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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不是突尼斯”,在Zine Abedine本·阿里逃离突尼斯去沙特阿拉伯后,权威人士在电视节目上反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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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新中东的分娩阵痛”,那么它们也完全不同于康多莉扎·赖斯辩称在2006年夏天以色列对黎巴嫩的战争期间看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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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傅柯为 L'Anti-Oedipe 美国版写序。由此展开了德勒兹著作在美的系列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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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森善于针对某部作品在音乐语言上最突出的个性方面——可以是和声-调性的、动机-主题的、对位-复调的、织体的、曲体的、体裁的、音响的、材料的以及所有上述范畴的自由组合或叠加,不一而足——进行“有话则说,无话则短”的鞭辟入里、专业内行的分析评论,从而打开了极其多样、多元的音乐分析批评空间,并从中体现出深厚的音乐学养与知识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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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伊德说,作家真正的灵感一生只有一次。作家作品等身,总有一本是代表作。亨廷顿的代表作公认是《变迁社会的政治秩序》,出版于1968年,1996年重版,2006年又由耶鲁大学再版,自由主义大师福山写序,称这部书是20世纪下半世纪的政治学经典,研究的广度和分析深度少有匹敌。福山认为此书一出,斩杀了西方战后的现代化理论, 现代化的研究失去主心骨,至今乱成一团。本文选介作者对美国政制来源和性质的看法,不仅是因为美国学者论美国有趣味,
而且是因为什么是现代化的问题原来如此一言难尽。
1 美国与西方现代化的不同道路
50年代兴起的现代化理论试图总结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经验,这些理论家认为英美优先成为现代强国,英美历史经验是现代化的榜样,成为现代化理论的基础.。 亨廷顿认为这是不符合事实的误解,英,美和欧洲大陆国家由于前提不同,现代化过程走的是三类不同的道路。
欧洲大陆国家以法国为典型,首先通过君主制中央集权来使国家权力合理化,合理化的标志是国家统一,行政效率,机构简化。由于大陆国家在农业时代封建割据,教会和贵族掌握地方权力,分散的权力保护多元的既得利益,自然不利工业,国防和制度的现代化。只有国家权力集中后才能压制教会,贵族和地主的分散抵抗,推行统一的政策,推进现代化。法皇路易十三在1630年宣布,在教会和国家之间,”我更加对国家负责”,被后人认为是欧洲现代国家的诞生日。以后普鲁士,瑞典,西班牙等等大陆国家都开始君主集权,依靠中央权力才能建立常备军,限制教会贵族的权力,推行法律改革,建立现代国家行政机构。英国的斯图亚特王朝起初也像大陆一样君主集权改革,但受到议会的抵制,最后国家权力集中到议会手里,从此议会便高于国王,国家集权和现代化主要由议会推动。
美国并没有经历同类的政治制度现代化。17世纪的清教徒移民将当时英国都铎王朝的制度带到北美殖民地,主要特征是:地方政府权重,依赖民兵,行政与立法和司法职能的混合,国王和议会的互相制衡,代议制,政府和社会结合的观念等等。此时英国本土却经历了“光荣的革命”,修改了旧宪法,产生新宪法。美国爆发独立战争,是因为北美殖民地坚持都铎时代的宪法体制,与建立集权宪法的英国议会发生冲突。独立后的美国宪法保留了都铎制度的框架,并一直延续至今,“今日美国政治制度的独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古老。”
2 现代化并非整体和同步
战后现代化理论的要点是认为国家现代化是一个同步过程,经济,教育,政治,国防等一齐推进才有现代化。 亨廷顿解剖了欧美各地现代化的过程,指出现代化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分为权力建立,机能区分,和扩大参与的不同领域,欧美社会不同,在这些领域的改革大不相同。
如前所述, 欧洲大陆国家由于封建割据是现代化的主要阻力,现代化首先是中央集权化,宣传君权神授,以从教会和贵主手里夺权。英国也是由下到上集权,但国家权力集中于议会,英国议会本身的改革也表现了权力国家化的过程。英国原来国王代表全国,议员代表地方利益,议员被要求住在所代表的地区,并由地区支付议员薪俸。而在集权过程中,议会修改了法律,不再要求议员住在选区,薪俸也与地方脱钩,议员职业化,形成议会式中央集权。而美国则将英国改革前的旧制度写进1787年宪法,固定下来。类似都铎时代,美国政制至今实行双重代议制,总统代表国家利益,议会则代表地方利益。美国议员必须居住在选区是政治和法律规定。
3 欧洲的分权和美国的混权
在中世纪的欧洲,对应于分散的社会,国家的权利和机能也是分散和混合的,例如都铎王朝的政治机能架构是混合的,一个机构可能承担几种职能 一种职能可能又分散在几个机构中,制衡有余,分权则不足。向工业社会过渡的17-18世纪,以国家主权建设为标志,英国权力向中央集中,而政府职能机构则进行专业化区分,以提高行政效率为。
美国则保持了都铎旧制,国家大权分散,而具体行政职能则由几个机构分享而不是区分,这是美国式制衡的含义。美国宪法强调分权制衡,却带来影响政府效率的代价。亨廷顿引用Pollord话来证明:“美国私人企业的效率高,而政府效率低,原因就是制衡理论;这使美国政制对许多美国精英也是没有吸引力的。”
美国的司法复核制度,也是起源于都铎王朝,当时英国司法和立法的职能在法院和议会是混合状态,旧时议会又是法院,同时兼有立法,司法,和行政功能。法国议会也类似,而西班牙则是法院兼立法功能。英国光荣的革命之后,议会集权建立,司法和立法混合功能消除,司法不得干预立法决定,所谓三权分立,实际是议会的行政权力为主,即所谓行政吸纳。
而美国则保持了都铎时代的混合状态,法院一再通过司法复核手段否定立法,干预立法过程。欧洲人对美国法院和律师地位之高,难以理解。而大法官又是由总统提名,而总统府又有相当多司法,立法和否定立法的功能,美国行政,立法和司法之间的关系用三权分立来形容是不准确的,实际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前现代政治。如Dowse所言:“英国封建国王和议会之间的关系,比现代英国制度更像美国总统和议会的关系。” 美国总统被称为民选皇帝,也是这个道理。
