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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帝国时代,浴室乃社会交往、商贾交易的沙龙,君士坦丁堡星罗棋布的浴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社交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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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投降前后烧毁文书之事,在现代中日关系史研究上造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因此,笔者最后要提请所有研究现代中日关系史的学者们,必须注意自身成果的局限性,并继续努力在“日本之外”发掘新的档案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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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经济观察》记者殷宴;答:北京外国语大学王炎;时间:2011年11月17日。(殷宴录音整理)问:"占领华尔街"从九月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不但没有冷却,反而在迅速扩散到美国各大城市,声势和规模远远超出了多数美国媒体最初的预料。您认为这样一个草根运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答:与"占领华尔街"相比,让我更震撼的是"伦敦暴乱"。两个事件虽然发生在不同国家,主体也不同,伦敦主要是有色种族的青少年,华尔街则以平民大众和知识分子为主,但我觉得两者有内在的联系。两事件都表达出民众对现有制度的不服从,而且抗议采取了一种全新的方式。这方式无法在现有的意识形态或现成的概念框架中表达,因为它崭露头角的新东西。观察媒体对"占领华尔街"的反应,基本上都在用传统的概念表述:什么共产主义运动、社会主义运动;或极端主义、激进主义等。这些标签来自于过去的历史经验,而"占领"事件实际上与以往任何运动都不同,它挑战着我们的知识系统,让我们失语,表达不出它的新涵义,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当付诸极端主义、保守主义,乌托邦、无政府、或民权运动时,我们的想象空间应对的是十九世纪形成的工业时代的反抗形式。这些概念当时是有效的,但自伦敦暴乱,它们已显得词不达意。全球化网络时代,伦敦暴乱和"占领华尔街"在组织形式上、抗议方式和目标上与工业时代都不同。抗议者没有完整的政治主张,也没提出替代性制度,甚至没有要求政府颁布新政策,我们如何理解一个没有理论化政治诉求的运动?问:很多评论家以及一些示威者自己也指出了这一点,"占领华尔街"的一大弱点就是它缺乏明确的政治诉求。答:我们说它缺乏政治诉求时,又不自觉地套用"冷战"两大政治意识形态的模式:一是自由主义的、市场经济的、小政府大自由市场的。另一是社会主义的、专制的、计划经济并缺乏民主的。这是"冷战"两大阵营二元对立思维的定式。但"占领"运动属于"后冷战",其诉求不是这两元中的任何一个,"冷战"的政治对立已一去不返。可"冷战"的思维还在,对抗性的政治观念不过是摆出来的姿态。毕竟已经没有真正的列宁、斯大林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前社会主义国家也或多或少地资本化了。全球化一体化时代,无论你给一个国家戴什么帽子、贴什么标签,它实际上都是市场经济的,中国的市场不也很深入吗。我看媒体报道华尔街时,仍沿用传统的政治术语。齐泽克在华尔街发表一个情绪亢奋的演讲,他有个固定的思维模式,即从马克思的立场批判资本主义。他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人没有选择的空间,也没有选择的可能性,除了资本主义还能有什么社会方案呢?所以资本主义社会根本没有自由!齐泽克的东欧前社会主义背景,让脑子里只装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项选一。他昨天站在那一方,今天站在这一方,但始终没有意识到,"占领"并非要搞社会主义革命,这场运动不是推翻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它属于年轻人和网络时代,是"后冷战"全球一体化背景下的新运动,不会提出齐泽克那一代人的社会整体方案。所以,描述这场运动须启用新词汇和新视角。说什么"预示着资本主义的灭亡",装神弄鬼,把"十九世纪的幽灵"请回来,拿1848年革命附会华尔街穿凿敷衍。恐怕华尔街的年轻人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出现过马克思或者任何经典社会主义理论。问: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视频,著名金融家彼得•希夫自称代表"1%"去和华尔街示威现场的"99%"对话,试图向群众讲解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的理论,然而群众只是质问他:为什么你挣得这么多,我们挣得这么少?尽管彼得•希夫的论点乍看之下很能自圆其说,但是群众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他的逻辑在他们面前行不通。答:彼得•希夫的观点隐含一套思维模定式:如果你们想分配平等,那就得搞计划经济,大政府小社会,分配、税收制度依照社会主义模式;而历史经验已经证明,平均必然带来低效,政府介入经济会使市场无效、劳动力浪费,最终造成整个社会贫穷。这是一套陈词滥调!因为我们并非生活在十九世纪古典经济学时代。今天讨论经济必须要意识到,网络、IT等新技术让古典经济学失效了。传统经济理论无法解释比尔•盖茨、乔布斯以及他们所代表的经济现实。这才是今天我们谈话的核心:华尔街运动向我们预示着什么?美国目前的危机不是突发式的,从冷战结束那一刻就开始酝酿着。我在美国上学时还在克林顿时代,曾选修过一门政治学,阅读材料上说美国两党制越来越不能代表民意了。因为移民不断增加,美国的社会形态、经济模式趋向多元化,美国政治图谱像七色光一样,呈现多层次、多色调。曾代表大资本家的共和党与代表中下产的民主党所构成的两党代议制,无法代表如此多元的社会结构。尽管人们意识到两党制的缺陷,但美国大选仍由两党掌控,偶尔出现个独立竞选人也得票不多。"冷战"刚结束时,西方资本主义世界普遍存在一种乐观情绪,国际大企业把劳动力密集型生产分配到第三世界国家,通过廉价劳动赚取巨额利润。特别是克林顿时代,美国经济飞速发展,就业率很高,经济出现奇迹。政治变革只是理论上谈谈而已,不会落到实处。但增长总有个限度:资本贪婪的本性使大企业转移资本到国外,在海外成立独立法人公司,这样盈利便不算美国收入,合理避税,为美国经济危机埋下伏笔。另外一方面是"911",十年之后回望便很清楚,"911"激化了少数族裔与美国主流文化之间的冲突,被经济高速增长掩盖的社会矛盾现在表面化了,原本充沛的美国认同感,在事件后也出现危机。 问:美国人过度膨胀的自信心被戳破了,他们突然看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那么崇拜、热爱美国模式。答:对,这个气球被戳破。同时,民主代议制蕴含的问题也再次以新的形式浮现。过去有独立竞选人抵抗两党制,现在却出现茶党运动。茶党的产生经历了漫长的酝酿过程。在新泽西开车时,我常听收音机,总选两个台,一个是AM820的WNYC,一个左倾的自由主义公共电台,另一个是AM710台的"林博秀"(Rush Limbaugh Show),极右翼的、有民粹倾向。"林博秀"已经有十几年了,非常受草根白人民众的欢迎。这台节目促生了茶党的兴起,如今已变成茶党的喉舌。主持人林博(Rush Limbaugh)代表美国最传统、最保守的价值观,反移民、反有色人种,白人至上。这股力量曾是共和党政治光谱的最右翼,但过去的十年间,林博不断表达对共和党的失望,认为两党一起朝中间靠拢,区别越来越小。原因很简单,这样得票最多。政治学者将这一现象归咎于美国选举"赢家全得"(The Winner Takes All)规则:一党在一个州获得较多选票,就拿到整个州的选票[编者注:美国有48个州实行这个原则]。党派如要尽量扩大票数,就不能表现极端,抢中间派。所以像林博这样极端的右翼会感到沮丧,认为共和党不可依靠。同样的逻辑,左翼自由派对民主党也很失望。这样的政治环境,会使社会力量摆脱政党政治,用其他方式表达自己。例如茶党用电台、电视节目,乃至给白宫寄茶包等,直接言说政治主张。"占领华尔街"的自由主义者则上街示威,伦敦黑人青少年干脆以暴力宣泄不满。而且,这种暴力是赤裸裸的,无须声明想要什么,就像绑架不要赎金一样,只要一个过程。19世纪的经典政党政治一定会有政治方案,党员经历多年斗争去实现这个方案。工人罢工、示威也经由工会与雇主谈判,提高多少工资,解决什么待遇。这是典型的代议制,毕竟人数太多了,不可能像希腊城邦那样直接表达政见,须有代表中介。希腊的直接民主是小国寡民的产物,现代社会则只能通过政党、议会等中介。而这个时代新变化出现了,伦敦暴乱、"占领华尔街",即使美国改革两党制,转向欧洲多党议会制,也于事无补。显然,大家要抛弃政党、放弃组织、绕过合法程序。"占领华尔街"最重要的标识是什么?一场没有领导的运动。问:是的,"占领华尔街"有各种小组,分别负责食物、联络等工作,但仅仅是为了保障活动的正常进行,并没有出现一个或者一群政治领袖。示威者有各种各样的立场和诉求,各自为政。答:伦敦暴乱就更绝了,完全是暴力性质。通过短信、微博等方式联系,就像2008年国内抵制家乐福一样。这种联络网往往是一次性的,过去就过去了,下次大家通过其他方式再联系。这里有几个问题值得思考:第一是技术革命;网络技术、通信技术在新的民主表达中扮演特别重要的角色,不容忽视。整个十九和二十世纪大部分时期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聚会形式,当时人们需要传统的组织方式,因此,技术手段决定着运动形式。在今天,选举、开会都太麻烦、太庄重了,只要发个短信,大家去就行了。问:科技使人与人之间连接的能力增强了,个人的声音被放大了。答:正是。大家讨论活动方案时采取微博等网络方式,一两句话,特别快,很感性地交流,而不是把观点理论化、系统化,像马克思那样写成一部巨著。青年一代人不让系统化的理论再操纵生活:我们不需要政治演说家洗脑,我们只凭感觉去做想做的事。只有在网络时代,这种选择才是可能的。而几十年前,你只能呆在家里,无法与其他人直接互动;现在社群联系完全可以抛开组织者、煽动家或知识精英。基于十九和二十世纪初技术与通讯方式构建的政治体系,什么代议民主、政党政治、国会选举等,我们耳熟能详,可以自如地分析和阐述。但是,新的现实正逼迫我们重新思考:那些无须反思、自然而然的政治制度,真是普遍永恒的吗?还会像以前那样统治我们的未来吗?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民选代表上台之后便不兑现承诺,是代议制走向沉滞、腐朽的主要原因,政客一词也因此带有贬义。我们谈网络民主,以博客、微博或其它互联网为依托的新民主,或许在技术上宣布了传统议会的过时。未来民主也许会采取更加直观的形式,如点击率、回帖、热议等,而不需要议会代表中介。回顾药家鑫案,辩方一直走司法程序争取死缓,而网民在互联网的热议中让高法判了死刑。有人说这是多数人的暴政,以传统的政治民主思想批评这一现象。但曾未全民公决,也没有严格的统计,网民是多数还是少数无从知晓。这不是数字量化的民主,网络以往不同的方式挑战了程序正义。当然,我不相信经典政治制度会几年之内被取代,这应该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或者上百年甚至更长。要知道,现代制度的更迭体现在权力的微观层面上,细枝末节的升级与调节,最后会产生宏观巨变。问:我最近重读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感到他在这书里描述的理想化的、与欧洲完全不同的美国民主并不符合今天的实际情况,美国大众根本不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充分行使权力。这种民主制度在发展的过程中是否发生了变质?答:托克维尔是敏感的预言家,在十九世纪美国民主尚未成熟时,便预见了未来发展的走向,他的预言启发了一代代美国政治家的智慧。一个社会制度初生阶段往往有极强盛的生命力,但任何制度都会从盛到衰、从鲜活到僵死。经历两百多年后,美国两党政治越来越低效,缺乏明确的政治主张。最近的例子便是奥巴马竞选时做出的种种许诺,上台后无力兑现,特别是对于中下层民众至关重要的医保改革。