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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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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罗志田: 日记中的民初思想、学术与政治——20世纪20年代一位学人的观察
    历史 2011/08/09 | 阅读: 1489
    1920年代任职于清华的张彭春,曾留学美国,其社会地位在有名无名之间(但在一般中外历史叙述中基本属于“失忆”的人物),他的日记就偏于“为己”,较多直抒胸臆的成分,不像是专为给他人阅读所写(日记中有时文字尚不算很通畅,也未见修改,或可为一旁证)。现在已知尚存的张彭春日记为1923-1925年一段时间的,他自己定名为《日程草案》,记载与其担任清华教务主任的职务相关的内容较多,也包括不少有关教育等更宏观的内容。
  2. 何秉孟、戎殿新:新自由主义研究
    思想 2009/02/24 | 阅读: 1489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自由主义研究”课题组特稿。
  3. 陆扬:中国印度学发展要靠真正的学术眼光
    人文 2010/11/23 | 阅读: 1489
     陆扬先生是北京大学梵巴利文专业1984级本科生,其后负笈奥地利维也纳大学,最后在普林斯顿大学取得历史学博士学位,先后执教于普林斯顿、哈佛和堪萨斯大学。陆扬从梵巴利文专业转入史学专业,先后在中国、欧洲、美国接受教育,现在他在中古史和佛教史的研究中仍常以梵文作为研究工具。近日,记者就一些梵文学术问题采访了陆扬。记者与陆扬的对话始于学术传承,从他对金克木和蒋忠新两位师长的回忆谈起。 北大梵文传统强调语言的文化特性  记者:前几天拜访黄宝生先生,他给我看了金克木先生当年给他们授课时的梵文语法课本。这是一本薄薄的油印小册子,他整理后还作为“附录”收入了他的一本新书——《梵文文学读本》,以示“薪火相传”之意。金克木先生对你们1984级梵巴利文本科生有什么影响?您对给你们授课的蒋忠新先生有什么回忆吗?陆扬:印象中我们当时并没有采用金克木先生授课的小册子。但是金先生教授梵文的一些基本方式很明显影响了对我们的教授方式,因为当时直接担任授课的蒋忠新和郭良鋆两位老师都深受金先生的影响,所以潜移默化也影响到我们,比如强调梵文的诵读和语言本身的文化特性。金先生对我的影响更多是通过他的各种著作以及在北大时经常向他老先生求教而获得。这方面我将有专文回忆,这里就不再特别说明了。教授过我梵文的蒋忠新和郭良鋆两位先生都是第一流的老师和纯粹的学者。有趣的是这两位老师都是上海人,据我所知郭先生出自旧上海富贵之门,却没有丝毫的世俗之气,这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美好的记忆。他们的方法都是循循善诱,让我体会到求学的温馨。隔了这么多年,我对他们的尊敬没有丝毫减退,这可以说是我在北大最大的收获之一。两位中当然蒋先生和我们的接触更多,可以说是我学习梵文和印度文化的真正的“亲教师”。蒋先生身体很不好是当时我们师生圈内都知道的事,但他不避寒暑,撑着来上课,而最了不起的是他只要一讲起课来,就神采飞扬,忘情于此中,感人极了。当时他虽然身体很不好,但我猜那段岁月对他来说应该是快乐的。他有机会重返杏坛,我们这些学生虽然并不出色,但和我们年轻学子接触,还是会给他带来安慰。而可能更重要的是,在遭受多年磨难之后,他得以重新投身学术工作。他的两项最重要的学术成就——民族文化宫图书馆藏本梵文《法华经》的转写和梵文《摩奴法论》的翻译,都是在那段时期完成的。教学加上研究,他的毅力真是内在的。蒋先生对我非常关心,不仅是学业上的也是个人生活上的。他住在离北大很远的劲松地区。我常跑他家去向他讨教,每次都会感到一种无比的放松和快乐。谈学问之余,蒋师母每次都准备丰盛的饭菜招待我,对于一个家不在北京的学生而言,这种照顾很令我感动。对我来说,最内疚和最遗憾的事就是出国之后,没能再和蒋先生见面。他的突然去世使这种遗憾无法弥补。我1987年秋去国之后,直到 2000年夏首度回国到北京,当时行程极为匆忙。到北京我即向师友们打听蒋先生的情况,得到的讯息是蒋先生的健康状况比以前改善多了,气色也好了,这让我感到意外的欣慰。但正因为这一念,就没能及时安排时间去看望他。其实那些天住在北大,我也没有去拜访对我影响至深的金克木先生。这实在并非因为我不懂礼貌,而是对这两位影响我人生的先生,我内心有一种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不安,诚不足为外人道。可惜过后不久,两位先生都驾鹤西去了。  梵文训练有助于进入另一古代文化核心记者:您在北大和维也纳大学接受的梵文训练,对您现在的研究工作中有何助益?陆扬:我目前的学术工作和古代印度中亚的宗教历史还时时发生关联,因此梵文训练能提供许多直接和间接的帮助。但梵文训练本身有其独立的价值,因为在接受这种训练的过程中我能多多少少进入了另一种重要古代文化的核心,找到一种能够终身受用的参照体,对日后的学术思路有不能低估的帮助,即便我直接的学术工作不再以梵文或印度古代文化为中心。而且由于北大、维也纳大学诸位先生的影响,也能使我倾向于从印度文化历史的内部来了解这种文化的特点,而不是满足于了解其对于中国文化的影响。作为一种语言工具,梵文训练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对这种语言不再有莫名其妙的神秘感和崇拜感。同时对语言的掌握和人文学术之间的关系脉络也有比较客观的理解。 国际学术界梵文与印度学的关系更为宽广  记者:您曾留学欧洲,现在任教北美,能否向我们介绍一下您所了解的国际上梵文教学和研究的现状,尤其是其与印度学之关系?陆扬:我们应该注意的是梵文教学和研究并不等同于印度学的研究。在西方,无论是欧洲还是美国,梵文都是作为一种学术工具附着在印度学的框架之下的,或者作为比较语文学附着在语言学的框架之下。但并不等于说有印度学研究的学术机构,就一定强调梵文的教学和研究。我觉得,中国学界对梵文和印度学关系的理解比较狭隘且单一,与国际学界在这方面的认知上相比还有相当的距离。与欧洲相比,美国以梵文文献为基础的印度学和佛教学研究时间相对较短,在学术体系中占有的位置也比较边缘,但还是有其特色。传统上重要的中心,像哈佛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芝加哥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华盛顿州立大学西雅图分校、哥伦比亚大学等学校中的梵文文献研究不只设在亚洲研究的系科里,也可以设在神学院或宗教学系里。欧洲梵文和印度学的中心很多,难以一一列举。仅以我曾学习过的维也纳大学为例,这是一个自19世纪以来的印度学重镇,出过Wilheim Geiger这样的巴利文大家,Erich Frauwallner这样的印度思想和佛教思想的研究大师,以及Manfred Mayrhofer这样的印度伊朗语的语文学宗匠。我求学期间,维也纳大学的梵文文献研究其实分成三块,一是和佛教学西藏学结合,在Ernst Steinkellner教授领导下的藏学和佛教学研究所;一是和印度学结合,在Gerhard Oberhammer教授领导下的印度学研究所;还有一个就是在Mayrhofer影响下的印欧比较语文学研究所。 徐梵澄在现代学林是非常特别的人物  记者:我有一个关于国内梵文流别的问题。以徐梵澄先生为例,在接触中我发现,有的人很敬服徐梵澄先生,而一些梵文学者对徐先生之学则颇有非议,记得您曾经在跋《徐梵澄文集》的文章中略提及中国印度学存在分野的观点,能否在这里略展开谈谈这方面的看法?陆扬:我对你提的问题的理解是梵文研究在中国有派别倾向之分,这的确是存在的,虽然我个人对这种派别的理解和其他学者未必相同。在有些相关问题上这一领域的专家更有发言权,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的意见仅供参考。我对中国印度学研究的分野在回忆季羡林先生和金克木先生的文章里都会分别谈到。这里只就徐梵澄先生说几句。徐先生在现代学林中是非常特别的人物。他在人文学方面的很多造诣不是同辈所能企及的。这是他的一项优势,比如他对中西古典的掌握就远远超过了季羡林先生,也比金克木先生有系统。他在这个基础上再转入梵学和印度思想研究,当然视野就会不同,领悟力也会很高。但徐先生又具有很强的艺术家和文人气质,有时不够冷静,而且他对思想的理解也有古为今用、六经注我的意识在里头,这都会影响到他的学术见解。比如他对《奥义书》等的译注,就受到印度现代思想家阿罗频多的诠释的制约,有时类似于熊十力对唯识的解释。我也读过他英译本的《肇论》,发现译得很不精确,几乎不能采信。但徐先生和金克木先生一样,都注重从文化内部去观察,而不仅仅是从外部做些观察或实验,这个态度我很欣赏。 梵文的神秘感来自公众对其不了解  记者:梵文在中国作为一种非常小众的研究语种,但是在普通公众中有时却拥有可以带来很大声誉的神秘感,您如何看待这一文化现象?陆扬:在国际范围内,这种现象固然显得很特殊,但如果从中国当前的社会学术生态来看就不太难理解。当然这种现象的出现也依靠某种机遇。坦率地说,在长远的潜因方面,梵文的神秘感恰恰产生于公众对梵文和梵文在研究古代文化中所具有的具体作用并不了解。其次是中国近代学术传统始终有过度强调某种工具或某种材料的作用的倾向,仿佛有绝技或秘籍在身,便可纵横天下,这是幼稚的想法。这种想法其实最早存在于中国人文学界,原先普通公众并不关心这个。我记得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是季羡林先生曾多次对我们说,20世纪80年代他去开全国人大会议,与侯宝林先生一起开会,但记者都只围着侯宝林采访,根本无人知道季先生。但这种情况到了90年代以后就颠倒过来了。这种影响力的突然增加主要来自学术圈以外。整个社会舆论对“国粹”的突然重视,而梵文虽不能算“国粹”,却也在公众的想象中与这种国粹主义挂上了钩,于是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一发而不可收拾。这种潮流对梵文研究本身能有多大的促进作用,我并不太乐观。当然说完全没有积极的作用也与事实不符,但中国梵文研究和以梵文文献为基础的印度学研究本身的发展,主要还是要靠真正的学术眼光。 
  4. 帕布斯特:资本主义民主的危机
    政治 2012/11/20 | 阅读: 1490
    我们正在目睹后民主阶段的“市场—国家”的兴起。在这种“市场—国家”中,人民主权和政治代表在形式上仍然存在,但现实的民主实践——例如选民的投票和政党的党员——处在衰落之中,而且权力正在从人民重新回到旧精英或新阶级那里
  5. 爱丽丝·沃克:为什么航向加沙
    社会 2011/06/23 | 阅读: 1491
    以《紫色》于1983年获得普利策奖的67岁美国非裔女作家谈为何随救援船去加沙
  6. 威廉·查斯:英语系的衰落
    人文 2010/01/16 | 阅读: 1491
    美国大学文学教育的衰落以及相关讨论
  7. 陈钊、刘晓峰、汪汇:服务价格市场化:中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未尽之路*
    医卫 2009/06/10 | 阅读: 1491
    中国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仅实现了筹资的市场化而医疗服务价格的市场化则严重滞后。基于一个简单的医生职业选择模型,本文发现,这种片面的市场化是造成医改过程中"看病难"与"看病贵"两大矛盾同时凸显的关键。政府不应当以片面市场化条件下的弊病来否定医改的市场化导向,下一步的医改恰恰应当进一步实现医疗服务价格形成机制的市场化。只有这样,才能在彻底消除"以药养医"现象的同时缓解"看病难"与"看病贵"两大矛盾。本文为讨论政府补贴行为、药品流通体制和医疗服务定价等医改中的重大问题提供了一个简洁有力的分析框架。
  8. 赵华荃:关于公有制主体地位的量化分析和评价
    经济 2012/12/19 | 阅读: 1492
    国有经济主要从事投资规模大、建设周期长、利润较低的采矿、能源、原材料等重工业和基础设施,为非公有制经济提供大量廉价的燃料、动力、原材料以及基础设施的服务,实际上把巨额利润让渡给私营企业(浙江、江苏、广东省更是如此)。私营企业还享受鼓励出口的税收优惠政策
  9. 王晓清、张克兰:范文澜与胡适
    历史 2009/03/23 | 阅读: 1492
    范文澜与胡适之间,没有学术上的近谊与远缘。
  10. 艾柯:进入森林
    文学 2011/03/17 | 阅读: 1492
    谈卡尔维诺
  11. 《天下》3、4期合刊目录
    期刊专递 2013/07/03 | 阅读: 1492
    目录
  12. 徐冰:《新视觉》杂志专访
    艺术 2009/02/24 | 阅读: 1493
    原标题“天外来客”徐冰专访:寻找“世界语”的历程。
  13. 支振锋:为什么重提清帝《逊位诏书》?
