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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左亦鲁:五十年后的一份异议
    思想 历史 法律 2010/01/21 | 阅读: 3118 | 评论: 3
    在布朗案过去近半个世纪后,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杰克·巴尔金(Jack Balkin)自己当起了首席大法官,召集了包括凯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布鲁斯·阿克曼(Bruce Ackerman)、约翰·哈特·伊利(John Hart Ely)和麦金农(Catharine A. MacKinnon)在内的八位顶尖宪法学者组成了一个模拟的最高法院。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重写著名的布朗案判决。当九位大法官把各自撰写的意见汇集到一起时,人们却意外地发现与五十年前那份9比0全体一致的意见不同,在这其中居然出现了一份异议。而更加令人意外的是,这唯一的一份异议竟出自这个模拟最高法院中唯一的黑人教授——德里克·贝尔(Derrick Bell)。
  2. 刘娜:网络公共领域的边界——对网络“公共领域”概念及其适用性的探讨
    科技 思想 2009/11/18 | 阅读: 2228 | 评论: 2
    本文试图通过探讨,揭示这三者在关涉“公共领域”概念的核心内涵中,在开放性、平等性、公益性原则上有统一的内在联系;而在理性、批判和共识达成方面则与之有根本分歧。
  3. 贾西津:哈佛:100%供需0%设奖
    社会 人文 2009/11/03 | 阅读: 1776 | 评论: 2
    哈佛:100%供需 0%设奖     漫步哈佛校区,始建于1677年、重建于1766年、如今作为教室和讲座厅的哈佛堂,近300年的马萨诸塞学堂,200多年历史的新生宿舍霍里斯和斯托顿,上百年的用“哈佛砖”建筑的约翰斯通门,工业革命时期帕默天文台的馆所,泰坦尼克号遇难者遗赠的威德纳主图书馆,还有古老的教堂、纪念牌,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名字,记述着一段曾经的故事。   散步时我又看到哈佛的一组数据:哈佛学院建校时殖民政府年拨款400英镑,加上哈佛的捐赠,到独立战争时学院基金连同地产租金不足1700英镑;独立战争结束之后10年,哈佛大学的基金超过18.2万美元;至1800年达24.2万美元;1909年达2000万美元;1971年已超过10亿美元;今年哈佛管理公司管理的捐赠基金则在349亿美元左右;哈佛的校友捐款率达48%。  “有界多口,外比内广”,是哈佛校园的特点,也适合哈佛的教育理念。哈佛是一个私立大学,也是一个非营利机构,它的学费非常高,但同时有一套发达的学费减免和经济资助制度。哈佛对学生的公开资助计划声称:100%满足必要资助需求,消除所有合格学生及其家庭的经济障碍。2004年,哈佛宣布家庭收入低于4万美元的学生一概免收学费;2006年这一标准提高到6万美元,并准备提高到8万美元。在此基础上,2007年哈佛开始加强对中到中上收入家庭的资助,标准是收入在6万美元至18万美元之间的学生学费负担不超过家庭收入的10%。这就是哈佛学费对家庭经济负担的“0~10%”标准。年收入18万以上的家庭,如有特殊情况,特别是供多个孩子读书,也有可能获得部分助学金。略须说明的是,2007年美国家庭年收入中位线50223美元,18万美元标准属于7%的高收入阶层。目前,约一半学生获得因需而获的助学金,大约70%的哈佛学生获得学校资助,总额接近1亿美元。2004年全年,学校10%的经费用于助学金或学生资助,共2.63亿美元。  除学费减免和助学金作为主要途径以外,学校还提供工作机会。有专门的学生工作办公室(不是做学生工作的办公室,而是为学生提供工作机会的办公室)和咨询导师帮助学生寻找适宜的工作,补贴学费。学校保证提供与学期相符的工作机会,而且大多对其学习生涯有所助益,比如家教、研究助理、帮实验室、图书馆、校园、办公室或者老师工作等,学校导游也是其中一种。  第三种经济帮助途径是在校期间的无息贷款。不过,贷款被归为“自助”资金部分,各学校竞相宣布努力减少贷款比例的目标。普林斯顿在2001年成为了全美第一所“无贷款”学校,哈佛也正努力实现不需要贷款。学校工作的这些“成绩”和声明对我听起来颇有意思,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助学贷款属于“国家资助”,提供贷款是重要的工作成绩。比如我们的教育部2008年9月10下发的《认真做好2008年高校新生资助有关工作通知》明确指出:国家助学贷款“仍然是主要的资助措施之一”,“是维护党和政府形象、维护广大学生和家长切身利益的具体体现;是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促进教育公平,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的基本要求;是保证我国高等教育持续、协调、健康发展,维护高校乃至社会稳定大局的重要措施”,目前“各高校要主动与经办银行密切配合,切实做好国家助学贷款的申请和发放工作,确保家庭经济困难学生应贷尽贷”。  我觉得以上两种思路里至少有三点不同:第一,贷款属于“国家资助”还是“学生自助”?美国的大学认为,贷款实际是学生预支自己未来的资金,所以它属于“自助”部分。第二,贷款是教育机制的目标还是其消除的目标?对于美国的大学,既然贷款属于“学生自助”部分,教育有责任减少学生未来的经济负担,所以各大学以消除贷款作为自己工作值得自豪的成绩。第三,作为一种目标,是通过“不许”还是“不需”来达成?我们常常看到政策会采取“不许”、“严禁”、“务必”等强调再强调的方法来落实目标,而对于美国有助学贷款的学校而言,“零贷款”的目标却不是“减少”、“不再发放”的结果,而被表述为“新助学计划成功减少了贷款需求”,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思路里,一种不满意的现象也是理性的选择,所以既不是因为它存在就肯定它好,也不是改变人的理性否认它存在,而是通过发展条件使它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在2005~2006学年,学费、租房、食宿、保险及其他个人开支,一年约需44350美元,一个国外学生的中等助学计划,大致有26500美元助学金、2000美元工作收入与1650美元贷款。哈佛不断发展的趋势是助学金覆盖面与额度的大幅度增加,而贷款逐渐消除。  特别值得提出的是,哈佛不设奖学金。它坚持“经济状况盲取”和“入学后因需而定的经济资助”两条原则,从而认为:录取的学生都具有卓越的优异性,在这样情况下,以评优为基础的奖学金将有失公平。不过,哈佛学生常能获得外界各种奖项,据校长介绍,去年他们共计获得一千万美元的各种奖励金,加强了他们自己在校的资金支持。“助需不奖优”,倒令人想起中国教育古训:“有教无类。”  现任校长佛斯特在今年的毕业典礼上说:“我们必须谨记,不最广泛地把人才吸收进来,就不再是一个优秀的大学。高等教育在一个自由民主社会必须扮演‘机会发动机’的角色,美国高等教育的特质在于将广泛可及和识别卓越智慧结合起来。”“这是为什么哈佛过去的五年都在大力改进学费和资助制度的原因,它要真正让来自经济收入光谱不同层次家庭的孩子都上得起,同样重要的是,哈佛教育应被理解为对任何有才华学生的现实的可能性,不论他的经济条件。”  在消除经济障碍、开放教育机会方面,普林斯顿、耶鲁、斯坦福、芝加哥等很多学校都有类似计划,有些比哈佛做得更早、更完善。这种机制与事业性教育机构又不同,它是学费和资助分明的——高昂学费,是教育产品的价值;大量资助,是公平教育机会的理念。前者是市场自由的规律,后者是保障自由延续的制度。对于从计划事业转向市场经济的体系而言,用“可分性”与“排他性”来管理教育有偏颇。教育的“公共”价值,除了经济学家的计算,还含有一种人类的理念:人,生而平等。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责任编辑:田瑛)
  4. 奥斯特罗姆:以实践挑战传统信仰
    思想 2009/11/16 | 阅读: 1477 | 评论: 2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以实践挑战传统信仰  Nobel laureate Elinor Ostrom:  Posing a challenge to traditional faith by practice  文/陈洁燕  在2009年10月公布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名单前,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并不广为人知,对于中国读者来说,这位第一个女性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是陌生而遥远的。  艾利诺于1933年生于洛杉矶。年轻的时候,她已经感受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在经济衰退年代成长的她,真切地经历了经济衰退所引发的资源大战。当时的洛杉矶,自来水是昂贵的商品。“在这场资源大战中,我妈妈有一个引以为傲的花园”,她回忆说,“我也从中学会了如何种植和罐藏蔬菜。这些难忘的经历是城市里的小孩子从未经历过的。”这些活生生的现实社会经历也向艾利诺·奥斯特罗姆揭示了生活的重要一面——当面临资源问题时,为了普罗大众的利益,广大民众可以携手合作。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是印地安那大学伯明顿分校政治学系阿瑟·本特利教授,该校政治理论与政策分析研究所联席所长。她研究自发组建的管理组织运作及管理公共资源的可行性,无论是自然资源还是人造资源。通过广泛地收集数据,例如传统的问卷调查或先进的卫星成像手段,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发现了大量可持续发展的原则,挑战着传统的信仰。  2001年,她被选聘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和PNAS编委会成员。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在PNAS的首卷语中发表了其对高效的森林管理的见解。从亚马逊盆地到北极圈,森林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资源(林木、燃料、矿石、食物和旅游景点)却面临着加速的破坏。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强调使森林资源保持多产的管理手段,但她重申,没有任何管理策略可在各种环境下控制过度开采资源。与流行的习语相反,她的研究强调管理树木对管理森林资源的重要性。  意义深远的辩论  绝大多数人从自身的优势中探明人生发展的道路,但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却因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口吃改变了她的人生道路。为帮助她克服口吃的缺点,读高中时她被学校选到演讲队。她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诗朗诵。那次诗朗诵令她遭到其他队员的嘲笑。但没过多久,她就成为队中辩论和即兴演讲的高手。“读高中时学会辩论绝对是意义重大”,她说,“特别是,你从辩论中深刻地意识到凡事至少有两面。而且,你必须理解辩论双方的观点,因为在辩论队中,他们指定你是正方或反方。”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特别善长辩论政策问题。她回想起在她家第一台电视机中观看约瑟夫·麦卡锡的听证会,而且和她妈妈激烈地辩论起来的情景。在她入读洛杉矶的加利福尼亚大学选择本科专业时,她被政治学深深吸引住也就不足为奇了。  1954年学士毕业后,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移居东部,在波士顿的一所律师事务所从事人力资源经理助理工作3年。当她入职时,事务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白种人,不是新教徒就是天主教徒。但当她离职时,办公室里有各种少数民族和不同宗教信仰的人。“我并没有用尽各种方法团结各族人民”,她说,“我只觉得自己令事务所有所改变而已。”自此,她回到洛杉矶,在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从事人力资源工作。“当时,我决定每一学期选修硕士学位公共管理专业的一门课程”,她说,“我被这一专业深深吸引住了。那些课程非常有趣,最终在女人不读研究生的时代,我选择了放弃我的全职工作,重返校园读研究生。”  在她的硕士论文中,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研究的论题与南加利福尼亚息息相关——水资源管量。1945年,洛杉矶西部的一些人发现,城市重要的地下水源之一的水质量正在不断下降。咸水正入侵着地下淡水系统。少数人成立了水资源协会去努力解决这一问题。“他们在法庭上激烈地辩论;他们创建一套新条例;他们创建水资源补充区,而且从海边注水进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她说:“如果咸水入侵再持续几年,也许地下水将受到无可挽救的破坏。”这一论题成为艾利诺·奥斯特罗姆长期研究的课题。这次经历让艾利诺·奥斯特罗姆认识到,普罗大众可以联合起来共同保护公共资源。  读研究生时,艾利诺·奥斯特罗姆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与她志趣相投的青年政治学家文森特·奥斯特罗姆。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在华盛顿完成了她的论文,而文森特则和他的未来资源协会的智囊团一起工作。1965年,他们重返印地安那大学。文森特受聘于学校的政治学部门,艾利诺·奥斯特罗姆也向学校求职。令人欣慰的是,印地安那大学没有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裙带关系原则。“如果(文森特)回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科室工作,我也许会被拒绝在学校工作”,她解释道。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的第一份工作并不特别如意。“他们让我每周二、周四和周六早上七点半去教《美国政府简介》”,她说:“但我无法拒绝。”最终,这一兼职职位转变成了长期全职职位。  奠定研究所基础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在印地安那大学所从事的首批研究项目之一就是研究城市中重要性有如水资源的警察。当时,城市对公共服务管理,如治安管理的推论是他们形成了规模经济,在城市里成立一个权力集中的大型部门将实现最有效管理。她审慎地开展这一项目,比较这一管理模式的表现与成立一个大部门和三个小部门,分别管理中型的印弟安那城市社区的管理模式表现。类似的项目也在芝加哥和圣路易斯社区开展。最终,这一项目为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在80个城区开展大量的对比研究铺平了道路。经过15年的努力合作,结果他们发现了几个重要的城市治安管理的认知过程,而且推翻了普罗大众所认同的推论。  “推论城市治安管理应该实现规模经济是错误的;推论城市只需一个警察局是错误的;推论小部门将无法规划好合作方式是错误的”,艾利诺·奥斯特罗姆说。治安管理工作实质上无法实现规模经济。“例如巡逻,如果你不熟悉社区,你无法及早地发现问题。而且,如果实行五六级的分层管理,警察局长都无法知道街头正在发生什么事。”她解释道。  总体而言,成立多个由大、中、小部门组成的治安管理系统的城市,其管理水平比只成立一个或两个大的治安管理部门的城市要高。考虑到有些辩论认为,应一次性将治安管理区域从原来的40000个缩减至将近400个,而且毫无数据支撑,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的研究正当其时。“我并不抗拒城市治安管理的现代化改革”,她说,“但对于这一方面的改革,我们持不同的意见。”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通过结合东方管理模式、官方记录和创新的实地研究方式采集数据,显示出她对资源管理这一更广泛的议题的专注。她深信,其他社会学科的概念,如经济学,应该应用到政治学理论当中。“但是,许多现代化大学的学科研究中心并不允许研究人员进行有效的跨学科交流”,她说。这也是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和她丈夫刚到印地安那大学时的研究氛围。为了努力突破这一限制,他们努力尝试,最终成为学校的传奇人物。  原则,而不是规则  1969年,艾利诺·奥斯特罗进行每周一次的非正式研讨会(每周一中午开会),讨论涉及政治学、经济学和社会学的论题和开设一个交流思想的论坛。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随着出席研讨会人数的增多和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开始进行关于城市资源方面的合作研究,夫妇二人认为,他们的研讨会应该扩大规模。“芝加哥大学已形成了在一个不从属于任何一个学科的论题上开展710年的持续研究”,她回忆说,“这是我们的一部分研究灵感。”另一研究灵感源自于一位家具工匠。这一研究灵感促使文森特写成了一篇关于工匠和工艺的文章。“在大学里学习正如学习工艺”,艾利诺·奥斯特罗姆说,“我们把我们所知道的都传授给学生。特别是如何成为一名工匠。”  根据脑海里的工匠形象,政治理论和政策分析研究所于1973年成立。入住学校附近具有历史意义区域的4间房子,研究所化身为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和她的同事长期合作的政策研究中心。正如工匠因其工艺而得名,研究所很快突破了它原来的目标。博士后、研究生和本科生在良好的研究氛围中对跨学科研究越来越感兴趣。好奇的人们也慕名而来。如今,研究所研究的领域包括商业、人类学和生物学。同时,研究所的访问学者被研究所的良好研究氛围所吸引,在他们离开后仍与研究所保持密切的联系,从而扩张了研究所的网络。1981年,当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和她的丈夫有机会在德国比勒费尔德的跨学科研究中心从事研究的时候,研究所已走向国际舞台。  首次去比勒费尔德的旅程强化了研究所的国际身份。1988年,应诺贝尔获奖者莱因·哈德泽尔腾的邀请,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第二次去比勒费尔德。此行为她自己的突破性研究奠定了基础,至少提高了她的公众知名度。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最近参与了国家研究局在公共资源、共享资源、灌溉系统和渔场的研究。通过这些研究项目,她已收集到了全世界各地关于公共资源管理的大量实例。她的目标是比较公共资源的区域管理方式的区别,并希望揭示成功的公共财产管理的规则。“我近似疯狂地寻找最基本的规则”,她说,“但我就是找不到。我发现有些规则对私人财产管理有效,有些对公众财产管理有效,有些对政府财产管理有效。但却没有任何规则对3种财产管理都有效。”  虽然遭受打击,但艾利诺·奥斯特罗姆没有停止其探寻多种设计原则的研究。“想想建筑学”,她说,“学生学习设计原则,例如如何使门廊足够宽,厨房的气味远离卧室。然后,他们有了蓝图,用具体的方法来运用那些设计原则。”因此,虽然艾利诺·奥斯特罗姆仍未发现公共资源管理的蓝图,但她发现,保持边界不受入侵和共同监管非法行为的规则在公共资源管理领域可成功套用。  1990年,她所作的努力呈现在她的著作《公共资源的管理之道》中。这一著作再次反驳了认为私有化或政府管理是管理公共财产的最佳安排的传统思想。  并非万能药  紧接着《公共资源的管理之道》,艾利诺·奥斯特罗姆更细致地研究各种类型的公共资源。“我开始和在尼泊尔的同事共同研究。而且,我们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灌溉资源数据库,并对此开展了一系列的研究”,她说。研究结果表明,农民管理的系统比政府管理的系统更胜一筹。  1992年,联合国粮农组织让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研究森林资源。自此,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在国际森林资源和机构项目上花费了大量时间。  在此前的研究中,艾利诺·奥斯特罗姆采用了综合方法去研究公共资源。她应用远程卫星传感技术进行研究更彰显了她的多才多艺。这一技术的应用让她能直接观察到不同管理方式对森林区域和条件的影响。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再次注意到,区域监控有助于确保森林资源的可持续发展。这一一再重现的使用者管理思想对于可持续发展别具意义,因为它反驳了“大众的悲哀”思想所预见的悲惨未来。人类希望使个人效用最大化的思想不可避免地破坏了资源的长期有效性。  “我从实验室研究或实地研究发现,有些人确实是天生罪恶,但绝大多数人只是被扭曲了心灵。其实,他们也关心别人。如果置身于互信和互惠的社会,他们也会关心别人”,她说,“这一被扭曲的一面至关重要。”  但是,艾利诺·奥斯特罗姆担心有些人也许会滥用她的研究发现。“有些人告诉我,我们的研究发现正是他们倡议废除中央集权制的原因”,她说,“但我对此感到不高兴,因为他们把我所倡导的过于简单化地运用。”  艾利诺·奥斯特罗姆希望引起大家注意——对一种资源中的所有成员使用同一套指引的潜在危险,例如森林或渔场。在即将出版的PNAS杂志特刊中,一篇名为《并非万能药》的文章将呈现她和同事的研究成果。她说:“这种医治所有病症的万能药的问题在于,他们假设人类没有技能,尽管他们有一整套法律和让他们运用法律的场所——法庭。”艾利诺·奥斯特罗姆知道这一思想是另一个错误的假设。如一个通过30多年成功进行跨学科政策分析研究的人一样,她知道,人类可以在适当的环境创造出解决方法。  (作者单位为中国农业银行广州分行)