不兑现承诺的原因是两党之间勾心斗角、相互掣肘。问:今年春天的债务危机也是一个例子,两党之争已经到了荒唐的地步,双方为打击政敌甚至不惜让整个国家陷入困境。答:我们这个时代恰好见证了美国民主制度走向僵死的过程,这个制度已经没有托克维尔所预言的活力。那么,我们有没有新的可能来讲述这场革命与社会转型呢?我觉得有,福柯早在七十年代便提供了这种可能性。他敏锐地洞察到,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控制不仅停留在国家机器、法律制度等宏观权力层面,而且已进入到微观权力网络中。在《规训与惩罚》里他分析道,资本主义对人的异化从出生便开始了,通过义务教育、技能教育、职业教育,以及保险、税收等制度,将一整套微观控制机制落实到每个人身上,把个体规约为工具,服务于资本主义庞大的机器生产。这种工具没有主体,也没有个人意志,他被肢体的规训异化,只服从于资本意志。你看今天无论是学外语的、学会计的、还是学管理的,只专注于专业技能,不让你质疑制度本身。学校教你如何做最好的职员,在体制内成为一颗优秀的螺丝钉。学会计的不会质疑税收制度,学外语的不会质疑全球化,学会正确地记账、信达雅地翻译就好了。当代规训机制原本脱胎于冷战的宏观意识形态,逐渐进化成一套精微的系统,"占领华尔街"或许可以理解为对微观权力的抵抗。它的目标不再是替换总统或重选议会,总统、议会乃周期性选举产生,人事变动对美国政治影响甚微。这便是现代国家的特征,社会由巨大的无人科层机器管理,它不需要领导者,只需普通的、平庸的行政管理者在职位上恪尽职守。维系这个体系的代价是不断泯灭人性。所以,"占领"运动的特点是技术革命的前提下,抛开一切现成理论,以纯粹个人化的、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呐喊出人最基本的生存愿望:我为什么活不好?为何会有如此大的不平等?这是初露端倪的政治方式,知识界如何认识和理解这个新东西,而不是把它引回传统、重读经典,以陈词滥调去遮蔽喷薄欲出的新事物。问:除了"占领华尔街"和伦敦暴乱,今年年初的"阿拉伯之春"也引起了广泛关注,有人因此把"占领华尔街"比作"华尔街之秋"。"阿拉伯之春"反对的是专制统治,而"占领华尔街"实际上反对的是美国的代议民主。"阿拉伯之春"引起了一场快速的大规模变革,您认为"占领华尔街"能否给美国的政治体制带来类似的冲击?答:"阿拉伯之春"的形式跟伦敦暴乱、"占领华尔街"有相似之处,只是它仍然戴了顶"冷战"的旧帽子--反专制。这个标签得到西方广泛的认可与支持。尽管戴着旧帽子,阿拉伯世界发展走向可能并不符合西方世界的预期,它不一定会走上美式民主的道路。我们头脑中的固定模式:社会主义专制vs.资本主义民主,没有其他选项。二元对立的想象中,阿拉伯世界既摆脱了专制,就必然走向资本主义民主。而我认为"阿拉伯之春"与"华尔街之秋"都在反二元意识形态。我们谈论"阿拉伯之春"似乎更容易一些,它属于我们熟悉的知识范畴--推翻独裁的旧制度,可是迎来什么样的新制度却未必顺理成章。很可能既非美国的两党制也非欧洲的议会制,而是现有政治概念无力描述的新形式。反之亦然,也不该给"华尔街"贴上共产主义的标签。问:目前"占领华尔街"尚未获得任何标志性的成果,茶党指责他们是乌合之众。您认为这场运动最后会走向何方?答:确实,这种运动形式可能不会取得很大成果,因为新形式的抵抗在当下还没有足够的空间展开。比如伦敦暴乱,当局冠以恐怖、暴乱的罪名,抓几个人杀一儆百,以传统司法程序起诉、监禁,运动也就平息了,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同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尔街"也可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领导、缺乏诉求的抗议,在现存制度中无法赢得胜利。但"占领"的意义不在于其直接的效果,而是它留下了文化和思想遗产。这遗产让我们重新认识和理解现代政治体制,反思经典的民主与自由观念。茶党指责"占领华尔街"可以理解,因为那是美国最保守的力量。但有意思的是,茶党的运动偏偏采取类似"华尔街"的无组织的激进形式。从传统的政治学角度,茶党组建政党并赢得选举才算修得"正果",但这恰是他们要避免的。这条路只会让茶党重蹈民主党、共和党的覆辙,蜕变为一个没有活力的党派。茶党的草根性--中下层白人、以及它的活力,都来源于对精英的抵制。一但茶党选出一个主席,比如那位林博先生,便会陷入传统政党政治的泥潭,林博堕落成一个腐败的、利欲熏心的政客。茶党拒斥从地方到中央的组织科层,提倡直接行动,如给白宫写信等。但无组织、直接性在当下社会里肯定缺乏效率。"华尔街"的困境也是如此:没有共同观点,没有人能代表大家谈判,所以也达不到效果或取得妥协。因为非政党组织与现有权力体制不匹配,才可能会骚乱。新事物毕竟出现了,旧机制强迫它遵循传统的游戏规则,博弈的结果,从长远来看,旧制度最终会退出舞台。从伦敦暴乱、阿拉伯之春到"占领华尔街",一系列的连动与十九、二十世纪的革命相似,新的变革形式暗流涌动,从点到面,不断扩展,最后形成一个全球性的总趋势。这是一个信号,它呼唤着现体制的认可、知识界的认知。其实,最困难的就是认知。我们的知识总是回溯性的,而非预见性的,当"占领华尔街"等形成新的知识型时,我们才能言说它。难道现在不是促生新知识产生的时候吗? 问:我感觉"占领华尔街"不像一场革命,倒更像现在流行的"快闪"游戏:一群人通过网络约好时间、地点,同时出现在指定的地方做指定的动作,然后立刻散去,不留下任何痕迹。"华尔街"就像这个游戏一样,看似毫无意义,但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答:确实很像一场游戏。过去革命者动不动为主义慷慨赴死,抛头颅、洒热血,但现在的示威者却悠然而至,悄然而去,游戏性特别强。 问:我觉得"占领华尔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就是特别平和。他们从来不硬拼,而是用各种方法绕过限制性的规定,例如法律规定不能任意使用扩音器,示威者就发明"人肉扩音器",用传话的方式来传达信息。他们不和现行体制对着干,但同时又摆出了不妥协的姿态。 答:他们的不妥协表现在不接受现有政治方案上。与六十年代民权运动和1968年学生运动相比,会发现六十年代的示威者默认了一个大的前提:即"冷战"意识形态对垒背景下的资本主义制度。他们只是不接受制度框架内的一些具体法律、以及法律所指涉的道德含义。例如黑人要求修改选举法,让人人都有一票,抗争是资本主义选举法的不平等和不道德。而"华尔街"、伦敦暴乱不要求提高补助、增加社保或公费医疗,他们对整个制度藐视与不服从,却不提出一套替换性方案。黑人民权运动有一揽子计划,像罢工示威要求涨工资一样,可以谈判,也可以妥协;而"占领"却没有。在我看来,没有方案不说明示威者混乱、无知或不严肃,而是抗议的性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式,甚至也超出了示威者自己的认知力,因此他们才无法清晰地言说主张。但是,我们应该努力去认识新生的运动,澄清流俗观点的遮蔽,因为这样的抗议还会不断发生。 问:这新的运动会不会被老的体制所利用?2010年中期选举的时候,共和党就利用茶党运动争取了相当一部分选票。目前"占领华尔街"受到了民主党人的普遍同情与支持,很多观察家都认为这个运动有可能在明年大选中助民主党人一臂之力。您对此怎么看? 答: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在政治意识形态的光谱上,凡是偏右的就会被共和党收编,偏左、偏自由的便被民主党收编,而"占领"运动与民主党在谱系上有亲缘性。所以,真正能让政坛运转的还是已确立的体制,政党仍足够强大、足够稳固。如果新生力量想让自己的主张付诸实施,恐怕还得暂且委身于两大政党。可吊诡的是,就像之前我们谈茶党运动时提到的,一旦草根运动被共和党收编,它也就失去了活力和生命力,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问:换句话说,任何一种新的政治力量要在已有体制内部取得地位就必须服从体制的规则,而一旦服从,它的反抗性也就被取消了。答:这就是为什么政治运动的新形式在现体制中脆弱、无效。从这个意义讲,"华尔街"最可能产生的短期效果是推动民主党的选票,而民主党地位的稳固之后,却不能满足这场运动本身的政治诉求,至多给些间接的帮助、或有所顾及罢了。人类历史不断重复,一次次面临转折点。每个拐点出现时,人们开始可能不理解,甚至无端诋毁,但历史创新最终会被接受。目前国内对"占领华尔街"的态度分成两派,有夸的、有骂的,双方还是以二元思维认识它。我认为,无论欢呼还是批判,没有新观察,就是在遮蔽,因为你拒绝了新的政治的可能性。我们生活在历史转折的时刻,如何从观念上拥抱新事物,不带成见,也不急于评判其优劣。"占领华尔街"测试着我们审视历史的目光,这目光是否敏锐,心态是否真正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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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
建筑
2010/12/08
| 阅读: 1810
编者按:程绪珂,出生于1922年,1945年毕业于金陵大学,上海市建委科技委名誉顾问、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曾任上海市园林管理局局长、上海市绿化委员会副主任,离休后着重研究园林绿化走生态化途径这一重大课题,曾两次获得建设部科技进步二等奖和三等奖,并获得全国绿化奖章,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日前,记者就生态园林这一主题登门采访了她。 她,博闻强识,子承父业,投身园林奋斗64载,至今不辍。她,在特殊年代,虽身陷囹圄,仍苦苦求索事业困境的破解之路。她,高举生态园林的旗帜,坦荡荡地接受异议和质疑,凭着坚韧与魄力,为上海今天的绿化格局奠定了扎实的理论和实践基础。然而,在与笔者交谈过程中,88岁高龄的她强调最多的一句话却是:“我只是沧海一粟,我只是集体中的一员。”她,就是原上海市园林管理局首任局长、我国著名园林专家程绪珂。 记 者:从20世纪70年代起,您就致力于生态园林的研究。这一研究的源起是什么? 程绪珂:其实我并不是第一个提出生态园林理论的人。我父亲解放初期在课上就曾提出过城市园林建设要以生态学理论为指导,但当时并没有引起重视。文革期间,园林事业跌到了谷底,我也被迫离开了园林岗位。那时我脑子里就琢磨一个问题:“为什么每当开展政治运动时,园林老是挨批?明明是业务上的事为什么偏偏扯到政治?”我把父亲的言传身教与自己20多年的实践仔仔细细地梳理总结,终于找出了一个答案:以往园林绿化有一个重要误区就是单纯为了好看好玩,属于装饰性的,因此被贴上了“城市美容师”的标签,而没有认识到园林的生态功能,所以事业越做越小。后来,我重新回到岗位,阅读了大量的国内外资料,看到园林绿化已列为环境建设之一,并有了较大发展,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加快研究的紧迫感。 与程绪珂一样经历过那段特殊的岁月的园林人都在深刻思索着园林的过去与未来,“生态园林”理念的萌发,如石入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1986年5月,中国园林学会城市园林与园林植物两个学术委员会在温州市联合举行“城市绿化系统、植物造景与城市生态问题”学术研讨会,会上正式提出了生态园林概念。此后,《生态园林论文集》(1990)和《生态园林论文续集》(1993)陆续出版。程绪珂在两本论文集中都发表了对生态园林建设任务、目标、标准等内容的专论,并提出生态园林建设的6种类型:观赏型、环保型、保健型、知识型、生产型和文化环境型。 记 者:那时上海是一种什么反应? 程绪珂:我的一篇关于生态园林的讲稿被《中国日报》刊登,当时上海副市长倪天增看到这篇文章,叫我在上海区、县长绿化会议上讲生态园林,并且当即决定在普陀区和黄浦区的一些居住区率先开展试点。 1989年,在倪副市长的支持下,上海市绿化委员会和上海市园林管理局将“生态园林研究与实施”列为科研课题,在居住区、庭院、工厂、绿地等地搞了26处试点,并设立了11个巡查点,注重景观与功能结合,强调环境的使用性、活动性、观赏性和保健性。1990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际技术经济研究所上海分所主办了全国生态园林研讨班。此后,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加入到生态园林的研究队伍中来,像天津、石家庄、宁波、中山等一些城市也进行了实践探索。 记 者:生态园林的核心要解决什么问题? 程绪珂:生态园林建设的核心就是保护环境,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尽管生态园林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但我个人认为生态园林是继承和发展传统园林的经验,遵循生态学的原理,建设多层次、多结构、多功能、科学的植物群落,建立人类、动物、植物相联系的新秩序,达到生态美、科学美、文化美和艺术美。