    法律 2012/09/19 | 阅读: 1495
    为什么这么一份重要的历史和宪法性文件却在漫长的一个多世纪里从未得到真正的重视,反而是英国人丁乐梅和日本人有贺长雄首先意识到了其真正的意义,实在值得我们的反思。
  14. 欧树军:嵌入、脱嵌与马太效应
    经济 2012/01/27 | 阅读: 1495
    适用于大富阶层的"低税收、低约束、高激励",也极大强化了他们的脱嵌冲动,没有谁不想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铁律"。政治后果,正如亚当·斯密所断言必须警惕的,他们手中的经济购买力总是倾向于转化成政治支配力,伤害普通大众。
  15. 农博网:北京郊区蔬菜基地里的"有机蔬菜"
    医卫 2011/09/19 | 阅读: 1496
    在食品安全问题突出的当下,所谓的"有机食品"让惶惶不安的消费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但这根稻草并不那么可靠。
  16. 贾晋京:中国崛起必须打赢“新三大战役”: 资源战、产业战、金融战
    经济 2012/05/16 | 阅读: 1496
    当前中国的国际形势,有点类似当年的三大战役之前,只是要决定的,已是世界经济的主导权。资源、产业、金融三方面的大角逐,已是西方的"最后防线",这是新的三大战役。
  17. 赵文英:低保的实地调查研究
    社会 2011/09/26 | 阅读: 1496
    徘徊在“人民”和“人口”两个不同的概念中*——最低生活保障的实地调查研究 一、引言 2006年8月,我第一次去哈东,那里曾经是中国东北部城市哈尔滨的一个工人村。社区(Community){1}主任红梅{2}给我看了一份厚厚的关于最低生活保障(以下简称“低保”)文件的卷宗。其中一份是享受政府低保福利家庭的名单。名单上附有一些照片,全都是严重残障人士。红梅称这些人为“典型的低保户”。照片中那些手捧政府供应的大米或穿着政府发放的夹克的“典型低保户”,或是聋哑人,或是先天残障人士。我问红梅:“这些低保户里,应该有不少下岗工人吧?”我满以为会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因为我看到哈东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从附近一家工厂下岗的工人。然而,红梅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她说:“没有。我们社区几乎没有还能工作的低保户。”   之后,我从统计数据{3}中得知,自1997年低保政策在哈尔滨实施以来,哈东的低保人数曾在2001年急剧增加,而到了2003年之后则出现大幅的减少(见图1和图2)。{4}   现在,哈东80%的低保户都是因残障或疾病无法工作的人。而大多数被拒的申请人都是还未到退休年龄的下岗工人。居民们常常抱怨说:“如果你不是残疾或得了癌症,去申请低保肯定没戏。”   这种情况令人匪夷所思,因为政府官员早就将城市下岗工人视作低保的主要对象。而且,考虑到政府长期以来强调对扶贫工作进行“动态管理”,因此,将下岗工人排除在低保体系之外也不合乎情理。政府强调监管部门应对领取低保福利的家庭进行追踪调查,因为他们的收入状况会不断变化。假如低保是一个“动态”体系,受助对象因其收入情况的变化而变化,那么就很难解释为何下岗工人这一特定人群中的绝大多数会被拒于低保门外。2003年申请低保被拒的城市下岗工人在其后的几年里,很少有重新申请成功的。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因此放弃了重新申请低保的机会,用他们中一位的话来说,“除非(他们)得了癌症,否则当官的根本不会管(他们)”。我遇见的许多政府官员和学者将哈东低保人口减少——尤其是下岗工人接受低保福利的人数下降——视作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阶段。通过这样的发展,国家的政策将逐步走向“规范化”,即逐步制定更为统一协调的全国性低保分配标准和分配程序。然而,如果当地居民关于低保的所言(若非残障人士或癌症病患者则无法申请到低保)属实,那么靠强调“规范化”来解决低保问题是值得商榷的。   本文根据我在2006年至2008年间所做的实地调查研究,主要探讨了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作为党和政府解决城市贫困问题的主要政策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即人们通常所说的低保制度是如何实际运作的。我主要在哈东进行调查研究。哈东地处中国东北部城市哈尔滨的边缘地带,是原凤凰工厂几个破败的家属区中的一个。{5}凤凰工厂在经历了长达10年的业绩下滑后,于2005年12月正式宣布破产。从此,哈东不再是一个“工人村”,而变成了一个“贫民窟”。在这里生活的两万多依靠微薄退休金、临时工作或政府救济勉强度日的人中,大多数是退休人员、下岗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本文旨在通过对哈东城市贫困救助管理的观察,探究造成上述困境的原因:为何低保制度的主要扶助对象——城市下岗工人—— 一步步地被排除在哈东的低保项目之外?{6}在此基础上,本文将近一步讨论当地贫困居民反对政府试图将贫困问题弱化为技术问题来处理的做法,如何适得其反地恶化了他们的处境。   我们可以通过先前大量的关于低保和其他扶贫政策的研究,了解到一些中国在制定和实施这些政策过程中所出现的纰漏、弊端和矛盾。{7}这些研究所揭示的问题包括:政策目标的界定含糊不清、救助活动的戏剧化和碎片化、中央统一政策和地方实施过程中所作调整之间的差距,等等。先前的研究和数据主要来自于官方文件或正式采访,而本文的调查则重在了解基层干部与当地居民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更为重要的是,为了揭示低保发放的实际运作状况,本文的研究也触及到了中国城市贫困问题管理背后所存在的一些矛盾。就本文涉及的范围而言,矛盾的实质在于究竟该把城市贫困群体作为“人民”来对待,还是作为“统计人口”来对待。{8}提倡应该从“人民”的角度考虑解决贫困人口问题的观点基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中“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它既表明工人享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社会主义观念,同时也突出了国家与人民之间的紧密关系(常常为家长式的),显示国家在解决曾经是社会主义代表的工人所遭遇的贫困问题上所起的主导作用。与之相反,主张采用“人口”视角的论点则通过种种计算手段把这些工人“转换”成脱离了历史条件的各种“数据”。这样的做法既强调了贫困的普遍性,又由于将下岗工人与其他贫困人口相提并论,而抹杀了城市工人的历史性和他们的政治立场。   低保实际上来回摇摆于两种不同的理论中,用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关于“治理术”(governmentality)的术语来说,即徘徊在含有政治理念的“人民”和只具有数学意义的“人口”概念之间。{9}但“人民”的理念并没有完全被“人口”的理念所取代,而是与之糅合在了一起。在下文我将通过分析低保政策的起源、各级政府官员之间的分歧以及地方居民的反对等问题来说明这一点。对于低保新方案,贫困居民表示反对,声言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他们是“人民”,即国家的主人,并表示政府的做法可能会引发动乱,就像计划经济时代发生的那样。然而,他们的反对却最终加剧了自身处境的艰难。借鉴治理方面探讨主体形成内在分歧的研究{10},本文得以进一步研究在当代中国,在治理者和被治理者错综复杂关系的影响下,治理是如何得到实施的。本文认为,这种治理既不是仅仅通过把被管理者塑造成便于管理的群体,也不是仅仅透过他们对管理机制、手段的反对来实现的。只有了解实际的运作情况和管理过程,才可能了解中国的行政管理最终是如何“作用”的。{11}   本文探讨哈东低保运作实况的同时,也常常会涉及中国的整体情况。文章的第一部分简要地分析了作为中国解决城市贫困问题而制定的新政策——低保,为何最初针对的是城市下岗工人,而非泛义上的贫民。第二部分分析了在低保政策中把下岗工人从工人阶级划归到贫困群体的原因。接下来的一部分详细讨论了困扰低保申请人和低保户的问题所在,并对下岗工人和制定实施低保的机构这两方面对社会问题看法上的差异作了深入的分析。最后一部分分析了不满低保实施方式的当地居民如何通过打出“人民”的口号来对此进行反对,以及这一做法如何导致了他们中的很多人被拒于哈东低保门外这样始料未及的后果。   二、贫困问题何时引起注意?     低保制度产生于上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那时,国家实行了许多强硬的改革措施,其中包括大量出售国有企业和国企裁员而造成大批工人下岗,并随之而来日益严重的城市居民间的贫富分化。这种情况在1997年十五大召开之后变得更为严重。低保制度早在1993年由上海率先实施,但直到90年代末才成为全国范围的城市扶贫重点计划。1997年2月(时间应为1997年9月——译注),国务院正式颁布了《关于在全国建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随后于1999年9月颁布了《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计划条例》(以下简称“《条例》”)。全国符合低保条件的人数从1996年的85万猛增至1999年的266万。到2008年,这一数字已达2330万。{12}   值得注意的是,低保人数的猛增并不一定表示一般性的城市贫困人口突然激增,而是贫困人口当中的特定部分,即城市下岗工人人数剧增。事实上,主流历史研究显示,在整个社会主义阶段,中国城市之中始终存在着大量的弱势群体。在计划经济时代,很多季节工、临时工和合同工都不能像国企正式职工那样充分享受劳动保护待遇。{13}他们大多是农村户口,在城市无稳定生活,并且没有保障。此外,城市里还有很多无依无靠的孤寡残障人士。他们中一些靠政府发放有限的救济金生活,是所谓的城市“三无”人群。{14}更为严重的是,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至少有1亿民工涌入城市寻找工作机会。他们中一些人的生活条件还远远不如城市的贫困居民。虽然多种类别的城镇贫困问题长期存在,但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出现了国企大量裁员的问题,低保计划才得以全面成型。   1997年国务院发布的《通知》把低保对象确定为“家庭人均收入低于最低生活保障线的非农村户口城(镇)居民”,并进一步规定了3个方面的获保条件:一是无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无法定赡养人或抚养人的居民;二是领取失业救济金期间或失业救济期满仍未能重新就业,家庭人均收入低于最低生活保障标准的居民;三是在职人员和下岗人员在领取工资或最低工资、基本生活费后,以及退休人员领取退休金后,其家庭人均收入仍低于最低生活保障标准的居民。{15}以上人群中的第一类是计划经济时代社会救助的主要对象,其他两类是政府救济方案中的新增人群。这反映了国家对于城市下岗工人以及其他在市场转型时期“掉队”人群的高度重视。      