4 群众参与的差别
在大众参与方面,美国走在西欧前面。欧洲是先有权力改革,政府机能专门化分工,改造社会后,才逐步扩大人民参与。
欧美现代化道路区别一个原因是军事压力和社会冲突情况的不同。16-17世纪,欧洲大陆最长的和平只有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内战和国际冲突中度过。战争刺激了国家建设的必要。统一权力,压制地方和宗教势力,提高行动效率,增加税收,这些需求使欧洲各国优先开展权力集中和提高政府职能效率的工作。
英国的权力国家化起初也是由于海上备战的需要,以便增加税收,提高对外战争能力。由于英吉利海峡的保护,英国军事压力较小,最终国王与议会在主权问题妥协。而北美殖民地主要治安威胁是当地印地安人,加上殖民点分散,当地居民的民兵就足以应付,所以美国很晚才建立常备军,也无建立中央集权的政府的动力。
另一个原因是社会关系的差别。16世纪的欧洲大陆国家充满内部冲突,法国30年内发生三次内战,西班牙,日尔曼也是宗教和诸侯斗争不停。而英国都铎时代由于玫瑰战争削弱了贵族势力,王朝和贵族通过联姻等手段改善关系,社会比较和谐,为成为英国历史的黄金时代。直到17世纪发生清教徒与国教之间冲突,出亡到北美的清教徒将都铎时代的政制带到北美,由于宗教,阶层和社会地位的大致平等,美国人采用了英国的旧制,“分裂的社会没有中央集权无法生存,而共识社会无法生存在中央集权下。”(P125)弱势的中央,自然地方坐大,给予基层更多参与机会。反之,由于社会分裂,欧洲必须先解决内部矛盾,压制冲突, 所以大众参与程度是长期渐进的过程。
现代化不是一个整体。美国的例子可以说明一个社会可以一方面很现代,一方面很保守。政体与社会的关系是辩证的,而不是互补的。
一方面的稳定反而可以是促进另一方面的变化的前提。(P132)
美国的现代社会和都铎式政体的结合,使欧美的自由和保守概念的内容完全相反。欧洲自由主义支持中央集权,先是君主,然后是人民,认为政府是推动社会改革的中坚力量,而美国自由主义则支持一种古老的权力分散制度。这是基于社会较平等和外部安全压力低的殖民地社会的惯性。亨廷顿指出,今天美国外部安全变得脆弱,而内部的种族和阶级分化加剧,也许美国要学习17世纪的欧洲,补上中央集权和职能专门化的课,来应付国家安全和社会改造的任务。保尔,肯尼迪也提出美国要考虑修改建国早期的制度,以适应变动中的社会。软实力推手奈依也感到美国两年一次的大选, 影响美国外交战略的执行。果如此,美国模式就要大变了。
5 独孤的美国模式
美国被认为是现代革命的开创者,认为法国革命直到十月革命都是她的连锁反应,亚,非,拉的现代化斗争也被认为是继承美国革命。但美国革命性质是独立战争,而且是脱离母体的国内战争,而不是社会革命。独立战争时的美国与面临政治革命,社会革命,和经济革命的新兴国家差别很大,亨廷顿认为两者相关性很小,可借鉴的作用自然少。
美国又被认为是“第一个新民族国家”,因此值得新兴国家学习。但如前述,美国是个“新社会,旧国家”。而大多数新兴国家面临“旧社会,新国家”的环境,与美国建国时条件不同。例如拉丁美洲各国,独立后大部分仍然继承了旧时代的封建社会制度,美国政府在那里推行选举,代议制,多元宪制主义等等目标,结果造成弱势政府,不能胜任改造旧社会的任务,反而造成独裁的军政府上台。至今,美式民主在拉美大部分地区都不成功,反而滋生反美情绪。亨廷顿对欧美比较研究的结论是,现代国家的历程,议会制和一党制国家很多,美国式国家其实很少,欧洲人一直觉得美国的企业模式很吸引,但政治模式则少人羡慕;新兴国家更值得值得借鉴的是欧洲大陆模式,先政府现代化,然后扩大大众参与;社会经济发展和政治发展不是同步对应关系,政治改革和革命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现代化各领域有先有后,
没有统一模式。
响应亨氏的结论,可以联想很多,例如“范式改革”理论认为,变革也可能是旧范式的复兴,就如文艺复兴,新柏拉图主义,和新托马斯主义等等思潮,美国政治的旧瓶装新酒,可以说是“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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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最近几年,除2009年外,几乎每年开春即有关于民工荒的报道。今年更甚,不仅沿海发达地区有了民工荒,而且报道说中西部地区也有民工荒,地方政府甚至大打感情牌,以将民工留在本地。
与民工荒报道相呼应的是关于中国人口红利耗尽,或关于刘易斯拐点到来的理论预测。中国社科院人口所所长蔡昉即认为,劳动力的供给与需求正在发生逆转,以廉价劳动力为特征的人口红利即将耗尽,中国经济结构面临困境与转型。
与民工荒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大学生的就业难。难到什么程度?大学毕业生的预期月薪只有1000元左右,远低于农民工预期月薪的2000元,大学生不如农民工的新脑体倒挂成为见惯不怪的社会现象。更重要的是,一方面关于民工荒的报道铺天盖地,一方面,全国九亿农民,真正外出务工的不超过2亿,至少还有数以亿计可以外出务工的农民却未外出务工。民工荒,民工工资就应上涨,工资上涨,就会吸引更多农民外出务工,从而有更多农民外出务工。奇怪的是,这个过程好象并未发生。
这是为什么?
二、
2011年春节前一个月,笔者到发生民工荒的核心地区广州番禺调研,这时还没有发生民工荒,因为民工还未春节返乡。走在珠三角大地上,可以看到字迹已很陈旧的招工广告,大都写有:招收18—30岁,身体健康,女工,月薪1500—2000元,等等,大都对年龄有相当严格限制。我们到番禺比较偏远的榄核镇调研,榄核镇经济虽不发达,但也办有不少工厂,全镇约有一半的农民在当地工厂务工,遗憾的是,当地超过40岁的农民要想在本地获得务工机会竟也是很困难的事。
30岁左右的番禺农民在本地工厂务工,月收入大多在1500元,他们的收入甚至不如外来农民工。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外来农民工更能吃苦,更愿从事脏、累、苦、险、重活,而本地人吃不了这个苦。工厂是要赚钱的,他可不认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更重要的是,外地人普遍加班,一个月2000元收入,是以每月休息2天,每天工作10—12个小时换来的,本地人希望每周有一天休息,每天工作时间不超过10小时,收入因此赶不上外来农民工。
事实上,沿海工厂需要劳动力,是有相当苛刻条件的,这些条件如年轻(18—30岁),身体健康,能吃苦愿加班,等等。笔者调研时发现,农民工将每月2天的休息日当作节日:要好好睡一觉,好好逛商场及好好谈恋爱的。既然这两天休息对农民工这么重要和珍贵,为什么不能每月休息4天,或每周休息2天?这是国家的法定休息日啊。工厂招收农民工,仅仅是将农民工作为廉价劳动机器,那里会想到农民工也是人呢!