  5. 回乡调查之六:土地问题与村治
    社会 2009/05/31 | 阅读: 1215 | 评论: 1
    土地仍然农村中的核心问题,也是影响村治的核心问题。2007年换届选举后,重新建立村庄秩序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土地问题。本文旨在回顾村里通过收益分配而不是土地分配本身解决土地问题的一种尝试。
  6. 苏力:让我的失败为这个民族的成功奠基
    法律 2009/06/10 | 阅读: 1294 | 评论: 1
    第五届法理学博士论坛上的致辞。
  7. 沈联涛:从公地悲剧到公共治理
    经济 2010/01/01 | 阅读: 1447 | 评论: 1
    没有谁比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更适合评论经济。迄今为止,亚裔经济学家中惟一获奖的是阿玛蒂亚森(Amartya Sen),但他住在剑桥。作为一名金融监管的实践者与学者,我将借鉴诺贝尔奖理论,对当前亚洲经济进行分析。
  8. 熊蕾:父亲(熊向晖)的信仰
    历史 2010/01/01 | 阅读: 2279 | 评论: 1
    熊蕾:父亲的信仰 原载:作者博客http://xionglei.blshe.com/ 9月9日,也是毛泽东主席逝世30周年。父亲走在2005年9月9日23时25分,真是遂了他老人家的愿。  1991年,父亲应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之约,为纪念周恩来总理逝世15周年撰写的《地下十二年与周恩来》发表后,一位老同志问他:为什么那时候在那样的环境下,父亲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保持着“白皮红心”,而现在许多人却一到深圳、香港那样的环境就变了质?  父亲当时好像没有正面回答。一方面,因为还在和另一位老同志说别的事情,另一方面,父亲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标榜自己、喜欢讲大话的人。  但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答案。那答案也很简单。  那就是,父亲的信仰和追求,始终没有改变。  2001年,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组来采访父亲。访谈中,父亲回忆起他1936年12月在清华大学读书时,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情景。那是“一二·九”运动一周年的时候。  时年82岁的父亲对65年前入党的一幕,记忆得极为清晰——这毫不奇怪,他的记忆力始终超好,对许多历史事件的回忆,可以精确到几点几分。但是,令我难忘的是,父亲流利地背诵当年的入党誓词时,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牺牲自我,永不叛党,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还有他说,宣誓之后,三个秘密党员心里默唱《国际歌》时,念出了那句歌词:“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时,父亲的眼睛闪闪发亮。  一些年轻朋友评价说,父亲“是一位伟大的有着真正信仰的人”,是“把信仰保持了终生的共产党人”。我非常赞同这个评价。他们尊重我父亲,不是因为他有过怎样的传奇经历,有过怎样的地位,而是因为他始终忠于自己的信仰。  在信仰好像不再时髦,特别是你所信仰的似乎在为许多人——包括你曾经的同志——不以为然或干脆抛弃的时候,你如果仍然信守自己的信仰而不动摇,那确实值得尊重。  我因此为父亲而自豪。   父亲的信仰之所以坚定,在于他并不是为了个人讨出路而参加共产党,而是经过了认真的学习和思考,有了足够的理论准备。  虽然从清末民初以来,父亲家族的命运跌宕起伏,但是从来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作为官宦之家,若为讨个人的出身或前程,父亲并不需要参加共产党。即使在抗日救国的大时代,共产革命也并非他这样人家子弟的唯一选择。可是父亲选择了和被压迫阶级为伍。父亲的选择,决不是盲目的。从同辈人当年的记述中,或许可以看到父亲年轻时思想发展的脉络。父亲1936年从江苏省立南京中学毕业时,同级学友出了一本纪念册。纪念册中,有同学之间相互的评价和同学们的代表作。一位名叫杨承栋的同学,为父亲写下这样的评语:  永远没有退避,永远只有向前,这表示着他具有如何正确而进取的人生观,倘使缺少这,只不过是一个俯拾即是的,脑中装满五车书的所谓“好学生”而已!由于这进取的人生观,才能取得把握现实的钥匙,打破了纯个人主义狭隘的天地,不迟疑地成为时代斗士的后继者。  这位杨承栋,就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担任过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的许立群。不过,在写下这个评语的时候,他和我父亲还都没有加入共产党。  在这个纪念册中,父亲有两首诗,也颇值得玩味:  其一   哀辽宁  吁嗟伟哉长白山,山高千丈插云间,上有皑皑之白雪,长松古木欲撑天;下有苍苍之绝谷,泉飞石突河蜿蜒。河边沃野延千里,宝藏无尽少人烟。  岂意神州日陆沉,强邻遽乎动刀兵,辽宁一夕惊事变,倭奴夜占沈阳城。沈阳官吏疎防守,羽檄星驰报将军,将军青年肩钜任,不爱边功爱美人。神消粉黛蛾眉色,魂醉梨园丝竹声,灯红酒绿歌舞里,烽烟直逼古长城。  长城北风吼,胡马鸣啾啾,倭奴塞外逞凶残,将军闲里享温柔。温柔享尽酒初醒,已失燕云十六州。嗟彼辽吉之民一何苦,弱妇被奸掠,壮丁做马牛,少者从军老者死,空余白骨对荒邱。呜呼!哀辽宁,哀辽宁!安得虎贲百万兵,慷慨杀向东京城!但能救得塞外灾民千百万,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吾无怨!  其二 忆三年  三年梦也似地掠过,  只一些珍贵的回忆,遗剩在我的脑膜。  “别了,我亲爱的全体同学”!  但,在别前,我还想把往事细数。    *      *      *      就在这梦也似的三年,   我们一道儿读书,一道儿生活;  相砥砺,相切磋,相琢磨,  我深深地认识了你,你深深地认识了我。  伟大的友情永把我们维系着,  即使我跑到天涯,你跑到地角。    *      *      *          就在这梦也似的三年,  勤息轩的紫藤,已攀过了屋角,  校园里的青桑,也结着鲜红的多花果。  拆去了的生物楼,是那样残破;  刚建成的新运村,却是那样的巍峨!  这儿啊,曾住过你和我,  你和我啊,又怎能把这儿忘却?!    *      *      *          就在这梦也似的三年,  敌人冲过了榆关,占据了黄河。  浪人偷运着他们的私货,  汉奸惨杀着我们的同学!  无限的野心,不停的侵略,  受不了的侮辱,按不住的无名火,  终有一天,拼个你死,拼个我活!    *      *      *          就在这梦也似的三年,  德侵奥,意并阿。  漫天的飞机,遍地的炸药。  帝国主义的凶焰,虽则一天天的旺盛,  和平劳力的拥护者,也正一日日的增多!  眼毛竖起了直角,看结果:  最后胜利的,  是德?是日?还是苏俄?    *      *      *          别了!我亲爱的全体同学!  “暂别?永诀?”我不能武断地说!  但是,无论如何,  伟大的友情,会把我们永远维系着!    *      *      *          别了!我亲爱的全体同学!  勿留恋,勿伤心,勿蹉跎!  请用热血代替热泪,  请用战歌代替骊歌!  在保障和平的阵线里,   莫少了你,莫少了我!  且不论一个17岁小青年的文思才情,那字里行间所流露的忧国忧民之心和慷慨赴义的决断,应该说是奠定父亲信仰选择的思想基础。  当然,无论信仰多么美丽,达到理想境界的道路都充满曲折和荆棘。彷佛对这一点早有预见,杨承栋—许立群在当年给父亲的临别赠言中,写下这样的词句:  我想起爱伦堡底话来了:“一方面是庄严的工作着,另一方面却荒淫无耻”,这两句话道破了现实社会真与伪;善与恶;美与丑;光明与黑暗的两面,你将踏上充满真善美的光明的路呢?抑是踏上充满伪恶丑的黑暗的路呢?倘使你选取了前者,那么一切恶意的攻讦,无耻的袭击都是免不了的,你底一切思想行为都能得到市侩们的喜爱与眷顾,更是必然的事了。但是朋友,我知道你能,你也愿意作到这样的啊!  有这样的人生观,有这样的思想基础,父亲选择为共产主义而献身,应该是很自然的事。也正是因为在上个世纪30年代就经历过这样光明与黑暗的较量,父亲才能坦然面对后来很多的风风雨雨。他不像很多同辈人,对社会和党内的丑恶,要么痛心疾首,牢骚满腹;要么垂头丧气,万念俱灰。他说,他相信历史,相信人民。所以,他从不悲观。  我因此佩服父亲。         父亲是一个有大历史观的人。  这历史观,表现在他对待许多历史事件的求真务实——从他在《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中对许多历史事件的回顾,都可以看出这一点。  父亲的历史观,更典型地表现在他对待自己历史作用的冷静客观。  毛主席说过,父亲当年在国民党胡宗南部所起的作用,“一个人顶几个师”。这评价,令父亲很欣慰。  但是,父亲不赞同夸大他个人的作用,更反对有人以他的作用来贬抑乃至否定毛泽东、周恩来指挥那场决战的英明。  首先,没有远见卓识,没有对国民党、蒋介石、胡宗南入木三分的了解,就不可能在全面抗战开始之初,国共第二次合作方兴未艾之际,布下父亲等一批“闲棋冷子”到国民党军队中。  其次,没有令人折服的思想理论,没有令人倾倒的人格魅力,毛泽东、周恩来和共产党不可能吸引父亲这样的青年才俊投身效命,致死不渝。父亲在胡宗南部十年,与胡宗南朝夕相处,见周恩来只有两面,其中一次不足15分钟,一次是“危机处理”。胡宗南是蒋介石麾下军事将领中的佼佼者,对父亲宠爱有加。可是他始终未能彻底“感化”父亲。我只能说,在思想理论和人格魅力上,胡与毛、周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第三,没有睿智的分析能力,没有高超的战略眼光,即使掌握了情报,也未必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和正确的反应。事后看棋局,后人往往很难体会当局者迷的复杂。缺乏信息,不了解对手,当然难于决断;而陷在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迷魂阵中,有时也会让人对真实的情报产生疑惑甚至无所措手足。但这样的失误,在毛、周那里绝少发生。这当然是很了不起的。  《孙子兵法》云:“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用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父亲的亲身经历,便是佐证。  至于对共产党在国共两党合作时,派人打入国民党卧底的非议,我想,有1927年共产党惨遭蒋介石清洗在先,这样血的教训对谁都是刻骨铭心的,任何一个有正常思维能力的政党,都不可能不有所警惕,防止再次受到加害。而就在抗战期间的国共合作中,新四军也曾几乎遭到灭顶之灾。作为保护自己的措施,先布几颗闲棋冷子防人一手,无可厚非;更何况共产党是希望这些棋子闲着冷着的。是蒋先生的作为让他们不闲不冷甚而热了起来,须怪他人不得。  父亲不只一次说过:用他打入胡宗南部,是历史的偶然;但是中国革命的胜利,则是历史的必然。我同意父亲的看法。假如没有他,我相信仍然会有类似他那样的共产党员张向晖李向晖,去做同样的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历史选择了父亲,而父亲也没有辜负历史的选择。   但是,父亲是否辜负了胡宗南?  我曾经问过父亲。父亲很坦然。他问心无愧。  胡宗南的确对父亲和父亲的一家都非常好。作为熊家的晚辈,我虽未有机缘见过胡先生,但是也要感谢他曾经对我爷爷奶奶伯伯姑姑们的照顾,更感谢他对父亲的青睐和培养。  父亲的表现,应该说,也是值得胡先生对他另眼相看的。  可是,用父亲在胡宗南部的袍泽、前国民党将军、台湾名流张佛千老伯的话说,父亲“入共产党在前,到胡长官身边在后,并非受到胡的重用后再投共。要怪只怪蒋老先生非要打内战。如果不打内战,大家不是相安无事吗?”  毁了胡先生的,是内战,而不是父亲。  那么,胡宗南为什么要在众多的莘莘学子中,挑中父亲来栽培?  有人简单地以为,胡先生瞎了眼,挑了个共产党做他的机要秘书。更有人荒唐地以为,胡宗南本人就是共产党。  胡先生当然不是共产党。可胡先生也绝没有瞎了眼。他挑中父亲,正说明胡先生不是等闲之辈。  1936年9月1日,周恩来亲笔写信给胡宗南,其中说到,“兄在黄埔为先进”,却以剿共成名,相信他“绝非勇于内战怯于对外之人”,对他以“尚未成为民族英雄为憾”。这些都不是客套话。胡宗南一直保留着这封信,五、六年之后父亲当了他的机要秘书,他还给父亲看过这封信,说明这些话都说到了他心里。  这些话说明了什么?说明胡宗南与那些一味反动,只知捞钱的国民党要员完全不同。他也曾经有理想有追求。他为几个儿女取名:唯真、唯善、唯美……他对真善美的喜爱,可见一斑。  张佛老说,父亲当年“最突出之处,是他的气质之纯,为我平生所仅见……胡之选其为随从人员,是非常应该的决定,如我是胡,也会作同样的选择”。  作为“在黄埔为先进”的胡先生,他看上父亲,理当是看上了父亲身上他所喜爱的那些气质,看上了父亲身上有他所追求过的那些东西的影子。所以父亲回答他“为什么到本军来”的问题,说“来参加革命”时,他为之一震,但心里应该是欢喜的。他选择父亲,是“慧眼识英才”。我相信,胡先生真心希望国民党里,像父亲这样的青年越多越好。  可惜,历史不是按胡先生个人的意志来发展。这是胡先生的无奈,也是历史的无奈。         历史无情人有情。  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当海峡两岸可以有了人员交往之后,父亲和彼岸一些多年不见的故旧,再度重逢。  起初,我对此感到惊异。他们和父亲分属两个营垒,立场和意识形态截然不同。从他们的立场看,父亲是“对不起”他们的胡长官的。为什么他们不是怒目相向,而是相逢甚欢呢?  随着和那些老国民党交往的增多,我逐渐理解了不同政见的父辈们超越党派的友情。那是当年在抗击外侮的血雨腥风中,凝练出来的有如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这正是“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更何况他们本无个人恩怨。  而且,对于他们而言,还有一种大义比党派之争更重要,那就是中华民族的统一。  这也让我从另一个侧面,看到父亲的为人。假如父亲不是可交的朋友,再大的民族大义,也不会驱使这些耄耋老人在隔绝了几十年之后,来和父亲重叙旧谊。  这改变了我对共产党人的刻板印象。共产主义既然要吸纳一切文化的精华,共产党人当然要有博大的胸襟。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为了标榜自己的政治正确而整天挂着一幅“阶级斗争”脸,对不同观点不同意见不同派别完全不能相容的,不是真正的共产党。坚定的信仰和浓浓的人情,并不矛盾。  这正是父亲的可爱之处。   父亲是一本读不完的书。  仅以此文纪念父亲辞世一周年。 宋晓军 发表于  2006-09-08 01:53:02 IP:61.149.44.*熊大姐,看了你今天的文字,想起了2004年8月与电视台的同志去你家采访熊老时,我特意带了两本书。一本是我1999年买的熊老的《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一本是好友姜鸣听说熊老夸奖他在《文汇报》上批评《走向共和》电视剧史实严重失实的文章写的好后,托我带给熊老的一本自己的著作。我至今记得熊老为我保存的《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题字时的情景,现在这本书在我的藏书中也是最珍贵的。每当有朋友看到我这本书上写着“宋晓军同志留念 熊向晖 2004年8月23日”时,都羡慕的不得了。 熊老离开已经整整一年了,我最近正在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七十周年纪念准备杂志文章和电视节目。我浏览了一些我收藏的在长征时期的都市出版物,当看到那时中国大都市浮华奢靡的生活时,我更深地理解了熊老那一代革命者的理想和信仰。他们的青春、激情与当时他们身后都市里的跑马赛狗、文艺沙龙、最新款式的巴黎夏装、目迷五色的橱窗和最新的美国大片反差是那么大。 今天的都市生活几乎就是1934~1935年大上海的复制版,而今天的信仰和理想继承者呢?为此,我一再鼓励杂志负责人和节目制片人,要在纪念长征胜利七十周年的作品中,呈现出1934~1935年同时期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和价值选择,我认为这才是对熊老这一代革命者的理想、信念和勇气最好的纪念。 附:《情报英雄熊向晖--在胡宗南身边的十二年》http://xionglei.blshe.com/post/267/118429
  9. 刘国光:60周年感言——谈前后30年、经济建设与阶级斗争
    社会 思想 2009/10/03 | 阅读: 1822 | 评论: 1
    今年是共和国建国六十周年。60年来,我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对建设社会主义进行了艰辛的探索;包括前30年和后30年,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后30年是在前30年的基础上进行的,取得成就更大一些,是理所当然的。同时,前30年和后30年也都走过曲折的道路,都有各自的失误。这些经验都值得我们总结,为作今后继续前进时,需要思考的宝贵财富。
  10. 张力奋:与李泽厚对话
    社会 经济 思想 2010/01/01 | 阅读: 2619 | 评论: 1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开放初期,哲学家李泽厚先生是中国思想界的一位先锋人物。他的著述,如《批判哲学的批判》,《美的历程》,《《中国古代、近代、现代思想史论》曾影响了文革之后中国的知识界和整整一代学人。九十年代初,李泽厚移居美国,淡出中国思想界,他的学问与影响力也渐被“80后”的中国遗忘。每年秋天,李泽厚依惯例回国,小住几个月。今年12月初,北京入冬。在他的北京寓所,我与他有闲散对谈。记得一年前,我曾拜访正在北京度假的李先生。当时他裹着件花纹的棉睡袍会客。今年,虚岁已八十的李泽厚,举手投足似乎更精神, 记忆力饱满。以下我略去了对话中我的提问部分,集中纪录李泽厚对中国现况的观察。
  11. 袁松:房头记忆如何可能?