以经济学为指导,强调直接经济效益、间接经济效益并重,应用系统工程发展园林,使生态、社会和经济效益同步发展,实现良性循环,为人类创造清洁、优美、文明的生态环境。 记 者:这对园林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您的解决途径有哪些? 程绪珂:生态园林建设必须要把环境保护事业和园林绿化事业同党和国家的利益紧密联系起来。我们的园林工作者一定要打破旧的思想框框。第一,要打破唯观赏论。园林是城市发展不可或缺的有生命的基础设施。园林工作者要以生态观念来规划园林,大力开展低碳、碳汇植物群落的研究,为后代留下清洁的环境;第二,要打破“城市围墙”,坚定地走城乡绿化一体化的道路。城市经济是强势,生态是弱势,农村经济是弱势,生态是强势。在加强城区绿化建设同时,必须依托农村高质量的生态环境,通过城乡之间的绿色廊道,缓解城区的热岛效应和污染压力;第三,要打破狭隘的园林植物观。凡是植物,不论是蔬菜、果树、药材还是粮食都可以为我们园林所用,尤其是木本油料类的能源植物和其它具有生产功能的植物,更要引起我们园林工作者的重视;第四,要打破以往园林光有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没有经济效益的形象。 绿地属于特殊的社会公共商品,会产生直接和间接经济效益。科学地进行绿化效益计算,比如像绿色GDP这类衡量城市生态水平的指标,能为城市管理者提供更有力的价值分析和决策支持。只有把生态、社会和经济紧紧结合起来,我们的园林事业才会越走越开阔,越干越光明。 1992年,国家园林城市创建活动在全国铺开。2004年,建设部在创建国家园林城市的基础上提出了创建国家生态园林城市的目标,并印发了《关于创建“国家生态园林城市”实施意见的通知》,而且只有获得“国家园林城市”称号的城市才能申报“国家生态园林城市”。“两个创建”得到了全国各省市政府的积极响应,深圳引人瞩目地成为首个示范城市。 记 者:您觉得可不可以跳过“园林城市”直接进入“生态园林城市”的创建?两个创建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程绪珂:人均公共绿化面积、绿地率、绿化覆盖率是“园林城市”的硬指标,强调城市的绿量,为绿化基础薄弱的城市提供了一个明确的量化目标,为以后打好底子。“生态园林城市”是人和自然和谐发展的城市。建筑要向绿色建筑发展、城市经济要向循环经济发展、基础设施要向整体综合发展、城市环境要向生态景观发展、城市社会要向生态文化发展。“生态园林城市”的评估更注重城市生态环境质量,与“园林城市”的评比标准相比,增加了衡量一个地区生态保护、生态建设与生态恢复水平的综合物种指数、本地植物指数、城市热岛效应程度、公众对城市生态环境的满意度等评估指标。 我认为,两个创建是递进累积的关系,他们的共同目标是建设生态城市。生态城市是社会和谐、经济高效、环境良好,三者循环促进的人类居住形式的高级阶段。它的建设不可能一蹴而就,在时间上需要分解成逐步逼近的不同阶段,在空间上需要重视示范效应,不能一哄而起。城市可以带着生态园林城市的目标来创建园林城市,高标准地要求自己,将园林与农林大环境结合起来,制定广义的绿化系统规划。城市的管理者要有这种预见性。 记 者:通过不懈努力,2004年,寸土寸金的上海获得了“国家园林城市”的称号,尤其在中心区绿化方面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为特大型都市的可持续发展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有人说那是因为上海市“家底厚”,您怎么看?您觉得上海最有价值的经验是什么? 程绪珂:这个跟家底厚不厚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上海改善城市环境的决心,实事求是的态度和科学发展观的落实。典型的代表是2001年开放的上海延中绿地,目前是市中心面积最大的公共绿地,总面积达23hm2。它的建设就是为了缓解市中心越来越严重的热岛效应,可以说是“形势所迫”。为了跟踪绿地的降温降噪效果,园林部门设置了监测仪进行长期观察,取得了很多有价值的数据,为工作的顺利推进奠定了基础。 记 者:上海有没有走过弯路? 程绪珂:大家都常说上海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的确如此。上海人欢迎新的理念、新的做法,吸收起来也快,但不是简单的照抄。在几十年的发展中,当然也走过一些弯路。刚刚改革开放那时,大家都出国去学习而且想搞些新东西,那时刮起了“巴洛克风”和“草坪风”,后来又是“大树进城风”、“彩叶树风”等等。但上海园林界很注意反省、总结这些实践的对错。一些不好的做法自己慢慢修正或者改掉了,因此总体上是健康有序的。 我想重点谈谈“大树进城”。我同意种大树,但我不赞成挖别人的山头滥用野生植物资源、破坏别人的生态来满足自己环境的做法。这既违背了城乡绿化一体化的方向,而且胸径在十几厘米的树苗几年后比外地搬来的“砍头树”实际表现也更好。在工厂、道路改造过程中有许多能够再利用的大树,我们可以通过专门部门储备起来,还有就是从正规的集约化生产苗木基地定购大树,这些都是可取的做法。在上海的市政工程中还是比较注意这点。而一些开发商为了尽快把楼盘卖出去,搞速成景观,廉价从外地挖大树,又缺乏科学的养护手段,使得大树的成活率就更低了。这种为了片面追求经济利益,牺牲生态和社会效益的做法十分令人心痛!好在,大家现在对这一点都有重新认识。 记 者:上海下一步的目标放在哪里? 程绪珂:按照联合国对于生态城市的要求绿化覆盖率要在50%,人均绿化90m2。上海要达到这些指标需要经过相当长期的努力奋斗。因此,在上海城市总体规划修编时,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提出了建立“生态型城市”的目标,作为向生态城市努力的阶段性目标,而没有盲目地提出要建立“生态城市”。所谓“型”,就是式样、类型、模子的意思。 这一战略目标的实施时限为5 0 年, 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01-2010年,5年建框架,5年创国内领先,基本达到清洁、优美、舒适的目标,其中绿化前5年达到国家园林城市,后5年构建创建生态园林城市的框架;第二阶段是2011-2030年,求质变、上台阶,实现经济、社会、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其中2020年绿化基本达到生态园林城市标准;第三阶段从2031-2050年,资源高置换化,产业高效益化,流通高节能化,环保高质量化,绿化高功能化,社会高祥和化,管理高现代化。 记 者:20多年前,您曾预言过园林发展的方向,一是生态学原理和实践的引入与结合;二是包括生物工程、计算机等新技术在园林上的应用。现在这些已经成为普遍的共识。您能否再谈谈对未来园林发展的判断? 程绪珂:思想还要再解放。世界那么大,考虑问题要广,不要狭隘。北京最近在提“广义的绿地系统”,很科学,符合生态观念。它把农林、江河湖海山等自然资源都包括在内,同时避免了与农争地、与林争地的情况。因此说,思想观念要改变,总是老一套不行。 此外,植物群落功能要在定性的基础上做更多的量化分析,例如哪些植物在一起能最大地发挥汇碳功能,哪些植物配在一起能最好地发挥降温作用,哪些可以对人体的心、肝、目等部位有好处。这些我们跟华东师范大学和复旦大学合作对100多种植物开展过研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还远远不够。植物材料是建设生态园林持续发展的主体,如何更合理、科学地做好植物造景,还有许多工作。这也是科学发展观在园林行业的反映。 我们要有自然资本储备概念。自然资本由资源、生命系统和生态系统构成,而且目前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不断衰退。生态园林建设在城市中承担着创造人工“第二自然”的重任,它所创造的生态效益是自然资本的储备。 未来园林还应该在传承文化方面下更大功夫。现在很多城市都开始有意识地强化自己的地域文化,园林是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但目前有的设计手法比较生硬,符号多,底蕴浅。台北植物园潘国俊博士将《诗经》中提到的植物收集起来,在“诗经植物区”中展览,自然科学与古典文学能融为一体。游人既能品味诗句,又能了解植物的形态和历史,一举多得,寓教于乐。这种动脑子的做法,值得借鉴。 程绪珂一生主编、撰写的书稿众多。1984年陈俊愉院士与她共同主编的《中国花经》,历时8年完成,有“中国花卉百科全书”之美誉,至今仍是国内花卉专著方面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峰。随后又用8年时间主编了《中国野生花卉图谱》。2006年她的再一本8年之作,与胡运骅共同编写的《生态园林的理论与实践》出版。该书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学术著作出版基金,并获2006首届全国“三个一百”原创科技图书奖。鲜为人知的是,程绪珂在这本书的编写过程中一度陷入左眼失明的病情。为了能完成这本书,八十多岁的她“豁出去”接受了激光治疗。 记 者:您是“三个8年三本书”。现在您的健康状况如何?能否再跟我们的读者聊聊《生态园林的理论与实践》这本书的情况? 程绪珂:身体不太好,但上海有好的展览之类的活动,我还会跟老朋友一起去看看。对于《生态园林的理论与实践》这本编了8年的书,我想说,它是在动态实践中摸索着写出来的,能够顺利出版完全是依靠了全国几十位业内同行无私地贡献了自己的专长和才能,也使我进一步认识到集体力量的伟大。在编写这本书之前,我去了三四十个城市参观学习,跟同行们探讨生态园林;编写过程中,又得到了许多鼓励和支持,因此说,它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尽管这本书获得了一些荣誉,但与现在的形势仍然有距离,不是十全十美的,仅仅是生态园林理论与实践的开头。现在我们都年纪大了,但事业的发展不能因人的轮换而更换,理论与实践总是在不断发展,希望我们的中青年一辈园林人能与时俱进,继续事业,沿着这条“自然之道”走下去。 记 者:再次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也祝愿您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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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是个好听好记的名字,但是却不太好写。他不是电影学院的正式学生,说起来这也算是名列另册。北京电影学院犹如"光明顶上,碧水潭边",其"如花青衣和胜雪长剑"吸引着每一个有志于电影的青年。而每一个电影人也多少和电影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的确是一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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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新书:柯瑞·罗宾(Corey Robin):《反动的心灵:从埃德蒙·柏克到萨拉·佩林》(The Reactionary Mind: Conservatism from Edmund Burke to Sarah Pali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290 pp., $29.95。中英文,译文未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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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专递
2011/03/17
| 阅读: 1812
经略网刊第002期
003 篇首语
【专题】
005 花开非洲,“花”落谁家
012 埃及的青年革命
017 利比亚形势管见
026 北非革命,路还长
【战略】
029 别说什么埃及革命……还没发生呢
031 谣言破灭
032 粮食的未来:危机预防
033 茶党运动与美国外交
【时事】
035 需要学习的不仅是怎样应对媒体
036 凭什么农民工工资非得低于大学生?
037“我爸是李刚”又如何?
038 枉法裁判原因何在?
040“八百壮士最后一位幸存老兵”狠狠打了谁的脸?
【读评】
042 古典教育的回归?