换句话说,沿海工厂既不增加农民工的工资和待遇,又不降低招工的标准与要求,这才是民工荒的核心问题。
三、
实际上,即使如此,看起来的民工年年荒,其实也只是春节才荒,这个时候的民工荒,是因为农民工在工厂的劳动不能累积(即劳动报酬并不随工龄增加而增长,甚至会随年龄增长下降),农民工换个地方碰运气的成本就极低,他们返乡过春节,之后再到哪里务工,得再想一想。他们也要趁春节与父母子女团聚片刻。工厂希望机器一刻不停地运转,农民工一天春节不过,都留在厂里生产赚钱。当农民工还在家乡考虑到哪里务工时,工厂却迫不急待要开工生产,这个时候,“民工荒”叫得山响,好象到处都缺农民工。实际上,再过十多天,随着农民工大量外出,民工荒的企业很快就招到人手,很快就提苛刻劳动条件,很快就又将农民工将作机器对待了。
民工荒,仅是春节时的正常情况,因为沿海工厂并不为农民工提供真正保障,农民工年节要返回农村家乡,再外出则要考虑下一步的务工方向。
四、
民工荒的起点恰是2003年国家在农村进行税费改革,取消农业税和提高粮价,并继而提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战略的时候。取消农业税,农民负担减轻了,粮价提高,种田有利可图了,新农村建设,国家投入改善了农村的生产生活基础设施条件,农村生产生活的条件改善了。在家务农,一年可以有万元以上收入了。在家务农,农业收入加兼业收入,赚不了大钱,开支却少,年年有节余,小日子过得蛮好,因此,农民就有了一个不外出的选择,沿海血汗工厂(2003年到苏南一个工厂调查,农民工一月工作时间累计竟达510小时)不提高工资,不改善条件,农民就不外出务工了。
这样一来,民工一荒,工资略涨,劳动条件也有改善。但城市生活成本也在上涨,其中推高城市生活成本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农产品价格的上涨。农产品价格上涨(2010年农产品价格上涨幅度尤其让人深刻印象),一方面使进城务工生活成本增加,一方面使务农收益增加,这两个增加,就使农民工期待更高工资和更好务工条件,也有更多不外出的选择空间。2010年农民居民首次超过城市居民收入增长是一个好消息,这也是今年出现民工荒的一个重要原因。
五、
农民工不外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外出获得务工收入往往是以家庭分离为代价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甚至留守丈夫,都是因为家庭成员外出务工致使农民无法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生活,仅在春节,一家人才有几天时间团圆。笔者调查发现,甚至有相当部分农民工数年不回,因为一年打工的钱,回家一次就花掉了。回家太不容易。而这个时候,沿海工厂急需农民工,农民难以在家久留。留守已成为农村致命之痛。农民宁愿在家务农,收入少些,但至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生活。
在家务农而不外出务工,可以有完整的家庭生活,这对农民家庭来说是十分地重要(对任何家庭都十分重要),但户均不过十亩的耕地显然太少,因此若可以在务农的同时,又在附近务工,或家庭成员中有人务农,又有人在附近务工,这样就同时有务农+务工收入,又有完整家庭生活,这样的状况就比较理想。
如果工厂就建在农民家乡,农民务工不出省,甚至不出市,从务工的地方回家很方便也很便宜,则这样的工厂就会大受农民工的欢迎。或者说,沿海工厂搬到中西部农村,这些工厂不只是好招工,而且简直是做了不让农民“妻离子散”的慈善事业。当前中西部也有工厂,农民工也在当地务工经商,不过,直到今天,中西部务工工资还比较低,工厂条件还比较简陋。尤其是地方(县市)就业条件(主要是工资收入)很差。随着中西部经济发展尤其是随着产业递度转移,农民在不远离家乡的情况下也可以到工厂务工,则于农于工,都是大大的好事。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由市场来决定产业转移,国家也应有政策支持,因为沿海地区发展本身就是国家政策支持的产物。国家下决定支持中西部经济发展和产业发展,就不仅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了几乎是永恒的动力,而且为农民提供了一个可以兼顾家庭与就业的选择。
六、
2009年春节是最近几年中唯一一次没有媒体报道民工荒的春节。因为金融危机影响并导致部分工厂停工,农民工就业成为问题,从中央到地方,都将农民工就业放在第一位,甚至为了让农民工有就业机会,而鼓励农民工创业。我当时即写文章说,大学生创业都很难成功,鼓励农民工创业,岂不是要害农民工?他们赚点钱不容易,创业将手中的血汗钱打水漂,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我还说,我们不用担心农民工失业找不到工作,因为他们还有土地,出得去,也回得来。不说2000万农民工,就是5000万农民工失去工作,他们返回家乡照样生活得很好。这就是中国特色。
同样,在今天貌似出现民工荒时,又有人出来说应推动农村土地流转,取消户籍制度,鼓励农民永久居留城市。这种说法的核心是要将农民无产阶级化,让9亿农民为中国血汗工厂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动力。这样想法好是好,只是,当9亿农民都已经不可逆地“被”进城了,他们又不能在城市体面生活下去,作为人的农民,就随时可以成为中国社会的定时炸弹。
在农民可进可退,进可攻退可守的情况下,中央通过调整农业农村政策,和调整产业支持政策,将是否外出务工,是到沿海务工还是本地务工的选择权留给农民自己,这样就可以在中国的城与乡、农业和工业、沿海和内地之间保持一个平衡。这本身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七、
最后再说说大学生与农民工的工资。
大学生工资起点低,但因为大学生基本上是技术性工作,这些技术是积累性的,因此,他们的工资随资历而增加,农民工的工资起点高,但这些工资大都是计件工资,年龄越长,动作越慢,出错率越高,工资就越低了。不同的起点,因为相反的变化方向,而有恰恰相反的终点。我们因此不应拿大学生起点工资与农民工的起点工资来说事。
2011年2月18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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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读黄宗羲的《思旧录》,其中写陈龙正投书刘宗周,黄宗羲看了后,说:“迂论。”刘宗周却说:“今之人谁肯迂者!”“今之人谁肯迂者”,这句话正可用于樊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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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化工厂污染的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农业污染正逐步成为仇岗最大的污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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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原为民主党议员Alan Grayson高级政策顾问,从劳工运动角度分析埃及运动,指出维基解密显示埃及前总统的小儿子在美国银行接受培训后成为埃及遵循鲁宾风格经济政策的关键人物,穆巴拉克家族在新自由主义市场化中大量获利,而工厂中的辛苦劳作的青年和女性是运动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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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转向”的核心意义在于坚持哲学之为概念考察,以抵抗把哲学转变为伪实证科学的倾向。然而,这一努力被广泛理解为应将哲学问题视作语言问题,引使人们把哲学混淆于语言学和语义学。