    社会 2009/10/04 | 阅读: 1402 | 评论: 1
    袁松:房头记忆如何可能? ——大冶调查随笔 湖北省大冶市的沼山村属于鄂东南丘陵地区,该地区的村庄形成于元末战乱之后从江西到湖广的移民浪潮,各自然湾多为单姓聚居,湾子与湾子之间以田地相隔,同一宗族的不同支脉散布在附近不同的湾子里。在那里调查时,当地人强烈的村庄记忆与房头认同让人印象深刻,村庄政治与公共品供给都以此为中心而展开。举例来说,沼山村的刘通与杨文昌两个自然湾从明朝开始就世代不通婚,一直持续至今。这件事情最初的起因是刘姓的祖先通公当时的一个奴才姓杨,他后来从刘家离开搬到山里居住,繁衍出的子孙后代就是现在的杨文昌。这两个湾子一开始之所以不通婚,是因为不能乱了尊卑等级,后来渐渐地刘姓对杨姓就有了一种鄙夷的心态,认为他们是自己祖先的奴才生出的后代,而杨姓则对刘姓这种瞧不起人的心态异常气愤,坚决不与之往来。此后两个湾子在历史上又曾因山林地界和沟渠灌溉发生过一些纠纷,甚至发生械斗。民国时,杨姓一位读书人成了“区长”,这位出人头地的官员果然不负众望,他在任内让刘通湾的人受了许多虐待……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是,不到四十户人家的张伏四湾居然有两座正屋,相隔不过十几米远,一座的门廊处写着“伏四祖堂”,另一座则写着“伏三祖堂”。这个湾子的张姓有两个房头[1],但这两个房头从不共用同一个正屋,而且连唱戏这样的集体活动也是分开的。这个事情的原因甚为久远,张伏四湾的一个村民说,300多年前他们的开基太公迁到这里时只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张伏四)妻子就亡故了,于是这位太公续弦娶了第二任妻子,妻子带来前夫所生的一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张伏三。也就是说,张伏三本来不姓张,改姓换来祖宗之后才叫张伏三。有趣的是,几百年后伏三与伏四的后人都说对方的祖先才是继子,自己的祖先才是正宗的张姓后代。当然,强烈的村庄记忆并不仅仅体现在中老年村民对村庄历史中一些掌故、传说的熟悉,更深层次的记忆还体现在以房头为基本组织单位的各种公共事务中繁琐的仪式,复杂的程序,古朴的用语,而且,村庄日常生活中的禁忌颇多,各种谚语特别是处理具体关系的歇后语、顺口溜非常完备;不仅如此,当地涉及民间信仰与习俗的集体活动很多,节日内容丰富。其中最为隆重的几种活动包括修族谱、接太公、唱戏、丧葬与祭祀。为什么在沼山村的各个自然湾中,农民的认同单位——房头会如此明显且不容置疑?为什么这个认同单位可以穿越数百年的历史延续至今?它的存在条件是什么?这些问题值得仔细分析。 一在发生学的意义上,村民的房头意识产生于每年常规化的祭祀活动。同一房头的村民所祭拜的对象一致,顺序相同。开基祖生于故土,因而也埋葬在遥远的江西,山水迢迢,清明祭祀时难以顾及。而开基祖(也被称为始迁祖)迁居后在本地出生的第一代儿子,也就是各个房头的祖先,则埋在村后的祖坟山上。在每年的清明、七月半等祭祀的时节,子孙们都要从这个祖先开始祭拜,施以重礼。其它房头的祖先如果葬在附近,顺便祭拜一下,如果有一定距离,则可以不拜。而在本房头祖先之后的若干“太公”(爷爷以上即三代之外的祖先都称太公),由于人数众多且年代相隔久远,许多人的墓碑已模糊不可辨识,还有许多人的埋葬地点已难以记起,祭祀时难免有所忽略。当然,距离村民自身年代较近的祖先,记忆依然清晰,甚至音容笑貌仍能记起,在扫墓时也要去坟前一跪,以求心安。如此一来,在祭祀活动中,本房头的所有男丁都是首先去房头祖的墓前,然后又到最近四五代本房先祖的坟头跪拜。而房头意识、亲疏之感,也在生者与先祖的沟通中产生。至于这种祭祀的规则,一位村庄长老回答说:“哪里不是这样呢?没有第一个祖先就没有我们这里的这些后人。去祭拜一下(还记得的人)也不是为了什么,人死如灯灭,不求他保佑,就是觉得感情上好过一点。”为什么在祭祀活动中的后人看来,去祭拜本房的近祖心安理得,而其它房的先人则好像隔了距离呢?这里就涉及到人类普遍参与祭祀活动的一个根本问题:生者与死者阴阳两界沟通的实质是什么?其实阴阳两界是无所谓沟通的,人之所以能对一个死者的符号寄托情感,是在寻找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之同一性。过去的我与活着的死者曾经有过密切的互动,他/她的符号能够勾起现在的我对往昔生活的回忆,从而更好地定位自我,迈向未来的生活。简而言之,人们参与祭祀活动是为了在曾经与社会发生的互动中寻找自我的本体。在村庄刚刚开始形成的时候,不同的房头就是几个不同的大家庭,他们居住在村庄的不同方位,房头之内互动更为频繁,[2]感情更加亲密。村民们之所以去祭拜本房的近祖,是因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与这些逝去不久的老人接触更多,情感积淀更深,而当这种自然产生的情感原则贯彻到祭祀活动中后就会强化同一房头的子孙在日常生活中的互动[3],加重彼此间的人情往来,这又会反过头来使得子孙的子孙们在祭祀活动中拜祭本房的祖先。如此循环往复,情感性的习惯在代际间的传接过程中慢慢变成大家默认的“规矩”,即使同一房头的后代们没有在村里集中居住也同样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反复操演。比如,在最典型的聚会场合红白喜事中,三服之内的亲房都有义务去帮主家干活,而且还要送礼;三服之外但同一个房头的亲人需要送礼,但不帮忙;不同房头的村民不用送礼,但会有一个长老被邀请;村中若有其他姓氏一般不用参加。在这样的场合中,族亲与姻亲是分开的,族亲是本湾子人,姻亲是外湾子人,外面的人是客人,送礼、吃饭、娱乐即可。而当远近亲疏的格局形成以后,送礼的内容、分量、方式也都成为一种公开表演,不再是个人之间的私事。[4]在丧礼等正式场合中,与主家关系不同的人穿戴的孝衣规格有所差异,站立、行走、坐下的位置各不相同,形成规整的秩序。类似的差序规则在相对封闭的定居型农业社区形成以后,会在各种不同的公共仪式及活动中操演,让参与到仪式活动中的个人受到规则的训练,而在沼山村,这种训练的最为显著的一个效果是强化人们对于房头的认同感。如前所述,尽管修谱、接太公、唱戏等活动的地理范围都超出了自然村,有的活动如修族谱跨越了省市,接太公与唱戏的开展范围是在同一个基层市场圈内分散居住的宗族,但是,所有这些活动最基本的承接单位与组织单位都是房头。同一宗族的不同支脉由于散居各湾,举办全宗族的活动时往往成本很高,因而频率较低。在涉及到全族的集体活动时,因为自然村内的各个房头有紧密的私人关系,于是各个湾子分配到的组织、联络、收款、运输等任务就落实给各个房头轮换承担,以便提高办事的效率,特别是从私人那里集资收款时,将公事转化为房头内部收款人与付款人之间的私事,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阻力。在这些公共事务[5]中,一些有公心、有能力、有魄力,性格正直刚毅的人物逐渐在实践中得到大家的认可,成为每个房头的房头长。[6]房头长的权威确立以后,本房头以内的纠纷、分家、移继、招赘等私人事务都会主动找上门来要他解决,当然,请他吃饭是少不了的,这是最起码的礼节,然而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它的物质上的好处。在房头长那里,他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名声以及从中获得的自我实现感,而房头也因房头长们的自发追求而整合起来,形成了凝固了自我意识。 二在村庄社会中,地方文化的延续并不依赖成文的法令,不依靠人们对于各种明定规则的有意识遵守,而是靠身体自幼接受的习惯性训练。奥克肖特曾经区分过两种道德类型,一种是“对道德标准的反思应用”,另一种是“感情和行为的习惯”。[7]在前一种循规生活方式中,不仅规范或理想是反思的结果,而且这些规范和理想在具体情境中的应用,也同样属于反思行为;而对于后一种来说,此处的行为几乎等于没有反思,在一种生活情境中,不存在对选择的权衡,有的只不过是遵循自幼熏陶的行为方式。习惯行为和规范行为之间的分界线,取决于是否有意识地应用了规则,实际上,大部分的人类行为都可以用习惯来加以描述。也即是说,规范潜藏在身体的习惯中,人们在具体的实践中下意识地加以应用,当习惯改变时,人们也是在无意识的从众与模仿过程中改变的,他们不会去深究习惯背后掩藏的规则,去反思它的价值,然后再进行选择。保罗·康纳顿极具启发性地对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记忆做了一个基本类型的划分,他把记忆(动词)分为个人记忆、认知记忆与身体记忆。[8]个人记忆是指生活史中的事件、经历,认知记忆是指一种过去获取的知识,如数学公式,逻辑真值等,身体记忆是人们具有的再现某种操演的能力,就像骑自行车、游泳一样。康纳顿非常看重身体记忆的作用,正是纪念仪式和身体实践使得有关过去的意象和有关过去记忆的知识通过不断的仪式性操演来传承和维持。尽管行动理论的传统观点认为,文化通过提供行动指向的终极目的和价值来塑造行动,然而在具体的历史与生活情境里,文化更是一个已经存在的工具箱,人们依据它来决定采取行动的策略与规则。沼山地区的房头认同之所以能够保持强烈的记忆,首先是因为村庄中单姓聚集的居住形态和早期生长史中形成的地方文化给村民们提供了一个以房头为单位的寻求生活意义与共同价值的集体行动路径,村庄社区的公共规则也以房头为核心向外展开。在年复一年的村庄生活中,以房头为单位的仪式性活动反复举行,它不断在实践中将各种象征符号与文化规则进行身体刻写,进而延续了房头认同。概述之,房头认同的传承和延续有两个核心要件,一是提供意义和行动路径的文化经验保持稳定,二是仪式活动的持续。意义/符号系统的稳定性与一致性能够激发仪式活动的继续举行,而仪式活动的保持能够反过来强化意义/符号系统在特定场域内的一致与稳定,延续人们对仪式性活动的行动路径特别是组织单位的认同。仪式是受规则支配的象征性活动,它可以使参与者在特定的符号系统面前体会到具有强烈的意义与感情,从而把共同的价值赋予操演者的生活。仪式(特别是丧礼和祭祀)最大的特点就是高度的程式化,它刻意讲求形式、严格遵守成规,几乎会到呆板的程度,任何对仪式的变通都要经过非常正式的商议才能通过。正是严格的程式化使其正式、庄重、严肃,同时也使它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对过去的重复。仪式的目的往往是为了纪念,无论是纪念某事还是某人,其操演过程中的符号叙事都是为了表达和重申对过往者载附之精神的弘扬。人们通过参加若干场仪式,模仿他人的语言、神态、举止、姿势、观察前辈的组织方式、事务流程,体会具体情境中的感受和联想,便可以在不经意间完成村庄记忆的传递,而不需要下意识地强迫自己进行理解、背诵和练习。但是,如果仪式的意义指向已不明确,或者说人们只能够守住仪式的古老形式却对其符号的理解难以达成一致的时候,记忆的功能就要大打折扣,甚至连仪式的结构本身也会被慢慢改变。举例来说,沼山村的丧礼中有一种叫做“做斋”的仪式,在仪式举行的过程中子孙们要跟着道士在老人的遗体前转圈,亲友们围在一旁观看,意思是在黄泉路上送老人一程。现在我们往往只能看到道士们围在一起转圈,子孙及亲友们都不参与,连在一旁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因为大家觉得“看多了,没意思”。而且,人们举行做斋仪式的动力因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举行做斋时尾随其后的子孙越多,队伍越长,表示老人越能够走得顺畅,它象征和表达的是一种“慎终追远、子孙绵延”的价值追求,现在尽管当地人仍有较强的生育冲动,但很少有人能够说清楚做斋是为了什么,村民们举行这个仪式时更多地只是为了争个面子:“别人有钱做我为什么不做呢,我家又不差,不能(因此)被别人看扁了啊!”[9]关于做斋仪式的知识以前是靠代际间的口述传承,尤其是通过准专业的兼职道士们的师传并向周围的农民传播,但经过革命年代的洗礼之后,有关这些仪式的内容在话语层面上都被指斥为封建迷信,特别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年轻一代,他们从学校老师和语文、思想品德及历史课本那里接受的观念都把宗族视为腐朽势力,把那些与神秘主义相关的,涉及死后世界的仪式看做不科学、不文明的行为。这些因素都使得村中仪式的意义指向逐渐被遗忘,而形式化的细节也有被简化的趋势。同时,如果村庄文化经验中仪式活动的行动路径因为替代物的出现而发生更改,则仪式参与者对行动单位的习得与传承也会渐渐失落。比如正文中讲到的熊文湾最近接太公的例子,领头的熊自皇老人充分利用市场,事先向商店赊购所需物品,省去了各房头的收钱事宜,事后他再用同宗族其它湾子的礼金来冲平账目。请客吃饭的方式同样做了变通,由于湾子小,精英人物在外打工,没有更多的时间回村应对,熊自皇老人舍弃了以往由各房头轮换,集中买菜、借餐具桌椅、吃饭的习惯,而是用了一种按户承包的办法,每户人家安排两桌客人,自己做饭自己招待。他这样做省去了很多麻烦,但却无意间把房头的行动单位抹煞了,而且把全湾公共的客人分配给每个家庭,成了私人的客人。笔者还在周边的其它村听闻了这样的情况,即由村中的一位在外经商发财的富户将钱垫出,然后将整个招待的事务包给镇上专业的厨师,由他带人、带菜、带工具、带桌椅过来,一揽子包干。在这些例子中让仪式活动细节中的行动路径发生变化的诱因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达与交通的便利,作为替代性行动路径的市场机制越来越深入,以及随着打工经济的深入和村庄的贫富分层而使得村庄精英常年外出谋生,在村时间受到极大限制。最后,表达地方文化的仪式性活动需要足够的行动者作为支撑,抽象地说,一定的文化结构需要一定的社会形态与之对应,如果村庄的社会结构经常性地发生变动,则与特定文化粘连在一起的仪式活动就难以举行。比如在沼山村的深山里有一个简张湾,这个湾子在户口本上的统计显示有近300人,但实际上常年在村里生活的只有不到50人,因为这个湾子距离集镇太远(步行一个来回需要约3个小时),而且山路崎岖,运输不便,90年代的打工潮兴起以前,村民们基本上自给自足,与外界的生产交换不多,但在这之后村民们打工的收入多了起来,日常生活的需求依赖集镇的程度大为增加。特别是小孩读书的问题,以前沼山村的小孩多的时候,小学和中学都建在村里,此后随着学生越来越少,学校都集中到了镇里,简张湾的孩子念书就更加辛苦,尤其是遇到下雨天情况更加糟糕。湾里老人说,十多年前,这里的年轻人等到孩子要上幼儿园的年纪,就到镇上租房住,或者直接买房。现在,这个湾子陆陆续续搬走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家,我们在湾子里看到,尽管大部分的房子都是老房子,虽然没拆,但门前都是人头高的荒草。那些搬到镇上的人平日里在外打工或者做些小生意,他们散居各处,会聚极少。老人们在谈起他们的子女时都一个劲地叹气,说他们都忘了本,言下之意是她们身上的传统到儿女们那里留下的越来越少了。不断有人迁出的效果是村庄空壳化,村庄记忆失去了群体压力形成的传承氛围与身体的载体,而不断迁出的人如果是插入到陌生的地域而非集体搬迁,则这些迁出者就需要面对新的符号,新的规则,新的行动路径。在各种迁出者杂居的社区,他们各自的记忆没有强烈的一致性,而要等他们通过人情交换等总体性社会制度延伸关系网络直至形成地缘性共同体,产生信任与规则,又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就在这样一段时间内,又不断有人迁入与迁出,如此一来,不断变动的社会结构就难以孕育一种文化模式并进而通过仪式活动形成社会记忆。阳云云在安徽长丰调查时感觉到那里的农民对村庄的历史较为陌生,在谈及具体事件时缺乏线性的时间框架,而是一种模糊的周期性的概念。[10]她认为这与当地的历史中每隔十几年就要发生一次的大水灾使得那里每隔若干年就要发生一次规模较大的移民不无关系。我曾经调查过的湖南汉寿县的松村,那是一个多姓杂处,居住分散的聚落,村中没有异常明确的规范与禁忌,缺少公共的仪式活动,村民们对集体时代的社会主义新传统有较深的记忆,但却无法讲述更为久远的历史。松村属于洞庭湖周边的平原地区,五百多年前是一片沼泽,从明朝永乐年间开始有人迁居当地围湖造田,此后的几百年内又因为修建长江大堤湖水渐退而不断有来自外省的移民。也就是说,这些村庄的社会结构在历史上一直处于开放状态,直到建国之后才趋于固化。斯威德勒说,“在稳定的时期,文化经验与社会的结构化环境相互加强,而在不稳定时期则会随着新生的意识形态建立新的风格或行动策略。”[11]斯威德勒所说的稳定时期是指社会结构处于一种长期连续的日常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特定的社会结构能够使从中产生的文化经验保持生命力。然而现实情况是,村庄的文化结构与社会结构在历史中会以多种模式互相交叠,而简单同构的模式只不过是其中有限的个案——它只能在长期保持稳定的状态下出现,这种稳定使人们可以在社会与文化的罅隙处作出调整,使之继续严密,而在变动的社会中,两者之间的不连续性却是一种常态。 三社会/集体记忆不同于个体记忆的地方在于,社会的寿命比任何一个个人的寿命都长,研究记忆的社会构成,就是要研究使共同记忆成为可能的传承行为。而当我们思考农民认同-行动单位的村庄记忆时,同时也是在反思其认同单位的忘却机理。