044“通三统”的具体展开
048 酸溜溜的“中国威胁论”
052 从希拉里讲话看中国在南太的经略
054 朝韩研究的兴起及启示
【评论】
065 微博时代的政治运动
【专栏】
073 范畴笔记之一“和”与君子
【研究】
076 被革命的“反动派”
081 再出发的韦伯研究
106 日本的政治改革与政党政治演变
【图志】
113 一百七十年来的西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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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19世纪初的回回学者把儒教看作与伊斯兰教基本相似。因此在他们评论伊斯兰教教义以及将伊斯兰教教义与儒教教义进行比较附会时,他们在宣教著述中总是采取调和的态度。然而,为了在中国社会中保持一种相对独立的地位,尤其在穆斯林和非穆斯林之间的关系有问题时,虽然不直接指责儒家学说,穆斯林采取了谴责儒生违背了自己信仰的儒家学说的战术,作为回回民族生活在非穆斯林占绝对多数的社会里防卫自身的外交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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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以后,日本关于辛亥革命的性质的论争呈现衰退之势,但与中国大陆或台湾地区的纪念会议及纪念活动遥相呼应,在东京、神户等地每隔十年分别举办了讨论辛亥革命和孙中山的国际会议。变化和连续性;"边疆"的统合和"民族"的自立;清朝、北洋派的视点;认知和记忆的过程等今后需要深入探讨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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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宗教
2008/12/05
| 阅读: 1813
《清中前期西洋天主教在华活动档案史料》以大量的资料展现了清廷天主教政策的发展变化,记载了清廷严行禁教的各项措施,披露了禁教时期天主教暗中流传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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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诗如何影响中国诗人?诗歌翻译界与创作界交流有无必要?中国诗歌与翻译界目前面临的问题是什么?第三代诗人代表人物欧阳江河与张枣,与一辈子从事西班牙诗歌翻译的赵振江,一起交流了翻译诗与诗歌创作的共生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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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
经济
2009/02/15
| 阅读: 1813
美国全国劳工委员会(National Labor Committee)曝光了中国东莞的一家为微软、联想、戴尔、IBM和惠普等生产键盘的“血汗工厂”,报告2月更新,但工厂情况无改善,报告名为《高科技血泪:生产我们正在使用的键盘的年轻工人所受的非人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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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识规矩颂》是佛教唯识学的一份极其重要的汉语文献。相传为唐代的三藏大师玄奘所作。虽然对此目前教界和学界尚存争议,但它在佛教学理方面所具有的重要地位,以及在唯识学历史上所引发的重大效果是毋庸置疑的。从内容来看,它言简意赅,在四十八句中几乎包容了唯识学的所有基本名相和要义,为初学者提供了了解唯识学的方便法门。从历史来看,明末的唯识学复兴,便肇始于对它的注解和诠释。即使今天,在清末年杨仁山自日本引回诸多散佚的唯识论疏经典之后,它仍然是一份很有影响力的唯识学经典文献,仍然是最重要的佛教唯识学的入门教材之一。在《大正藏》和《四库全书》中,《八识规矩颂》都有收录。各地的佛学院,也大都设有《八识规矩颂》讲记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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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
宗教
2007/02/20
| 阅读: 1816
最近一批世界著名的信息机构开展了一项全球性的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现在居住在地球上的60亿人口中,绝大多数人都以信仰为准绳或笃信宗教。在这些人中,从地区来看,非洲最为突出,91%的非洲人都信仰宗教,其次是拉丁美洲和中东。从国家来看,菲律宾和印度占据了首要位置,在这两个国家中,按照宗教信仰要求生活的人分别占各国人口总数的90%和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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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空间的虚无化,所牵涉的不仅是城市竞争力或在未来世界城市格局中的地位问题,更是中国的民族文化以及各城市的地方文化的生存,传承,衔接,转型的问题,是市民的文化认同和地方归属感的问题。这里的城市文化不是政治经济所利用的工具,它直接关系人的存在状态,生活世界和意义世界。只有我们认识到这点并贯穿于城市发展之中,也许才能稍稍抵制或限制城市空间的虚无化及相伴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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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以早期共产主义者为代表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积极介绍和传播苏俄妇女解放观,并将它们与欧美资产阶级女权运动进行了区分。同时,这种思想观念也影响了受共产国际指导的中国共产党妇女政策,使之随着共产国际妇女运动指示的变化而改变。中共早期"苏俄模式"的妇女政策,由于脱离中国实际而收效甚微。然而,这一教训有助于后来中共制定中国特色的妇女政策,并构建中国本土化的妇女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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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
法律
2015/09/02
| 阅读: 1817
《司法和国家权力的多种面孔:比较视野中的法律程序》再版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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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论中国》(On China)中,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试图描绘出一条串起中国政治史的漫长线索。书中从远古时代没有源头的中华文明写起,一直写到迅速崛起成为二十一世纪超级大国的当代中国。从这位过去40年中一直在密切观察中国的外交官那里,印度能否获得对中国这个邻邦更多的了解呢? 1962年中印战争 这本书的序言以毛泽东及其高级将领们在1962年10月中印战争开始前夜的对话开篇。有关这场边境战争的内容是基辛格这本书中唯一直接提到印度的部分,相关内容对事件的前前后后进行了详尽描述。在书中其他章节,印度极少被提及。这或许恰好是对中国和印度这两个邻居历来就交往不深这一事实的准确反映,抑或是反映出基辛格对于现今中国官方有关印度对于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无足轻重这一看法的认同。 不过,基辛格关于这场边境冲突因何爆发的讲述本身就很有趣,因他的说法与印度将自己描述为受欺负方的主流观点大相径庭。 这位原美国国务卿在书中把读者的视线拉回到1912年到1914年召开的西姆拉(Simla)会议,这一会议由英国策划并召集,有中国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的代表参加,旨在解决这三方间的边境问题。当时参会的中国政府代表以国内状况不佳为由只草签了会上所达成有关“麦克马洪线”( McMahon line)的协议,并未正式签署相关文件,从而为边境争端埋下祸根。数十年过去了,按基辛格的说法,到二十世纪50年代末期,中国政府在完成对西藏的实际控制后,中国总理周恩来主动向印度提出,中国接受印度在中印东段边界的控制区(阿鲁纳恰尔邦),从而换取印度承认中国对于中印西段边界阿克赛钦地区 (Aksai Chin)的所有权。印度总理尼赫鲁(Nehru)拒绝了这一建议 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1973年11月24日,毛泽东(左)会见基辛格(右)。 之后不久,印度在边境问题上开始推行“前进政策”(Forward Policy),印度军队被要求在远远越出印度实际控制区、接近印度划定的国际边界线的地方进行巡逻,巡逻队不断向中国军队控制区推进。不过,当时毛泽东仍在努力避免军事冲突,他要求中方军队采取克制策略。中方克制的回应反而壮了印度的胆子,使其继而将巡逻哨卡修到了中方军队控制区。毛泽东认为此举已让他无路可退,只有突然发动袭击迫使印度回到谈判桌旁,而且主动出击还有可能使得中国在一个庞大邻邦面前获得心理优势,这对中国来说十分有用。基辛格援引毛泽东的话说,“既然尼赫鲁非打不可,那我们只有奉陪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中国在1962年10月发动进攻,军事行动仅持续了几天,但印度已经是一败涂地。达到目的后,中国军队退回开战前的驻扎地,没有占据任何新领土。 基辛格在参考了大量来自印度和中国的历史资料后写下的这段历史,与印方关于中国是有预谋地发动侵略的说法背道而驰。他的描述也不同于美国当时驻印度大使约翰•加尔布雷思(Galbraith,John Kenneth)的观点,即那场战争纯属意外。(约翰是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好友,1962年他在新德里,在事件发生时扮演了关键角色。) 相反,1962年的这场战争似乎是双方刻意选择后的结果:尼赫鲁试图在边境测试他的战略空间,全然没有考虑中国可能的反应和后果;而中国显然希望通过这场边境战争向印度表明自己的“红线”。毛泽东和尼赫鲁之间观念的冲突也体现在他们各自对于历史的诠释中。在尼赫鲁的历史观中,中国和印度在两千年的历史过程中从未曾交战过,因此这两个邻邦间不可能会爆发战争。而另一方面,根据基辛格的记述,毛泽东对他的指挥官说,在1962年之前,中国和印度实际上打过一场半战役:第一次是在1,300年前,当时唐朝派兵帮助印度一个王国抵御外敌,另外半场是指蒙古统治者铁木真进兵印度大败印军。毛泽东解释说,由于当时中国和蒙古同属一个政权,因此那次“中印战争”算半场。 中国与世界 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1973年,毛泽东与基辛格在北京举行会谈。 不过即便印度在基辛格的新书中所占篇幅极少,这本书对于印度而言仍很有价值。这是一个透过一位密切观察者的眼睛来了解中国的机会。通过这本书可以了解中国成为全球性大国的成功之路,以及它对其邻国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可能采取的态度。 在这本书中,基辛格描绘出一个在其历史长河的大部分时间里始终坚信其独特性的中国,不过这是中国版的独特主义(exceptionalism),与美国的不同。对于美国而言,自从十九世纪早期法国政治家亚历克斯•托尔维克(Alexis de Tocqueville)首次提出美国独特主义的说法后,美国不同于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的观念便一直影响着美国对于其在全球所扮演角色的看法。基辛格认为,中国的独特主义根植于古代中国将自己视为世界的中心的看法。那时中国自认为是中央之国,其他国家不过是其附庸。在中国人眼中,万国来朝,外夷番邦前来学习中国文化并进贡以表达敬意,是顺从天意的自然法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尽管不是所有的王臣都知道这一点)。 然而,中国版的独特主义与美国的迥然不同,特别是在其如何处理与其他国家关系方面。根据儒家思想,这个国家拥有一套既适用于天下又经久不衰的普世价值观,不过其认为没有必要将这套价值观传播到番邦。按照基辛格的解释,中国向外邦不输出其思想,而是让别人自己来寻求。这个大国认为试图跋山涉水去影响那些地处偏远命运不济的外邦是不切实际的。 对于那些来自遥远“蛮夷之邦”的人,比如他们知之甚少的欧洲人,中国人会敬而远之。