本文通过明确哲学的反身性质,划清哲学和语言学、语义学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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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于2009年6月下旬到7月上旬在贵州省水城县的三个农村地区(包括化乐乡、木果乡和发耳乡)的中小学及其所在村落进行人类学调查。力图通过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在了解当地政治经济文化大环境的前提下,深入了解当地人民受教育的整体状况、教育现状及目前国家教育在该地区实施过程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困难,并就这些问题在群众、学生家长、在校学生、教育工作者以及相关工作者中展开广泛深入的调查和访谈,并期望探讨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可行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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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哲学思想家阿兰·巴迪乌(Alain Badiou)在英刊《新左翼评论》第35卷(2005年9—10月号)上发表文章,提出20世纪下半叶的当代法国哲学思潮在哲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是继古希腊哲学、启蒙时期的德国哲学之后的第三个重要哲学阶段。文章原题为《法国哲学的探险》,主要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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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经济
2011/03/01
| 阅读: 1791
从陈元获奖感言专谈重庆看渝富模式崔之元本周四,国家开发银行董事长陈元当选中央电视台2010年年度经济人物。他获奖的原因是带领国开行创建“开发性金融”。所谓“开发性金融”,是相对于原来不计成本的“政策性金融”而言的,它既要支持国家的重大政策,又要获得适度的市场盈利。而重庆,则是国开行“开发性金融”的最早试验场。因此,陈元的获奖感言专谈重庆,也就可以理解了。陈元说:“十年以前我到重庆谈工作,会见了重庆市的一个领导,重庆当时是刚建的直辖市,周围都是农村,城乡二元结构非常明显。但是呢,重庆市要建成一个中央的直辖市,成为西南地区经济的领先的城市。所以我就对他讲,如果你能够把重庆市从一个城乡差别非常大的农村地区为主的工业城市,把它转换成一个现代化的新兴城市,我就对全国的13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的城市化有了信心,因为重庆将是个带领和象征,它能够给我们很多的启发。之后我们签了150亿贷款,很快,这是第一步起步,我们后续大的贷款陆续地投进去,重新迅速开始了大规模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现在呢,重庆已经在祖国的西部成为经济最发达,基础设施建设得最好的城市之一了”。陈元这里说的“重庆市的一个领导”,就是时任副市长的黄奇帆。而国开行和重庆合作的最精彩案例,就是渝富模式。在20世纪90年代末,与全国其他地区一样,重庆国有企业亏损严重。黄奇帆2001年由上海调来重庆,当时重庆1000多家国有企业欠工商银行157亿贷款。黄奇帆牵头组织重庆市国有渝富公司与工商银行协商,渝富公司以账面价值的20%一次性买下坏账。经过五六年的重组改造,重庆国资增值六倍,现在工商银行可能想同意渝富以20%买断坏账有点低,当时若要40%的账面价格更好。但不论工行还是渝富公司,都是中央或地方的国有企业,因此初始定价问题的敏感度没有那么强烈,当年的谈判并不困难。因此,重庆市国有企业能够迅速剥离坏账,能够重振旗鼓,实现市场竞争中的增值。 2008年的美国金融危机后,国有化(哪怕被认为是暂时的)成为美国救市的主要措施。为什么?担任18年美联储主席的格林斯潘的解释最有意思。他认为,美国复苏缓慢的主要原因,是很多银行的有毒资产不能从资产负债表中迅速剥离。原因在于,私人股东认为“有毒资产”的目前市场价格太低,不愿卖出,要求政府以模型价格购买,而政府认为正是由于模型价格出了问题才导致金融危机,所以不愿意用太高于市场价格来购买银行坏账。格林斯潘说,如果银行本身国有化或部分国有化了,“有毒资产”定价难题就可以被绕开了:这就像钱从一个人的左口袋转到右口袋,初始定价并不象私有那么重要。格林斯潘的解释有助于我们理解重庆渝富公司与工商银行得以迅速达成坏账定价的原因。但渝富公司成立时仅有10.2亿元注册资本金,是连20%的工行157亿元坏账价格也付不出的。正是国家开发银行向渝富公司提供了17亿元“开发性金融”贷款并担任渝富公司财务顾问,才使重庆国企通过渝富公司剥离歉工行坏账成为可能。正如陈元曾在另一个场合所说:“重庆‘渝富模式’是开发性金融与地方政府合作,成功化解商业银行不良资产、进行国有企业改造的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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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经济
2011/03/01
| 阅读: 1777
从危旧房改造看“重庆模式”崔之元 近来,海内外对“重庆模式”越来越关注,也有不少争议。“重庆模式”究竟是什么?本文认为,从薄熙来同志主政重庆后干的第一件大事-----主城区危旧房改造-----可以清晰地看出“重庆模式”的基本内容。2008年04月 8日,薄熙来到渝中区、南岸区调研,先后考察了化龙桥片区拆迁建设情况、十八梯危旧房改造,解放碑CBD规划、南岸茶园新区及南坪城市中心规划建设。薄熙来说,“市内有的地方一边是高楼大厦,一边是危旧险房,反差很大,当领导的不能无动于衷,这有个对老百姓的感情问题”。因此,要用3年时间,打一场危旧房改造的攻坚战,“危旧房改造一定要让利于民,保证迁建房的面积比原来大,质量比原来好,户型设计要方便、适用”。他还说,“危旧房改造不仅是民生工程,也是环境工程、经济发展工程,是“一箭三雕”,一举多得,运作好了,能扩大城市发展空间,提升城市形象,吸引更多高素质人才和生产要素的进入,对重庆未来的良性发展大有益处”。三年后的今天,重庆主城区已经拆迁危旧房1218万平方米,原住民户均居住面积增长50%以上,共涉及约14.95万户,44.85万人。考察危旧房后的三个月后,在2008年7月20日召开的重庆市委三届三次全委会上,薄熙来首次提出建设“五个重庆”的战略目标,其中“宜居重庆”名列第一。可以说,2008年开始的危旧房改造和2010年开始的公租房建设,是“宜居重庆”建设的两大关键工程。为什么薄熙来以危旧房改造为“重庆新政”的突破口?这可能不是偶然的。据2001年5月14日“人民日报”报道,薄熙来在担任大连市长时率先在全国提出了“经营城市”的理念。他说,“国企是国有资产,城市本身也是国有资产。政府挣钱,不仅可以通过征收企业的税收,也可以通过经营城市使财政增收”,“ 大连市区有200多万人,而在过去的七八年间,其中100万人住进了新房,有45万人自己没有花钱,完全靠政府运作乔迁新居,住房面积还平均增加了40%。这45万人的房子,投资成本就是120多亿元,如果以90年代初期我市的财力来比量,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因为近年来大连城市整体增值了,才有可能组织开发公司来盖房,政府把土地效益让利给百姓去盖房,开发公司也少赚点,好事就做成了”。从这段话可以看出,不是通过政府一般意义上的财政支出,而是通过“经营城市”,“把土地效益让利给百姓”,才使大连的城市更新得以完成。重庆的危旧房改造在“经营城市”的机制上更进了一步。在一般意义上的财政不宽裕的情况下,重庆巧妙运用“信托”这个最灵活的金融工具来“把土地效益让利给百姓”。具体做法是,重庆信托联手三峡银行,以银行理财产品与信托相结合的方式,为重庆市主城区危旧房改造项目提供资金支持:由三峡银行发行年预期收益率为7.2%的18个月理财计划,所募集的60亿资金交付给重庆信托设立单一资金信托,用于对重庆市投融资平台地产集团和园林集团增资,完成拆迁改造后的土地增值收益中的一部分,由财政局拨给渝富公司用于溢价回购信托股权。这样一来,不仅完成了危旧房改造,而且老百姓从“银信结合”的理财计划中得到了远高于银行存款的收益。从危旧房改造的案例,我们不难归纳出“重庆模式”的基本内容:以改革创新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手段(信托将财产所有权和收益权分离,突破了罗马法“一物一权”原则,中国在“大陆法系”内引入信托本身是一大创新),来实现民生导向的社会主义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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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经济