在目前的沼山地区,传统仪式中的许多环节及其蕴含的意义开始被淡化、被遗忘,举行仪式的动力因也发生了变化,但仪式中行动者的组织路径却依旧保持,并且被视为“理所当然”,前述例中的变通情况,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并不为其他自然村所效仿。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刚刚出现的变化却是集体记忆脱落和断裂的信号。人类是通过生产和运用符号以形成社会的高级动物,尽管客观世界纷繁无序,但人们却会在头脑中构筑普遍秩序的概念,并在现实互动中通过种种象征符号的运用赋予精神世界以秩序的实在性:上至神仙菩萨龙王土地老祖宗,下至帝王将相宗族房头大家庭,不同的体系在概念世界里俨然有序,而个人则需要则这个有序的概念世界里寻找自身的定位,获得本体性的存在,进而更加地强烈认同属于自己的层级,并赋予这个层级单位的象征符号以真挚的情感,并使他的“精神气质”与“世界观”[12]受到这些符号的潜在影响。文化作为一张无所不在的意义之网,是一个有序的象征体系,嵌入其中的人们依据它来解释经验并指导自身的行为,社会互动依它而发生;相对而言,社会结构是行为的形式,是实际上存在的社会关系网络,是社会互动的模式本身。尽管具体社区的文化从根本上说是被其社会结构所决定的,但是自从稳定的文化传统形成的那一刻起,它就会在无形之中对社会结构产生强大的影响。诚然,各地农村因为“传统”[13]的断裂程度不同而产生了不同的农民认同单位,但是为什么不同地区在现代性的不断冲击下与自身传统断裂的程度不同,速率不一?不同区域的农村对于自身传统的记忆能力是否有质的差别?换句话说,是否所有地区的农村都一定会朝着这种原子化的方向解体?是村庄社会结构的原子化导致了文化传统被荡涤还是传统被荡涤而促发了村庄的原子化?这些问题都有待我们在未来的研究中继续开掘。 [1] 简略地说,房头是本自然村中的同族成员按照开基祖的不同嫡子而分出的根脉,如刘通湾的开基祖“通公”于明洪武年间从江西德安县唐溪乡南田村迁居至此,生下四个儿子,从此以后村里的刘姓成员便分成四个房头,而村民们从小就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房头。[2] 这样的格局在现在的一些小湾子中仍然可以看得出来。陈执生湾的一位老人说,我们湾里各个房头插花住的情况是土改后才出现的。[3] 访谈对象刘汉民说:“小孩子从小就跟着父母参加一些房头的活动(一般是赶人情),在五六岁的时候就会开始问父母为什么我们总是跟这几家走得近,父母会简单地告诉他跟我们最亲的人是哪些哪些。孩子们从小就会选择跟自己同房头的小孩玩耍,甚至有些人家附近没有同龄的小孩,他们也宁愿跑到住得较远的同房头的亲戚家玩耍而不是选择和邻居家的小孩玩耍。[4] 比如刘通湾的两户堂兄弟之间长期不和,但碰到其中一家的老人过世,另一家仍然要送重礼,“他们私人之间不和是私人的事,但这个礼却非送不可,(因为)大家都看着,你不送,让子孙后代都来学?”[5] 还包括建正屋、修牌楼,安排红白喜事等等。[6] 关于房头长的自然产生与卸任,前文已有交待,此不赘述。[7] 参见M. Oakeshott, Rationalism in Politics(London, 1962), pp61-69. 转引自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8页。[8] 保罗·康纳顿,《社会如何记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9页。[9] 按照杨华的说法,“做斋”的宗教性动因变成了社会性动因。[10] 比如问访谈对象他/她是哪一年外出打工的,答案不是具体日期,而是在哪次大水跟哪次大水之间。[11] 约翰·霍尔等:《文化:社会学的视野》,第345页,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12] 借用格尔茨的术语。“精神气质(ethos)”涉及道德、美学与价值性的因素,如道德风格、审美格调及情绪特质等,“世界观(world view)”涉及认知方面,是对纯粹现实中的事物存在方式的描画,是自然、社会和自身的概念。[13] 之所以打上引号是因为“传统”这个模糊的概念很容易掩盖问题的复杂性,中国农村不同地区的村庄形态、文化传统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巨大的差异,与国家政权的历史互动也存在着质性的差别,而这些正是中国乡村人类学的研究对象与海外人类学最大的不同。
  12. 中国参加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纪实
    环保 2010/01/02 | 阅读: 1517 | 评论: 1
    中国参加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纪实赵承 田帆 韦冬泽  12月19日,在经历了复杂曲折的协商后,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取得了重大积极成果,发表了《哥本哈根协议》,坚定维护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及其《京都议定书》所确立的基本框架和一系列原则,进一步明确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根据“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及分别应当承担的义务和采取的行动,表达了国际社会在应对气候变化长期目标、资金、技术和行动透明度等问题上的共识。 从12月16日至12月18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出席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的近60个小时内,与有关国家领导人展开了密集的会谈和协商,力推谈判进程不断向前。随行采访的记者耳闻目睹了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进程的跌宕起伏、协商谈判的艰辛曲折,更见证了温家宝总理以诚意、信心、决心和卓有成效的努力,充分展示中国谋发展、促合作、负责任的大国形象。 在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领导人会议上,温家宝总理发表了重要演讲,宣示了中国政府的一贯主张,呼吁各方凝聚共识、加强合作,共同推进应对气候变化的历史进程;在会场内外错综复杂的形势下,温家宝总理迎难而上,积极行动,以最大的政治意愿和耐心,在与会各方中穿梭斡旋,沟通协调,尤其在会议面临可能无果而终的关键时刻,亲自出面与有关方面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最终推动了《哥本哈根协议》的达成。 历史将铭记,中国政府为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成功作出了重要贡献。 “慎重者,始若怯,终必勇”——在参加会议前,温家宝总理进行了周密的思考,为推动会议取得成果做了大量准备工作 近年来,围绕全球气候变暖问题,发展中国家同发达国家的交锋愈演愈烈。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在节能减排方面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取得了显著成效。 11月26日,中国政府宣布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行动目标,到2020年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至45%,受到国际舆论的广泛好评。同时宣布,温家宝总理出席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 自12月7日气候变化会议开幕以来,哥本哈根成为各国政府、各种利益集团及一些非政府组织和科研机构博弈的舞台。会场内外,各种观点交锋,无休止的谈判和磋商难以弥合巨大的歧见。随着大会闭幕时间的临近,一种悲观失望的情绪在与会者中蔓延。 12月16日下午3时,温家宝总理乘专机从北京飞往哥本哈根。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代表中国政府出席会议深感责任重大。”在飞机飞行途中,温总理对随行的记者说:“在来机场的路上,我想起了两句古话,一是‘慎重者,始若怯,终必勇’;二是‘思其始而图其终’。这就是说,开始时周密思考,行事时必然英勇果敢。” 此前一段时间里,温总理考察了中国气象局,还与部分外国领导人密集通话。事实上,温总理的哥本哈根之行早已“启程”—— 11月27日至28日,中国、印度、巴西和南非“基础四国”与77国集团主席国苏丹代表在北京举行磋商。温总理会见了与会的各国环境部长或代表。 在各政府气候变化代表团在一线艰苦谈判的同时,从12月8日起,温总理分别与联合国秘书长和英国、德国、印度、巴西、南非、丹麦、埃塞俄比亚等国领导人通电话,就会议涉及的一些重大问题坦诚、深入地交换意见。 12月11日,温家宝总理考察了中国气象局,并就应对气候变化召开了专家座谈会。他指出,要采取坚决有力措施,实现我国政府提出的减缓温室气体排放的行动目标。 哥本哈根气候变化会议开幕后,温总理一直密切关注会议的进展。当专机起飞后,温总理便招呼随行采访的记者到前舱,坦率地谈自己对哥本哈根之行的想法。 面对复杂的局势,温总理似乎早已深思熟虑:“我坚信,这么多领导人齐聚哥本哈根,应该会取得成果的。但无论会议结局怎样,中国确立的行动方案不会改变,自主减排的目标不容谈判,实现这一目标的决心不会动摇。” 空中记者吹风会后,温总理又召集随行的部长们开会研究与会各方观点。当部长们散去后,总理望着舷窗外的云海,目光深邃,陷入沉思。看得出来,总理的心情并不轻松。如何使大会取得成果,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 当地时间16日17时45分,专机降落在哥本哈根机场。寒风呼啸,夹着鹅毛大雪,哥本哈根的冬夜并非那么宁静。 此时已接近北京时间凌晨近1时。经过7000多公里、10个小时的飞行,大家已十分疲惫。温总理不顾旅途劳顿,决定从机场直接赶往中国驻丹麦大使馆,听取关于大会的最新情况汇报,研究下一步工作。一个多小时后,温总理才前往下榻的雷迪森饭店。 “最重要的是迅速凝聚共识”——面对错综复杂的形势,温家宝总理以诚意、决心和信心穿梭斡旋,沟通协调,弥合分歧,扩大共识 17日早晨6时,温总理来到餐厅吃早餐。他一边吃饭,一边听取有关情况汇报。192个国家之间的谈判,情况瞬息万变。 8时30分,温总理精神抖擞地步入会见厅,开始投入当日紧张而密集的会晤中。第一位客人是东道国丹麦首相拉斯穆森。温总理首先肯定了丹麦为筹办会议作出的巨大努力,表示中国将全力支持东道主工作,推动哥本哈根会议取得成果。温总理的话令拉斯穆森感到些许宽慰。他提到,各方分歧巨大,至今还没有一个可供各方磋商的基础草案。话语间流露出对谈判进程的深深忧虑。 温总理十分理解东道主的压力,他把各方分歧归结为四个焦点问题,即基础案文、资金、长期目标和“三可”问题,并诚恳地建议采取务实态度,在两个工作组主席已经提出的案文基础上,按照“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把共识部分锁定下来,分歧部分留作以后讨论,这也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如果能形成这样的决议,也是会议的一个成果。 拉斯穆森非常感谢温总理的建设性意见,他说,如果其他领导人都能像中国总理这样积极努力,会议就会取得成果。 送走拉斯穆森,迎来了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潘基文对会议进程停滞不前也很担忧,认为会议无果而终的结局是不能接受的。温总理说,要让近200个国家在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弥合巨大分歧是不现实的。中国和世界人民都期待会议成功,目前最重要的是迅速凝聚共识。可以考虑搞一个反映各方共识的政治性文件,重在明确政治意愿,肯定会议成果,向世界传递信心和希望。 温总理特别强调,决议起草和磋商必须公开透明,听取各方意见,尤其要重视发展中国家的关切,希望联合国发挥重要作用。潘基文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至此,温总理向东道主和联合国阐明了中国政府对这次会议成果的总体考虑和操作建议。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温总理的意见是富有远见、切实可行的。 11时,温家宝总理前往巴西总统卢拉下榻的饭店。此前,卢拉曾提议“基础四国”领导人举行早餐会,但因印度和南非领导人方面存在技术困难而取消。温总理得知这一消息后,主动提出与卢拉总统举行双边会晤。两位老朋友握手拥抱,亲切交谈,一致认为中巴两国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存在广泛共识,要坚定地同其他发展中国家站在一起,维护共同利益,同时与有关各方加强沟通协调,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 时至中午,温总理匆匆返回雷迪森饭店,他要集体会见小岛国代表马尔代夫总统纳希德和格林纳达总理托马斯、非洲国家代表埃塞俄比亚总理梅莱斯、欠发达国家代表孟加拉国总理哈西娜和77国集团代表苏丹总统助理纳菲阿。 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历史上同非洲国家、小岛国和欠发达国家有相同或相似的遭遇,双方感情相通、道义相合。温家宝总理与他们围坐一圈,倾心交谈。 资金问题是这些国家最关心的问题。某大国代表曾说不会把钱给中国。针对这种说法,温总理表示,中国一直呼吁发达国家切实履行资金承诺,但绝不同其他发展中国家争一分钱的资金,而且将一如既往地在南南合作和双边框架内向欠发达国家提供援助,包括应对气候变化的物质和能力支持。 温总理对一些小岛国脆弱的生存环境深表同情,理解他们在全球温控方面的特殊诉求,详细介绍了中国的减排努力和对哥本哈根谈判的考虑。温总理表示,为体现诚意,中国愿意在2050年全球升温不超过2摄氏度问题上照顾小岛国的关切。中国在会议进程中将切实维护所有发展中国家的权益。 随后,温总理热情地邀请他们共进午餐。宾主们围坐在饭桌上,边吃边谈。这是温总理在哥本哈根时间最长的一次会见,超过了两个小时。客人们认为,温总理的讲话入情入理,中国为应对气候变化作出了巨大努力,发达国家的指责是不公平的。中国同其他发展中国家一样,应对气候变化不能以牺牲发展为代价。发展中国家应该加强沟通和团结。 英国、德国、日本都是发达国家,在发展节能环保、绿色经济等方面具有成熟的技术,希望在推动气候变化国际合作上发挥领导作用,但对发展中国家的国情缺乏了解,提出的一些要求不切实际,有欠公允和平衡。 17日下午,温总理先后会见了英国首相布朗、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就有关问题做了耐心细致的工作。 温总理说,哥本哈根会议已到关键时刻,各方不能再继续相互指责,更不能讨价还价,这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要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从大局出发,迅速凝聚共识,搁置争议,共同为会议取得成果作出努力。 温总理强调,中国自主宣布的减缓行动目标不附加任何条件,也不同任何国家的减排目标挂钩,也不容谈判。我们言必信,行必果,一定要实现目标,甚至会做得更好,这符合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利益。中国愿意就增加自主减缓行动的透明度开展磋商与合作,也愿意将全球升温不超过2摄氏度作为努力的方向,这一切体现了中国极大的诚意。 温总理强调,发展中国家的主要任务是消除贫困和发展经济,但也不能重走发达国家工业化的老路,不能以牺牲资源和环境为代价;发达国家应给予理解和支持,并在资金和技术问题上履行承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要密切沟通协作,争取会议取得最好结果。 虽然在一些问题上双方意见有分歧,但始终进行着坦诚、深入的对话,因为这是增进了解、扩大共识的唯一正确方法。 每一场会见都超过了预定时间。温总理在送走布朗后,对久候了的默克尔表示歉意:“实在对不起,总理女士,让你久等了。”默克尔风趣地笑着说,刚才布朗从你这里离开时“撞”上我,也说了同样的话。会议室里发出了一阵轻松的笑声。 结束了一系列会晤后,温总理立即指示外交部副部长何亚非举行记者会,详细介绍温总理会见各方领导人的情况,讲明在哪些问题上中国是必须坚持的,哪些是愿意灵活处理的。200多名中外记者与会,迅速将中方最新立场和与各方接触情况向世界作了充分报道。