中国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优越性,不过也认为,没有什么新世界需要征服,没有什么远在海那边的人需要救赎,中国便是福地,而中国人已然在此。不过基辛格没有回答那个让印度和世界其他大国牵挂的问题:中国在未来数十年中会以何种姿态出现在世界舞台上?仍是无意于征服新世界,还是会为了满足自身长年的安全和资源需要,而向邻邦和遥远国度挥舞其日显强壮的拳头?是会按照国际秩序行事,还是会如有人指责的那样纵容本国企业不顾禁令向利比亚的卡扎菲(Gadhafi)出售武器? 书中另一个不断出现的主题是基辛格对于中国处理国际关系方式的深切敬佩。基辛格自己就是一位受人敬仰的思想家,而他显然被中国的战略智慧所折服。在他的描述中,中国一直以长远眼光看待历史,遇事三思而行,而在对手面前会坚持寻找相对优势──通常是在这类优势难以察觉且敌对者尚未意识到与中国之间存在对抗之时。此外,基辛格概括出了中国与西方国家之间在战略方面存在什么样的根本性差异。 基辛格在书中写道,动荡更迭的历史让中国的决策者们懂得,并非每个问题都有解决方式,因此鲜有哪位中国的政治家会破釜沉舟、为一场要么全胜要么完败的冲突冒险一搏;将多年的运作通盘考虑更接近他们的风格。西方的传统崇尚决斗,并将胜者视为英雄,然而中国人注重以巧妙的方式、间接地解决问题,耐心的积累相对优势。 西方人将历史视为一个通往现代化的进程,这中间人类在一次又一次与邪恶和落后力量的战斗中大获全胜。中国传统的历史观与此大相径庭,中国强调在衰败和复兴间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的过程。 基辛格用围棋和国际象棋作对比,来阐述中西方之间处事方式的差异。“如果说国际象棋是讲究一举定胜负的战斗,围棋则是一场旷日持久战役。”读至此读者难免会想,印度处理外交政策的方式是否可以用它自己发明的一项运动──卡巴迪来作比:勇敢地突袭、间或会有大胆的出击,通常都会紧接着气喘吁吁的回撤。 基辛格在书中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通过这些故事展现出中国当权者高超的治国术:以夷制夷,擅唱空城计,以不存在的力量示人,掩藏自己确实存在的弱点,而且通常会为一个尽在把握的未来而花时间耐心等待。在1962年中印战争开始前几天,中国要求其驻华沙大使会见美国外交人员,对子虚乌有的“台湾准备登陆大陆”事件进行了解。 当时的美国外交人员并不理解,中国实际上是在试探美国是否会试图利用这场中印边境战争来胁迫中国在台湾问题上做出让步。因此倍感疑惑的美国外交人员实际上做出了让中国宽慰的表示,承诺中国与印度之间的冲突不会导致任何别的战略行动。1958年,中国邀请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Nikita Krushchev)出访北京,几周后便在台湾海峡挑起了一场危机。美国误认为中国在台湾海峡的行动“不仅得到了苏联的支持,而且是在苏联的指使下进行的。”在基辛格的描述中,通常中国在与对手进行较量时,心理战的运用不少于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 印度能学到些什么? 这对印度来说是重要的一课:意识到它北面的这位邻居经常会放长线钓大鱼,而且无论同盟者还是敌对方,中国都会对其使用心理战,这是中国处理外交关系的关键工具。因此,当中国向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居民发放非常规签证(此举被视为是对克什米尔归属权的质疑)时,这很可能是中国的精心策划之举,旨在挑起印度的不安感。这在印度掀起的轩然大波恰是中国希望得到的结果。2009年中国反对亚洲开发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为阿鲁纳恰尔邦一个项目提供资金(此举被视为是对阿鲁纳恰尔邦归属印度的质疑),看待此事,应该也依照这种思维模式。对中国来说,这是举手之劳,却能让印度胆战不安。 有一种说法称,印度对中国过于关注了,而中国几乎没有注意到印度的存在。《纽约时报》一篇文章最近刚刚又提到过这个说法。它在当下或许是个精准的描述。此时此刻,中国对于印度和全世界来说,要比印度对中国和全世界要更为重要。不过以其自己的历史为鉴,中国比其他任何国家都更了解这样一个事实:几十年、乃至几年的时间里,就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而政治和经济的演变已经让这两个国家成为了国际舞台上的重要角色。 无论是发展海军、还是在印度洋开发港口,或是支持巴基斯坦对待极端主义的方式,中国这些举动都是为了使它在与印度的对抗中,能有更多选择空间,以备不时之需。若基辛格所言不谬,迂回战术一向为中国所擅长。 按照基辛格的描述,中国不会主动出击寻找敌人或是发起战争,不过这个国家永远都会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对手和对抗做好准备。 理解中国的处事方式并据此制定对策,从过去常常的被动回应逐步转向主动设计两国关系的发展路径,这对印度而言才是明智之举。当然,偶然用用心理战也有帮助,不过2010年在印度政界流传的有关向在西藏工作过的中国政府官员签发非常规签证的主意可显得太缺乏想象力了!印度需要向中国学的,是基辛格书中引用的一些来自古代中国的智慧──力量弱小一方只有在确保力量强大一方打败它的代价超出其承受极限时,它选择与力量强大对手针锋相对才是安全的。对于中国任何损害印度经济和社会利益的政策,印度应该做的是增加中国为这些政策所付出的代价。印度同样也应该开始增加手中的砝码,以防未来两国交恶。 此外,基辛格书中还有一些有价值的内容值得印度学习,这其中有不少是值得羡艳的内容。在评论中国经济的相对成功时,总有一种天真的说法被提及:中国政府的独裁统治帮助其经济迅速发展,而相比之下,印度乱哄哄的民主政治显然阻碍了改革进程。书中描述的真实情形是,几百年来,中国在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总有一些人将国家利益摆在第一,中国一直幸运地得到了这些人的庇护。 从帝王时代由科举考试选拔出来、能弥补帝王愚蠢通病的官员;到十九世纪甘冒生命风险来保护国家不被欧洲列强欺负的中国外交官,中国似乎总能在合适的时机涌现出胸怀历史大局、笃信中国文化、维护整体利益的人。甚至在毛泽东统治时期,中国也出现了周恩来这样一位人物,他缓和了毛泽东一系列政策造成的冲击,使中国避免了垮掉的命运。 还有一点引人注意的是,中国在近三十年中对于发展经济孜孜以求的关注。自毛以来,中国领导人如何放弃意识形态诉求、坚持务实改革的故事一再被讲述。这一改革使中国摆脱了毛泽东时代那种遍地人民公社、经济增长停滞和人们衣着单调的模样,成为到处是熙攘热闹都市的国家。但改革后的中国也陷入了一种两难处境:一方面经济在高速增长,但它又不时受到通货膨胀的威胁。此外,当今中国还常被西方民主国家视为抵抗全球衰退的防火 。 尽管改革使中国获得了巨大成功,但在改革进程的每个关键环节,中国都曾面临脱离改革轨道的风险,这其中的故事就不那么广为人知了。基辛格列举了一个有力的例子:1992年初,当时 87岁已经退休的邓小平从幕后走出来帮助江泽民清除了来自共产党内的对于经济改革的抵触。尽管当时邓小平已没有政府头衔,但他利用一次南巡掀起了一场对于继续坚持改革开放的支持运动。历史又在重演,关键时刻促使转机发生的,是那些坚信自己的选择并愿意追逐国家长久利益的杰出人士。这段历史的确与印度的历史截然相反。即便是在被欧洲强大的军事力量所震慑之时,中国也在机智官员的保全下避免了完全沦为殖民地的命运。印度的政治史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印度当代史上反倒常常出现原本的有识之士没能为他们的信仰和追求挺身而出的事情,印度当代史上也未出现过既能深思熟虑、又有战斗精神的政治和经济改革先锋。 外交生涯的最后一幕 基辛格在这本书中尽力避免的内容以及悬而未答的问题也值得关注。他对于毛泽东的看法很温和,有时近乎谄媚。他不只不去揭露毛泽东文化大革命时期的过分做法,还试图用一套近乎病态的国家发展哲学来解释毛的举动。天安门事件在他笔下不是一次令人发指的暴行,而是中美外交关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这个断档在他本人亲自帮助下得以修复。中国对于持异见者大规模的镇压在他宏大的国际关系讲述中无足轻重。尽管他的笔触在历史的长空画了一道长弧,但他仍没有找到解释中国近年来种种行为的理由,比如中国经济上的重商主义,以及它在南海问题上所采取的强硬姿态。 书中也看不出基辛格本人是否认为中国崛起真的会以和平方式进行。他小心翼翼地写出了这本书,按照中国可能希望看到的样子对中国进行了一番描述。而且,通过很多方式,这本书都在恳求中国保持书中所描绘的形象:依旧是一个必要时会同他以及美国握手言欢的国家。 因此,《论中国》大概算是基辛格最后的外交之举,这次外交行动是用一本描述了当今全球最具影响力国家的书来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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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是《人民日报》关于广东贵屿电子垃圾污染的评论,也发在人民网。《广东贵屿:为电子垃圾污染敲响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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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国内有关文化遗产问题的讨论及与文化遗产相关的文化行政实践,已经引起广泛的社会反响,产生了涉及文化问题的一些初步但又是非常重要的共识,这无疑是当前中国社会文化发展的一个新趋势。本文将主要讨论有关文化遗产的一些学术问题,主张首先应从“传承”视角去理解文化遗产。在什么意义上以及有何依据可把文化视为“遗产”?被选定的文化遗产在现代社会有何意义?文化遗产果真可原封不动地得到保护吗?当前政府强力介入的文化遗产行政和学术界的文化理解之间究竟有何关系?笔者认为,回答这些问题的前提便是回到文化的基本属性即传承性这一原点[1]。 文化的“传承性” 经由文化人类学(民族学)与民俗学的长期研究,人文与社会科学对人类自身创造的“文化”已积累了很多深刻的认知与成果。如关于文化的族群性特征、交流性特征、实践性特征、传承性特征、变迁性特征等。文化具有“传承性”虽已是学界常识,但有关文化遗产的讨论却再次把如何理解传承性问题提上了议事日程。经常被引用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指出:“各种形式的文化遗产都应当作为人类的经历和期望的见证得到保护、开发利用和代代相传,以支持各种创作和建立各种文化之间的真正对话”。此处所谓“代代相传”就意味着文化遗产的传承性。《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所界定的文化遗产主要指“文物”、“建筑群”和“遗址”等,它规定使之“遗传后代”及使之“在社会生活中起一定作用”乃是相关国家的责任。换言之,此类以“有形”为特点的文化遗产,首先都是对其各自时代的人生有重要意义并能遗传后代,且因其普世性价值而对后代人们也具有某种意义。相比而言,《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公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亦即所谓“无形文化遗产”)的界定更为宽泛,它是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2],如“口头传说和表述,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语言”;“表演艺术”;“社会风俗、礼仪、节庆”;“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传统的手工艺技能”等。其中“口头传说”、“传统的手工艺技能”等表述,无非都强调它的传承性。但由于“代代相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总是在其“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中不断得到创新的,故传承往往也同时伴随着变化与发展。《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公约》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也作了宽泛界说,所谓保护是指“采取措施,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命力,包括这种遗产各个方面的确认、立档、研究、保存、保护、宣传、弘扬、传承(主要通过正规和非正规教育)和振兴”等。这个定义为对待文化遗产的几乎所有正面姿态都提供了可能性,但其中通过“正规和非正规的教育”实现“传承”以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命力的保护方式,才是本文集中关注的焦点。显然,对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关键在于保证其“活力”的存续,而非保证其永远原封不动。和文物、建筑群和遗址等有形文化遗产主要是“历史”性的不同,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则往往涵盖了眼下仍然存活在各民族社会的各类乡土的文化,包括口头传承、行为传承和方言等,因而又被理解为“活态人文遗产”[3],具有“现在”性。显然,保护“活态”的文化遗产,就需要更加重视文化的传承性特点和更深刻地认识文化的传承机制问题。人类所有的知识和文化均是逐渐积累起来的,这意味着文化可在前人创造和发明的基础上不断取得进展和深化。就是说,文化既有进化、变革或不断创新的属性,也有基本要素的超越个体和跨越世代的积累、延续、继承亦即传承的属性。