这一点充分体现在本世纪头几年政府低保预算的大幅增加方面。当时,因大量裁员而不断引发的劳资纠纷成为威胁社会稳定的最大隐患之一。{16}政府低保预算总额从2000年的22亿人民币{17}猛增至2001年的42亿人民币,2002年又大幅度提高到109亿人民币{18}。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位贫困问题研究员是这样分析背后的原因的:         政治因素毋庸置疑对2001年和2002年增加低保预算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当时,政府高级官员感到社会的压力——人们期待失业和下岗问题可以,并且应该在几个月内得到解决。他们对保持城市社会稳定高度重视。{19}   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其他类型的贫困人口,城市下岗工人不仅曾经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代表,也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受益者。自1949年建立社会主义体制,中华人民共和国就宣布人民是国家的主人,中国共产党是代表人民利益的政党。在计划经济时代,工人和农民都处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下代表“人民”的位置。然而事实上,由于政府过分重视城市重工业,因此只有工人享受到了社会经济利益。从事中国劳工研究的学者指出,城市下岗工人正是通过引述党和政府当年颂扬工人阶级的语言反对地方政府和他们所在单位的做法。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在当年计划经济的东北老工业区,工人们搬出了有关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20}这一概念的论述及实践过程。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政府对处于贫困中的城市下岗工人给予了更多的关注,以便加强社会主义政权的合理性和稳定性。然而,低保政策的历史起源与它在设计上忽略历史造成了明显的不协调。低保的设计基于一种新的理念,那就是从一般的“人口”意义上来定义从前的这些工人,而不是按我的一些访谈对象所指出的,要考虑他们作为社会主义的工人所做出的贡献。     三、从“工人阶级”到“城市贫困居民”     低保制度的构想有赖于一种新的理念,下岗工人据此被重新定义为米歇尔·福柯所称的“人口”。{21}在福柯看来,“人口”是“生命权力”(bio-power)的一种形式,意即“一整套将具有基本生物特性的人类变为政治策略实施对象的机制”。用他的话来说,“人口”指的不是个人,而是类总体。这种有机体“充满了生命机理,并在生物进程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22}因此,要将人民作为“人口”来管理,就意味着不能采用管理许许多多个体的方式,而要通过对大量尚未经区分的人群进行分类和量化处理的方式来管理。   在计划经济时代,把贫困人口作为特殊群体进行区别对待既不必要,也不妥当。因为在计划经济时代中国普遍经济困难的背景下,“贫困人口”对大家而言几乎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大多数经历过计划经济时代的老哈东人都把“贫民”和“老百姓”这两个词作为可以互换的同义词。社会救助的对象都有特定的名称,比如,按照中央政府的说法叫“救济户”,按照工作单位的说法叫“困难户”或者“特困户”。然而,居民们很少注意到这些名称,这不仅是因为受助人数和受助金额极为有限,也是因为受助者和其他工人之间的生活水平鲜有差别。   市场经济时代的城市扶贫政策促生了一个新的管理体制,按照这一体制,贫困成为一种社会“问题”,而“城市贫困人口”不仅成为政策实施,而且也成为学术研究的对象。也就是说,贫困已成为一个“新问题化的对象”{23},意即贫困问题以具有可知性和可管理性的新形式呈现,便于政府进行程序管理。在这样的体系下,城市下岗工人成为落实低保政策的首要对象。这与从前的做法是一脉相承的:对于应受到爱护的“人民”给予特殊照顾。然而,按照这一套新的体系,作为“人民”的一员,其含义已不再相同。成为一名低保户就意味着成为了贫困人口的一部分——它不再代表政治身份,而代表了维护社会稳定需要管理的某一类别的人。与计划经济时代的社会救助不同,在改革之后的中国,低保是以“贫困人口”这样的概念来对待下岗工人的贫困问题的。而这种新的“贫困”概念包括以下4个层面。   第一,低保对贫困的定义从一种对历史的诠释变成具有普遍意义的界定,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将其涉及到的群体仅仅看作一系列的变量。其中,收入是决定低保分配的最重要的变量,即家庭人均收入是否低于当地最低生活标准(见《条例》第2条)。依据这一政策,先前未曾就职于任何单位的人与曾为社会主义事业做出过“无私奉献”的下岗工人之间没有任何差别。决定一个人是否享受低保和享受多少完全取决于家庭总收入、病残程度、子女人数和现有住房面积。{24}因此,低保体制实际上引入了贫困可以量化这一概念。   第二,低保制度不仅使下岗工人的贫困问题变为冷冰冰的数字,而且还促成了所谓“值得救助的贫民”的提法,即指那些遵纪守法且生活节俭的人。根据哈尔滨政府出台的一项地方性条例,即使人均(月)收入低于城市低保标准的家庭,只要不符合其中规定的条件之一,仍无法享受低保待遇,如: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却未缴纳罚款的;家庭成员中有吸毒、赌博、酗酒且不悔改的;家庭成员自费择校的;两年内购置或装修过住房的;拥有汽车、摩托车、空调等非必需生活消费品或房子有高档装修的;有投资股票等行为的。{26}此项条例使官员有权审查受保对象的行为,并决定哪些要求是合理的,哪些是不合理的。对于贫困户来说,不但他们的消费能力,他们的消费要求也受到调查。虽然各地情况不尽相同,但是这种地方性限制在中国其他城市也非常普遍。如多萝西·索林格(Dorothy Solinger)指出,对低保户的这些限制使得他们难以改变“边缘化”的状态,因为束缚了那些可能有助于他们走出贫困和愿望的行为。{26}   第三,低保在执行上摒弃我称之为“戏剧化”的方式,即面对面的具体接触,而是强调在操作中实行规范化和标准化。与实行这些低保政策形成对照的是计划经济时代的家长式管理,那时地方政府官员或单位干部会经常探望贫困家庭,和他们促膝谈心。在中国,现有低保制度因从原先单一化且非专业的道义性救助形式转变为目前更加制度化、全面化以及科学化的形式而受到广大知识分子及专业阶层的欢迎。除了在健康、教育和住房方面对低保户进行救助{27},低保制度同时也对生物属性的生命,即福柯所说的“生命权力”{28}行使着管理权。鉴于有了细致的救助分类体系,给予者和接受者之间的感情联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最后,低保制度既萌生于又反过来促进了人们对如何消除危险型贫困、维护社会安定以及使之“适应市场经济”{29}的认识。近几年关于低保的研究深深地受到国际组织在这方面的经验和做法的影响。研究人员通过联合国、世界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这样的机构学到全球普遍采纳的“科学”方法。{30}对就业危机和养老金危机的研究已被纳入“全球共同”探讨的大环境,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社会主义”这样的词汇都不再出现。如今的讨论已不再引发为什么在中国“失业”一词对人们来说相当陌生,为什么当年社会主义制度下工资极其微薄的工人所得的养老金是一种公平的补偿这一类的争议。   至此,我对低保制度如何从概念上把贫困工人转化为“人口”进行了分析。然而,那些直接受影响的人是如何看待这一制度的?低保制度所采取的历史的、可量化的新方法对贫困的劳动者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虽然低保政策使用了“科学”和“客观”的语言,使社会主义的过去,特别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隐入背景,但地方的官员和老百姓不但熟悉用以界定“人口”的种种数字指标,而且了解“人民”所生活的政治舞台。当基层干部直接面对贫困居民时,这种矛盾常常会激发双方产生冲突。接下来我将通过哈东说明为什么对低保的实施来说,将“人民”转化为通用的“人口”概念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管理方式改变了,但变成了“数字”的下岗工人仍然在街头巷尾发表观点,以此让人们听到他们的心声。     四、“量化机制”所面临的困境     在哈东,我发现低保户最难接受的是叫做“动态管理”的新型管理模式。如果说贫困是可以被量化的,那么它同样也是可变的。所有我遇到的政府官员都强调,因为受保对象的收入是会变动的,所以低保并非永久性福利。当被问及低保制度与先前的社会救助系统有何不同时,一位原黑龙江省民政厅的官员强调了低保制度在新的市场经济中的重要作用:     低保的目的在于帮助人们学会适应市场经济。在市场经济下,频繁的失业与再就业十分常见。今天你失业了,就成了低保户。而一旦你找到了新的工作,也就是你适应了市场经济,适应了这种变化之后,你甚至可能作公司的老板!{31}     对贫困的动态管理是低保制度的一个关键因素,而动态管理的合理化是基于以下的理由:贫困是暂时性的,风雨过后是阳光。的确,每个人生活都可能会起起落落,然而,由于低保所预设的极大的灵活性与现实生活中贫困相对长时间持续之间存在着无法消弭的差距,不可避免会出现矛盾。哈东地区李梅一家的例子就说明了这一点。   2006年9月,我第一次见到李梅,当时她24岁。她家从2004年起接受低保救济。李梅的父亲由于所在的凤凰工厂不景气,没活儿干,所以“放了长假”一样被迫休息了快十年。李梅的母亲在不同季节从事不同的工作。从春天到秋天,她作为城郊农民在地里种菜。到了冬天,她每天会去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型塑料厂打12个小时的工。李梅因为患有过敏性哮喘,10年前便已辍学在家。她有时会把母亲种的菜拿出去卖,有时会在附近的网吧做兼职收银员,但这些都因为她哮喘而干不长。李梅和父母的大部分收入都用在供弟弟读书上,他当时正在准备高考。2006年,李梅家每月能得到哈尔滨政府发放的160元低保金。其中包括:从80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费(人均200元的低保费 × 4人)中扣除700元家庭总收入(此数据由政府计算所得)后所得的100元,以及用于教育、供暖和医疗方面的60元额外补助。   然而2007年1月,政府开展了新一轮“动态管理”落实行动,这使李梅一家突然失去了受保资格。一位社区干部告诉我:“李梅的父亲又回凤凰工厂工作了。他现在每月有500多元的收入。而李梅也已过了18岁(18岁为法定最低工作年龄)。她的那份假定收入{32}早就应该计算进去了,不过我知道她有病在身。”因为失去了低保福利,尽管李梅父亲的收入有所增加,但她家的贫困状况却并未改变。而且,由于工厂的效益时好时坏,李梅父亲也并不总能拿到超过500元的工资。按说李梅是应该参加工作,但因为哮喘反复发作,一直无法找到固定的工作。