门论述。不过,仅以抗美援朝的"战利品"156项来说,对中国产生的影响就极为深刻。156项,以国防工业和重工业为主,这一批"既好看又好吃的东西"﹐都是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程度相当高的项目。那个时候,中国的经济和技术力量都相当薄弱,远没有今天这样的实力,要吸收和消化156项这么一批洋家伙,够我们忙上十年八年的了。 总的来说,156项的建设是相当成功的。建国之初,中国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设起一个初步的工业体系,不仅需要全国的领导骨干和技术精英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全力以赴地苦干实干,许多事情要从头学起;而且,还需要全国上下,农民、工人和党政干部,必须节衣缩食,过相当清贫、困窘、寒酸的日子,来为这场"计划体制的工业革命"实现资本的原始积累。 后来中国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化,如统购统销、农业集体化、三大改造、工业化建设,以至中国由"新民主主义"变成"社会主义"﹑形成后来"公有制加计划经济"的体制模式,还有后来"大跃进"的失误和"三年困难时期"的灾难,都与此有相当深刻的因果逻辑关系。 概括地说吧,是斯大林策划的朝鲜战争和毛泽东出兵援朝的决策,包括其中的"阴谋"和"神经战"﹐把中国逼得走上了这条路。同经济现代化的通常模式相比,这是一条非常规、反程序、异常艰难的发展道路,却又是一条辉煌的崛起之路。 罗素说,中国的崛起,靠的是英雄主义。面对群雄竞起、列强环伺的世界,毛泽东在一个混乱、破败、屈辱、孱弱的中国,唤起无以伦比的英雄主义,以"夹击中的奋斗"﹐为我们的民族杀出了一条血路。随后,为了消化和吸收这批"抗美援朝的战利品"﹐整整一代人还要在相当菲薄的物质生活中勒紧腰带、励精图治、艰苦奋斗,这同样需要英雄主义的精神。当然,以通常能够忍受的程度来说,这段时间过长了一点,这在后人中引起一些物议,甚至当时那一代人后来也有不少牢骚不满。不过,"天上不会掉馅饼"﹐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正是新中国的英雄主义历史,为我们国家后来的现代化发展,包括迎接新一轮"全球化"的到来,奠定了极为重要又相当坚实的基础。 对自己打的这场"错误的战争"﹐美国人后来说:"朝鲜战争一仗,打出了两个强国,一个是南朝鲜,一个是中国。"风险伴随机遇,苦难铸造辉煌,历史给我们的启示,其深刻之处就在於此。美国人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其心情也许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吧,不过作为一种理性的认知,也还相当客观。 从经济的角度,用经济学的方法,深入地分析与论述这段历史,大概是个相当复杂的课题,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我在这里只是提个头儿,"抛砖引玉"吧,谁如果有兴趣,可以进行更加全面与系统的研究。 尾声:毛泽东回敬俄国人当年的"暗箭" 有人说,毛泽东这个人是很记仇的,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不过,毛泽东终其一生,却没有私敌。可是,若是关乎他的国家,这话倒也不假,毛泽东确实"很记仇"。我们年轻的共和国刚建立,斯大林就居心叵测地来了这么一手,对毛泽东来说,可谓刻骨铭心。当然,毛泽东懂得,力量对比是很现实的东西,而且还得有适当的条件和时机。中国古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对於等待,他有足够的耐心。苍天有眼,毛泽东是幸运的,在他的有生之年,终於还是等到了这一天。这就是1969年的"珍宝岛事件"。 斯大林当然早就已经死了,但他当年的"暗箭"对中国的伤害,毛泽东却依然铭刻在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仇不报非君子,为了他的国家,俄国人这笔历史欠账,必须把它找回来。而且,赫鲁晓夫也真是小家子气,苏联"逼债"时,竟然把抗美援朝的战费也算上了,这倒让毛泽东心中释然和坦然了,向俄国人讨还这笔历史欠账,他在心理上就更没有什么障碍了。 当年,斯大林煞费苦心地策划朝鲜战争,主要是为了防范毛泽东成为第二个铁托,应当说,斯大林的忧虑并不多余,不过,斯大林还是没有看透毛泽东这个人。铁托捍卫民族尊严的决心,虽然大出斯大林的意外,不过,铁托向苏联闹独立性,还是"脚踏两只船"﹐在东西两大阵营之间"走钢丝"﹑"跳芭蕾"﹐当然,南斯拉夫是个小国,能够这样已经不简单了。但是,斯大林生前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毛泽东的意志之强悍、气魄之雄伟和手段之奇绝,远胜铁托十倍百倍,简直令人惊愕。面对二战之后世界上美苏的"两极格局"﹐以中国当年相当单薄的国力,毛泽东竟然两面开弓,左右通吃,公然对两个超级大国相继乃至同时叫板!