201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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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阿拉斯加州长哈蒙德的重庆缘崔之元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已故美国阿拉斯加州长哈蒙德(Jay Hammond)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美军飞行员曾驻扎在重庆。但他生长在纽约州,实在有些吃不消重庆炎热的火炉天气,故在二战结束后他做出了一个崭新的人生选择:到美国最凉快的阿拉斯加州去。在以渔民为主的阿拉斯加,空军飞行员出身的哈蒙德脱颖而出,三次当选州长,直至2006年病逝。他始终没有忘怀重庆,当1979年中美建交后,他是第一个来中国访问的美国州长,受到邓小平的亲自接见。这是哈蒙德个人人生经历的重庆缘,但我认为更意味深长的是哈蒙德在阿拉斯加州推行的政策的两个亮点和重庆当前的民生政策有不谋而合之处。 阿拉斯加州的经济政策的第一个亮点是“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应有社会分红”。1968年在美国阿拉斯加州的普拉德霍湾发现了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而阿拉斯加州宪法规定自然资源是公有的。1969年9月州政府从普拉德霍湾油田的开采权租赁中得到9亿美元的收入。这9亿美元相当于阿拉斯加从1959年建州后至1969年前各年州政府收入之总和。这笔巨大的公共财富使得阿拉斯加州政府可以进行很多社会经济项目。然而许多阿拉斯加人开始担心这笔石油矿产资源收入会很快被花完,今后的阿拉斯加人将不再能够得益于这笔公共财富。因此阿拉斯加州长哈蒙德1976年提出应当用这笔钱建立一个永久基金(Permanent Fund),以造福于世世代代的阿拉斯加人。1980年阿拉斯加州议会通过了哈蒙德方案,即永久基金分红计划。具体地说,阿拉斯加州永久基金分红方案将每年及前四年平均下来的永久基金投资净收入的50%发放给每一个在阿拉斯加州居住满六个月的居民。1982年秋冬两季阿拉斯加州40多万居民每人收到了第一张价值1000美元的支票的社会分红。从1982年起至今,阿拉斯加州已经连续28年给每个公民发放社会分红,在道琼斯指数最高的2000年,每个阿拉斯加州公民收到了$1963.86的分红,永久基金市值284亿美元。为了防止通货膨胀侵蚀永久基金本金的购买力,州议会随后又通过了法案将剩余50%的永久基金投资净收入优先用于补充基金本金以抗衡通货膨胀。在补充基金本金后,再剩余的净收入则存入基金的收入储备帐户以供议会立法批准其它用途。不谋而合,“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应有社会分红”的原则在重庆的民生政策中也得到体现。重庆市委的“民生十条”的第七条说:“发展6万户微型企业,新增30万就业岗位。重点支持大中专毕业生、下岗失业人员、返乡农民工、“农转非”人员、三峡库区移民、残疾人、城乡退役士兵、文化创意人员、信息技术人员等群体自主创业。市财政每年出资3亿元,按企业注册资本的30%-50%给予补助”。这就是说,重庆政府对微型企业进行免费不需归还的资本金补助,而在市财政每年出资3亿元中有1亿元是由重庆市国资委从国有资产的市场经营收益中提供,这是一种“间接社会分红”。因为重庆人口基数远远大于阿拉斯加州,像阿拉斯加州那样每个居民都直接得到社会分红对3200万重庆居民单个人意义不大,但用国资收益给微型企业资本金补助和“社会分红”的原理是一致的。 阿拉斯加州的经济政策的第二个亮点是“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使得政府有底气取消对企业和个人的州所得税,藏富于民”。这和重庆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使得政府有底气降低企业所得税又是不谋而合的。2000年开始,中央给西部12个省市的西部大开发优惠政策是允许对工业企业只征15%的所得税,但目前只有重庆还在使用15%的税率,其他省市由于地方财政压力主动放弃了优惠,仍然在2008年1月1日前征收33%的企业所得税。因此,重庆的民营企业只须交较少的所得税,这是公有资产的市场收益支持“藏富于民”的表现。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中,重庆2009年又出台一项“藏富于民”的重大措施:居民第一次买房贷款可以从地方个人所得税中抵扣。重庆的国资市场收益,成为了政府“第三财政”:重庆大学城和大剧院的投资,主要不是来自一般意义上的财政收入,而是国资的市场经营收益,否则大学城和大剧院的投资还是要来自企业和个人的税收。黄奇帆市长精辟指出: “我们重庆国资和财政的结合体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国资变成了财政的第三口袋,这个第三口袋使得重庆并不宽裕的财政可以腾出一部分钱来更多的用在民生。我们重庆是财政的51%用在民生。为什么重庆能够把那么多的钱用在民生?整个中国31个省份,只有一个省符合教育法,财政性的教育支出占GDP的4%,我们这几年年年在4%以上,只有重庆做到了,为什么这个穷地方教育能够支出4%呢?我们把国资赚的钱补了一块,如果国资不补,我肯定民生里就要少花。所以,在这个意义上,重庆国资为重庆的财政更多的支撑民生发挥了战略的意义”。可以说,哈蒙德在阿拉斯加州推行的政策和重庆的民生政策的不谋而合之处使他的人生重庆缘升华,加深我们对重庆十大民生工程的重大意义的理解,也丰富了我们进一步做好改善民生的政策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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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经济