中国以实际行动做到了公开和透明。 17日晚8时,温家宝总理出席了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举行的晚宴,这标志着领导人集体活动日程拉开帷幕。 但是,在这个宴会上,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位外国领导人无意中向温总理提起,某国将在宴会后召开小范围领导人会议,商议新的案文。这位领导人手中的与会国家名单上,赫然写着中国。这引起了温总理的警觉,既然中国也在其列,为何没有接到通知。他从一些相关国家领导人那里得到进一步证实,确有这个会议,但召集方一直未通知中国,十分蹊跷。 会议开幕以来,曾发生过个别或少数国家抛出案文,引发各方强烈不满的事件,因为这有悖于公开、透明的原则。温总理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立即离席赶回饭店,召开会议研究对策。 奉温总理指示,何亚非副部长立即赶到“会场”,对召集方这种别有用心的做法提出强烈不满,表示一定要公开透明,不能搞小圈子,不能强加于人,否则很有可能导致会议无果而终。 与此同时,各种传闻和谣言纷至沓来:一些发达国家暗中串通,准备加大力度向中国施压;新兴发展中大国竭力阻挠,很可能导致哥本哈根会议失败;发达国家因不满中国不接受“三可”,拒绝向小岛国提供更多资金;发展中国家阵营正在分裂;某某大国打算独自提出案文等等。种种迹象表明,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当天夜里,风刮得更紧。各方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向世界传递信心和希望”——全世界都在注视着哥本哈根,中国坚定地发出推动人类应对气候变化历史进程的声音和承诺 18日8时30分,温总理在出席领导人会议前,与刚刚抵达的印度总理辛格举行会晤。 中印是发展中大国,又是邻国。双方能否在关键时刻密切合作,不但关系到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也影响到会议的进程。 温总理与辛格是老朋友了,这是年内他们第二次见面。两国总理都深刻认识到,只有团结合作,才会有真正和谐、发展、繁荣的亚洲世纪。这需要政治家的高瞻远瞩、胆识和魄力。 温总理主动介绍了一天来会议进展的情况,并谈了对会议形势的看法,征求辛格的意见。辛格被温总理的诚挚言行所感动,他表示完全赞同温总理所谈,认为印中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有着广泛共识和共同利益,对两国在推动会议谈判进程上的合作表示满意。两国总理确定,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中印都要密切保持沟通和协作,坚定地维护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 位于哥本哈根市南部的贝拉中心,是北欧最大的会展中心。这里是哥本哈根气候大会的主会场。 上午9时45分,温总理提前抵达会场,举世瞩目的领导人会议定于10时开幕。然而,时辰已到,东道主和联合国秘书长却踪影全无,主席台上空空如也。人们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始终没有任何人出来说明。 一些外国领导人纷纷前来同温总理打招呼,温总理与他们友好地寒暄。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消磨着人们的热情和期待。 见此情形,温总理当机立断,提议“基础四国”领导人再次碰头。这时,工作人员已经来不及安排会议室了,四国领导人就在会场外的大厅里,围坐在一张茶几旁交换看法,决心在最后一刻努力争取会议有个成果。 时针指向11时30分,会议主席拉斯穆森终于宣布会议开始。拉斯穆森请温总理第一个发言。在掌声中,温总理健步走上讲台,表情从容、淡定、坚毅。他发表了题为《凝聚共识 加强合作 推进应对气候变化历史进程》的演讲,通篇只有2000多字,但是内容丰富、立意高远、充满感情。 “此时此刻,全世界几十亿人都在注视着哥本哈根。我们在此表达的意愿和做出的承诺,应当有利于推动人类应对气候变化的历史进程。站在这个讲坛上,我深感责任重大。”温总理的开场白道出了世界人民的心声,表达了中国政府高度负责的态度。温总理接着介绍了中国应对气候变化作出的贡献,提出了推进气候谈判的“四项主张”。最后,温总理提高了嗓音,向世界承诺:“中国政府确定减缓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是中国根据国情采取的自主行动,是对中国人民和全人类负责的,不附加任何条件,不与任何国家的减排目标挂钩。我们言必信、行必果,无论本次会议达成什么成果,都将坚定不移地为实现、甚至超过这个目标而努力。” 温总理提出的上述主张反映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共同诉求,合情合理,既立足当前,又面向未来,同时兼顾各方,在会议面临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指明了方向,有力地维护和推进了谈判进程,赢得广泛赞同。 温总理的演讲赢得了会场内长时间的掌声。一些国家领导人主动起身,与温总理握手表示祝贺。 “有1%的希望就要尽100%的努力”——在会议面临可能无果而终的关键时刻,中国政府以卓有成效的努力推动了《哥本哈根协议》的达成 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是最大的发达国家。两国领导人的会晤自然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 温总理与奥巴马的会晤安排在奥巴马的发言结束后,在会场后面一个用帷幕和钢架搭成的简易会议室里举行。 两国领导人就应对气候变化会议成果、长期目标、“三可”等焦点问题坦诚、深入、务实地交换意见,双方都表达了各自的观点,但同时表现出一定的灵活性。双方赞同大会要尽快达成一项政治协议,并保持合作。随后,两国领导人指示各自谈判代表进一步进行磋商,并约定当天晚些时候再次见面。 在与奥巴马会晤后,温总理立即指示中方谈判代表将中美会晤情况向“基础四国”和77国集团通报,推动发展中国家同发达国家一道,加快谈判进程。 此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就会议最后文件进行磋商,但由于各方意见分歧,谈判难以取得进展。此时,已经大大超过了会议原定的闭幕时间。 这时,有的国家甚至准备了会议一旦失败的声明。少数国家领导人甚至发表了不负责任的言论,指责中国。 在贝拉中心,可以看到许多领导人行色匆匆,面色凝重。各国记者开始收拾装备,地上随处可见丢弃的纸张。此时,人们更加关心丹麦政府将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宣布这场联合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级别最高的峰会以失败告终。 在最后关头,温家宝总理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召开中国代表团会议,冷静地分析形势,认为此时已不可能达成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但各方都清楚大会无果而终意味着什么,谁都不愿承担导致失败的责任。温总理说,只要有1%的希望,就要尽100%的努力,不能轻言放弃。他立即决定,约卢拉、辛格、祖马再次会晤,作最后的努力。此时,奥巴马也提出约温总理进行第二次会晤。温总理答应,在“基础四国”领导人会晤后,即同奥巴马会晤。 不一会,四国领导人先后来到中国代表团安排的会场。大家一致认为,现在会议有失败的危险。四国可先就关键问题形成共识,在坚持原则、维护发展中国家利益基础上,以最大的灵活性,再同美欧去谈,要尽一切努力争取会议有所成果。温家宝总理特别强调,要与非洲国家、77国集团、小岛国保持沟通,加强合作。 18时50分,“基础四国”领导人正在最后梳理共同立场,会场门外一阵骚动,美国总统奥巴马推开大门走了进来。虽然中美双方约定会晤的时间已过,但奥巴马此时此地出现,还是让大家感到意外。 奥巴马也感到有些唐突,一只脚跨入门内一只脚还在门外,他笑着问:温总理,我是不是来得早了一点,我是先到外面等着,还是进来加入你们一起讨论?温总理站起身来,礼貌地表示欢迎他“加入”。奥巴马颇为感动,他先绕会场一周,与所有的人一一握手。然后在卢拉的左边、温总理的对面坐下。 由于“基础四国”此前都分别同美方有过接触,彼此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温总理首先表示要努力争取会议通过一个决议,以肯定成果,凝聚共识。然后,就几个关键问题向奥巴马阐述了四国的立场。奥巴马也向四国介绍了美国的最新立场。奥巴马表示,双方在这几个问题上的措辞已经很接近了。接着,五国领导人继续进行严肃认真的磋商。 门外的记者们一直在注视着场内的情景,有的隔着玻璃在拍摄。不久场内传出一阵掌声,经过磋商,“基础四国”就协议表述的几个重要问题同美国达成一致。美方表示愿意出面征求欧盟方面的意见。 随后,美国和欧盟国家进行了磋商,“基础四国”也跟有关国家进行了磋商。然后,这个草案又在部分国家中进行了小范围磋商。 一个小时后传来消息,有关各方已经就一份决议案文达成一致,将马上提交大会表决。这时,离原定大会闭幕时间过去了9个小时。 因为接下来的是程序性工作,各国领导人纷纷飞离哥本哈根,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了出席领导人会议的任务。 哥本哈根气候大会最后的结果,决不是由一个国家或两个国家说了算的,这是与会各国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从这些曲折而艰难的会议进程中,可以看出中国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近几天来,虽然一些国际媒体对哥本哈根会议的成果存在不同的解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应对气候变化国际合作朝着正确的方向又前进了一步,向世界传递了信心和希望。中国为此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尽了最大的努力,发挥了重要的建设性作用。 近日,温总理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中国愿意同各方一道,以哥本哈根会议为新的起点,加强履行承诺,加强合作,尽早完成“巴厘路线图”谈判,推动气候变化国际合作不断取得新进展,为人类应对气候变化作出应有贡献。 历史又一次证明,人类最大的挑战是人类自己。团结才有力量,合作才有前途。哥本哈根会议使中国登上了更高、更广阔的世界舞台,中国有理由骄傲,中国一定会更加努力!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哥本哈根会议是一个新的起点,从这里出发,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的进程将不断向前。
  13. 农民工撰写网络小说 讲述“中国式民工”
    社会 文学 2010/01/18 | 阅读: 1674 | 评论: 1
    农民工撰写网络小说 讲述“中国式民工” 2010年01月08日10:33 来源:《广州日报》  去年(2009年)10月以来,一部45万字的长篇小说《中国式民工》在网上点击率超过50万次,被称为“使两亿农民工背井离乡、坚强卑微的形象跃然纸上”。小说作者网名叫“淡看红城”,原是来自四川万源黄钟乡人的农民工周述恒。  去年年末,北京一家出版社决定将该书出版,这也是中国第一部农民工所写的完整展现民工生活的小说。  《中国式民工》  小说以周小凡、小林和张志伟这3个民工的打工生活为主线,反映农民工艰辛的生存状态,以及农民工在城市里很难找寻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书里描述了这样一个情节,周小凡为了帮工友刘全海讨回两千多元工资,被保安一顿毒打。周述恒说这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农民工最大的委屈就是拿不到工资。”  31岁的周述恒15年前离家打工,现在在福建打工。1年多前,他把自己化身主人公“周小凡”,开始写长篇小说。去年年末,北京一家出版社决定将该书出版,这也是中国第一部农民工所写的完整展现民工生活的小说。周述恒说,这本书的上下集将在本月底面市。他也向本报讲述了一个“农民工作家”眼中的农民工。  16岁失学  从事过众多廉价劳动  周述恒说自己的家乡是一个穷地方。山中的老百姓睡觉是用稻草来取暖,周家以前也是这样的。  15岁那年,一场意外夺去了周述恒母亲的性命。16岁,他便再也读不起书了,于是和村里的少年们一样到南方打工。“我曾经把打工想象得很美好。”因为打工回来的人穿得非常时尚。  “哪知道一出来打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周述恒来到了福建,干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在一家很臭的塑料厂”。一个月多,他觉得没法干下去了,因为太臭。而且工资也低,第一个月赚了100元,结算下来还欠工厂80元。他又到了另一家塑料厂,紧接着为了赚多点钱,又跳到钟表厂。  在福州,周述恒是众多廉价劳动力之一。比如摆摊卖东西给他羡慕的大学生们,蹬三轮车,进电子厂、注塑厂、塑胶厂,送报纸。最后是跑业务改变了他。“因为跑业务让我的口才好一些了。”他还学会了用电脑。  创作小说  写的时候经常流泪  2008年5月,周述恒再次失业。他开始骑单车白天四处推销,多年的情感积累让他有了创作的冲动,周述恒决定晚上写些东西。  “写农民工的书少得可怜。”他想。他用省下来的钱买了旧电脑,在一处300元租来的民房中,开始创作《中国式民工》,书名模仿《中国式离婚》。他说自己的目的是希望让大家更关注农民工,让媒体走近农民工。  刚开始写,周述恒就受了不少打击。第一是不解和嘲讽,工友们嘲笑他“简直是一个神经病”,异想天开,很不靠谱。第二是表达不出来。周述恒初中还没能毕业,虽然平时喜欢看书看报,但他觉得写书要小说化,因为这样才有人看。于是他就学习“组合情节”。  在《中国式民工》里,主人公都是农民工,他们经历了找不到工作,拿不到工资,工伤、职业病,也经历着和城管的冲突,和城市文化的冲突。周述恒说,书里的大多情节都是取材最真实的故事。有很多事情,让他一想起就掉眼泪。  在无数个夜晚,周述恒就趴在二手电脑前写作。他还得上了农民工罕见的近视眼。  他的计划  准备拍网络小电影  2009年末,出版社把《中国式民工》的全本分成两本,23万字左右一本书。再过两三天,1月10日,《中国式民工》上下集将正式出版。  农民工周述恒有点不知所措地迎接了接踵而来的荣誉:自己成了作家了。中央电视台“小崔说事”、凤凰卫视“社会能见度”都把他请去当对话嘉宾。“我爽死了。”他只能如此回答自己的心情,“可以让媒体走近农民工。”此外,还可以拿到出书的版税,他盘算着版税绝对是没办法买房的,但可以在农村修一套房子。“ 没房子很有恐惧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它是自己的。”  周述恒现在等着看样书。他还计划条件成熟了,就拍个网上的小电影,“因为农民工看书的不多,但看电影电视剧的多啊。”  对话周述恒:  60%以上情节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记者:你写书的材料是怎么得到的?情节里虚构和真实占的比例是多少?  周:素材是我的经验和身边朋友的事情,我大概算了一下,其中60%以上是自己刻骨铭心的记忆,20%是身边的人,其他是虚构的。  里面很多情节,都是取材最真实的故事。我见过很多事情,真是让我一想起就掉眼泪。我跑业务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一个妈妈背着一个小孩,手上又拉着一个小孩,在建筑垃圾地里很吃力地捡垃圾。还有,很多农民工有职业病,但他们自己不知道有这个病,我家乡死了几个人,就是因为职业病死的,但他们从不知道。  记:你在书中说,农民工格外喜欢互相帮忙。  周:这是因为大家需要互相温暖。我请过不少被骗的人吃饭。我饿过一天饭,知道难受。现在外面那些说没饭吃要钱的,有的是骗子,但也有的是真有困难。有一次一个说自己被骗的,看上去是真的,我请他吃饭吃了一大碗还不够,我又再叫了一大碗,他真吃完了!我就知道他不是骗子了,就给了他20元钱。  记:新年有什么愿望?  周:我最大的新年希望就是农村的孩子、民工的孩子能上便宜的、好的学校。大家能管农民叫“农民伯伯”,全社会都尊重劳动者。还有,我希望农民工的工资收入与付出成正比,工伤伤亡有一个良好的快速赔偿机制。等我有钱了,我就去印刷一些劳动维权法的小册子,免费去工业区宣传一下。(文/记者 陈翔)
  14. 陈蓉霞:情感如何塑造了人类社会?