柳亚子曾有诗云,"斯毛并世战玄黄"﹐可斯大林倘若泉下有知,也许不得不叹息"既生瑜,何生亮"了。 一方面,在经历1950年代短暂的"中苏蜜月"以后 - 仅仅为了消化156项中国也有必要如此,於1960年爆发了"中苏论战"。在这场"论战"中,毛泽东起手便气势不凡,当年口口声声"以俄为师"的中国人,如今竟然要同"十月革命的故乡"争夺"列宁主义"的旗帜和正统地位,把苏联人从意识形态教主的圣坛上推下去!如果斯大林还在世的话,他看到的是一个站在"左"的理论立场上的铁托。毛泽东喜欢说,高屋建瓴、势如破竹,这使他在论战中,占领制高点,夺得主动权,战斗性更强,更有杀伤力。而且,中国竟然拿什么"斯大林问题"做起文章来,俨然一副义正辞严的架子,正儿八经地教训起斯大林那些不肖后人来,仿佛斯大林不是苏联的国家领袖似的,这简直就是讽刺!不知斯大林在世的话,对此会作何感想。同时,这在战略上,也牵制了苏联踩著中国人的肩膀去同美国与西方阵营"缓和"﹑交易、勾结的企图与趋势。吴冷西在《十年论战》中说,据他观察,起码自1964年起,毛泽东对"中苏论战"更为关注的,便是战略方面的问题。 另一方面,美国决策者一错再错,如果说,朝鲜战争的背景主要还是冷战,那么越南战争则标志著美国背弃了曾经标榜的"民族自决"原则、站到民族解放运动的对立面去了。面对"麦卡锡主义"影响下走上邪路的美国,毛泽东毫不示弱,在出兵抗美援朝之后,高举民族解放运动的旗帜,又大力"援越抗美"。毛泽东要把他在中国革命和抗日战争中创造的"人民战争"的一整套成熟的理论和经验,在美国的现化化武力面前检验一番它的效力。结果,美国人在越南战争中搞得焦头烂额、终於混不下去了。然后,像斯诺说的,毛泽东要以"强势外交"﹐打破二战后的"两极格局"﹐打开中美关系。也许在毛泽东看来,由於历史的缘故吧,中国在接纳这个世界的时候,必须采取这样的方式,才能满足这个骄傲的民族那极为深厚的尊严。 当然,气魄宏大的战略构想,还要有精心安排的战术动作,作为实现转变的契机。作为回敬斯大林当年的"暗箭"﹐要"斗智"﹐毛泽东并不缺少谋略。经过一番运筹帷幄,他选中了中苏边境上的一个江心小岛 - 珍宝岛。只是到了这时候,毛泽东"斗智"﹑搞"神经战"的对手,已经换成同样骄狂傲慢、智力却有点愚钝的勃列日涅夫了,这不免让人觉得多少有那么一点儿"欺负老实人"的味道。说起来,毛泽东的手法也确实不那么"光明正大"﹐只能说是"马基雅维里式"的。这个世界并不完美,毛泽东也不是天使,让上帝原谅他吧。 毛泽东在珍宝岛玩的这场惊险万分的战略游戏,将朝鲜战争对中国造成的负面影响一扫而光,并为他的国家带来崭新的发展前景,使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有了一个更加广阔、无比优越的国际平台;同时,像尼克松讲的,也改变了世界,"大三角"取代了"两极格局"﹐冷战时代的终结,由此开启。 后来发生的"中美和解"﹐"珍宝岛事件"才是真正的契机。至於在媒体上广为传播渲染的"乒乓外交"﹐虽然听起来很是浪漫温馨,但尼克松并不幼稚、不是那么好哄的。毛泽东看事很透彻,他很清楚:中苏两国如果不流点血,美国人是不会动心的,这国际社会的事,正义和道德原本属於"稀缺资源"﹐现实世界就是这么个"德性"﹔倘若中苏之间只是一味"动口不动手"地"论战"﹐而没有在边境上兵戎相见,尼克松和基辛格也不会展翼冲霄、从万里之遥来到毛泽东的书房,同他谈什么中美之间的"战略关系"。 结果,毛泽东用世界上几乎最小的一场战争,实现了历史上最伟大的战略转变。同当年空前惨烈的朝鲜战争相比,小小的珍宝岛战役,简直不值一提。可是,毕竟也有中国的年青人流血牺牲,他们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孩子。阿弥陀佛,善哉,也许毛泽东不得不这样。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对改革开放来说,最重要的前提,无疑是国际环境了。这是毛泽东开创的事业,他把这笔遗产留给邓小平了。作为政治家的邓小平,本来话就不多,不过,如果他对自己诚实的话,也该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有了毛泽东留给他的这笔遗产,他的改革开放才有可能进行。 而且,成功地为我们的国家运筹和营造一个有利於发展与进步的国际战略环境,其艰难、复杂、微妙和不可预见的程度,是常人的想像力所难以企及的。相比之下,在国家内部实现政策的转变,毕竟是容易得多的事。 也许有人会提这样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是否也算"毛泽东思想"呢?我的回答是,恐怕不行。这些奇门遁甲、权谋机诈的东西,从鬼谷子"阴苻经"里学来的旁门左道,怎么能登上"我党集体智慧"的大雅之堂呢?所以要我说,还是不算的好。 [1]为纪念抗美援朝60周年,乌有之乡於2010年10月25日组织座谈会;笔者在座谈会上的发言,记录稿经本人修改,有较大补充后,2011年2月15日整理成此文。 中国社会科学院 纪坡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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