所谓“传承”,意味着民俗、知识和经验甚至包括历史记忆的跨世代的延展,它既指民俗或文化在时间上传衍的连续性,亦即历时的纵向延续性,也可用来指民俗文化的传递方式[4]。民俗或文化作为整体是代际传承的,但传承过程中又总会有变异因素发生;文化的某些方面如衣食住行的样式等似乎较易发生变化,但其他一些部分如人际关系的原理等往往又有很强的连续性。若按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最一般的定义把文化理解为生活方式,那么,所谓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既以每一个相关的个人为载体,同时又超越个体而存在。作为生活方式的文化或无形文化遗产,往往不会因为某个个体的脱离、反叛而无效,通常会呈现出超越世代传承的趋向。前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定义和范畴,实际和民俗学的研究对象亦即“民间传承”或“民俗”(folk-lore)几近吻合[5]。所谓“民间传承”,主要是指存在于一般人民中间的知识、习俗和技术等传承;狭义的民间传承即所谓口承文艺或口承文化,广义的民间传承则包括狭义的民间传承和其他各种社会惯例及习俗。民间传承大都在日常生活中被人们反复实践着,或口耳相传,或“以心传心”,或借助文字、教育及其他各种包括非语言的方式(行为)而代代相传。但当我们把民间传承视为“文化遗产”时,往往也就特别地意味着现代人享有的生活文化中那些由前人所创造的部分。 传承机制:“口承”、“书承”及其他 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对民俗、民间传承或文化遗产的传承方式已有“口承”和“书承”之类的基本分类把握,也有关于文化之“口头性”和“书面性”的一系列研究和讨论。前者主要是指语言、行为等口耳相传的方式,后者主要是指以文字为媒介的传承[6]。相对而言,民俗学和文化人类学更多关注或更愿意视为研究对象的日常生活文化及其体系,通常多不借助文字而主要借助于口头传承。但研究者在从事有关学术问题的调查和研究时,田野工作主要是为获取口承资料,图书馆的或案头的工作主要依赖于书承资料,两者不可偏废,亦即需要重视采集于口述史的资料和文献资料间的对话,这样才能使一组资料或数据的意义,在另一组资料或数据的参照下得到更充分的解释。对研究者来说,促使口承资料和书承资料形成对话的目的,是为更全面地记录历史事件或描述其结构;将口述史与文字记载对等并置,才有可能聆听到对同一历史经验的不同解释[7]。因此,很多学者针对文字记录格外受重视的情形,尤其强调口承资料的重要性。这里应认真思考的问题是口承的民俗或知识被文字化的意义,被文字记录下来的往往就似乎具有了某种权威性。学者们多是通过把口承和书承加以比较来揭示其各自特征的。如知识的口头传承被认为是叙述性的、口语的、反复的、从容的、表演的、面对面交流的,有故事性特点,有抑扬顿挫的节奏;知识的书面传承则是文学的(散文或记叙文)、说明性的、概念的抑或思辨分析性的,可超越时空局限传递。类似的对比还可开出一系列更多的项目。以口承方式为主的社会通常规模较小,范围有限,多自给自足,社区生活富于公共性和封闭性;以书承方式为主的社会一般规模较大,因“识字”与否形成阶级结构,个性和所谓创造性较受重视。在以口承为主的社区,除少数场合的文字或书承现象(如朝廷的布告、宗族的族谱、私塾的蒙书、店铺的招牌等),人们基本上是通过人际间的直接、相互接触传递知识和信息,通常没有固定不变的信息发送者,传递亦非单向;同时,流言蜚语在社区内有相当自由的空间,其中也内涵着人们的预期或社区一般性的价值观。如杂谈、侃大山、闲聊、谝闲传、摆龙门阵等,都是很好的例证。有时,社区内还会产生男女区分的空间,妇女们或许另有自己的信息交流方式与路径。此处所谓口承,主要是指非文字的语言,其实和文字、书承对比的还有各种非语言的“音声”,如作为符号可传递信息的鼓声、吟唱和音乐等。若不局限于音声,非语言交流方式还有更多,包括色彩、符号、图画与肖像;身体的各种表现如手势、表情、哭和笑、步态、手语、味觉、嗅觉、清洁;身体技法与技术、身体和道具的关系、劳作的姿势和民具的用法、育儿方式、人力搬运;作为行为传承的礼仪、礼节、教养、餐桌规矩、茶道的仪礼化等等。显然,“口承”一词难以概括“书承”之外的所有传承方式,故又有将“行为传承”单列一类的情形。如木匠的技能或手艺、某种曲艺的技巧等,其中必然有口承无法概括的行为亦即用身体来记忆的传承。此外,作为社区记忆的依据,某种风光或景观、天然或人工纪念物的“场所”、空间感受等传承[8],也很值得关注。有学者认为,从口承到书承是文化传承和人类交流方式的具有连续性的进化甚或革命。口头传统或口头传承被认为主要是无文字社会独特的信息传递和保存方式,同时也是一种不依赖于文字的表述、理解和评论事物的方法。在前文字时代或无文字社会,语言与记忆相结合可以将累计的知识、经验和智慧,以歌谣、谚语、口诀、叙事诗、传说故事等方式口耳相传。但随着文字和印刷物的发明与发达,知识的书承方式不断普及,信息的贮存、交换和传播方式得以突破时间和空间限制而发生飞跃性质变,从而为人类的内省、反诘、质疑和更加高度的组织化提供了可能性,进而也促使社会对于事物的表述、理解或评价方式也发生改变。从口承到书承的进化,一定程度上意味着知识的属性有了变化,这主要是因为通过文字的书承会使知识和记忆被整理或体系化,进而也被固定化。比较极端的意见甚至把文字和书承方式看作是文明和野蛮界分的标志,突出强调口承和书承的本质差异[9]。然而,即便承认文字和书承的革命性意义,也很难简单地把口承看作是它绝对的对立面,正如书承方式可表现情感和叙事一样,口承文化中同样也存在概念与逻辑、思辨与理性、抽象化、哲学和科学创造的可能性。虽然口承方式承载或传递的信息量不及文字和书承,但它依然在以“读书”为主的学校教育体系中程度不等地延续了下来。另有一部分学者虽承认口承和书承的传承机制不尽相同,但却更加重视口承和书承的相对性以及它们在大多数文字社会中并置、互动和互补的基本事实。在他们看来,口承和书承不过是被理念化的两种不同传承模式,它们之间没有绝对不可逾越的鸿沟,虽说载体形式或传承形态存在若干差异,但其社会与文化功能却是相近的。与其说它们是两种不同的知识传统,不如说它们只是从社会文化或知识的传承机制中抽象出来的两种较易为人们所理解的传承或交流的手段。至少在复杂的中国社会,实际存在的习俗、知识和各种文化的传承过程,难以用口承、书承这样简单的两分法予以完全概括。中国社会文化的复杂性之一,主要体现在既拥有高度发展的汉字文化和以汉字为载体的文明成果的深厚积累,同时又在农村和边区长期存在着大面积的不识字(文盲)或甚少识字,未受过或甚少受过学校教育的民众[10],亦即存在着较少文字侵染的社会阶层。中国不同地域、社区和族群的文化传承尤其具有多样性,其具体传承机制和“语境”千差万别,难以一概而论。即便在广泛使用文字的社会阶层或社区里,书承往往在具体的社会文化实践中也与口头传统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而在没有或甚少使用文字的社会阶层或社区,也往往可能会有文字文化某种程度的渗透(如“敬惜字纸”之类习俗)。私塾、蒙书(《三字经》、《百家姓》之类)和习字等通过文字学习和传承知识的方式,实际上往往又和诸如家教、家训、乡规民约之类非文字传承方式相互伴生。在中国很多场景下,口头文化和文字文化有时难以截然分辨的情形并不鲜见;除口承、书承外,各种非语言和非文字的传承方式也都颇为发达。南方民间道教的各种仪式及相关的各种文字化的“科仪”,特定地域内的女工传承(刺绣、缝纫等)和“书本子”[11]、“女书”,有关风水的各种口头传承(风水传奇)和花样繁多的“风水书”,选日择时的民俗和内容庞杂的“历书”或“通书”,民间的丧葬礼俗(如守孝三年之类)和先秦“三礼”之类典籍文献的内在关联,……所有这些情形都一再说明口承和书承在中国社会与文化里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知识的实际传承机制要远为复杂得多。在传统的私塾教育和后来的学校教育(包括扫盲夜校)中,一直都有一种让不识字或识字甚少的人默记或背诵(相当于口承)某些读本以达致某种程度理解的方式[12]。而在中国历史上,诸如聊斋、博物志、岁时记、史诗、民间故事、笑话、话本等,口头传统和知识逐渐被文字化的趋势从来没有中断过,它们很早就被记录下来,从口承变成书承;进而又通过口承与书承相结合的方式(如说书等)再传给后世。例如,河北“乐亭大鼓”因其扎根于当地农村厚实的文盲阶层,故在整体上被研究者视为典型的农村口承文化。它在具备口头创作、口头传承和唱词文本的“口头性”特征的同时,又与文字和书承深切相关。乐亭大鼓的唱词文本亦被当作读物出版,它可以说是一种注重文本的口承文化,这意味着在以说唱的口头表演方式存续的口头文本之外,还有书记文本和文字文本。乐亭大鼓的专用语汇“书词”,原指书写记录下的文本,后则延伸将口头文本也叫做书词。这一用语的矛盾含义,亦即称“书”却又不以书面方式存在的情形,也见于山东鲁西南一带的“书本子”。这些例子可不同程度地说明文字文化及其传承方式对口承文化的渗透。一方面,可能是文盲的说唱艺人强闻博记,有令人惊异的长时间演唱能力,甚或直接成为口承文化的传承者和创作者,但另一方面,又确实存在着大量文字本文和依托说唱传统进行文本创作的乡土作家[13]。他们的文本创作具有形式上的书面性,内容却多是经过无数人们口承至今的故事,其实也就是改编。实际上,中国民间文学和民间文艺界一些“文人”的工作,多少也都具有类似属性。研究乐亭大鼓的民族音乐学家井口淳子博士认为,口承文化和文字文化如此复杂交织的关系,是中国口承文化共有的普遍特征。再以云南大理白族的情形为例,其文化传承制度被认为具有综合性[14]。白族地区的木匠技艺和所谓“大本曲”技艺的传承,包括行为、语言、心理、器物、师承、书承等,有多种多样的形式。木匠技能的传承,既有特别的行规习俗(家庭内父传子、兄传弟,拜师学艺的诸多师徒规矩),又有涉及行业神鲁班的信仰体系(奉鲁班为本主的村寨、鲁班庙等)。民间曲艺大本曲的表演性强,专业技能要求较高,故和一般的民间故事等口头传承有所不同,需经过专门的训练和学习,其传承也是既有师徒的行为传承与唱本的口头传承,还有文字(木刻本、手抄本、“汉字白读”)的书承方式。类似的颇成体系的文化传承制度与技艺传承体系,也见于广西一些壮族社会[15],如其社会中宗教职能身份的传承或承袭,往往遵循“传男不传女”之类的原则,采取“度戒”的集中传授方式,并以世袭和神意为依据确立师傅和徒弟的授受关系;师徒间不仅传授法事仪轨知识、歌舞艺术知识,还传承用所谓“土俗字”(亦即古壮字)写就的经书和咒语等。传承者与作为传承母体的社区 非物质文化遗产或民间传承是由生活在各种社区里的人们创造、享有并传承着的,谈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自然无法回避传承者和传承母体的问题。如果作为传承者的人无法传承或不再愿意传承,作为传承母题的社区解体、崩溃或出现结构性变动,文化传承就会出现危机。大凡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理念、措施和具体方式,实际上总是和我们对于传承、传承者和传承母体的理解密切相关。传承者,一定意义上也就是民俗学对“民俗”之“民”(“民众”、“民间”等)的界定。根据非物质文化遗产或民间传承的不同品类,既有社区居民均为传承者的情形(如衣食住行等生活方式、社区公共节庆、乡规民约、方言、公认的教养和伦理道德观念等),也有主要在某一集团或群体内部传承的情形(如宗族的族谱、排除异性的聚会或仪式、行会规矩、秘密社团的纪律和暗语等),还有仅在少数人中间甚至个人作为传承者的情形(如具有某种手艺或绝活的匠人等)。民俗学对民间传承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调查与研究,需要特别注意如何才能从适当的传承者那里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在这种情形下,传承者可被理解为通过亲身的生活体验而拥有丰富的传承知识的人。由于传承知识在社区内的分布往往并不均匀,故对尽可能多的复数的传承者进行访谈才被认为是较好的方法。对于民间故事之类的口头传承,往往需要既把讲述人视为传承者,也把听众视为传承者,这是因为民间故事和其他口头文学,归根到底是一种集体记忆,它无法完全脱离包括听众在内的被反复讲述的语境[16]。像乐亭大鼓那样典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者,既有农民身份的说唱艺人,又有作为乡土知识分子的说唱作家,还有从专业到业余的爱好者、观众和组织者,甚至还有所谓“曲艺工作者”[17]。其中,后者不少是基于中国特有的文化行政制度介入相关文艺的组织和演出活动的地方公务员、半官半民或民间的曲艺工作者与研究者等。再以甘肃省康乐县莲花山地区的“花儿会”为例,除了需要把莲花山一带的地域社会理解为花儿的传承母体,也需要把花儿会理解为花儿传承的主要形式,进一步还需要把活跃于花儿会的“串班长”(花儿歌词的现场创作人员)、“唱把式”(歌手)和所谓“掌柜的”(花儿歌手的赞助者与招待者)甚至听众等均视为传承者[18]。乡土社区里有些传承者往往并不识字或很少识字,但也有一些社区精英每每借助书本知识来解释他们的传承,可见传承者与社区的关系颇为复杂。有些知识如有关服饰、饮食的传承,常有女性比男性更多了解的情形;但排除女性的祭祀,往往就只有直接参与或具体从事管理的男性神职人员才懂得较多。民俗学通过大量实地调查已了解到,一个人懂得所有传承的情形实际上非常少,在多数场景下,社区的生活文化传承往往是由很多人分别知道一些局部或传承的碎片。在中国这样地域辽阔、结构复杂和历史悠久的国度,既有大量、广阔和根基深厚的基层社区和民间社会,又有根深蒂固、源远流长的上层士大夫阶级以文字文化为主的积累,很多文化传承不仅在基层和上层间密切互动,进而普及于全民,往往还有与域外文化发生深刻交流的情形。因此,传承者的多样性和传承母体的多样性也都非常突出。如在景德镇的陶瓷文化传统里,既有工匠或艺人之核心技术、技能的传承,也有以血缘及地缘等组织形态所维持的各种历史记忆[19];既有上层士大夫审美取向的持续影响,也有民间社会质朴的艺术传承,作为一组“文化丛”,其传承者的构成非常复杂。尤其在需要某些特定技能的行业或领域,通过拜师仪式确立师徒制度往往是较常见的传承安排。