不仅如此,李梅的弟弟因为要参加高考补习班,需要花更多的钱交学费,这让原本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由此可见,“灵活”变动的并非这个家庭的贫困状况,而是政府的管理手段。政府的贫困动态解决方案与当地居民所经历的相当长时期无法摆脱的贫困是相矛盾的。   然而,由于当地居民和低保运作各自的不同环境,缺乏共同语言,双方不能有效沟通,所以当地居民很难搞清楚到底是什么造成他们对低保越来越不满。如前文所述,低保制度引进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即贫困是可以被量化的。也就是说,低保制度像一个超精密“量化机制”{33},而低保户的家庭收入通过它所进行的大量精细、神秘莫测的计算,即便当地居民对其结果感到不公,也无法对这个操作过程进行干预。居民们通常无法理解官方的术语,而作为“量化机制”的低保制度却对贫困家庭关于自身状况的描述置若罔闻,比如昂贵的学费、破旧的住房、身体的疾患,甚至饥饿。   超精密量化机制甚至也给当地的政府官员,特别是社区干部,造成了困扰。{34}哈东地区的社区干部大都是中年下岗女工。他们中除了正副主任是由地方选举产生的以外,其余的都是依照国家有关填补“公益性岗位”{35}的政策聘用的。   在我参加的所有有关低保制度的会议上,每场都能听到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批评那些与当地居民一样面临着各种经济困难的社区干部,指责他们在描述住户的贫困状况时,没有使用官方用语。2007年1月,新上任的哈东地区街道办事处低保负责人于建华通知社区干部,日后必须严格参照《非正规工作收入指南》来进行收入计算。之前,社区干部只知道有这份文件,几乎没有读过,更不用说具体应用在工作中。她说:“如果低保申请人拿不出工资证明,那你就应该参考这份指南{36}。你必须记住这份指南里的每一个细节!”社区干部戴洪华对于建华强烈的口气没有在意,开始讲述一位居民的情况:“我们管辖区有个住户,有两个患重病的孩子。丈夫过世以后,就一直靠捡破烂维生。”于建华颇为恼火地回应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你知不知道收废品的收入有多高啊(依据指南所列标准)?人均800到2500元啊!没人能改变这个标准。这是国家规定的!”戴洪华不停地嘟哝着:“800到2500元!怎么可能!”从理发业(人均收入500至1500元)到路边小吃摊(人均收入500至2000元),该表格囊括了70类非正规工作的收入预测。这些预测的上限,甚至有时候下限,其实成为了政府减少开支的借口。常常有居民因为申请遭到拒绝或救济福利被降低而去找社区居委会、街道办事处,甚至区政府,要求他们帮助解决问题。政府官员总是搬出法律和政策,来证明他们计算所得的贫困程度的公正性,希望以此平息事态。如此,政府通过数字化使一个概念变得无可争议和拥有权威性,同时也使居民的不满和要求成为没有结果的诉求。一位名叫孙红的低保户告诉我:“为什么保费数目差别那么大?凤凰工厂破产之后,大家的生活都一样困难。为什么我的邻居能拿200元的低保费,而我却只有120元?”当年,她所在工厂的工人如果遇到困难,都会直接找厂里的干部沟通解决,因而照她看来,用低保这样的量化办法是莫名其妙的,因为“神秘莫测”的数字造成了普通居民与党和国家之间的距离。   如果量化机制妨碍了贫困居民表达他们的真实想法,那么他们是否还有别的途径可以用来表达心声?他们如何摆脱这一困境?贫困居民试图通过重申人所皆知的毛泽东思想中关于“人民”的论述来帮助他们摆脱这一困境。     五、“人民”的威慑力     民间和官方话语之间不同的表述,削弱了政府官员与当地居民的沟通。交流上的障碍导致愤怒的居民开始抨击社区干部的道德作风。他们对低保制度的抱怨声变成了政府官员贪污腐败的传言,诸如“低保福利给了那些偷偷在外赚大钱的人”,“某某拿到低保是因为她(他)跟社区干部关系好”,“我没拿到低保是因为我朝中无人”的传言不绝于耳。不论这些传言是否属实,它们都给社区干部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尽管低保制度强调严格执行法律法规,进行标准化、规范化管理,但社会救助应该接受群众监督的社会主义原则并没有完全被摒弃。一位名叫蒋俊的退休工人强调,在计划经济时代,群众的意见在评定他家成为厂里“特困户”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单位过去会张贴我家的生活情况,并且内容很详细,包括我有6个孩子,我父亲得了癌症。每个人都有权审核我的情况是否属实。我从不敢撒谎,因为撒谎会被扣工资,甚至可能会被永远开除。那个时候,即使你只养了1只鸡,都会被扣上有资本思想的帽子。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种用于单位同事之间的监督系统,在低保制度下以“张榜公布”的形式被保留了下来。政府采用公示的办法表明在低保量化的实施中并没有完全脱离“人民”路线。《条例》第9条规定:对申请最低生活保障的居民,由政府机关以户为单位张榜公布,以接受群众监督。事实上,张榜公布不仅意味着人民群众被赋予了监督政府决策的权利,而且有权利反映低保分配中出现的任何问题。社区干部必须以户为单位,张榜公布所管辖范围内各小区低保申请家庭的详细资料,内容包括受保人姓名、受保金额以及受保原因,而且张榜日期不得少于7天。政府通过让群众介入审议各项福利决议,使他们就周围邻居是否符合低保条件做出判断。如有不符合法定条件者,一经群众举报,政府工作人员将重新予以核查。   张榜公布政策引起了地方干部的担忧,他们担心居民的举报会使他们受到上级领导的批评,甚至会因在政策执行过程中出现纰漏而受到纪律处分。2006年12月18日,街道办事处就是否张榜公布低保申请人情况召开会议。会议一开始,于建华就批评了一些没有张榜公布低保户资料的社区干部:“你们不知道张榜公布有多重要吗?必须把公告张贴出来。如果群众对某个决定有异议,这不关你们的事。但如果因为没有公示而出了麻烦,你们该怎么办?张榜公布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接着,年纪最大的社区干部徐英对制度提出意见:“你知道,我们社区有个住户,都不能动了,完全瘫痪,也没有任何生活来源。我是不是应该因为群众反对,取消他的申请资格?”于建华强烈反对这样做,她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老廖。当然,我承认他日子过得很苦。但如果得不到别人同意,他又怎么能够成为低保户呢?低保的经费是共产党给的,不是你想给谁就给谁的。要记住,当你想去救助某个人的时候,还有其他4到5个有类似情况的人等着你去救助。他们可能会造反的!”{37}   “造反”一词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流行语。当时,和工人阶级一样,红卫兵之间也普遍存在着“左”“右”两派的斗争。通常来说,“左派”是由新中国成立后被剥夺原权益的阶层所组成,而“右派”则由维护政治现状的较特权阶层组成。{38}然而,这种对立并非只局限于意识形态领域,它有着更为广泛的现实基础。{39}“文革”时期的哈东,常常在同一学校、同一工厂甚至同一家庭里,人们会为了是不是该支持政府,谁会保卫凤凰工厂,或者谁才是毛主席的真正拥护者分成两派。而“造反派”一词被广泛地用来指称任何挑战权威的人,并非与派系斗争直接有关。蒋俊在指责当前一些官员贪污腐败时这样对我说:“在计划经济时代,哪有干部敢挪用即便是100元公款的?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贪污腐败?人民会反你!‘我们人民群众’会贴你‘大字报’,对你进行批斗。”蒋俊所言,与其说是对“事实”的陈述,不如说是一种“历史的共识”{40}。   尽管“文革”时期的大字报和普遍的批斗早已不复存在,低保制度也有严格的规定,但“造反”一词仍然阴魂不散,时时困扰着基层官员和社区干部。如果在甄选受保对象的过程中出现问题,比如有人去区政府或市政府举报甄选过程存在不公平现象,那么这将间接导致地方官员被上级政府革职,因为上级政府非常关注社会稳定。在我实地调查的这段时间里,很少见到当地居民通过有组织的行动表达他们对低保的不满。尽管如此,不少居民会单独或相约几个人一起去找地方官员,令他们难堪,甚至感到不安。例如,曾经有个醉酒的下岗工人突然闯入街道办事处的会场,高声叫骂道:“你们是在为人民服务吗?根本不是,你们只是在为人民币服务!”一名申请低保被拒的中年男子对声称自己无权做主的社区主任威胁道:“如果你不负责,那到底谁负责?难道要我去找 × × × (领导人)不成吗?”这位男子难平怒气,又继续上街叫骂起来:“如果在毛泽东执政那会儿,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当官的被拉去批斗了!”虽然他和许多像他这样的居民跟人们通常说的“反民”不沾边,然而与“造反”有关的集体记忆造成了地方官员和居民之间的一种紧张关系。低保制度也因此被视为酿成愤怒和恐惧的温床,而非“最后一道安全网”。这样,基于收入水平的量化管理方法也就问题重重。任何一个基层官员也许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怎样做才能安抚民众对低保制度的不满,从而保住自己的饭碗?   在哈东,因为受到来自贫困人群以及媒体和学界的普遍指责,地方政府官员逐渐开始强调将“劳动”作为受保资格的重要标准。相比官方标准,以“劳动能力”为依据的评判标准更容易为地方官员和居民所接受。热爱劳动是计划经济时代无产阶级首要的道德准则。{41}哈东大多数成年人至今还记得诸如《劳动最光荣》这样的老歌或“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样的口号。毛泽东本人也从不掩饰他对贫困群众产生依赖心理的担忧:“不要提‘开仓济贫’这样的口号。不要让他们养成依赖政府救济的心理。”{42}逐渐,“劳动能力”取代了“收入”成为实施低保的实际标准,得到原本熟悉社会主义重视“劳动者”这一原则的居民的认同。在执行假定收入标准方面,地方官员对尚在工作年龄范围内的群众(女性45岁为上限,男性55岁为上限)较为严格。此外,地方官员甚至经常劝阻他们申请低保,告诉他们“低保不是为尚处于工作年龄范围的人设的”。{43}因此在地方上,身处工作年龄范围内的人很少获得低保待遇,除非是身有残疾或患重病。在哈东,低保家庭的数量从2001年的1100户减少到了2006年的796户,那些被排除在外的大都来自下岗工人中相对较年轻的家庭。地方官员对此的解释是“动态管理的正常结果”。     六、结束语     本文旨在通过调查,探究为何当地贫困居民反对政府试图将贫困问题量化的做法,却适得其反地恶化了他们的处境。新的城市扶贫政策忽视了贫困问题的历史发展,仅仅将贫困问题作为随市场经济“起起落落”而变化的问题对待,成为了一种引入新式管理概念的量化机制。贫困居民试图与这一令人费解的机制进行沟通,却最终使他们中的许多人失去了扶贫政策的保护。换言之,中国新的扶贫管理模式,实际上形成于贫困居民与各级政府官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而非把贫困居民视作“贫困人口”的机制之上。   在结束这篇文章之前,我想要提一个重要的问题:低保制度的初衷在于通过对城市下岗工人这一特定贫困居民的保护,缓解因其收入减少而给社会稳定造成的潜在威胁,但实际上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却最终被排除在这一制度之外,那么政府将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并如何避免他们成为危害社会稳定的群体?