201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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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公租房的四大创新特色崔之元 重庆市民从2月12日起可以申请公租房,3月2日将开始首次摇号配租。这标志着重庆在全国率先推行的公租房和商品房的住房“双轨制”创新,已经从设想变成了现实。为了理解这一创新的意义,我们首先需要说明公租房和已有的两种保障性住房 -- 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 -- 的区别。廉租房是指政府以租金补贴或实物配租的方式,向符合城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标准且住房困难的家庭提供社会保障性质的住房。廉租房的分配形式以租金补贴为主,实物配租和租金减免为辅。经济适用住房是指已经列入国家计划,由城市政府组织房地产开发企业或者集资建房单位建造,以微利价向城镇中低收入家庭出售的住房。它是具有社会保障性质的商品住宅。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占全国住房的比重仅为5%,而重庆的公租房目标是要使30%至40%的居民住在其中, 这才称得上是“住房双轨制”,它不是只为少数特困民众,而是针对相当广大的“夹心层” -- 既得不到原来的保障性住房的覆盖,短期内也买不起商品房的人群,包括大学毕业生和农民工等。黄奇帆市长在“人民日报”撰文指出:从今年起每年开建1000万平方米公共租赁住房,未来三至五年内全市建设总量将达4000万平方米,主要分布在主城区和6个区域性中心城市、2个卫星城等人口聚集度高、住房供需矛盾突出的区域。按人均20平方米计算,4000万平方米可以解决200万人的住房问题,这就打破了过去保障性住房建设“零敲碎打”、不能从根本上“解渴”的困局”。 第二,重庆以公租房建设实现对廉租房、经济适用房的整合,不再单独新建廉租房。廉租房居民与公租房居民同住同一小区、同一品质的房屋,只是廉租房租金控制在公租房租金的10%。另一方面,公租房5年后可有条件地转化为经济适用房。这次公布的公租房管理实施细则明确规定,廉租房租金与公租房租金的差额由廉租房家庭户籍所在地政府承担。 第三,重庆公租房楼盘容积率约3.8,与周围商品房楼盘相当,公租房与商业楼盘布局在一起,共享配套和服务,从而有利于弥合社会分层的裂痕,避免西方一些国家的“贫民窟”。重庆的公租房项目布局在内外环线之间的21个大型聚居区中,与商品房楼盘按照1∶3配置,共同形成20万人口左右的城市生活大社区。 第四,重庆公租房建设坚持政府主导、产权公有的方向。依托市级土地储备机构先期储备土地的优势,公租房用地全部采用划拨方式供应,土地成本不计价,作为政府注入公租房系统的国有资产。其中主城的储备地拿出3万亩作为划拨地投入,至少相当于投入150亿元。同时每年商品房土地出让收益的5%用于支持公共租赁住房建设,3年共计约30亿—40亿元。重庆公租房建设保证了200亿元的先期投入。2010年11月16日,财政部,发改委和建设部三部委联合发文,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重庆率先实验的公租房融资模式。但其他城市可否建成可称为“双轨制“的大规模公租房,还有待观察,因为重庆之所以领公租房建设之先,不是偶然的,而是和重庆在土地储备,国有资产运作上所形成的“重庆模式”密切相关。本专栏已经并将继续开展对“重庆模式”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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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前9月25日下午,著名作家张承志携其全新散文集——《你的微笑》于兰州广场书城进行现场签售。作为张先生精神主场的临夏始终是他关注的地方,在全集34篇作品中有3篇作品与临夏有关,还有10多幅图片反映临夏风土人情。据张承志先生介绍:“《你的微笑》辑入了自2007年出版《聋子的耳朵》以后的所有未曾结集的新散文。忆旧、抒发、学术、思绪,都在其中。无须表白,读者自会知道。在我的作品中,增加的只是篇什、技法、领域和知识;书背后的我,并无一丝本质的改变。”谈及这部散文集时,张承志先生曾这样说,“这是一篇耗时十几年的作业,是我最后提交给大西北的汇报。我想强调:它包括了我对今日世界的观察。”《你的微笑》一书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出版后,张承志先生与该书责任编辑、青海人民出版社戴发望进行了一个问答式的采访,该问答经张先生同意,本刊有幸在全国媒体中首先刊登这一问答。1、散文集《你的微笑》责任编辑、青海人民出版社戴发望(下称编辑): 张老师,首先向你表示祝贺。今年对你是个丰收的一年,不只这本全新散文集《你的微笑》顺利出版,而且不久前你获得了首届“朱自清散文奖”、第八届“华语文学奖散文奖”。另外,你的散文《大河家》被设为今年全国高考语文卷的题目。衷心为你感到高兴。 张承志(下称张):对我来说,这一年只是巡回生命中、流水般的一年,没有任何特别。这样的年头去而复始,早已是自己生命的形式。和往常一样,我不过继续在如此的生存中,吮吸活力、发掘营养、学习开拓,把感悟纳入到某种文学或者学术的形式里。新书的出版,如孩子降生使人忍不住喜悦。但是若说到誉毁奖惩,就不值得那么激动了:它们提交社会的结论并不公正,于我的评介更似是而非,所以大可忽略不计。 2010年对我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本积累数年的新散文集。 活在剧烈的时代动荡之中,内心的冲动日日积累。宣泄的渴望,冲撞着寻找出口,如径自扑向自己的天命。它凝结并堆积,变作了这本《你的微笑》。 至于其他——无论中伤,无论获奖,于我无关紧要。如今泥沙鱼龙沐猴而冠的所谓文学奖,并不具备给中国文学以评价的资格。无独有偶,还可以说:包括大盘头彩的诺贝尔奖,愈来愈显现为西方意识形态的宣传;愈来愈只是傲慢与偏执的西方心理展示。从中国到土耳其,只要面对东方,很少例外,有时它简直像特意在颁给可笑的劣等品。文学奖,在如今这个以不公平为特征的时代,经常是侮辱人心的工具。 体制豢养的“评委”,不懂得什么叫放弃“功名利禄”。他们不懂:一片山河与人民的喜爱与接纳,才是对一名作家的价比千金的奖掖。 2、编辑:就内容而言,这本书是难以归类的,涉及了多个文明地域和多方面的知识。这正是你不懈探索,拓展视域的结果。应该说这本书反映了你近年来的思考和求知。 张:话语环境的压力,逼迫一支笔要饱蘸文化的墨汁。既然很难一吐为快,那么我们便营造丰满的语言。好在我们背靠着伟大的山河和悠久的文明,其中的蕴含宝藏,足以提供矛与盾、弹药与掩护。本来是寻求思想的突围,但坚持的结果,居然是自己的提升。 这使我喜出望外;我尝到了学习的甜蜜,懂得了“求知要从摇篮直到坟墓”的意义。后来,学科的游击变成了迷恋的目标;在努力发掘一个又一个蒙古、日本、阿拉伯、西班牙的词语张力与文化内涵,把一篇两千字散文挥洒到两个文明三个国度、让它们形成美好的意味对仗、互角的力学支撑——之后,我真实地体会到:求知乃是活着的一项目的。 忍不住快乐我在《你的微笑后记》中这么写道——“如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它打磨掉旧有的毛病,指示了限制中的创造,它拨转着文章的形式,赐予了人原先不敢想象的能力。” 3、编辑:多年来你的足迹遍及欧洲、拉美、亚洲的许多国家,同时也没放 弃在国内尤其是西北地区的持续求知。你很早就与青海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这部散文集中你反复涉及到青海,书中提出:“凡生命尽予收容”,这是你持续观察青海这块土地得出的生动结论吧? 张:近年来视线被引向青海,也许是三十年来深入大西北黄土高原的、长旅尽头的一个总结?当然也包括了近十年来在外国——在西班牙、日本、阿拉伯一角,印第安美洲——的感悟心得。 我只觉得:《凡生命尽予收容》一文并不是一篇对从祁连山到积石山之间土地的文化观察。它不是一篇学术文章,而是自己对半个世界的一次归纳,是自己对西北热土的一篇献辞。它也是一个立场的宣言;在习惯了大地母亲悲天悯人的胸怀之后,我们也决心要求自己、这样对待他人。 这是一篇耗时十几年的作业,是我最后提交给大西北的汇报。我想强调:它包括了我对今日世界的观察,也包括了我对穆斯林未来的思考。 说多了会更不好懂么?这一观点,不仅使得我与在体制的豢养下孪生的知识分子一划两界,更是我与“躲在帝国主义裤裆里高喊民主的斗士、扭捏于西方价值粪便里作艺术态的诗人”的对立宣言。 4、编辑:你以往的著作,书名照应内容都提示着鲜明的文化立场,而最新的这部著作却以“你的微笑”这样温和的字眼为题,是另有寓意吗? 张:“微笑”——是儿子依偎着母亲时,满心赞美与享受的神色;也是战士蔑视骄狂的敌人时,不由自主的表情流露。 它温和而成熟,但更充满挑战的决意。 5、编辑:在对不同地域、不同族群的文化考察中,你坚持站在“文明主人的立场”发言。这一文化视角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张:因为自上一个世纪即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开始,随着殖民主义的全盛应运而生的一些情报调查类学科,什么人类学或社会学、民族学或民俗学、地理学或博物学——就在侵犯文明主人权利、为帝国主义提供统治建议、长久置文明主体于奴隶地位——的过程中,发展了一些学术技巧及所谓科学。 我出身于不仅讲究实证、而且追求物证的考古学。