不仅特殊的信仰者群体,一些特定职业也经常会有各自特殊的传承[20],如渔民、猎人、木匠、石匠、草医、风水师、说唱艺人、歌手和祭司等。大多数民间传承都有一定的地方性特点。地域社会或其内部的复数社区,可被理解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或民间传承得以滋生、扎根和延续的社会土壤、基本条件和传承母体。在笔者看来,非物质文化遗产或民间传承的“保护”之所以成为一个问题,主要是因为市场经济、都市化和人口流动等现代社会的基本动向已导致传统社区逐渐解体,并促使地域社会发生了巨大变迁,从而使以社区和地域社会为依托的文化传承机制难以维系。中青年大量外流求职打工导致社区节祭无法正常进行,人口都市化使传统的生活方式迅速发生变异,现代的声光电娱乐逐步取代传统的娱乐方式,商业化侵入传统文化领域并导致其日益世俗化等等,其中以社区的解体或其结构性变迁带来的问题最为突出。例如,广州地区满族的民间文学由于没有社区支撑,便自然地从在村落、家族等集体场合逐渐转变为仅在个体家庭内部传承,同时也由口耳相传逐渐地转变为“书面的口头文学”[21]。显然,如何维系社区及其文化传承机制可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各项保护工作的关键,这也正是笔者主张把非物质文化遗产尽可能地保护在基层社区的理由[22]。和基层的传统社区不同,在以开放为特点的都市新兴社区里,知识的纵向传承远没有超越社区边际的横向交流来的更为重要和活跃。值得一提的是,在很多民族、地方或具体的基层社区里,一些具有危机意识和使命感的知识精英所致力于从事的文化遗产抢救和传承活动,为我们提出了许多新问题。设立于1995年的丽江东巴文化学校以保护和弘扬纳西族东巴文化为宗旨,通过“办班”培养能够传承东巴文化的中坚人才,还分别编辑出版了纳西族象形文字、祭祀仪式、象形文古籍、传统工艺等多种教材[23]。此外,丽江还有由纳西族知识分子主办的纳西语传承学校。这些都是介于正式和非正式教育之间的文化传承试验,其效果如何有待检验。此类尝试虽存在一些问题,如东巴文化的解释权是在东巴,还是在主持此类学校的研究者?东巴技能和知识的传承不在社区而在学校进行,这对东巴文化究竟意味着什么?通过此类学校得以传承的东巴文化还是先前的东巴文化吗?无论如何,致力于文化传承的社区精英们的精神令人钦佩,是非常可嘉的。多年前,笔者曾对日本爱知县奥三河地区的“花祭”做过一点考察[24]。花祭被日本政府指定为国家级“无形文化财”之后,其分布地域的不少社区(町、村、聚落)分别通过建立“花祭会馆”(社区博物馆)、“花祭保存会”(社区长老及青年志愿者组织等)之类的民间设施或组织,以运营、操持和维系花祭的各项民俗活动,同时还由当地的“观光协会”将其作为旅游资源予以开发,从而使其得以在社区内继续传承的做法或许对我们有一定的参考。 现代媒体与文化传承 曾有民俗学家把“传承”限定于仅指人际之间,认为传承就是活生生的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与互动,至于电视、广播、电影等则不属于民俗学所谓传承的范畴[25]。但如果我们把文化传承的实际状态和整体机制视为一个连续体,那么,可以说现代社会既有面对面口承的延续,又有文字和各种印刷媒体的主导,更有各种声光电子等现代媒体的介入,在现实社会中,生活文化和知识的传承机制确实是越来越复杂了。从口头传承,经文字、书承和印刷文化,再到声光电子媒体的成熟,有的学者将此理解为人类文化传承与信息交流所经历的三个主要的发展阶段[26]。那些主要在无文字民族或无文字的社会阶层中形成的口碑传说、节庆、祭祀和仪式等口头与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即便在现代信息社会也并不能完全脱离口承方式;同时,面对面的人际沟通亦即“在场”的交流需求与相应的社会文化“语境”对于此类文化形态的传承依然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性。包括口承、书承和行为传承在内的文化传承,由于符合人性以及有悠久的历史背景和深厚的文明基础而在当代社会里仍部分地得以存续。在复杂的中国社会,尽管已出现不断萎缩的趋势,但依然在基层和边缘大面积地存续着口承文化的社会空间。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选择性的记忆、删除、篡改和疏漏,但书承方式和印刷媒体已使那些早先主要在乡村民间口头流布的传承文化和知识,逐渐地改变为以书籍为主要的物质载体得以记录,进而构成可超越时空被阅读和共享的文化财富,并且,还使口头传统有可能在一些新的条件下得以再现或重构。文字和印刷媒体的书承,还有现代社会的教育体系等,不仅促成了类似图书馆之类知识存储的仓库,还造就了一批批以“教书”为职业、以“读书”为荣耀的人们,加深和增强了知识的不均衡分布,从而他们对于知识和文化的传承也就肩负着越来越大的责任和影响力。同时,伴随着国语和国民教育的普及,进一步又形成由文字、印刷物和现代媒体支撑着的民族国家对文化传承的干预,所有这些均极大改变和丰富了文化传承的形态与方式。20世纪后半叶以来,现代大众媒体铺天盖地般地迅速占领并越来越彻底地重塑了几乎所有人的视觉和听觉感受,特别是照片、录音、录像、电影、广播、电视、电脑、手机、互联网等以翻新的高科技数字化通讯技术为依托的新兴的声光音像电子媒体,已经和正在越来越明显地以大量信息的即时处理和传输改变着世界规模的整个人类社会,自然它们也为文化和知识的传承提供了全新的载体、机制和可能性。它们不仅使远距离、跨时空的音声、映像、各种文字符号和信息的大量(甚或过剩)与永久存储及迅速传递成为可能,还在相当程度上不断消解着口头传统、文字阅读及书承的权威性(正如“读图时代”这一用语体现的那样)。显然,口承、书承的意义日益被相对化,其在文化和知识传承的信息总量中所占比重也急剧降低。可以说,以间接、不在场、跨时空和针对不特定多数等为特征的声光音像电子媒体,一方面使人们获得知识的途径和对事物的学习及评价方法再次发生极大转换[27],另一方面,却也进一步导致口承传统的历史断裂及其文化享有者深刻的认同危机。虚拟甚或现实的超越民族国家的“地球村”,在网络时代逐渐成为可能。同时,民族国家内部基层传统社区的边际则日益趋于暧昧甚或走向瓦解,新的社群层出不穷,文化的代际传承因为知识和信息迅猛增长和获知方式的变迁呈现出混乱的局面。在被各种信息淹没及知识被迅速电子化和数字化的当代,人们通过现代媒体获得知识与信息的途径已逐渐成为一种常态,这直接导致传统知识权威的重要性下降,促使新知识权威不断产生。同时,日益被边缘化的基层传统社区(村落、乡镇)的知识和文化传承发生断裂,也促使各种以此类社区或地域社会为依托的多少具有传统属性的生活方式、交际方式、娱乐方式及各种民间艺术品类因濒于传承危机而成为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20世纪70-80年代收音机与电视机的迅速普及和大约同一时期乐亭大鼓艺人与听众的迅速减少[28],或许堪称这个巨变过程的一个典型缩影。正如汉字已被电脑技术信息化所意味的那样,文字和书承方式只是被包涵而并非被彻底摧毁或取代。同时,信息社会里也在不断产生着大量新的很难简单地用口承、书承等定义分类的文化,如口头创作的校园故事、政治笑话、乡间野史、当代民谣等,它们进而借助电子网络广为流传。不仅知识的生产,就连文化的表述形式和工具,也都有很多新的变化与发展。电子媒体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技术条件,使文化传承及所谓无形文化遗产的存储性“保护”获得了有力的手段,如音像的数字化处理等,这也为口承与书承在新的条件下拓展了新的存续或再生空间。但严格来说,把口承形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字化、音像化、电子化和数字化,固然也是一种“保护”,却未必能从根本的传承机制上化解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的危机。通过电视屏幕和因特网检索,现代社会的青年有可能了解到丰富的有关民具、民俗和各种民间传统节庆的知识,甚至海外其他民族传统文化的信息,但他们大都缺乏有关民具、民俗和传统节庆的生活体验和身体记忆,或只能停留在模拟体验式或观光式的浏览层面,这是因为他们远离口头传承和行为传承所需扎根的具体社区,缺乏社区生活经验。总之,现代声光音像的电子媒体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究竟意味着什么,这尚是一个有待继续观察和研究的课题。 人类的文化自觉与国家的文化遗产行政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文化多样性”原则为前提推行世界文化遗产和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登录和有关行动计划,体现了对各国、各民族文化之普世性价值和文化之全人类共享属性的承认和追求,一定程度上这可说是人类的一种“文化自觉”或是全球化趋势的文化侧面。人类的这种文化自觉意味着各国、各民族的文化无论大小、形态和种类有多少差异,都是对人类生存经验的贡献,均应彼此平等、各有尊严和能够为全人类共同欣赏,也应得到其他所有国家和民族的尊重[29]。显然,此种“文化观”有助于避免强势地域、强势民族或国家的文化在其全球规模的扩展中对其他弱势文化可能产生的冲击、吞没或同质化,有助于避免因为强势文化扩张可能导致的对全人类文化普遍性的某些误判,也有助于维持人类文化多样性的常态和依托文化多样性的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然而,民族国家在参与此类活动时其国内的文化行政,通常却以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为基本诉求,旨在弘扬本族或本国的文化自豪感,借以增强认同与凝聚力,并宣称本民族对人类的贡献。众所周知,促使民众生活方式和基层社区各种传统日益成为无形文化遗产的,除了全球化的市场经济、现代电子传媒等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大因素就是民族国家的文化行政。民族国家的文化建设,通常不外乎依托民族历史,以民众生活方式和各种传统的文化形态为资源来建构民族或国民的认同。文化遗产被认为是从文化角度标识民族个性及其历史记忆的最好材料。这在相当程度上同时也正是所谓“被发明的传统”[30]。非物质文化遗产所被界定的范畴,几乎都能被作为民族或国家认同的依据,因此,当它们濒临危机或当社会面临身份与认同丧失之类的问题时,也就更易被作为民族精神的寄托和民族文化的宝藏予以珍视,从而导致一系列相关的文化运动或行政作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理念和实践关注的固然是“人类”文化,是站在全人类和世界立场上而言的,但登录的世界遗产往往又被解释为国家形象和民族文化史的成就,甚至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身份”,或是区别于其他文化国度的价值所在。可见,一方面是普世性的文化观,另一方面则是各民族国家的文化独特性。事实上,国际社会有关文化问题的各种分歧长期以来始终存在,除一般意义上的申报竞争,通常是发展中国家对联合国此类项目的参与更为积极,因为他们面临西方文化的大举侵蚀而有更强的文化危机感。同时,一些涉及跨国文化事象或涉及所谓文化“主权”(包括“发明权”)的问题也很引人注目。如2004年有关韩国江陵端午祭拟申报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消息在中国国内引发了密集讨论,既促进了国民对传统文化的重新评价和保护意识,但也出现了“保卫端午节”之类的口号与动向。受韩国端午祭申遗传闻刺激,湖南汨罗把停办6年之久的国际龙舟赛又重新开办起来;2005年端午节前后有关中韩两国联合申报端午祭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构想及汨罗当地人对此构想的反对,的确可看作是此类分歧的一个典型。无独有偶,在2004年6-7月第28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中国将位于吉林省集安市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申请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也引起了韩、朝两国的批评。从上述情形可知,在毗邻接壤和彼此具有悠久文化交流史的不同国家或地区之间,往往容易经由民族主义的刺激产生类似的问题。在这里,民族主义的和人类遗产的文化观之间的差异清晰可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涉及传统文化的“知识产权”问题上,往往也存在尖锐对立。2004年11月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召开的“知识产权与遗传资源、传统知识及民俗的政府间委员会”第7次会议上,以玻利维亚为代表的中南美洲和非洲各国主张,针对传统文化被非法利用的状况应制定有法律效力的国际性保护框架;以荷兰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则认为,由于传统文化保护的内容和方法在各个不同地域社会互有区别,故不可能用严格的规则去规范。美国、日本、欧盟等发达国家倾向于认为,可根据对作者的权利等在一定期间予以保护的现行著作权法和已有法律体系,由各国分别对应。2005年6月第8次会议,仍未能就保护传统文化的条约制定和法律义务等达成任何共识。然而,现实中有关的案例却有增无减,如新西兰毛利族人士对本族形象被不当地用于电脑格斗游戏软件(The Mark of Kri)深感愤怒,认为毛利族的文身原本各有意义,现在却被无知地模仿和利用,实在是对毛利族祖先的侮辱。推出这套游戏软件的索尼公司总部广告部负责人的态度是无意冒犯,对给毛利族人士带来的不快也表示歉意,但同时认为即便汲取了包括毛利文化在内的要素,可并未超出“表现自由”的范围。