在这种情况下,“舞台化”,即视特殊情况而定的、面对面的一种可见辅助手段被作为解决贫困问题的手法沿用至今。尽管这种手法被广泛地批评为一种既“不科学”又“不严谨”的毛泽东时代的产物{44},但在计划经济时代,通过党和政府与工人以家长式的方式进行面对面交流,舞台化形式的应用使双方的考虑、意见都得到公开表达。与计划经济时代不同的是,目前采用舞台化形式解决问题时,是把下岗工人看作“弱势群体”——政府用来定义这一群体的新名词——来考虑问题的。这个词剥夺了这些工人作为“人民”曾拥有的政治权力,并因其“临时性”救助无保障可言而不受居民欢迎。综上所述,下述例子揭示了舞台化是如何作为政府低保制度不可或缺的重要补充而被继续沿用。   2006年秋,哈东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自杀身亡。自被凤凰工厂解雇之后,该男子终日饮酒,并与妻子离了婚。他16岁的女儿在他死后来到街道办事处,哭着对一名政府官员说:“我爸爸因为被政府取消了低保资格而上吊自杀了。”这位官员却强调说:“并不是所有的贫困居民都符合低保要求。低保制度有它自己的硬性规定。”尽管刚开始的时候,政府官员还为自己的“客观公正”行为进行辩护,然而,当这件事被传播出去,并最终引起了市政府的注意之后,事情便开始变得复杂了。事发1周以后,听闻此事的哈尔滨市负责低保工作的官员立即造访了当地政府机构。这位负责人极为恼怒,下令将此事作为紧急情况处理。他的到访以及随后其他几个上级领导的来电,使得哈东地方机构的态度突然发生了180度的转变。要考虑的已不再是合法性的问题了。除了捐赠现金,哈东的地方官员还自掏腰包给死者的女儿买了衣服,甚至承担了死者的丧葬费用。街道办事处的一位官员在与社区干部的周例会上宣布该事件结束时是这样说的:      我们在此事件上做出的巨大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上级领导也对我们的工作予以了肯定……她(死者的女儿)对我们的努力深表感谢。我告诉她的爷爷,我们对她的帮助,全是出于同情。因此就这次事件而言,政府不会再采取进一步措施了。尽管有了这次突发事件,但你们要记住,我们必须依照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来执行低保政策。     事实上,此类“紧急措施”已经变得十分常见,因为每当出现低保制度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的时候,“舞台化”的措施便会被用作应急之法。       *感谢哈东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和居民一直以来对我的热情招待。感谢James Ferguson, Li Zhang, Matthew Kohrman, Sylvia Yanagisako, Haijie Yin, Kevin O’Neill, Tania Ahmad 和Ju Hyung Shim敏锐的指导。本文源自2006年至2008年我对哈尔滨实地调查研究的学位论文。本研究得到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温纳·格伦基金会以及斯坦福大学人类学系、东亚研究中心、人文研究中心和弗里曼·斯波利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支持。本文原载The China Quarterly, Vol. 201(2010), pp. 20-37。     (陈达微 / 译) 【注释】  {1}当代中国,社区(Community)一词既指城市地方政府的最低划分级别,也指行政当局管辖下的地理区域或居民区。文中大写的字母“C”表示社区一级的行政机关,以此与居民区的社区概念相区分。 {2}文中出现的地名,除哈尔滨、哈东这样较大的区域,其余均用假名。 {3}取自哈东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的内部材料。 {4}虽然哈尔滨早在1997年就已启动低保制度,但其真正全面推行始于2001年。哈尔滨的低保人数在2002年达到了顶峰(307003人),随后逐年减少,到2006年时,人数减至202556人。全国的低保人数统计却并未显示出类似人数急剧减少的情况。21世纪初,全国性失业危机的到来使得全国的低保人数从1997年的87.9万人大幅增加到了2001年的1170万人。2002年以来,低保人数维持在2200万人左右。然而,2002年至2005年间,城市下岗职工的人数(失业和下岗人数的统计数字总和)减少了8.6%,即从913万人减至841万人。但在同一时间,收益于低保政策的“三无”人员(无家庭、无工作、无生活来源。这些人在计划经济时代是社会救济的唯一目标人群)数量却上升了4.2%,从92万人增至95.8万人。参见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1998 ~ 2006),http://www.stats.gov.cn。本文无意于依据哈东地区的数据资料来推断全国层面上的减贫模式。文章集中通过地方关于贫困管理的实际运作,来揭示国家与城市下岗职工之间的关系。 {5}出于对被调查对象的尊重,文章避免提及此工厂的产品。 {6}其他一些非哈东自身的因素,也可能是导致许多潜在低保对象被拒的原因。一些政府官员曾告诉我主要原因在于财政预算的限制。在哈尔滨,市政府和区政府分别承担低保开支的60%和40%。这意味着当地政府的财政状况将会影响低保户的选择。然而,这一推测无法解释为何相对年轻的下岗工人成为了第一批被低保计划拒之门外的人。 {7}关于这些研究,仅举如下几例:Antoine Kernen and Jean-Louis Rocca, “Social Responses to Unemployment and the ‘New Urban Poor’: Case Study in Shenyang City and Liaoning Province,” China Perspectives,Vol. 27 (2000), pp. 35-51;唐钧等:《中国城市贫困与反贫困报告》,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年版;洪大用:《转型时期中国社会救助》,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Dorothy J. Solinger, “The Dibao Recipients:Mollified Anti-emblem of Urban Modernization,” China Perspectives,No. 4 (2008), pp. 36-46; Dorothy J. Solinger, “A Question of Confidence: State Legitimacy and the New Urban Poor,” in Peter H. Gries and Stanley Rosen(eds.), State and Society in 21st Century China, New York: Routledge, 2009; Dorothy J. Solinger, “The Phase-out of the Unfit: Keeping the Unworthy out of Work,” in Lisa A. Keister (ed.), Work and Occupations in China: Research in the Sociology of Work (forthcoming)。 {8} Paul Rabinow, “Beyond Ethnography: Anthropology as Nominalism,” Cultural Anthropology, Vol. 3, No. 4 (1988), p. 360. {9}Michel Foucault, “Governmentality,” in Graham Burchell, Colin Gordon and Peter Miller (eds.), The Foucault Effect: Studies in Governmentality,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1, pp. 87-104. {10}关于这些研究,仅举如下几例:Michel Foucault, The History of Sexuality: An Introduction,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78; Judith Butler, Gender Trouble: Feminism and the Subversion of Identity, New York: Routledge, 1990。基于中国历史的奖学金例子引自Li Zhang and Aihwa Ong (eds.), Privatizing China: Socialism from Afar, 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8。 {11}James Ferguson, The Anti-Politics Machine: “Development,”Depoliticization, and Bureaucratic Power in Lesotho, 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94, p. 13. {12}取自中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http://www.stats.gov.cn。 {13}Martin King Whyte and William L. Parish, Urban Life in Contemporary China,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4;Andrew G. Walder, Communist Neo-Traditionalism: Work and Authority in Chinese Industry,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6;Xiaobo Lü and Elizabeth J. Perry (eds.), Danwei: The Changing Chinese Workplace in Historical and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New York: M. E. Sharpe, 1997. {14}Linda J. Wong, Marginalization and Social Welfare in China, New York: Routledge, 1998, p. 113. {15}唐均等所著《中国城市贫困与反贫困报告》关于“《通知》”的英文版本,见 Chinese 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 Vol. 36, Nos. 2-3 (2003-2004), pp. 115-16. {16}Elizabeth J. Perry and Mark Selden(eds.), Chinese Society:Change, Conflict and Resistance, Routledge: New York, 2nd ed. 2003. {17}2009年1月,100元人民币约合14.60美元。 {18}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主编):《中国民政统计年鉴》,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07年版。 {19}采访日期为2008年2月19日。 {20}Ching Kwan Lee, “The ‘Revenge of History’: Collective Memories and Labor Protests in Northeastern China,” Ethnography, Vol. 1, No. 2 (2000), pp. 217-237; William Hurst, “Understanding Contentious Collective Action by Chinese Laid-off Workers: the Importance of Regional Political Economy,” Studies in Comparativ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Vol. 39, No. 2 (2004), pp. 94-120; Ching Kwan Lee,Against the Law: Labor Protests in China’s Rustbelt and Sunbelt,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7; William Hurst, The Chinese Worker after Socialis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 {21}Michel Foucault, Security, Territory, Population: Lectures at the Collège De France 1977-1978, New York: Palgrave, 2007, p. 1. {22}Michel Foucault, The History of Sexuality, p. 139. {23}Arturo Escobar, Encountering Development: The Making and Unmaking of the Third World,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5, p. 24. {24}取自《哈东低保户统计表》(街道办事处内部资料)。此表中,除了收入的标准是由国家制定的,其余项目均以哈尔滨地方官员修订的内容为基础。 {25}哈尔滨市政府2007年7月11日第161号文件《关于城镇居民最低生活标准计划的方案》。 {26}Dorothy J. Solinger, “The Dibao Recipients: Mollified Anti-emblem of Urban Modernization,” China Perspectives, No. 4 (2008),p. 44. {27}有关哈尔滨的具体事例,参见哈尔滨市民政局官网,http://www.hrbmzj.gov.cn。 {28}同注{21},第140 ~ 145页。 {29}唐钧等:《中国城市贫困与反贫困报告》,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年版,第55页。 {30}关信平:《中国城市贫困问题研究》,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Shi Li, “Urban Poverty Research in China: Poverty Lines and Methodology,” World Economy & China, Vol. 4 (2000), pp. 50-58;Aiguo Lu and Manuel F. Montes, Poverty,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Well-being in Asia during the Transition,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2002;唐钧等:《中国城市贫困与反贫困报告》,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年版。 {31}采访时间为2007年7月18日。 {32}假定收入是基于假定尚在工作年龄内的人,在拥有一份全职工作时所能获得收入的标准。尽管假定收入遭到了学者们的批评,被认为是与中央政府用于实际收入计算要求相悖的计算方式,但大多数的地方政府却一直使用这种收入计算方式用以评定受保资格。洪大用所著的《转型时期中国社会救助》一书第123页中提到,2007年7月哈尔滨市的假定收入为人民币439元。 {33}Gilles Deleuze and Felix Guattari, A Thousand Plateaus:Capitalism & Schizophrenia,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87. {34}社区以及它的前身居民委员会被政府部门归为自治基层实体。虽然在原文中,作者将社区干部归为了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社区事实上已成为了真正的最底层的国家机构。尽管政府官员和学者都越来越关注社区的自治能力,但执行国家政策仍是社区的首要职责。 {35}史卫民:《社区建设的规范性文件》,载白钢(主编):《城市基层权力重组:社区建设探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2006年版,第109页。 {36}2004年3月15日哈尔滨市民政局第29号文件《个体工商户或流动工作者收入标准》。 {37}此处对话表明了当地机关在管理居民贫困问题方面,经常徘徊于“人民”和“人口”的边缘。 {38}Stanley Rosen, Red Guard Factionalism and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in Guangzhou, Boulder, CO: Westview Press, 1982; Jonathan Unger,Education under Mao: Class and Competition in Canton Schools, 1960-1980,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2. {39}Elizabeth J. Perry and Xun Li, Proletarian Power: Shanghai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Boulder, CO: Westview Press, 1997, p. 64. {40}Ching Kwan Lee, “The ‘Revenge of History’: Collective Memories and Labor Protests in Northeastern China,” Ethnography, Vol. 1, No. 2 (2000), p. 228. {41}John E. Dixon, The Chinese Welfare System, 1949-1979, New York:Praeger, 1981, p. 12. {42}毛泽东: 《再克洛阳后给洛阳前线指挥部的电报》(1948年4月8日),载《毛泽东选集》第4卷,http://www.marxists.org。 {43}索林格也在他的A Question of Confidence一书中提及过类似的内容,他指出个人是如何被假定在其工作年龄内拥有一份固定的工作。 {44}洪大用:《转型时期中国社会救助》,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64 ~ 78页。  
  18. 曲星、苏晓晖、李静:国际舆论中的中国国家形象
    政治 2012/12/13 | 阅读: 1496
    综述
  19. 托马斯·迈尔、何秉孟、姜辉、张顺洪:德国社会民主主义:理论及其实践--四人谈
    政治 2011/11/14 | 阅读: 1496
    2007年9月15-30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团秘书长何秉孟同志率团在德国和瑞典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学术访问,期间在德国波恩的艾伯特基金会总部访问了德国著名学者、德国社民党重要理论智囊人物托马斯·迈尔教授,就德国社民党新纲领草案及其当前的理论政策调整问题进行了交流讨论。我们要建立的只是以受社会约束为内在要求的市场经济,而不是自由市场经济。我们需要的是内在于市场经济中的社会调节,这样我们就有了覆盖全社会的福利国家。何秉孟:我们非常感谢迈尔教授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同我们座谈。用您曾在一篇文章中的话说,就是"修正"社会民主主义的动态。德意志民族是一个善于理论思维的民族,德国社会民主党在理论、纲领创新方面也有着不平凡的历史。我们中国理论界,包括中国社科院,对德国社民党理论研究的进展情况一直非常关注。据我们了解,德国社会民主党近些年来就推动社会民主主义的转型进行着热烈的讨论。迈尔教授是德国社民党内著名的理论家,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的系统、独到见解,所以今天能在一起就德国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及其转型问题进行探讨,我们非常高兴。姜辉:迈尔教授,大约五六年前,我读过您的中文版著作《社会民主主义的转型--走向21世纪的社会民主党》,您在书中提供了关于社会民主主义及其政党的历史、战略和未来的丰富资料及深刻评述。从那本书的德文版出版到现在,几乎有近十年的时间了。在这期间,无论是欧洲还是整个世界,无论是社会民主主义还是各国社会民主党,都经历了一些重要的变化。那么,当前您对社会民主主义和社会民主党的理论、纲领、战略等有哪些新的研究和思考呢?托马斯·迈尔:最近,我出版了一本关于社会民主主义的新著《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分上下两卷,一卷有750页,是关于社会民主主义理论的;另一卷有500页,则是关于社会民主主义战略的。在书中,我对许多国家的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模式进行了比较。首先,我先谈谈关于社会民主主义讨论的理论框架。在当前的国际背景下,对自由民主制有两种非常不同的理解,即从基本权利意义上看,对民主的类型或法治下的民主的不同理解。一种是美国的类型,也被称为唯自由论的民主(libertarian democracy),这是典型美国式的,崇尚自由的市场,自由的私人财产权,不承认经济社会的基本权利的存在。而欧洲的民主类型,我们可称之为社会的民主(social democracy),是公平得多的民主类型,它承认基本权利,包括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和社会的权利。这就是美国的民主类型同欧洲的民主类型的主要区别。