我较多从事过史前遗址的发掘,以及蒙古和中亚历史的研究。因着这一学科出自,我早就对上述信息收集类学科怀着质疑——说得痛快点,他们的学科方法论,与特务盗窃军事经济情报、和贼娃子偷东西之间,若离若即,非常接近。 然而我们不仅生活于二十一世纪,更生活于清算资本主义的历史时代。当我目击到:在一派清算资本主义学术、扫除侵犯文明主体的“东方主义”的历史大潮中,居然横行着把从殖民主义的死尸上剥下的褴褛当做大旗,吹吹打打招摇过市,在祖国大地上实行“二次东方主义”的冒犯——我当然要表达异议。 远在1998年我在主编一份被扼杀了的《人文地理》杂志时,我就在学理上提出过这一问题(《人文地理概念之下的方法论思考》,收于散文集《以笔为旗》,2002)。这一问题的严峻,当然远不止学术一隅。 我关心的不是那些枯肠弄句的小人物。一旦批判的扫荡来临,他们不仅会作鸟兽散而且会跳到对立面振振有词。我关心的是自己的行为轨迹。我以尊重土地主人——他们乃是文明的主体和文化主权的拥有者——的一切语言、权利、心情的原则,规范了自己一生的文笔。 这样的自律,甚至不需要主人的赞美或知情。须知我阑入的是一些不凡的土地。我正脚踏着一片热土上的人心。我要尊重他们,绝不加入冒犯。天地是辽阔无垠的,人能获得其间的自由。这样的写作与追求,才是文学的目的。我说不尽她的魅力与包容。 6、编辑:你非常欣赏日本作家堀田善衞“文明的享受能力”的提法,你是被这句话所蕴含的善良的情感和正义的态度所感染吗?是否具备“文明的享受能力”,可以被作为是否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文明人的分界吧? 张:这是一个深有意味的问题。堀田善衞当然也是一块他山之石,虽然我对他的能力(熟谙中文、法语、西班牙语,锐利地意识到西班牙在世界大局中的特殊位置,对弱小国家以及穆斯林文明的自发热爱与同情)非常看重,但是最要紧的,还 是他使中国人提供了一个新鲜的榜样:“痛感自己文明享受能力的狭窄”,并下决心实践纠正自己这一毛病。 中国人,尤其中国大学的教授们,多是对自己严重欠缺文明享受能力的气质,毫无感觉的愚钝的人。所以他们至今还破琴老调地呱噪,言必称挂星条旗的希腊,浑然自以为是自由民主的卫道士。他们污染着学校,日渐病入膏肓。 但幸好中国尚有文学的传统!人们自古不多相信鹦鹉学舌的讲义,而喜欢寻找于活泼有趣的文学。这便是我努力企图把堀田善衞和布雷南、西海固与西班牙、喀什噶尔及乌珠穆沁,都一股脑努力塞进读者脑袋的原因。 可别以为我们谈论的文明享受能力,与炫富的下流旅游是一回事!它们正是尖锐对立的两极。换言之,昨天惯于哭穷的国人,今天流行的正是炫富。他们乔装打扮,穿红戴绿,一路作态,追随着他们的作秀先驱。他们淫声浪语进行着的,是对文明的冒犯。 我们努力的一切终极目的,唯有唤起人们对文明的尊重。是的,他者的文明、他者的心情、他者的权利——乃是我们在“痛感自己文明享受能力的狭窄”之后,要抵达的目标。你说得对:努力向这个目标前进的人,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文明人。 7、编辑:你是一位备受知识界关注的作家,但对你做评价和归纳是件困难的事,用下列词语勾勒你的形象你会同意吗?孤绝的气质、正义的立场、不懈的求知、敏锐的文化认知力、广阔的文化视域。 张:前边说的,读着太累。干脆说点轻松的?你列举的词汇太沉重了,也未必准确。我想随手编两句,开个玩笑—— 老百姓的学生,“叫兽”的眼中钉。 抓不着证据的嫌犯,查色盲的红绿灯。 8、编辑:你已年过花甲,但你的文字至今没有暮气,相反保持着一贯的蓬勃生命力。你何以做到这一点? 张:我想引用前不久我在北大一次演讲时说的话: “我们在这里谈论的,是那些决心不侮辱自己的生命、决心做具备尊严的知识分子的一些人的——追求真理的问题。” 我只是不想“侮辱自己的生命”——如此而已,并无其他。 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因着自己的天性,更仰仗了环境的支撑。没有我经常嘲笑的、满目疮痍的文学界,没有有形无形读者的存在,我得不到这一生的磨炼,也不能成为这一个自己。 大西北,它的山河与民族对我的接纳和错爱,是千万作家中,唯我才能获得的一种大奖。我一直暗暗掂量着它,因为它,我学会了感悟世事的平衡,努力地求学与实践。 做为大西北农民的儿子,你们目击了这喜爱与接纳,你们清楚这奖励的宝贵。所以在此借一角纸,我要再次向成就了我的大西北,表达由衷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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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在上海大学那间时常令人觉得过于堂皇的圆形会议厅里,有一场以“共和国文学”为总题的讨论会。其中一节的标题是:“重建文学与社会的关系”,这个标题起得好,切中要害。说“重建”,自然是因为不满意文学和社会的现有的关系。可是,“重建”并非易事,那个标题里的两个关键词:“文学”和“社会”,今天都不再是约定俗成、一目了然的了。以“社会”来说,中国今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各方人士的判断差异之大,是自1930年代以来从未有过的。可以说,中国知识界二十年来的几乎所有重要的论争,焦点都落在这个问题上。同样,什么是今天中国的“文学”?也是歧异丛生、很不容易论断的。为什么不容易?这里且说两点。一,从互联网、手机、电子阅读器等等的情形可以看出,与二十年前相比,今天经常阅读文字——或者缩小范围,经常阅读文学——的人,并没有大幅度减少,甚至可能还在增加。最近十年,“文学类”图书的出版量,总体是增加的。上海的大学里,十年前只有4个中文系,现在增到了7个。可是,二十年前大家共认的“文学”,我指的是以譬如莫言、王安忆为代表的那种文学,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却持续减弱,最近十年,减弱得还很明显。[1]与此同时,在我们共认的这个“文学”之外,新出了大量别样的“文学”,和同样大量的别样的作家,其中有韩寒这样颇具特色的,更多郭敬明[2]一类互相模仿的。他们的读者数量,明显超过了莫言,刊登他们作品的杂志的销量,譬如《最小说》,也明显超过了《收获》。他们在网上称雄,也在纸面横行。“青春”、“侦探”、“历史”、“穿越”、“耽美”、“武侠”、“惊悚”…… 他们掀起的追捧之潮,一路飙升。和二十年前相比,中国大陆的文学世界真是面目全非了。怎么看这个新世界?你可以说:“莫言是纯文学,郭敬明是通俗文学,莫言是文学研究的对象,郭敬明则是——呃,文化研究——的对象……”你更可以说:“莫言是一种文学,郭敬明也是一种文学,多元化,很好嘛!”但是,这么顺当地说下去的时候,莫言和郭敬明的一个极大的差别,却不知不觉就模糊掉了。这个差别,说得粗糙一点,就是:“谁是作者”?读莫言的小说,你不会有这个疑问,尽管有时候,你会从字里行间读出一点国际文学奖的影响,从书名、篇幅和若干情节,你也会感觉到出版社的参与,但是,莫言无疑是小说的主宰,没有他,就没有这样的小说。读郭敬明就不同了,你很快就会疑惑:这些虽是郭敬明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但他那双敲字的手,怎么好像受着另外的手的指挥?读得越多,你越会发现,郭敬明其实是一个复合体,有作家的一面,也有经纪人的一面,更有出版商的一面,他的作品的文本内容和形式,常常是生于对这作品的营销的内容和形式。因此,不但是郭敬明自己的好几双手一起敲字,更是他背后的那些分别支配了他这些不同的手的更大的社会势力,一齐牵引着敲字的方向。有时候,你甚至会觉得,他就像一具提线木偶,咋一看是他在台前蹦跶,实际一切都在幕后操纵,日渐庞大的中国特色的文化工业[3],才是郭敬明式的“文学”的真正作者。顺着这个作者的差别往下捋,可以牵出一系列更大的差别。其中之一,就是文学与现实秩序的关系的差别。至少到目前为止,大家一般都还觉得,我们共认的那个文学,是如三国时的西蜀名将魏延那样,再怎么低首诺诺,脑后也是长了一块反骨的。它一面激发读者对美妙或悲惨人事的感动,一面也以这感动,触发对僵硬、死板和蛮横之物的怀疑,对不公和压迫的嫌恶。远的不说,最近三十年,读着这样的文学长大的“文学青年”,尽管形形色色,代际、性别、阶层和地域差异极多,依然大体表现出多情、善感和反叛的共性,以至在许多场合,“文学青年”和“愤青”,成了可以互换的词。