此外,据WIPO的有关调查,不少在国外生产的传统乐器或文化制品,却往往被当作是在“当地”生产的予以出售,这显然有损于创造此种传统文化的地域和民族的尊严。类似情形包括中国在内,在很多国家的旅游观光胜地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总之,发展中国家的基本立场是保护传统文化创造者或持有者的“人格权”,要求尊重其“知识产权”,不得任意复制、出售或做商业利用;与此相对,很多发达国家则认为,传统文化不少可视为“共享财产”,而著作权制度的目的旨在促进新的创作,故保护传统文化是该制度无法胜任的。上述分歧的背景是在知识产权领域和文化遗产保护领域也有深刻的南北差距,有关知识产权的现行国际条约主要是使信息产业发达的国家受惠,故招致了发展中国家的不满。这里应该指出,类似的与文化的“发明权”、“所有权”、“解释权”及“知识产权”有关的各种问题,也会在中国这样的多民族国家内部的文化遗产行政中不断出现。近年来,显然已有一些苗头。出于地方利益、族群利益甚或个人利益的考虑,不遗余力地申报世界遗产,已使一些地方和民族之间初现竞争态势。在以申报、评定和登录体制为主的行政运作中,那些跨民族存在的地域性文化遗产事象是否可被某民族单独地拥有申报权?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会伤害情感,影响民族关系。这方面,最近已有中蒙两国政府就联合申报蒙古族“长调民歌”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达成的协议,应可资借镜。还有某行政区是否可申报同时也分布在其他地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和保护工作如引发民族主义或地方主义的倾向与纠纷,则适得其反。由于我国各级行政区划和各种无形文化遗产事象的区域分布未必重合,应该说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此外,个人(即便是“民间艺人”或什么行当的“能手”、“大师”)是否可以把类似剪纸、刺绣、皮影、木雕或某些仪式“绝活”、某种过节方式等申报为自己的“著作权”?某些民俗文化的研究者是否有资格通过对某些文化遗产事项的申报获得特殊及垄断性的“解释权”?国家对重点传承者的认定与扶助,通常被认为是一项有效的保护无形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举措,如在韩国,掌握某种传统歌舞、服饰、工艺等方面技艺的人,一旦被政府和学者们确认具有某方面传统的代表性,便可每月从政府获得一笔补助,从而使其自尊、自重和保证不把这一传统变成商业演出以持续保持原有风格,并致力于培养传承的接班人[31]。即便如此,被认定为“人间国宝”或“工艺大师”的传承者与其“知识产权”间的关系仍有深究的余地。与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有形化”保护(文字化与音像化的档案、电脑数据库、博物馆等)往往可能使之成为丧失生命活力的标本这一困扰相并列,另一困扰便是无形文化遗产的“人格化”。这里特别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在保障“申报人”或遗产拥有者权利的同时,也严格规范其应承担的传承与保护义务。2005年端午节之际,浙江省嘉兴市举办了“首届中国粽子文化节”并发布了粽子行业的“国家标准”,据说它是由浙江某食品企业集团起草,经国家发改委批准的。一个商业公司对全民族的无形文化遗产如此利用果真没有任何问题吗?有关端午节的商业化动向招致的批评之一,就有不应让历史悠久、内涵丰富和颇多地域类型的端午节简化为“粽子节”。与此类似,围绕其他民俗文化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各种开发或民俗应用的动态,眼下在中国各地均很活跃。其中片面追求经济效益,把世界遗产或各种非物质文化作为“摇钱树”予以过度利用已带来诸多问题,甚至有损于文化遗产原貌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中国政府对世界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高度重视及相关的文化遗产行政,突出反映了国家通过参加国际公约承担相应权利和义务而实现的对于本土传统文化态度的巨大转变,与之伴随的将是社会文化体制的一场深刻变革。和以前以物质形态为主的世界遗产较多反映古代王朝文化的情形有所不同,人类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理念和实践意味着必须对那些涉及普通人民的日常生活及其民俗文化给予更多关注。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对以往那种意识形态背景的文化观的突破[32]。基于新的文化观展开的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各种社会实践,不仅将构成我们国家和民族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前提,还将增进公民个人的文化权利与选择机会,并使人民享有基于文化遗产进一步发挥创造力的能动性。长期以来,国家以各种途径对文化“再定义”,如什么是“不文明”或“迷信”的,什么是“健康”或“积极向上”的等等,事实上构成了对民间文化传统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传承机制的强力介入。正如鲁西南地区以“书本子”为代表的传统女工文化的整体衰落,实际上与20世纪50-60年代的扫盲运动、书本下乡及持续展开的各种社会政治运动密切相关一样,旨在追求“现代化”和以建设“文明”的国民文化为宗旨的现代民族国家的政府,往往通过普及法制、义务教育、计划生育、推广普通话等政策或运动直接导致了许多传统形态的民俗文化走向没落。现在至少一部分曾被认定为革除对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却需要大力抢救和保护,这自然也会促成对相关文化政策作出必要的反省[33]。本意是“抢救”、“保护”和“开发”,但若以“运动”方式推进工作,则难免导致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再次扭曲或破坏。笔者认为,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行政,既要求迅速建立行之有效的申报、认定和登录(批准)体制,更应该致力于逐步形成一个全面、系统、以社区参与(包括各种志愿者团体、非政府组织、公民个人、学术界等)为基础的社会文化机制,以保障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代传承。相比之下,后者更难,也更为重要。 [1]本文根据笔者2005年5月19日在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专家论坛”的发言提纲改写,原载《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第九辑,中山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2]“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概念并未排除文化的物质侧面。事实上,把文化区分为“非物质”或“物质”的认识,因界定暧昧而有很多可质疑之处(参考吉田宪司“有形•无形文化遗产和博物馆”(日文),国立民族学博物馆《民博通信》2005年108号)。但若从“资料”属性分析,则“物质文化”的概念或可成立。物质文化也很宽泛,部分学者甚至把影像(绘画、照片、雕塑)、景观等也纳入其中,认为它们也是撰写历史和研究文化的重要资料来源。[3]色音“应用人类学视野中的文化遗产保护”,周大鸣、何国强主编《文化人类学理论新视野》,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2004年2月。[4]钟敬文主编《民俗学概论》第13-16页,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5]社团法人民俗学研究所编《民俗学辞典》(日文),第577-578页,东京堂出版,1951年。[6]古家信平“口承和书承”(日文),佐野贤治等编《现代民俗学入门》第8-13页,吉川弘文馆,1996年。[7][美]卡罗林•布莱特尔“资料堆中的田野工作——历史人类学的方法与资料来源”(徐鲁亚译),《广西民族研究》2001年第3期。[8]川田顺造“来自人类学立场的问题提起”(日文),神奈川大学《非文字资料研究》第2号,2003年12月。[9]参阅巴莫曲布嫫“口头传统·书写文化·电子传媒体——兼谈文化多样性讨论中的民俗学视界”,《民俗学刊》第五辑,澳门出版社,2003年11月。[10]井口淳子著、林琦译《中国北方农村的口传文化——说唱的书、文本、表演》“前言”,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2月。[11]流传于山东省鲁西南地区的一种女工用品,主要用来夹存鞋样和各种绣花的“花样子”。通常是用不足尺长的小型木版画装订成厚薄不一的本子,再用一整块家织蓝染布包书皮一般制成封面与封底,外形如线装书,故称“书本子”。参阅潘鲁生、赵屹“谁家的书本子”,《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6期。[12]乔健“我的人类学研究的经历和体会”,周星、王铭铭主编《社会文化人类学讲演集(上)》,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13]井口淳子著、林琦译《中国北方农村的口传文化——说唱的书、文本、表演》第78-89页,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2月。[14]赵世林“白族的技艺文化传承”,《云南民族学院学报》2001年第5期。[15]杨树喆“试论壮族师公的传承与师公技艺的传习”,《中国民俗学年刊(2000-2001年合刊)》,学苑出版社,2002年。[16]孟慧英“语境中的民俗”,《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6期(总第140期)。[17]井口淳子著、林琦译《中国北方农村的口传文化——说唱的书、文本、表演》第8-9页,41-47页,78-89页,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2月。[18]徐素娟“‘花儿’和‘花儿会’的现状及其观光开发”(日文),《旅行文化研究所研究报告》第11号,2002年12月。汪鸿明、丁作枢编著《莲花山与莲花山花儿》第497-543页,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6月。[19]方李莉“血脉的传承:景德镇新兴民窑业田野考察笔记”,《面向21世纪的民族民间文化》,《民族艺术》1999年增刊。[20]J・H・布鲁范德著、李扬译《美国民俗学》第20-27页,汕头大学出版社,1993年。[21]关溪莹“广州世居满族的民间口承文学探析”,《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6期(总140期)[22]周星“民族民间文化艺术遗产保护与基层社区”,《民族艺术》2004年第2期。[23]李锡主编《纳西象形文字(丽江东巴文化学校教材•第一册)》,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4月;《纳西象形文古籍(丽江东巴文化学校教材•第三册)》,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5月;《纳西族传统祭祀仪式(丽江东巴文化学校教材•第二册)》,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4月。[24]周星“日本爱知东荣町地方的花祭民俗”,《民俗研究》1998年第2期。[25]平山和彦“民俗学的构想”(日文),鸟越皓之编《写给学习民俗学的人》,世界思想社,2003年5月。[26]邓启耀“信息时代的口述叙录——口传文化与口述史研究概况”,《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6期(总137期)。[27]巴莫曲布嫫“口头传统·书写文化·电子传媒体——兼谈文化多样性讨论中的民俗学视界”,《民俗学刊》第五辑,澳门出版社,2003年11月。[28]井口淳子著、林琦译《中国北方农村的口传文化——说唱的书、文本、表演》第26-27页,厦门大学出版社,2003年2月。[29]关世杰等译《世界文化报告(1998)——文化、创新与市场》“绪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30]E•霍布斯鲍姆、T•兰格著,顾杭、庞冠群译《传统的发明》第1-17页,译林出版社,2003年。[31]金光亿“民族文化的生产与消费”,赵嘉文、马戎主编《民族发展与社会变迁》,民族出版社,2001年7月。[32]执政党如何处理“无神论”特征的意识形态和民族民俗文化保护或非物质文化遗产行政间的关系,是一个需要深思的问题。例如,“迷信”和“俗信”的关系,所谓“正式宗教”与“民俗宗教”的关系等。最近,连宋访问大陆时的“祭祖”行为,也从另一侧面再次凸现了这个问题。[33]例如,中国公民大约仅有50%左右会说普通话,为增进国家认同和建设国民文化,持续普及普通话应是一项基本国策。但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包含的“语言”,又把“方言”的文化价值及保护问题提上了议事日程。显然,国语普及政策与方言文化保护的关系,也将是一个重要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