    书评 2009/10/05 | 阅读: 1723 | 评论: 1
    情感如何塑造了人类社会?——读达尔文《人类和动物的表情》  作为进化的造物——人类,我们不仅拥有发达的智力,同时还拥有最为丰富的情感。尽管由达尔文开创的科学告诉我们,这种情感也许只不过是自然选择的“策略 ”而已,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珍爱自己的情感生活。假设生活中缺失了情感,不再有喜怒哀乐,不再有彼此间的信任与默契,更重要的是,不再有相濡以沫之情,这将是毫无意义的人生。达尔文充分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继《物种起源》(1859年)和《人类的由来》(1871年)之后,他又发表了《人类和动物的表情》(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 in Manand Animals,1872年)一书。关于此书的缘起,在写于 1876年的《我的思想和性格的发展回忆录》中,达尔文写道:“我的长子生于1839年12月27日;我马上开始记录他所表现的各种表情的开端,因为我相信,即使在这个早期,最复杂最细微的表情一定都有一个逐渐的和自然的起源。”该书实际上论及人类情绪、感情的起源和演化,是相关领域先驱性的科学工作,其意义自不待言。  达尔文在这部著作中表达的基本思想即是,人类的情感和表达是天生的,不习自会的,并且具有共性,比如,当害羞时,各地的人都会脸红,哪怕是黑人,也能观察到他们的脸色因此而更有光泽。给生活在新几内亚巴布亚岛上的土著人出示一张板着脸的高加索人照片,前者能毫不费力指出后者在生气。也许不同的文化在习俗礼节等方面存在着诸多差异,但我们却天生具有一套相同的、最为基本的心理构造。既然情绪表达具有这种相通性和天生性,这就表明,它们是通过遗传而来,并且与自然选择密切相关。与此同时,达尔文还以相当的篇幅关注各种情绪的躯体表达特征,尤其是脸部表情与情感的相关性。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情感表达也存在于动物身上,这是人类起源于动物的又一个明证。 人类的五种基本情绪,负面情绪占四种   当代心理學认为,人类的情绪分为基本情绪和次级情绪。基本情绪有五种:快乐、悲伤、愤怒、恐惧和厌恶,它们分别对应于特定的躯体状态。次级情绪是上述五种基本情绪的细微变体,比如,欣喜和惊喜是快乐的变体;忧郁和惆怅是悲伤的变体;惊慌、害羞与焦虑是恐惧的变体;憎恨是愤怒的变体;鄙视和轻蔑是厌恶的变体。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五种基本情绪中,除快乐之外,其余四种都是负面情绪。这一点意味深长。它表明,地球上的动物(包括人类自身)大多时候都生活在一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中,身边随时会有天敌出现,更不用说洪水、干旱、疾病等自然灾害的如影相随。因此在所有的情绪中,恐惧是一种最为原始古老的情绪,它犹如忠实的报警装置,提醒我们避开危险,防患于未然。其余则有悲伤、愤怒和厌恶,它们同样是对世事无常或可憎之事的提醒。休谟深刻地洞察到了这一点。在他看来,“最早的宗教观念并不是源于对自然之工的沉思,而是源于一种对生活事件的关切,源于那激发了人类心灵发展的绵延不绝的希望和恐惧 ”。(大卫·休谟:《宗教的自然史》,徐晓宏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3页)这是因为,“我们既没有充分的智慧去预知,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防范那些不断威胁我们的灾难。我们永远悬浮在生与死、健康与疾病、丰足和匮乏之间”。(同上,第16页)这就是说,人类生活中的厄运远远多于好运,正如古希腊诗人荷马所说:“诸神赐予我们一份快乐,就要相伴双份的苦难。”也正如作家张爱玲的叹息:“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而人又是这样一种动物,到手的好运认为是理所当然,经历的厄运则久久难忘,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间的缘由则在于,正是对厄运或痛苦的深刻记忆避免让我们重蹈覆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居安还须思危,实在是古代圣人留给我们的极为深刻的智慧。难怪在五种基本情绪中,负面情绪会占上四种。 生命中悲惨更多,还是快乐更多?   若说人类(其实还有动物)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负面情绪之中,亦即被不快、忧虑甚至痛苦所缠绕,那么,人类或动物为何还会有求生避死的本能、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对于自然界存在的诸多苦难和痛苦,作为博物学家的达尔文怀有深刻体会,更何况达尔文生性格外敏感细腻,他的爱女安妮在10岁时夭折,这一事件在达尔文的一生中都是一个难以愈合的伤口。越是思考自然界的苦难,达尔文就越发困惑,因为当时的神学理论把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归诸于上帝对于信徒的考验,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真正仁慈全能的上帝,怎么可能会把秩序建立在世人沉重的痛苦之上。   在1876年完成的《我的思想和性格的发展回忆录》中,达尔文提问到:在所有具有感觉能力的生命中,究竟是“悲惨更多,还是快乐更多”?“这一世界作为整体是善还是恶”?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根据我的判断,快乐当然更占上风,尽管难以证实。”他认为,如果一个物种的所有成员都习以为常地蒙受痛苦,它们就会“不再关注繁衍,但我们没有理由相信这种情形曾经或者至少是经常发生”。于是,他得出结论:“这些愉悦,它们持久反复地出现,以致我毫不怀疑,总体说来,它们给予大多数有感觉生物的快乐要超过悲惨,尽管许多个体偶尔也会经历更多的折磨。”就此而言,达尔文依然是一个常识意义上的乐观主义者。毕竟生命给了我们太多美好的东西,而情感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有爱就有痛,于是,我们愿意痛并快乐着。事实上,自然选择通过赋予个体以快乐情感以引导其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食欲的满足即会产生快乐之情,因为饱餐有利于个体的生存;性欲的满足(性高潮)更是达到快乐之极限,因为它有利于个体基因的传播。就此而言,快乐常表现为对于生理欲望的满足,因为它们与个体的生存及其繁殖密切相关。 惊讶之情有什么用处?   其实还有一种情绪值得一提,那就是惊讶,不同于其他情绪,它是一种中性情绪,与积极和消极体验无关,类似于催化剂的作用。惊讶的存在本质上与学习有关。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求知出于好奇与闲暇。好奇就是对未知或新鲜事物的惊讶之情,学习就是被这种好奇之心所激发。儿童对于我们周围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之心,以至问题不断,这就是学习最好的动力。遗憾的是,成人因熟视无睹而麻木,不再有惊讶,也不再有学习的动力。就此而言,科学家就是那些对周围事物终生保持惊讶之情的人们。正如爱因斯坦所说:“为什么是我创立相对论,我认为原因如下。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见得会去思考空间与时间问题,他会认为这个问题早在孩童时代就解决了。我则相反,智力发展很慢,成年以后还在思考这一问题,显然我对这个问题要比儿童时期发育正常的人想得更深。”   细究起来,我们对第一次接触的事物总是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自然选择赋予我们惊讶这一中性的情感,看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对未知事物充满激情,因为人与动物的不同还在于,人有强大的学习能力。但麻木恰恰是学习的天敌。就此而言,成功的教育模式即在于呵护并且强化学生的惊讶之情、好奇之心。 情绪的功能之一:有利生存   在达尔文看来,情绪是一种先天的能力,通过遗传而得到,本质上它就是自然选择的产物。自然选择所保存的性状,必定是对生物体生存繁衍有利的性状,由此看来,动物(包括人类)的各种情绪必定对于我们的生存至关重要。以恐惧为例,心理学家曾做过这样一个实验。把一块厚玻璃板放在平台上,使得玻璃板超出平台的边缘。将一个6个月大或更大些的婴儿放在玻璃板上,逗引他向前爬,他会在清晰可见的平台边缘停下来,同时表现出恐惧的行为和面部表情。看来婴儿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对于悬空高处的恐惧感,显然这与我们的特定生存环境有关。因为我们的祖先灵长类动物是一种树栖攀缘生物,不慎从高处坠下就是一种常见事故,由此形成的恐高症就是一种有利性状,它提醒我们尽量避开悬空的高处,以防不测。其实人类或多或少都有恐高症。所谓高处不胜寒,就是一句极妙的双关语。   记得笔者女儿在5个月左右时,有次笔者买回一个上紧发条后会跳跃的青蛙,当它在桌上跳跃时,只听女儿发出叫声,开始我们没注意她的表情,还以为她是被逗乐了呢,结果发现叫声不对,再观察她的脸色,显然是惊恐万状。于是,赶快拿走了那只会动的青蛙。动物在恐惧时,大多会发出尖叫声,这种高频声常被用来作为警报声,以警告同伴或向同伴发出求助信号。今天的人类社会同样利用这种高频声作为警报。 情绪的功能之二:维持恰当的人际关系   人是群居动物,或说社会性动物。正如古希腊圣哲亚里士多德所说,那些“不能在社会中生活的个体,或者因为自我满足而无须参与社会生活的个体,不是野兽就是上帝”。婴儿在成长的过程中,在与自己的养育者(通常是母亲)建立起稳定的依恋关系之后,就会表现出“认生”这一恐惧感,也就是说,当别人、尤其是陌生人试图接近他(她)时,就会因害怕而哭闹,紧紧依偎于自己的母亲。正是这种天生的恐惧感,令婴儿与自己的养育者之间建立起牢固的联系,以便获得必要的保护和庇佑。这也许正是婴儿建立人际关系的第一步。   在进行人际交往时,我们都懂得“投桃报李”、“以牙还牙”等策略。这是因为在一个社会性群体中,相互需要及其互惠帮助是维持稳定关系的必不可少的纽带。设想一下,某天我见邻居正驮着重物费力地上楼,于是我用举手之劳帮了他一把。过些天,我家搬重物,急需邻居助上一臂之力,但他却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后关上了房门。此时的我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我一定会愤怒,由于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此时若正好有旁人经过(或者我主动告诉别人),他就会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那位忘恩负义的邻居的坏名声就会传遍全楼,从此他休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反过来设想,若是我对邻居的忘恩之举无动于衷,下次依旧为他提供必要的帮助。结果将会怎样?结果将是,群体中如此尽占别人便宜的小人会越来越多。当然这不可能是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   再说嫉妒这一似乎上不得台面的情感,除了与男女恋情有关之外,它还与维护公正有关。公正可说是一个好词。但激发人们公正感的或许正在于一己私利:凭什么某人能比我(或我们)多吃多占?这就是嫉妒心在作怪。正是在这种情感的驱使之下,我们拍案而起,以公正的名义攻击我们的嫉妒对象。就此而言,嫉妒犹如社会的免疫系统,不可缺少。正如学者曹明华所言,“假如大众都完全没有嫉妒心,都一心一意地忠诚和奉献,那么骗子会更猖狂,私欲膨胀者会更攫取,病态而又掌控权力者会更如鱼得水”。   由此可见,维系社会稳定以及人际关系和谐的重要来源之一恰恰是我们的各种情感,尤其是负面情感。古希腊有一则神话,说的是宙斯交与美女潘多拉一个盒子,嘱她切不可半道打开,但她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冲动,打开了盒子,结果从盒子中跑出来的全是“恶”的东西,如嫉妒、仇恨、灾难、疾病等。今人以潘多拉的盒子来比喻“恶”,殊不知,文明正是被恶之力量所推动。 情绪的功能之三:道德感起源于情感   说起来,道德是自私的反义词,道德表现为利他甚至自我牺牲。达尔文对此的解释是,一个群体中,具有道德感的个体越多,他们为群体利益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这个群体就会有更多的生存机会,显然自然选择有利于道德感的脱颖而出。但当代学者却发现此种推理存在漏洞。因为具有道德感的个体更可能会因自我牺牲而较少甚至没法留下后代,因为冲锋在前的后果很有可能就是丧失生命,荣升烈士;相反,那些胆小鬼倒是趁机占尽便宜,从别人的牺牲中苟且偷生,从而大量繁殖自己的后代。如此说来,自然选择反会淘汰那些“高尚人士”。这就构成了一个悖论。   达尔文在此确实犯下了一个错误,他于不知不觉中把群体设定为选择的对象。但当代进化论者对此已达成共识:自然选择的作用对象是个体,甚至是基因,而决非群体。这就是说,自然选择总是青睐于令个体(或基因)的适合度达到最大化,哪怕因此而牺牲群体的利益。用道金斯的话来说,基因的本性就是尽可能多地复制自己的后代,他称之为“自私的基因”。个体的行为受我们体内基因的支配,因而也不可避免具有自私性。如此说来,道德感的起源似乎与生物学意义上的自然选择无关,那么,它纯粹就是一个文化学意义上的事件,是灵魂对躯体的超越?   然而,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社会生物学恰恰要从生物学的层面来讨论道德感的起源。尽管基因的本性可以借助“自私” 一词来刻画,但基因的本性同样可以导出具有利他色彩的血缘互助,这就是“亲选择”的概念,它是指,彼此具有亲缘关系的个体甚至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助对方,只因它们之间或多或少有一些相同的基因。一个极端的例子即是母爱,这是因为子女的体内有一半基因来自母亲,在此意义上,帮助子女谋生,也就等于为自己的基因寻求最大限度的复制机会。   除了血缘纽带之外,个体之间的合作还与互惠利他行为的出现有关。自从20世纪上半叶出现博弈论以来,科学家试图用博弈论的语言来描述群体中个体之间的合作及其竞争行为。加拿大博弈论家拉波波特(Anatol Rapoport)设计了一种游戏程序,名为“ 投桃报李”(Tit for Tat)策略。当它首次与任何一个程序相遇时,总是采取合作行为,若对方给予回报,则双方合作成功并建立友谊。由此带来的就是“双赢”效果,用博弈论的术语来说,就是“非零运算”。若对方欺骗,“投桃报李”就会采取惩罚、报复策略,并终止合作关系。运算的结果,只要群体中存在一定量愿意合作的程序,投桃报李策略就会是优胜者,并且投桃报李者越多,该策略所获得的成功机会也就越多,换言之,社会越是和谐。这样的群体就达到了“进化上稳定的策略”,亦即其他策略难以钻空子侵入。但可以设想,在一个群体中,若绝大部分的个体都采用自私策略,只想抓住每一次机会利用对方,那么,个别的投桃报李者将难以立足。这样的群体尽管也是稳定的,但效率却是最差,亦处于最不和谐状态。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凭什么群体中不会是自私者占绝大多数,答案正在于亲选择原理。在一个小规模的群体中,个体相互之间未免都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它们就会表现出某种程度的合作利他行为,这正是投桃报李策略得以存在的基础。当投桃报李策略所带来的成功被更多的个体享受到时,它就会进一步蔓延开来,以至无须受亲选择条件的束缚,亦即针对对象不只限于直系或较少的旁系亲属。   在自然界中大量存在互惠利他行为,比如,吸血蝙蝠夜间去大型哺乳动物那里吸血,有些个体偶尔会空腹而归,此时吸饱血的个体就会吐出胃内的血液喂给饥饿的个体,尽管它们之间并没有直接血缘关系。这样的行为常常是相互的,结果就是双赢。在灵长类中,这种互助行为更加流行。黑猩猩相互之间分享食物,梳理毛发,彼此给予对方以安抚,或是合作抵抗共同的敌人,等等。不过,互惠利他行为的流行也许需要某些条件:个体有足够长的寿命,能辨认并且记住对方的行为。这也就是它们在高等哺乳动物中更为常见的原因。   这就是说,自然界本已存在道德的萌芽,并且道德的前提恰在于个体乃至基因的自私。假设这一前提成立,即人类道德源于动物中的亲选择以及互惠利他行为,那么必须强调指出的是,无论是血缘互助还是互惠利他,其背后都不存在个体的有意算计或所谓的动机,而是通过感情的引导来执行这一进化逻辑。我们天生就具有感激、同情、回报、愧疚等正面感情,当受到伤害时还具备愤怒、仇恨乃至报复等负面感情。正是这些情感令我们做出“投桃报李”或“以牙还牙”的行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向来被视为做人美德;而血债要用血来还,同样也是社会所能认可的行为准则。在这些美德或准则的背后,其实都是情感要素在起作用。   一种重要的情感即是,同情或移情能力,用民间的大白话来说,就是“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用孔子的话来说,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子所谓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说的也正是道德感起源于人性中共有的同情之心,它与功利性的追求回报或舆论的赞赏无关。但一个令人痛心的现象却是,有时恰恰是现代社会的灌输或说教才导致个体丢失了素朴的人性。比如在影片《朗读者》中,女主人公本是一个文盲,但所谓现代社会的说教却让她迷失了本性,在担当犹太集中营的看守时,她可以做到毫不动情地挑选出某个犹太女囚犯,让她去送死;当集中营发生火灾时,她却依然忠于职守,不愿为囚犯提供一条生路。当战后面对法庭的审判时,她的回答却是,作为一个看守,她只能这样做。她的人性就在忠于职守的说教之下泯灭了。   就此而言,道德先于人性,而非人性所独享。而宗教,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无非就是劝人为善,可见它只是强化了已有的道德情感,而决非无中生有地创造出道德情感,或者用宗教的语言来说,是神赋予人以道德良知。其实与其说是神,还不如说是无情的自然选择造就了动物(包括人)的道德情感。   (本文是作者为即将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人类和动物的表情》一书所写的导读,原文约15000字,本报发表时作者做了缩编和改写)
  15. 刘守英:土地问题“政治化”
    社会 2010/01/30 | 阅读: 1720 | 评论: 1