郭敬明式的文学却不同了,它看上去非常“青春”,也多“幻想”,但它引人沉溺其中的方式,却极为老练而实际:营造一个虚拟的天外世界,引你以体验梦想的方式,寄托种种日常的欲念;描摹若干负面、但是一定琐碎的人事,供你咀嚼怨哀之情,在不知不觉中,烧掉青春期的不满;将“成功”的“作家”包装成偶像,毫不掩饰地向你炫示,“写作”如何可以被铺成一条快速通向版税、出镜费和其他明星效应的红地毯;用种种时髦的纸面设计、网络宣传和集会造势,持续煽动你的兴奋,让你在自以为与其共鸣的同时,体会中国特色的商业系统的巨大力量……不必惊讶于这文学的老练,它与另外几种新媒介——例如网络游戏、肥皂剧和视屏广告——的老练一样,都是同一个作者的专长。中国特色的文化工业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它在社会的支配性结构中的位置,也越来越移向中心,因此,它势必要更大范围地参与社会的再生产,更有效地地发挥自己的功能。社会再生产的关键环节,是人的再生产,用鲁迅的话来说,只要能一批批生产出睁着眼睛的昏睡者,铁屋子就可以万世长存。现代社会的一大特点,就是大家其实都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因为各种原因,觉得还是继续装睡为好。这“各种原因”当中,当然包括暴力和贫困之类的硬的压制,但那种如无味的缓释毒气般四处蔓延、大面积浸润年轻人的身心的软弱和无力感,作用却似乎越来越大。而培育这样的软弱和无力感,正是文化工业的拿手活计,[4]当《最小说》和《梦幻西游》招呼你一起梦游、哭泣、怨忿,甚至尖叫的时候,这些“过把瘾”式的兴奋,恰恰又令你一旦合上杂志、离开网吧,就不知不觉地无精打采起来:在满地垃圾的现实面前,自己其实多么渺小,除了无聊和搞笑,还有什么可干?二,文学世界的构成之物变了,文学的现身之地,也就自然与过去大不相同。单看莫言、王安忆式的文学,它现身的范围还和过去差不多:小说、诗、散文、话剧剧本,偶尔加几部电影和电视剧的脚本,此外就没别的了。可是,如果眼光放开一点,看看其他类型的文学,你就会发现,今日中国,举凡电视剧、商业广告、娱乐新闻报道、旅游指南、网络游戏,更不要说短信、博客之类层出不穷的网络空间了,几乎到处都有文学,当然,是莫言、王安忆之外的文学。举个纸面的例子:许多大型企业,都定期出版印刷精美的“内部”报刊,这些报刊,几乎无一例外,都留出不小的篇幅,刊登散文、诗,甚至短篇小说,其中有的还是出自文学名家之手。当这些“作品”被仔细安插在总经理讲话、员工决心书和广告之间,彼此妥帖配合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文学”和“企业文化”——乃至“商业推广”——的多面互动?至于《我的团长我的团》那样风靡一时的长篇电视剧里的文学味十足的对白,或如某个冠名“普罗旺斯”的房产项目介绍书那样的对彼得·梅尔式散文的大段摘引,再如网络游戏对古典小说名著及其意象的越来越广泛的“开发”,是不是也都清楚显示了,文学正如何被各方神圣大量地使用?不要小看了这些“使用”,它们的规模正不断扩大,它们对于被用之物的改变,也就愈益深刻。现今十来岁的城市少年,很少有不玩网络游戏的,当他们从电脑边起身、抓过一本小说杂志乱翻的时候,那在玩网游时养成的感应和理解习惯,势必在暗中影响他们的阅读体验;如果他们当中有谁提笔写作了,网游教给他的节奏感、想象方式和结构能力,更会潜移默化,在下意识的层面就介入他的文学构思。在今天,网络游戏对文学新人的写作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十年二十年之后,这影响大到什么程度,更是难以估量的吧?网游只是一个例子,相类的事情更有很多。文学的活动和应用越是以如此方式扩大范围,今后文学的骨架和面貌,就越多是要由这些新领域里的支配力量来塑造。批评家、文学教师甚至作家自己,大概都会被逐渐挤到边上,出版商、广告商、网游开发商、其他形形色色的资本家和商业策划人:他们将占据文学舞台的中心。整个文学的生产机制,已经发生很大的改变了。我们过去习惯的各种文学的定义:从“创作”、“作家”、“文学体裁”,到“文学青年”、“审美”、“读者和文学作品的关系”…… 现在都一一在被涂改。可以预料,其中大部分涂改的力度,以后还会更大。老话说,人是环境的产物,如果也这么来看文学,那就不由得要相信,今后的文学的面目,可能会更没意思。倒不一定是鼻子耳朵本身怎么大变,而是鼻耳之间的关系、或者鼻耳与手脚的关系,都大变了,以至鼻耳的轮廓虽还如旧,功能却大不同。譬如 “文学性”[5],过去一直是被看做文学反抗现实的利器的,可你仔细看看,不说将来,就在现在,情形已经不对头了,还是这个“文学性”,却与“反抗”若即若离,有时候,反倒像是“现实”在握着它,而且挥舞得更为利索![6]朝着这个方向往将来看,情形是很让人泄气的:不用太长的时间,像今天的莫言、王安忆这样的文学,就会连社会和人生的边缘位置都守不住,而被径直让进博物馆;注目于这种文学的“文学研究”,也会更远地飘离现实,被关进少数大学的研究室。博物馆和研究室门外,则是新的主流文学,一手遮天。它紧随社会的政治和经济主流,虽然有时也要发发牢骚,大方向却一定是循规蹈矩、与政治和经济主流利益均沾。它当然不是我们今天共认的文学了,但你也很难说,它就一定不是文学。当然,这只是现实的一个方向,而现实不会只有一个方向。越是不能接受上面这乌鸦嘴般的暗淡想象,就越要往相反的方向狠狠地用力。说实话,我是压根儿就不接受那套现代社会文学理当边缘化的说法的,世界这么大,各地的历史和现实都不同,文学的过去和将来,怎么可能都一样?也许在美国那样的社会里,文学可能逐渐式微,但在中国这样的地方,文学势当扮演重要的历史角色,过去如此,将来还当如此!事实上,今天的文学世界里,清新的气象远未绝迹。就拿杂志来说吧,似乎是《最小说》甚嚣尘上,连《收获》都被它占去一块了,斜角里却出来一本《独唱团》,使局势一下子现了转机。[7]因此,文学和社会的关系,并不是必然如目前大家担心的那样,一路消极和负面下去的。中国的文学,绝不该只是坠着社会往下堕落,一定要有新的文学,像契科夫笔下的夏日草原上的暴风雨那样,猛烈地刺激人心,催人奋起。事情是不容易,但应该赶紧做。1980年代教给我们的那些感应和理解文学的思路,许多已经不够用了,必须要发展新的思路。不用说,这发展的第一步,不是到书架上翻书——哪怕是新出的洋文书,而是推开门窗,直面现实:今天中国的文学世界,究竟是怎么构成的?有哪些新的力量,深刻介入了文学的创造、生产和传布?是不是有新的主流文学正在形成?如果是,那是怎样的东西?在管制机构和文化工业的强力作用下,是不是已经有某种新的“文学性”,正在覆盖文学世界、吸聚文学青年?一句话,今天中国的文学生产机制,正在往什么方向变化?这个文学的生产机制,和整个社会的支配性文化——当然,不能忘了别的支配性力量——的生产机制,正在形成怎样的新的互动?我们能毫不含糊地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富于创造性的文学创作和批评,能有力地、针锋相对地回敬现实的时候。[8]2010年8月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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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两汉的古书都是写在竹简和缣帛上,墨子叫“书于竹帛”(《墨子》的《兼爱下》、《天志中》)。汉以后,魏晋时期,纸书才逐渐取代竹书和帛书。班志中的古书是简帛时代的古书。当时的书,都是写在简帛上,有些还有图(插图或附图),也是画在帛上(当时的地图也多半画在帛上)。今天,我们的图书馆还是图、书并称。所谓“图书”这个词,既包括图,也包括书。班志中的书是以竹书为主,帛书贵,比较少。但什么书用竹,什么书用帛,分布规律如何,太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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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文的后一半,更令人惊异。原文说:“周公秉爵未饮,蟋蟀造降于堂”,蟋蟀即促织,周公见蟋蟀在堂,作了《蟋蟀》一诗。上海博物馆战国竹简《诗论》讲“《蟋蟀》知难”,正与此相应。《诗序》虽然说《蟋蟀》是刺西周晚期晋僖公(厘侯)的诗,所云“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此晋也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焉”,对于诗意的体会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