何秉孟:我赞同您在关于民主问题上对美国类型与欧洲类型所作的区分。美国式的、崇尚自由市场的唯自由论的民主,我们称之为市场原教旨主义的新自由主义模式;而欧洲的社会的民主,在社会经济制度层面上,我们通常称之为社会市场经济模式。托马斯·迈尔:是的。这样的区分,意味着我们要如何更好地组织一个社会,特别是在政治、经济上来组织社会的问题。所以,我们这里要建立的只是以受社会约束为内在要求的市场经济,而不是自由市场经济。我们需要的是内在于市场经济中的社会调节,这样我们就有了覆盖全社会的福利国家。社会保护就是一种社会权利,这是以社会的公民权利和义务为前提。美国式的民主和欧洲式的民主对待市场的态度的确不同。就全球化经济来说,持唯自由论民主立场的人认为,全球化市场本身就是处理全球事务的最好调节者,而持社会民主立场的人则认为,全球化的市场需要全球性的调节和治理,需要正确处理政治机构的全球调节作用与全球化市场发展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对保护人们的社会经济基本权利负责。这是两者之间的主要区别,是我们分析问题的基本框架,也是详细阐释社会民主主义原则和理论的基础。姜辉:那么,德国社民党的新党纲草案是如何反映这样的立场和观点的呢?托马斯·迈尔:这样的立场和观点在德国社民党的基本政策和新党纲草案中得到了接受。目前党内正广泛讨论这个新党纲草案,我是学术领域方面的一位起草成员和顾问,这个周末还在开会讨论。正如你们已了解到的,该草案的讨论到十月底结束,那时要在汉堡召开党的代表大会通过新的纲领,届时我们便有了新的《汉堡纲领》。姜辉:在德国社民党的历史上,有几个具有广泛影响和标志性的纲领,比如1891年的《爱尔福特纲领》,1959年的《哥德斯堡纲领》,1989年的《柏林纲领》等,这些纲领都代表着德国社民党的时代特征和重要转折。我们知道,21世纪伊始,德国社民党就酝酿制定一份适应时代和形势变化的新党纲,并为此展开了长达数年的辩论和讨论。今天在新的纲领已经成熟并即将通过的时候,您能否介绍一下,从具体特征和内容来看,德国社民党新的党纲与其此前的几个党纲有哪些不同和新颖之处呢?托马斯·迈尔:这里我简要说明一下这个即将产生的《汉堡纲领》要解决的问题。同此前的几个纲领相比,现在我们的观点是,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方法来组织社会民主主义的社会。这是因为,虽然欧洲的许多国家仍然一直在致力于实践社会民主主义,但是现在它们是在开放的市场条件下实践和运作,这是非常不同的情况。一些国家做得较好,比如瑞典、芬兰和丹麦,从社会发展来看,它们有较低的失业率,较高的社会公平程度,在科学研究和教育方面也做得很好。尽管像瑞典这样的国家实行非常慷慨的福利国家制度,但它们的情况看来很好,虽然也存在着问题。而其他一些国家,虽然处于与瑞典同样的环境和条件,但相比来说做得并不怎样好,面临着很大的困难。我们的新党纲就是要解决这样的问题。张顺洪:按照您的说法,看来德国社民党在制定新党纲和政策调整过程中要向瑞典等北欧国家学习借鉴一些东西了?托马斯·迈尔:因为没有哪个政党能够完全掌握真理,所以我们向外面看,观察别的国家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怎么取得的成就,采用怎样的制度和政策,这就需要新的方法。在过去大约八年的时间里,我们就试图探索新的方法。像中国和越南等国的许多政党也是这样,把目光投向国外,看其他国家在做什么,试图向其他国家学习一些东西,探求新的方法。这对于欧洲的社会民主党来说也是一种新的东西,因为此前它们多是关注自身,现在都不得不相互学习和借鉴。大体上你们可以看到,德国社民党的新党纲在某种程度上试图向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社会民主党学习。它们虽然也同样处于全球化条件下,但能够证明社会民主主义仍然可以成功,在社会发展和社会保障方面做得很好。我们对它们采取的政策和方法非常感兴趣。这就是我最便捷地、也是最简单地描述德国社民党《汉堡纲领》的一个新颖之处。何秉孟:您刚才说,相比较而言,北欧的瑞典、芬兰、丹麦的社民党实践社会民主主义比较成功。这也就是说,在欧洲诸国,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在调整变革过程中出现了几种不同的类型。在您看来,大致有几种类型?托马斯·迈尔:总的来看,欧洲社会民主主义在反思、变革和调整中出现了三种类型的政党:第一种可以在某种意义上称之为传统主义的(traditionalist)类型,它们坚持旧的社会民主主义的理念较多,这包括法国和德国的社会民主党。第二种类型以英国工党为代表,它们形成了自由主义化的(liberalized)社会民主主义政党,这种类型也包括爱尔兰和荷兰的社会民主党。第三种是现代化的(modernized)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它们仍然坚持自己的目标,但是逐渐地改变了方法和手段,这种类型包括瑞典和丹麦的社会民主党。何秉孟:作这样的类型划分,主要依据是哪些标准呢?托马斯·迈尔:这里用"传统主义的"、"自由主义化的"和"现代化的"概念来描述,是基于一定的标准:那些既坚持传统目标又坚持传统手段的政党,是传统主义的;那些既改变了传统的目标又改变了传统手段的政党,是自由主义化的;那些坚持传统的目标但改变了传统手段,试图用新的途径和方法实现传统目标的政党,是现代化的。这就是上述三者的区别。比较来说,显然现代化类型的政党是最为成功的,例如瑞典社民党;传统类型的政党,法国和德国的社会民主党,不是很成功;自由主义类型的政党,在经济上可以说是成功的,但在实现社会民主主义的目标、实现社会平等和社会保障方面不是很成功。所以,要使社会民主主义的思想和手段现代化,意味着坚持并重新描述或阐释自己的目标,而不是偏离传统的目标,同时寻求在今天全球化条件下的新的途径和工具。我们所做的,就是继续坚持以往的社会民主主义目标,同时也向最为成功的政党尤其是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政党学习。这是制定新的党纲时应坚持的原则。姜辉:那么,除了这样的原则和框架之外,具体来看,德国社民党新党纲的独特之处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呢?托马斯·迈尔:大体上说,有四个方面的主要思想,体现了新党纲同此前德国社民党《柏林纲领》等文件的不同。第一,公平的全球化和社会的欧洲。这意味着在国际政治领域和全球市场中要有合理的、有秩序的国家间多边关系,这要通过各种有效的管理和协调手段来实现,诸如金融控制等。在欧盟,成员国要在整体的社会层面来行动,彼此之间协调一致,使欧洲成为全球化过程中有预先行为能力的、积极的主体。第二,可持续发展,也就是在生态和社会方面可持续的经济增长,使生态与经济之间相互协调。这主要包括通过采用新的生态技术,高效节约使用能源,在能源开发领域发现新材料和发明新工艺,等等。这不仅仅是具体的技术和行动,而且还要改变投资战略,使之朝着有利于节约能源和资源的方向发展。第三,也是在德国讨论最多的,是我们从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吸收借鉴的政策,这就是"预防性福利国家"(preventive welfare state)。第四,也是从斯堪的纳维亚模式中借鉴的,即帮助人们在市场经济风险下免于贫穷的最好方法,不仅是福利国家为人们提供收入支持,而且要大规模投资到教育,把学前三或四年的教育阶段纳入到新的教育体制中,实行全面、全日制的教育。欧洲最好的教育制度在芬兰。在知识经济中运作最好的国家,是使更多的人有工作能力,较少的人缺乏就业机会。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在教育上的成就是好的,德国在教育方面的表现不是很好。我们要实行的是积极的劳动市场政策,在这种政策下,那些没有工作的人会被迫去做任何能做的事情,以尽快回到劳动市场上来。在失业者和就业机构之间有一种协议,其中就要规定再教育的内容,以使失业人员重新获得进入劳动市场的能力。如果失业者不愿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就要受到惩罚,比如减少其福利收入支持。国家通过政府行为来进行调节,市场通过货币来进行调节,公民社会则通过团结互助(solidarity)和社会资本来协调。这种三角形的调节模式,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所需要的,目前欧洲的政治科学也在研究和探索这种机制。何秉孟:我们此前已了解到德国社民党新纲领草案中,专门论述了"预防性福利国家",这一概念究竟表示什么意义和政策呢?托马斯·迈尔:预防性福利国家意味着,一方面,福利的社会保障一直是而且应继续是根据全方位覆盖的原则来组织,每个公民都有受保护的权利,一生中的所有风险都能有担保。这种全面的社会保障涵盖所有的公民和所有的风险,不论是失业的、疾病的,还是年老的、贫穷的人,等等,每位公民都有权利获得这样的社会保障,这被称为社会的公民权(social citizenship),是作为一种基本社会权利的社会保障。另一方面,最近大量的周期性经验调查和比较社会研究,对不同的福利国家进行比较以观察其在效果上的不同,即成功与不成功之处。这些研究成果发现,那些主要通过普遍的税收政策(general taxes)的福利国家比那些采取劳动相关的税收政策(labor-related contributions)的福利国家在开放的市场环境中运作得好。我们德国就是后一种类型,这里主要通过采取劳动相关的税收政策和保险制度,也就是说,雇员和雇主都要把总收入的6%-7%的份额作为社会保险税交纳。这种制度使劳动力成本很昂贵,而且造成这样的情况,即那些在劳动市场活跃的工人要交税,而那些不工作的人却对税收没有贡献。我们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通过统计调查研究发现,德国的这种福利和社会保险政策在全球化条件下有许多不利之处,它使劳动力成本昂贵。而在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政策和制度中,每一个公民都要交纳社会保障税,而不是特别地与劳动力成本相关。这种制度使企业具有生产率,在全球市场上也比较活跃。所以,德国社民党新党纲就主张采取这种通过普遍税制支持的预防性福利国家制度。张顺洪:这是否意味着国家要对经济和福利政策进行较多的干预和调节?托马斯·迈尔:预防性福利国家包括政治管理和调节的内容。有趣的是,在马克思主义传统中,有一个观点是(也许并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如果是为了公共利益而调节或管理一个社会,最好的办法是运用国家的行动。国家为了公共利益可以做任何事情。这样的观点和做法,在理论讨论中被称为是"国家主义"(etatism)。现在人们则认为,这在一个复杂的社会中是行不通的。在复杂的社会中为了整个社会的利益而对经济和社会发展进行管理,是通过形成三种调节主体之间的平衡来实现的:一是国家。国家(政府)是最终的保护者和保障者,但不是国家(政府)本身去做每一件事情,有时要通过代理或代表实现其保障功能。二是市场。市场在复杂的经济中是有效的调节主体,但要与国家的调节相协调,市场在国家的监管下运行。三是"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这个主体可以控制市场后果,可以控制经济权力,也可以有助于对社会进行政治调节。这就形成了三角形的调节主体关系模式:国家通过政府行为来进行调节,市场通过货币来进行调节,公民社会则通过团结互助(solidarity)和社会资本来协调。