    土地问题“政治化” 经济刺激政策使得土地问题由经济向政治演进,土地制度改革至为紧迫 刘守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研究员  中国在应对危机中实现了预期的经济增长。在各项经济刺激和扩大内需政策中,土地比过去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  可见的事实是,土地出让收入屡创新高,“地王”频出。与此同时,土地收入占地方财政收入的比重不降反升。以土地为依托的地方融资平台不仅蔓延到城市建设的各个领域,而且融资规模空前。在一些大城市,房价猛涨让绝大多数人“居者有其屋”的梦想化为泡影。  金融危机前,土地实际上是中国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动机”。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奥秘之一就是长三角和珠三角低廉的土地供应。快速的城市化,则主要依托于地方政府对土地出让收入的攫取和土地抵押融资。  但是,这种以土地启动的工业化和城市化也弊端多多。比如,农民土地权益受到严重侵犯、稀缺的土地资源被粗放使用、土地囤积和土地投机盛行、地方财政过度依赖土地出让、土地抵押融资产生财政和金融风险、土地引发制度性腐败,等等。  金融危机的发生,国际需求的变化,本来为改变过度依赖土地的传统增长模式提供了难得的机遇。但事实证明,金融危机除了对珠三角、长三角出口导向企业及地方财政造成较大影响,传统发展模式不仅没有改变,反而被迅速移植到中西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  从目前的观察看,无论是在发达地区还是在中西部地区,为了扩大内需和刺激经济增长,土地的杠杆作用都比上一轮更强。土地问题有演化为“政治问题”的风险。  土地不再纯粹是一种经济要素和资源,而成为关乎中国政治和社会稳定、影响中央和地方关系、累积金融和财政风险的大问题。  在中西部地区推进工业化的过程中,农民土地财产权利面临严峻挑战。  上一轮经济增长中,沿海地区的工业化用地,是靠集体建设用地;地方政府靠低价征地发展城市,得到了土地出让收益,农民则靠集体土地和厂房出租分享到城市化和工业化的收益。但中西部在发展时,已经没有那么大比例的集体建设用地提供给企业,只能靠政府创办园区来招商引资。  正因此,中西部地方政府面临两大问题:一方面要小心翼翼地应对从紧的土地政策和土地指标管理,避免踩上耕地保护“高压线”;另一方面,由于这些地方城市化靠征地,工业化也要靠征地,政府和农民利益的冲突就更加激烈。  为了解决建设用地指标短缺,中西部基层政府就把重心放到宅基地和村庄用地的整理、置换上,由此引发的农村拆迁和“农民集中居住”。如果相应的制度安排存在缺失,也会侵犯农民的土地权益。  对地方政府而言,“土地财政”不仅没有改变,而且进一步强化。  所谓“土地财政”,是指地方财政主要依赖于土地出让收入及土地相关产业的税收。在新一轮发展和投资热潮中,“土地财政”日渐全国化,从沿海发达地区蔓延到中西部地区,由大城市蔓延到中小城市(甚至小城镇)。  “土地财政”的实质是“卖地财政”,即地方政府卖地收入越高,地方财政收入越大。为了使卖地收入最大化,地方政府可能采取的策略有二:一是在地方财政吃紧时多征地多卖地,二是在地方财政向好时囤地惜售。  从制度运行的结果来看,作为土地财政上游入口,土地的低价征用形成政府与农民争利的局面,造成农民土地权益受损;作为土地财政的下游出口,房价的过高且不断攀升已使绝大多数自住购房者“望房兴叹”。  与此相关联,以土地抵押的城市投融资愈演愈烈,债务加大。  在上一轮城市化进程中,一些城市政府建立土地储备中心,成立政府性公司作为融资平台,以土地抵押获得城市基础设施的巨额资金。尽管这种模式已经暴露出一定的财政和金融风险,但总体而言还是可控的。而在此番应对金融危机中,各地都把加大城市基础设施投资作为主要策略。调查发现,各地成立政府性融资平台,已经由小心翼翼变为全面推进。结果政府性公司数量多,融资额大,监管力度减弱。但贷款依然靠土地抵押及土地收益权的抵押,由此造成的城市建设债务额巨大。如果不尽快建立一套城市投资债务风险评估体系,地方政府的财政和金融风险势必加大。  为防止土地问题演变为“政治问题”,必须从制度上平衡土地相关方的利益,改变目前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商大赚其钱、罔顾农民阶层和房屋居住者的格局。  为此,以下数端至为紧迫。  其一,改变目前以所有制规制土地市场准入方式,实现以规划和用途管制为核心的土地市场准入制度。  今后,只要符合规划和用途管制的准入条件,无论是国有土地还是集体土地,都可以公开、有偿、公平进入建设用地市场,真正实现两种土地所有制宪法意义上的平等,实现集体土地和国有土地在土地市场上的“同地、同价、同权”,让农民以土地参与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分享工业化城市化的好处。  其二,扩大中西部地区规划圈外集体建设用地进入市场的范围,促进中西部地区的工业化。  中西部目前正进入工业化的快车道。但是,按照现行法律和政策,集体建设用地进入市场的空间极其狭小,农民无法分享工业化进程中的土地权益。应该总结过去沿海地区工业化的经验教训,既实行严格的规划和用途管制,又在科学布局的前提下允许中西部地区的集体建设用地进入工业用地市场。  其三,调整用地结构,扩大住宅用地供给,解决普通百姓的住宅需求。  当前,大城市和东部沿海地区房价高企,与百姓居住需求完全背离。虽然不能将原因完全归咎于土地供应,但还是可以通过调整用地结构、扩大住宅用地的供应来缓解。  调查和比较研究发现,房价高涨的地区普遍存在工业化过度而城市化不足问题,工业用地比重过高、住宅用地比重过低。应通过调整产业结构和城市功能的改变,降低工业用地比重,增加住宅用地比重。这样既可以促进大城市和东部沿海地区城市化的进程,又可以解决城市人口的居住需求。  其四,允许城乡结合部地区以农民集体土地为主形成廉租屋市场,促进“人口落地”的城市化。  中国上一轮城市化最独特的特征是“土地城市化”,而人口“不落地”。目前农民工的住房,基本由城乡结合部农民集体以宅基地和集体剩余土地等灰色市场提供。今后,对进城农民工,流入地政府应当通过土地制度创新,解决农民工的居留问题。可以尝试由地方政府将城乡结合部集体建设用地辟出若干片,纳入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盖廉租房合法出租给外地农民工。这样既可保证集体土地的集约利用和农民集体分享土地收益,又可缓解农民工居留城乡结合部的社会管理问题。  其五,切割地方政府与土地的利益链,抑制房地产商土地投机。  地方政府与开发商囤地,最根本的原因是政府垄断土地一级市场。这种局面不改变,土地和房地产市场就不可能良性发展。  未来,一方面要改革土地市场准入方式,降低政府垄断土地市场的程度;另一方面,要改革税收在中央与地方政府之间的分配,试行土地财产税改革,改变地方财政主要依赖于土地出让金的局面。同时,改革完善土地税制,尤其是完善土地保有环节的征税,依法处置开发商的囤地和土地投机行为,提高土地囤积和闲置的成本,使土地更高效地用于住宅开发。
  16. 他们是新中国60年来第一人
    社会 历史 2009/10/12 | 阅读: 1856 | 评论: 1
    这些“第一人”,都是离我们的生活最近的人。
  17. 万昌华:一场偏离了基点的“知识考古”
    文学 思想 2010/02/04 | 阅读: 2234 | 评论: 1
    侯旭东在《中国古代专制说的知识考古》一文中,一说关于中国秦代以来是专制主义的“论断”是19世纪末年中经日本传人的;二说该论断是18世纪“个别”的“西方人对中国的歪曲”;三是侯本人开始时已经强调了只对专制主义作词汇传播史的考察,对中国秦代以来的体制本身不做研究,但又在其文章中五次以上指称该论断是西方人对中国历史的“歪曲”与对中国的“偏见”。这些。一是与相关的历史事实严重不符,二是文章在观点上自相矛盾。关于中国秦代以来是君主专制统治的认识,一是中国本土从秦汉时期就有,并且到清代中期一直有传承;二是严复、谭嗣同、夏曾佑等人未经日本直接与西学接触而早于侯文中所说的梁启超等人,就对中国秦代以来的君主专制统治进行过详细阐述。这两方面的大量史实表明,侯文的观点不能成立。
  18. “让鲁迅的文本自己说话”——张旭东访谈录
    文学 人文 2009/05/04 | 阅读: 1803 | 评论: 1
    访谈人:张旭东,美国杜克大学文学博士;纽约大学(NYU)比较文学系教授;东亚研究系教授、系主任。中英文主要著作包括: Chinese Modernism in the Era of Reforms; Postsocialism and Cultural Politics; 《批评的踪迹》;《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等。
    采访人:姜异新,北京鲁迅博物馆副研究馆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历史系访问学者。(以下简称张、姜)
  19. 李零:读《剑桥战争史》
    文学 思想 2010/02/05 | 阅读: 3595 | 评论: 1
    读《剑桥战争史》——杀人艺术的“主导传统”和“成功秘密”李零   古人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孟子·公孙丑下》),但近五百年来,天下所行者却不过是“以力服人”的“霸道”。我记得,好像是上一世纪初,有哪位欧洲哲人说过,我们还生活在中国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因为近半个世纪,在“恐怖的和平”下(真正的恐怖还是来自大国),已经好久没有世界大战了,这是太大的意外。现在,当“新帝国主义”论借全球化的西风重新崛起时,我们不应忘记,这五百年来,世界一直都是笼罩在西方军事传统的影响之下,战争仍威胁着整个人类。  一、没人把《孙子兵法》当回事  记得很多年前,在一次书刊发行会上,有位我很尊敬的著名学者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好,就是好,它不但能救中国,还能救全世界。为了证明这一观点的正确性,他老人家举例说,比如西方人,他们就不懂什么叫“兵不厌诈”,海湾战争就是靠《孙子兵法》才打了胜仗。这样的说法,咱们这边有,台湾那边也有(我在台湾的书店里见过这类书),而且有人说了,这可是人家美国报纸讲的。但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信。这就像过去大家说的拿破仑读《孙子兵法》,悔不当初(此说是30年代出自李浴日口,类似故事还有威廉二世读《孙子》),我很怀疑,它是咱们中国人捕风捉影、自欺欺人的把戏。我相信的倒是,人家读《孙子兵法》,顶多就是看着玩。在汉学译本中,《孙子》地位高,仅次于《老子》、《易经》,当然很重要,但人家有人家的传统,轮到动粗,他们玩的是另一套。比如,我想向读者推荐一本书:《剑桥战争史》(Geoffrey Parker, Cambridge Illustrated History of Warfa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中文译本:〔美〕杰弗里·帕克等《剑桥战争史》,傅锦川、李军、李安琴译,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它就是讲西方靠什么打仗。整个一卷书,从头到尾讲下来,不但不谈《孙子兵法》(只在第9页夸了一句,说孙子早就预言了后来由克劳塞维茨和约米尼提出的主张),就连中国都没有几句话。我记得,许倬云先生说过,他出国之前以为,世界之大,只有中国;出国之后才知道,世界之大,没有中国。这种“没有中国”的感觉,对我们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但在各种“剑桥史”中(除去专讲中国史的书),却比比皆是。这是很好的教育。  最近,插图本的历史书可谓大行于世,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好几本。读这类书,大家都说,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但我想提醒读者,这些“剑桥史”,它们的共同点是很能反映西方观点,特别是英语世界的看法。它们是很有势力的看法,但也是很有偏见的看法。虽然我并不同意,而且是坚决不同意,西方学术就是国际学术,特别是拿西方汉学当国际学术。我认为,研究中国,只能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中国学者的研究,加西方汉学的研究,加“亚汉学”的沟通介绍,勉强可叫“国际学术”。但我的很多西方同行,他们还是天经地义地认为,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普遍原则,那就是西方的原则。而且,在这个所谓“普遍原则”下,对这个“原则”是必要补充,他们还有纯属个人,千姿百态,只有白马黑马没有马的自由意见,真可谓“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比如前不久,山东画报出版社寄我一本他们出版的《剑桥插图考古史》(郭小林、王晓泰译,2000年),它说,“本书在根据‘西方的经验’说明这门学科的时候,有过分的西方中心论之嫌。我们并不想对此加以辩解,因为考古学并不是由非西方人创立的”(前言005页)。虽然,因为考古发现的遍地开花,它对世界各地都得说上几句。但它是说话人的历史,不是被说内容的历史;是考古学的历史而不是考古发现的历史。从记录主体活动的角度看,它理所当然要把这部历史看作西方的历史,或者主要是西方的历史。他们对世界上的国家,向分三六九等,着墨多少,尺度宽严,都有固定想法。讲苏联,绝少不了恶评;讲亚洲,日本肯定在中国之上。它就是这种“普遍原则”的体现。只有明白这一点,你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引为自豪的考古发现,到他们笔下却几乎等于零。在这本书里,关于中国考古,它唯一提到的是,中国还有个西安,西安还有个秦俑坑(302-303页),即西方旅游者来中国的必到之处。另外,在年表中,它还提到1921年发现北京猿人,1953年发现半坡遗址。几句话而已。  和《剑桥考古学史》相比,《剑桥战争史》对“普遍原则”讲得更突出,线条也更为明快。本来这些历史,它们统统都是世界史,然而它们都只标“剑桥”,不标“世界”,作者讲得很清楚。世界史总得讲世界吧,但作者觉得,要讲战争,那我们是胜利者,这个历史当然是我们的历史。他们讲起话来真是坦诚相见,什么酸文假醋都没有,干脆就是拿西方战争史当世界战争史,一点都不脸红。所以我觉得,这本书不仅对了解西方战争史有用,而且也有助于理解,现在之所谓“国际学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就像拿北京话当普通话,它可不是各地方言的拼凑,也不是投票选举的结果,皇帝在哪儿,哪儿就是普通话。  现在讲中国的军事传统,我们当然可以关起门来讲,说我们有《孙子兵法》,老子天下第一。但我的看法有点不同。我相信,真正的西方文化,他们内心的想法,其实是根本就没把中国当回事。就是讲客气话,肯定也是点缀(在很多场合下,还是保护)。而且,我完全同意,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确实很有理由。因为他们在各方面都比我们先进,也比我们眼界宽广,更了解天下大势。要讲世界,他们比我们有发言权。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心最难。学习西方文化,首先,我们得了解其心理特点,不是个人心理,而是文化心理。研究心理,军事是个入手处。作者说,“西方的历史,无论是本国的还是海外的,都是以强硬的、野心勃勃的大国们为争夺控制权而展开的竞争为中心,在竞争中,残忍者、革新者和果断者取代了自满者、模仿者和优柔寡断者”(590页),他们的特点是居高临下、恃强凌弱、吃硬不吃软,不相信眼泪和感化(战时的日本人也是如此):如果你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高”与“强”,即“彼可取而代之”的一整套制度和观念(我们确实没有),他们当然会问:我们的东西为什么不是最好的?而且你有什么理由加以拒绝?这就像在没有新鲜空气和干净水源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拒绝呼吸和饮水。他们的道理确实是“硬道理”。  在近百年的文化争论中,我们不是自大就是气短,原因就在,我们不懂他们的“硬道理”有多“硬”;既不知己,也不知彼,还老想和人家较劲;刚学一两招,就想把对方放倒,不知道人家这500年的功夫是怎么来的。  所以还是那句老话:  就是将华夏传统的所有小巧的玩意儿全都放掉,倒去屈尊学学枪击我们的洋鬼子(鲁迅《忽然想到》(十至十一),收入《华盖集》)。  二、站在“八国联军”一面,还是站在“义和团”一面?  此书作者共七人,两位是英国人(包括在英国受教育然后到美国教书的主编),五位是美国人(其中一位还当过空军,有上校军衔)。我向一位西方学者介绍此书,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本19世纪的书吧”?我说不是,这是1995年海湾战争后出的书。但我觉得,他的反应并没有错。因为当我们跨入21世纪,世界确实是倒退,已经退回了19世纪。很多政治家的言论已经把它讲得很清楚,就像科幻影片的说法,是back to the future(返回将来)。  记得2000年,有不少人约我写稿,庆千年之禧,作世纪展望。我说,庆祝什么,展望什么,你看看1900年,就知道2000年了。因为在这个世纪之交,我们仿佛又回到了100年前。前不久,打开电视,香港城市大学的校长张信刚先生,他出现在屏幕上。在世纪大讲堂,他说,现在的世界,还是由“八国联军”主宰,除奥匈帝国不在,换了加拿大。这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因为我们的文化界,“自由派”也好,“新左派”也好,他们面红耳赤吵什么,问题还是,你是站在八国联军一面,还是站在义和团一面,好像别无选择:  “美国欺人太甚,你跟它硬也不行,软也不是,反正说什么,他也要打你,跟丫拼了”。  “世界这么乱,没人管怎么行,咱们得谢谢美国”,  “你不支持美国,就是支持独裁领袖、流氓国家、恐怖分子,就是和全人类作对,和自由民主作对”  ……  这些都是世纪性的争论。  其实,在过去一百年里,我们的地位是什么,早就有先定之数:列强世界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既没有机会先抢,也没有力量后抢,只能自己抢自己,苦苦挣扎于世界之林。现在的中国,和一百年前相比,地位是提高了(无论怎么评价,这也是拜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之赐)。但水涨船高,在世界的整体格局中,在西方的心理框架下,我们和两次“公理战胜”后,地位还是差不多。两次世界大战是什么?是“八国联军”的窝里斗,先抢者和后抢者斗。德国是后抢类的国家,始终处于“四战之地”,结局最惨,两次都是战败国;英、法扼其左,俄国阻其右,都想引祸水于对方,但彼此都倒了霉,两次大战,也是损失惨重;奥匈帝国也是后抢类的国家,为德国帮凶,一次大战后,迅即土崩瓦解;意大利和日本也是后抢类的国家,二次大战跟德国跑,也没什么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捞到好处的,只有美国。一次大战,打出一个“法”(法西斯主义),打出一个“共”(共产主义),引起二次大战反“法”,冷战时期反“共”。但反来反去,亲缘关系没有变,基本结构没有变,在美、英、法的眼里,德、意、日还是他们的人,俄国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我们徒有“战胜国”的虚名,既不是最贫弱的国家,也不是“八国联军”圈里人,一直扒在车帮上,无论怎么变,地位都不能同日本相比。因为日本是他们圈里人,而中国不是(就连汉学研究的地位都是由此而定,过去我不明白,现在看得很清楚)。二次大战期间,所有强国都是以邻为壑,珍珠港事件之前,它们对中国都是见死不救,孔祥熙游说德国,宋美龄游说美国,都是洒泪而还,为什么?除移祸苏联,还有个理由,就是日本在亚洲最有领导资格。现在轮到反“恐”,没有反完的“共”都纳之于“恐”,叫“后冷战时期”,对西方来说,是打完大敌打小敌,又转回去了。所以,我们的世界反而更像1900年,即八国联军到北京教训我们的样子。