这种三角形的调节模式,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所需要的,目前欧洲的政治科学也在研究和探索这种机制。现在政治科学研究的另一个有趣的问题是:过去一般认为国家和政府行为是一种垄断权力,而现在则认为,在一个复杂的社会中,国家权力是一种有效的管理权力,这种国家管理代表全体公民的利益和基本权利。这就是一种不同的国家哲学。在德国社民党的新党纲中也体现了这一点,它旨在探求一种现代化的、有效的管理和调节的体制与机制。在我们的新党纲中,不再坚持那种在生产资料社会化意义上的社会主义了。我们的原则与方法的基础就是基本的经济社会权利。我们倡导的社会民主主义,就是以实现社会、经济基本权利为基础的民主。姜辉:我想问一个关于新党纲和社会民主主义价值的问题。从1959年德国社民党《哥德斯堡纲领》开始的所有党纲,都把"自由、公正和团结"作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核心价值而写入。但是其他政党,包括右翼政党,也经常把这些词汇写入自己的党纲。那么,怎样把社会民主党同其他政党区别开来呢?托马斯·迈尔:您说的情况是存在的,但我们知道,相同的概念或词汇在实际中却有着不同的含义。比如,我们社会民主主义者所说的"公正",同基民盟等其他保守党或新自由主义者所说的公正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在实际运用中也有许多不同之处。如"自由"这个概念,在政治和哲学的讨论中,自由的含义就是不同的。英国著名的政治哲学家以赛亚·伯林提出了"积极自由"(positive freedom)和"消极自由"(negative freedom)的问题。"消极自由"的含义是,我能够通过自己的行动免于受到外界的侵犯和干涉,按照一般的法律,任何人无权对我造成侵害和干扰。按照马克思的说法,这个概念是"资产阶级的概念"。如果你有资源的话,你就能够受保护而避免他人的侵扰。但是,如果你没有资源的话,你也就没有行为的能力。这不是说你去侵扰他人,而是你缺少保护自己的行动资源。问题就在这里,这是唯自由主义的或消极的自由概念。而我们社会民主主义者还倡导"积极自由",即保证你有采取行为的资源和能力,这是通过教育、收入或社会保障而获得的。我们讲自由,包括这两个方面:一方面有免于外界非法侵扰的自由,另一方面有利用资源采取行动的自由。这是我们同右翼政党不同的自由概念。我们谈到"公正",也有非常不同的含义。当唯自由论者说起公平的时候,其含义是机会的平等,是一种形式上的平等。它意味着你可以自由地进入市场,有权利和机会在市场上竞争。但是我们所说的公平,含义却非常不同,它意味着自由的平等,是在积极的意义上使用的概念。我想这甚至也是卡尔·马克思曾经论述的观点。总之,这就是我们对这些基本价值的界定和看法。但是,我个人的方法,正如在我的著作《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中所表达的,是根据基本权利来理解三个基本价值概念的,因为每个人都被授权实现自己的基本权利。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等各方面基本权利,也包括受教育、获得保障和行动资源的权利,这些正是积极自由的表现。这就是我对社会民主主义基本价值的理解。我的方法也许与别人不同,我到其他国家和地区访问时发现,各国中有很多人(不同肤色的人)都认为这种方法是很有说服力的,因为经济社会的基本权利是国际法根本的、有力的基础。何秉孟:我们通过一些资料了解到,德国社民党曾经就"社会民主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这两个概念的使用进行过激烈的争论,我们也知道您是倾向于使用"社会民主主义"这个概念。那么,您是怎样看待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关系的?您是不是认为"民主社会主义"这个概念目前对于欧洲各国的社会民主党来说已经过时了?托马斯·迈尔:是的,我现在倾向于使用"社会民主主义"这个概念。我要说的是,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我也喜欢"民主社会主义"这个概念。但是自从1989年以来,世界形势发生了深刻、巨大的变化,我认为"民主社会主义"这个概念已不可能准确地描述社会民主主义的原则和方法。这并不是因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方法发生了基本的变化,而主要是因为政治主题发生了改变。在我们的新党纲中,不再坚持那种在生产资料社会化意义上的社会主义了。我们的原则与方法的基础就是基本的经济社会权利。我们倡导的社会民主主义,就是以实现社会、经济基本权利为基础的民主。但是,如果今天你说:"我非常喜欢社会主义",那么,你说它的时候也许只用一分钟,但你却要花费一周的时间来解释你所说的社会主义是什么或不是什么。现在"社会主义"这个词已不是一个表达希望的概念,而是一个表示疑惑的概念。这个概念的意义已被滥用,你使用了它,你就会处于被动防御的地位,就不得不去解释:我说的不是俄国的那种,不是这里的那种,等等。所以,各种原因都表明,现在已不适宜使用"社会主义"的概念姜辉:正在讨论的德国社民党新党纲草案里出现了一次"民主社会主义"的概念。按你这里所说的,新党纲中又是在什么意义上出现了这个你认为不再适用的概念呢?托马斯·迈尔:新的党纲草案在某种意义上也会有各种观点相互妥协,其中也许有这样类似的表达:150年来我们为民主社会主义而奋斗,而现在我们是在社会民主主义旗帜下继续奋斗。是的,里面的确有诸如此类的文字表述。张顺洪:在今天的欧洲政治舞台上,左翼和右翼政党有许多趋同的现象,往往在同一个问题上表达相同的观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您是否认为左右翼的划分已经过时了?您是不是喜欢采用其他的划分标准来讨论问题呢?托马斯·迈尔:我的意见是,今天你当然可以继续使用左翼和右翼这两个概念,但是我一般使用"传统主义者"(traditionalist)和"现代化论者"(modernizer)这两个概念。这两对概念之间不是一一对应的,所以有时候你会有疑问:为什么有的传统主义者不像是左翼人士,而是保守的右翼人士?很清楚,传统主义者认为,既定的目标和手段应该保存下去。而现代化论者则认为,旧的手段应该抛弃,而应有新的手段和方法。"第三条道路"是试图找到一种方法,以把新的动力纳入到社会民主主义理论中来,以适应全球化下的环境和条件。它还试图建立起政治领导人与学术界之间的联系,以及世界各地社会民主主义者之间的联系。何秉孟:在20世纪90年代,"第三条道路"理论在欧洲很流行。2004年我和姜辉教授访问英国,就"第三条道路"问题同英国学者座谈时,不少英国学者认为,"第三条道路"不过是一个争取中间选民的竞选口号。而且在我看来,布莱尔借口推行"第三条道路",向右,即向美国的新自由主义靠得太多,招致不少批评。而在今天,则很少看到"第三条道路"这个词汇被人们使用了。是不是"第三条道路"理论被证明是不适用的?托马斯·迈尔:我认为"第三条道路"是试图找到一种方法,以把新的动力纳入到社会民主主义理论中来,以适应全球化下的环境和条件。它还试图建立起政治领导人与学术界之间的联系,以及世界各地社会民主主义者之间的联系。从这个意义上讲,"第三条道路"的尝试是成功的,至少在提出后的5-6年时间里是这样。但从另一方面讲,"第三条道路"理论显得非常个人化,带有克林顿和布莱尔两人的浓厚个人色彩,特别是克林顿。具体地说,是美国白宫的智囊顾问们首先倡导的,主要是威廉·马歇尔(William Marshall),他和克林顿一起引发了一场新的关于"第三条道路"的讨论。然后被英国的托尼·吉登斯和布莱尔吸收采用了。后来因为这个概念同布莱尔本人及英国传统联系得太紧密了,以致被现代化论者所拒绝,因为它同自由主义化联系得紧密,而不是更多地同现代化联系起来。另外,由于布莱尔支持美国布什对伊拉克发动战争而声誉降低,也促使"第三条道路"逐渐不被人们讨论了。张顺洪:德国社民党2007年的新党纲草案在什么意义上说是基于德国阶级结构变化的?托马斯·迈尔: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在欧洲的大多数社会科学研究中,一般认为以阶级结构为基础对现代社会进行分析已变得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阶级结构变得非常不清晰。"阶级结构"这个概念后来被"阶层"(layers)和分层(Stratification)所取代。但这也不够充分,现在我们分析我们所处的社会,根据的是法国非常著名的社会学家布迪厄(Pierre Bourdieu)发展起来的"社会经济场域"(Social Economic Milieus)的概念。根据这样的划分,德国社会包括十个场域:三个上层场域,三个中层场域,三个下层场域,还有一个最下层场域。这些场域中的人群,根据其阶层地位、收入、职业和教育等方面的情况彼此区分开来,同时他们在思想、文化、态度和习惯(habitus)方面也彼此不同。我们就是根据这样的方法来进行社会分析。现在,我们还对社会中一个特殊的社会人群进行分析。我们有个研究题目是"变革过程中的社会场域",认为还存在一个占社会人口8%的人群,可被称之为"被隔离的无产阶层"(Detached Proletariat),这个人群被排斥在主流社会外,就像过去被马克思称为"流氓无产者阶级"(lumpen proletariat)的群体,无论在思想上还是经济上等方面,都是与主流社会不同的,这是另一个下层社会群体。总之,这样的"社会场域"概念就是当前我们进行社会分析依据的一种重要方法。人物介绍何秉孟,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主席团秘书长;姜辉,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顺洪,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托马斯·迈尔(Thomas Meyer),德国社会民主党著名理论家,任德国社民党基本价值委员会副主任,艾伯特基金会政治教育学院院长,兼任多特蒙德大学教授。他是1989年德国社民党《柏林纲领》和即将形成的2007年《汉堡纲领》的主要起草人和顾问之一。他是欧洲关于社会民主主义理论的著名学者,曾经出版的《民主社会主义导论》(1980年)及其增补版《民主社会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导论》(1991年),《社会民主主义的转型--走向21世纪的社会民主党》(1998年),《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2007年)等,在理论界和欧洲政界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中国与俄罗斯,都曾实施过大体相同的计划经济体制,但在上个世纪末向市场经济的转型中,却有着不同的转型策略和基本进程,根本原因是两个国家在对转型的最终目标定位上有着不同的制度安排。 
  20. 陈柏峰:中国农村的市场化发展与中间阶层--赣南车头镇调查
    经济 2012/04/27 | 阅读: 1497
    2000年后车头镇开始的脐橙种植激发了当地农业产业结构的转型,农村中间阶层是发展脐橙产业的主体,也是既有土地制度和市场经济制度的坚定支持者,是中国高速发展中农村社会保持稳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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