有个西方学者跟我说真心话,现在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流氓国家,你们是难逃其外;本世纪还保留吃人习俗,你们是独一无二(他们已写出“中国吃人史”)。在他们眼中,我们还是义和团。  三、为什么不谈中国?  《剑桥战争史》是一部详于今而略于古,专讲西方之不暇,遑论其他地区的战争史。它在中国出版,作者兼编者,美国的帕克教授为它写了一篇中文版序言。  这个序言很有意思。他说:  由我策划和编辑的《剑桥战争史》,现将与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国读者见面,这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但是,我担心有些读者在看了书中的内容基本限于涉及西方的战争之后会感到失望。坦率地说,他们一定会认为,战争的中国模式在重要性和令人感兴趣方面并不亚于西方。  然后,他提到两本书,一本是汉森(Victor Davis Hanson)的书(Western Way of War,1989,原书未见),一本是鲁威仪(Mark Edward Lewis)的书(Sanctioned Violence,in Early China,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0)。前书是介绍“西方战争方式”,后书是介绍“中国战争方式”(作者是汉学家)。这是他做比较研究的基础。  作者向中国致敬,主要是说希腊和中国进行过类似的“军事革命”。比如:希腊有重装步兵,中国也有;希腊有色诺芬,中国有孙子〔零案:作者说,与《孙子》“齐名”,还有《墨子》的城守各篇(序言2页),西方重技术,看重这些篇,但在中国,没人这么说〕;希腊有民选将军,中国也有精通军事技术的专门指挥家;中国有秦始皇的“中央帝国”,马其顿有亚力山大的希腊化(2-3页)。此外,书中还特别提到,中国和西方一样,都很重视操练和操典(4页图注和595页)。这是用熟悉的东西讲不熟悉的东西,就和古谣谚说骆驼是“马肿背”一样,只是最表面的比较。  最后他说,然而,为什么这部书只谈西方,不讲中国,也不讲世界其他地方呢?他有三条理由:  第一条,“对各个历史时期所有社会——无论阿兹台克人和莫卧儿人,还是中国和欧洲——都予以同样关注的‘战争史’,其广泛多异的内容是一单卷本的书无法包容的”(3页),这是说“一卷装不下”。  第二条,“在让西方的勇士和军界名流们分享关注和荣誉的同时,仅仅对非洲、亚洲和美洲的军事和海军传统轻描淡写地说上几句好话,那将是不可原谅的歪曲”,这是说“几句说不清”(3页)。  这些不是主要理由。  他关键的理由,我看还是第三条,即归根结底,还是“谁也打不过西方”。  他把话说得很清楚:  不管是进步还是灾难,战争的西方模式已经主导了整个世界。在19、20世纪,包括中国在内,以悠久文化称著〔零案:应是“著称”之误?〕的几个国家,长期以来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抵抗西方的武装,而像日本那样的少数国家,通过谨慎的模仿和适应,取得了通常的成功。到20世纪最后十年,无论是向好的还是坏的方面发展,自公元前5世纪以来已经融入西方社会的战争艺术,使所有的竞争者都相形见绌。这种主导传统的形成和发展,加上其成功的秘密,看来是值得认真地考察和分析的(3-4页)。  因为作者不讲中国军事史,这里,我想举几本中国出版的书,供大家比较:  (1)军事科学院编的17卷本《中国军事通史》,军事科学出版社,1998年。  (2)王兆春《中国科学技术史》军事技术卷,科学出版社,1998年  (3)蓝永蔚、黄朴民《中国军事史》(插图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  另外,我想顺便提到的是,上述作者之一,蓝永蔚先生,也是《中国春秋时期的步兵》一书(中华书局,1980年)的作者,最近在《中华读书报》2001年11月14日第一版上写过一篇文章,叫《在旗影征尘中追寻》,是介绍上面的第三本书。蓝先生说,《剑桥战争史》大讲希腊、罗马步兵,不提中国春秋战国的步兵,对它最好的回应,就是写出中国自己的战争史,我很钦佩。但我觉得,西方学者不讲中国就不讲好了。他们的战争史,即作为“主导传统”和“成功秘密”的西方战争方式,还是值得认真研究。  四、什么是“西方战争方式”?  下来的“引介”是“西方战争方式”。这段最重要。  “西方战争方式”是什么?作者总结了五条:  (一)重武器和技术(2-3页)。  作者承认,历史上,西方比起它交战过的东方,在技术上并不占优势,“直到17世纪早期火枪齐射技术和战场火炮的出现为止,整个亚洲的马上箭手和他们使用的弯弓一直被证明要比任何西式武器的威力都大得多”,“另一方面,并非所有的先进技术都源自西方,许多重要的革新,如马镫和火炮都是来自东方的对手”,但他还是强调说,“除了少数的例外,亚洲的马上弓箭手并不直接对西方构成威胁,就算能够,这种威胁也不持久”,“事实上,历史证明,自从公元前5世纪的波斯战争以来,很少有哪个时期,西方所召聚的部队在战斗潜能上不优于它近处的对手们”,如希腊打败波斯、罗马打败阿提拉,都是例证。作者这么讲,是在暗示,2,500年前,西方就比东方强。这类欧洲虚荣和自我吹嘘,书中很多,我们不必在意,因为这样的说法,我们也很多。重要的是,近500年来,特别是近200年来,西方的优势确实无可置疑。他们看重武器胜于人力(这是其近代趋势,未必是古老传统),善于吸收其他文明的军事发明,这确实是一大特点。比如火药和指南针是我们发明(后者有争议,或说是各自独立发明,但作者说是1200年由中国传入),但13-14世纪传入欧洲后,他们后来居上,比我们强得多。16世纪以来,西方船坚炮利,所向无敌,总是以少胜多,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二)重纪律和训练(3-5页)。  作者说,西方军队总是以少胜多,不像中国总是用大量军队围攻(见594页),原因是纪律严明〔零案:不一定吧?中国历史上,匈奴只有汉一郡人口,满族军队只有八万人,他们以少胜多,都是靠突然袭击〕。他说,“应该再次予以强调,作战中最具决定性的优势在于弥补数量劣势的能力。因为历史上不管是保护欧洲免于外来侵略(如公元前479年在普拉蒂亚,955年在拉茨菲尔德,1683年在维也纳),还是征服阿兹台克、印加和莫卧儿帝国,西方军队在数量上向来都处于劣势,期间差距至少是一倍到两倍,而且常常更为悬殊。若非因为严明的军纪和先进的技术,这些奇迹绝不可能发生。同样,若非因为强于对手的军纪,甚至是公元前4世纪的亚历山大大帝也几乎无法用他的6万名希腊人和马其顿人的联军去摧毁波斯帝国的军队,因为在敌人的部队中可能招纳了更多的希腊士兵(他们拥有与亚历山大部队同样的作战装备)”,重视操练,也是他们的一大特点。现代军队为什么还练正步走,就是保留这种传统。原书为了说明操练的重要,特意附了一张照片(4页),画面上是一个不堪劳累,昏倒在地的英国士兵〔零案:米哈伊尔大公观法国阅兵,说“很好,只是他们还在呼吸”,参看福柯《规训与惩罚》〕。图注说,“只有两大文明发明了步兵操练:中国和欧洲,第一次是公元前5世纪在北中国和希腊,第二次是在16世纪末。此期代表人物戚继光和荷兰共和国拿骚的莫利斯都明确主张恢复传统作法”。我怀疑,步兵操练主要是为了营兵布阵(现在防暴警察还练这个),凡有两军对垒,列阵对抗的地方,都该有这套东西,不一定只有两个国家。现代西方军队厉害,我觉得不在操典,而在广义的纪律和训练,即法制和管理的完善。  (三)重侵略和杀戮(5-9页)。  此书非常强调西方战争方式和希腊、罗马的继承关系,和我们一样爱引经据典。比如讲希腊,它是以色诺芬(Xenophon,前430-前355或前354年)为“战略理论的开端”;讲罗马,则推重埃利亚(Aelianus)的《战术》(约作于106年)和维吉提乌斯(Flavius Vegetius Renatus)的《关于军事问题》(约作于383年,有中译本,即韦格蒂乌斯《兵法简述》, 袁坚译,解放军出版社,1998年)。但实际上,希腊、罗马的兵书多已散亡,留下来的主要是讲战史的书,如希罗多德的《希腊波斯战争史》、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色诺芬的《远征记》和恺撒的《高卢战记》,略相当于中国的《左传》、《国语》或《兵春秋》、《读史兵略》一类作品,偶尔涉及军事制度和实用战术,多琐碎而铺陈。19世纪以前,他们一直缺乏战略研究。作者说,西方战争方式和希腊、罗马的传统有“惊人的连续性”,这种“连续性”在哪里,主要就是,它在海外作战,是以“彻底击败和摧毁”为原则,肆意屠杀,毫无怜悯之心,一切为了“赢得敌人无条件投降”。作者补充说,“宗教和意识形态上的限制很少能干扰西方对战争的讨论和实践”,“从柏拉图时的大学直到现在的军事学院——宗教的和世俗的——通常都没有严格的新闻监察机构”。这和很多落后国家完全相反,它们打仗是为获取奴隶而不是彻底消灭敌人,杀人太少,很多都是“礼仪性战争”(如美洲、东南亚及西伯利亚的土著居民),所以,当他们“面对欧洲人用来对付他们的陌生的‘毁灭战术’,只能是惊慌失措”。作者对西方炮舰所至,胜得比想象还容易,杀人都杀得不好意思,一直是津津乐道。它所强调的其实是“暴力无限”和“彻底征服”。西方战争方式残酷,这是有传统的,它对内实行民主制度,政通人和,歌舞升平,但对外却草菅人命,极端残暴,希腊、罗马如此,现代西方也如此。很多肮脏战争都是由国民支持,按民主进行。他们的国民,死个人就惊天动地;别人死多少,毫不在乎。本来,要说残酷,哪个国家都一样,我国有京观积尸、长平坑卒,但把杀人如麻当优点,还是令人奇怪。过去,我读英国战略家哈特对《孙子兵法》的评价(Samuel B. Griffith, Sun Tzu, The Art of War, London, Oxfor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3, Foreword by B. H. Liddell Hart),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孙子讲的“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么欣赏,认为他比克劳塞维茨讲得好,两千年前胜于两千年后。后来比较他们的书,我才发现,他们对战争过程的理解不一样。孙子讲战争的逐步升级和降级,一般是先礼后兵,他是把“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理想态,伐谋不服才伐交,伐交不服才野战,野战不服才攻城,轮到攻城,反而可能发生逆转,进入谈判和媾和。而克劳塞维茨,他虽讲“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对过程有类似理解。但他可不讲先礼后兵。他是以最大限度使用暴力为理想态,退而求其次,才使用比较缓和的手段,打服了才讲客气。哈特说,《孙子》虽于18世纪,即拿破仑战争的前夕,就早已传入欧洲,但声音太小,几乎听不到,如果欧洲的军事家能听听他的劝告,两次大战也许就不会打,打了也不至那么惨,看来就是针对这一特点〔零案:在两次大战里,克劳塞维茨的话也没人听,真正的武人都视之为纸上谈兵,读他书的反而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苏联的军人〕。 (四)重回应挑战的能力(9-14页)。  这一条主要是讲“钱”,即怎样花大价钱,买高科技,遥遥领先于对手。《左传》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天的“国之大事”是“在商与戎”。贸易和战争有不解之缘,“贸易没有战争不可能维持,战争没有贸易也无力进行”(15页引科恩语)。历史上,匈奴人、阿拉伯人和蒙古人,他们是世界贸易的开拓者,也是最野蛮的征服者,他们是西方侵略者的老前辈。前两年,苏芳淑(Jenny F. So)教授和爱玛·邦克( Emma C. Bunker)教授编过一本草原青铜器的展览图录,叫Traders and Raiders(贸易者和劫掠者),这个名称对北欧海盗和后来崛起的西方都很合适。作者强调,“谁来支付战争”是根本问题。他认为,“花钱买人力”(现代方式)比“省钱费人力”(传统方式)要值得多,对高科技作高投入,从眼下看是费钱,从长远看是省钱,如美国花几百万美元搞“曼哈顿工程”,好像很贵,但1945年,两颗原子弹换来日本投降,很划算。至于钱从哪里来,他以为税收不如借贷。他说,战时如何组织长期信贷和把短期信贷变为长期信贷,是西方成功的秘诀。这主要是讲战争经济学。作者说,模仿西方战争方式,别的好学,这条最难,他们能保持“独一无二”的应变能力,关键是会搞钱。  (五)重扩张和支配(14-15页)。  和上面讲的“重侵略”有关,作者强调,“西方一直擅长于把军队投放到远方战场”(597页),他们总是爱到别的国家打仗和干涉别国的内部事务。他说,“因为侵略——‘武力掠夺’——在‘西方的崛起’中扮演了中心角色。在过去2,500年中的绝大部分时期,不是更为丰富的资源,或更崇高的道德价值观,也不是无可匹敌的军事天才或直到19世纪才出现的发达的经济结构,不是这一切,而是陆海军的绝对军事优势为西方的扩张奠定了根基。这种军事优势意味着西方很少为成功的侵略付出过痛苦的代价。来自亚非国家的军队很少能成功地开进欧洲本土,但也有许多的例外——薛西斯、汉尼拔、阿提拉、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但他们都只获得了短暂的成功。没有一个敌人能从整体上摧毁他的对手。相反,西方军队虽在数量上居劣势,却能击败波斯人和迦太基人的入侵并进而灭绝他们的国家,甚至伊斯兰的军队也从未成功地以西方方式在欧洲分割他们的‘势力范围’,然而,另一方面,时光的流逝、军事力量的重新平衡关键性地促进了西方的扩张”。1650年,他们已控制美洲、西伯利亚和附属撒哈拉的沿海地区,还有菲律宾,并航行于七大海域。1800年,控制世界陆地的35%。1914年,更达85%。即使殖民体系崩溃后,西方军队也还在干预全球事务,维持其霸权地位。对此,作者是津津乐道的。  总之,西方战争方式,重实力是它的主要特征。  五、叙事结构:作者笔下的西方战争史  作者笔下的西方战争史有2,500年,其中近500年占四分之三的篇幅,前2,000年只占四分之一的篇幅,前面是从后面追上去的。其结构安排值得注意。  欧洲历史有“老三段”:古典时代的希腊、罗马是一段,蛮族入侵后的中世纪欧洲是一段,近代的世界扩张是一段。作者也是这样写。但希腊、罗马,与其说是欧洲文明,不如说是地中海文明(和北非、西亚有关),它和中古欧洲,还有近代欧洲,根本不是一回事,前后有连续,但断裂比中国历史大。前几年,美国汉学界有“解构永恒中国”说。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我们说的“中国历史”太笼统,因为真正的“中国人”只是说中国话(或汉语)的人群(这个定义太荒唐,暂时不必讨论),若以现代版图为据,把不同历史时期、居住范围不同的“中国人”混为一谈,势必造成混乱。这一说法,对我们的习惯有解毒作用,但本身也是“毒”。因为欧洲从来都是小国林立,至今还是四分五裂,书不同文,车不同轨,所谓“西方”者,才真是一大混沌。如果我们也较真儿,更该解构的倒是“永恒西方”或“永恒欧洲”。在这本书里,作者总是倒果为因(倒溯多成谶言,自古就是如此),自觉不自觉地以现在为起点,把他们的优越性上钩下联,说成一条线,好像从娘胎里就比别人优越。他们的娘胎是希腊、罗马,步兵、侵略和残忍,是叙述的主线。这类说法,是文艺复兴以来,特别是19世纪的发明,很多说法都是“皇帝的新衣”。西方历史学的毛病,根子就在这里。  作者的章节安排是:  (一)第一部分,叫“密集型步兵时代”,主要是讲希腊、罗马的步兵方阵,特别是重装步兵的阵法。作者强调,早期作战,主要靠步兵,不靠骑兵。当时人认为,只有懦夫才骑马(24-26页和29页)。步兵是亦兵亦农的公民,骑兵是蛮族雇佣兵。交战讲究的是在两国交界的平坦地区(《左传》叫“疆埸”)速战速决(23页),双方禁止使用诡计和暗器(29页),和《左传》的“皆陈曰战”差不多。重装步兵的衰落,是因为出现外族人和低贱者当兵。我国也有“野人”当兵的历史转变和蛮夷当兵的悠久传统。希腊、罗马的步兵(infantry)是来自拉丁语的infans,本义是“儿童”,我国叫“徒卒”。《孙子》有“视卒如婴儿”的说法;重装步兵(hoplite),来自希腊语的hoplon,本义是“甲”、“盾”,我国叫“带甲”。这只是古代兵种之一,希腊、罗马还有车兵和骑兵。中国早期,商周和春秋战国,兵种组合是车、步组合,术语叫“乘法”。当时戎狄也使用战车和步兵(见师同鼎铭文和《左传》昭公元年的“毁车以为行”)。战国晚期和秦汉,匈奴入侵,是用骑兵作战,因为和他们作战,我们也开始重视骑兵(如赵武灵王和汉武帝),兵种组合是车、步、骑组合,特别是步、骑组合,南方还有水师。车兵和骑兵,数量没有步兵多,但地位比步兵高。这是我国。其情况与希腊、罗马不尽相同,但不会悬殊太大。此书的问题是,它是有意突出步兵和水师,不讲车兵,骑兵也说得很少。这种讲法,不是全貌。我怀疑,它是从现代军制追溯,故意夸大步兵和水师,贬低车兵和骑兵。车兵衰落较早,骑兵兴起稍晚,二次大战后,骑兵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被坦克、装甲运兵车和卡车取代,转赠给警察。例如本书提到的亚德里安堡之役(378年)就是哥特骑兵重创罗马步兵的著名战例,作者推崇的罗马兵书,维吉提乌斯的《关于军事问题》,也是强调步、骑混合。他们的情况与中国类似。作者把步兵传统拉成一条线,写得非常生硬。  (二)第二部分,叫“石堡时代”,主要是讲中世纪。作者强调,即使中世纪,步兵也是主要兵种,骑兵不是(他是从两者的数量比例讲)。他说,骑士的作用,是文学的渲染和夸大(140-144、148-151、163-164页)。这一段,因为有蛮族入侵(如匈奴人、日尔曼人、凯尔特人、斯拉夫人)和海盗入侵(维京人),特别喜欢筑城堡(fort)。修碉堡、筑要塞是中世纪传统。欧洲的城堡和中国的城不一样,多是堡垒性质的小城,类似我们的障塞(如汉居延、敦煌、张掖、酒泉的障塞)。大工程,5世纪有哈德良长城和安东宁长城(在英格兰),8世纪有丹威克土垒、查理曼运河和奥法堤。它们也是因山为势,堑河为堤,和中国的长城有相似性,但没有我们那么长。当时攻城,主要靠围,不靠攻。真正攻城是流行于“火药革命”后(14-15世纪)。因为有火炮出现,防守技术也相应改变,开始把原来的城堡改为棱堡。巴黎的军事博物馆就有很多棱堡模型。这一部分,也是采取突出重点的写法。问题是,作者强调的主要是古典传统的延续,而不是蛮族的贡献(很多蛮族都骑马,维京人也是以船载马进行抄掠),以及它在蛮族影响下的变形(骑兵变骑士,和步兵类型的古代战士形成对比),所以,还是继续贬低骑兵。其实,步兵取代骑兵,重新成为主要兵种,是16世纪的事,在此之前,还是起很大作用。不然,他们的情况就很怪诞,跟亚洲这边接不上,对“骑兵革命”在世界军事史上的意义也是抹杀。筑城是防骑兵,火药是助围城,这才是顺理成章的写法。  (三)第三部分,叫“枪炮和帆船的时代”,主要是讲16-18世纪的近代欧洲,即我们说的“船坚炮利”。“枪炮”(guns)是从古代的远程武器弩(crossbow)和抛石器(ballista或catapult,此书译为“弩炮”,它是“火炮”的前身)发展而来。枪,是火药和弩的结合(中国叫“铳”);炮,是火药和抛石器的结合(中国的“炮”,本来就是指抛石器,加上火药的抛石器还是叫“炮”)。我国有弩和抛石器,西方也有,但他们没有火药。14世纪,经蒙古人和阿拉伯人介绍,他们有了火药,然后才有了“枪炮”。“帆船”(sails),西方也有,但原来没有指南针,船是船,炮是炮。指南针和炮舰都是中国的发明。1200年,指南针传入欧洲。1320年,火炮传入欧洲。然后他们才有炮舰(1350年)。他们把“炮”和“舰”结合起来,发展很快,不但增加了活动范围(和马在陆地上起过的作用一样),而且可以远距离杀伤,让对手够不着,像阮小二把李逵骗到水里打,把对方气得不行。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和最近的阿富汗战争,又重演了这一幕。17-18世纪是欧洲革命的时代,他们对内是争取自由,对外是野蛮征服。征服靠什么,就是靠“船坚炮利”。此书讲西方的征服,主要是讲对美洲的征服,一是西班牙对中南美的征服(在这一部分),二是美国对北美的征服(在下一部分),其他只在第十章讲了一点,即英国对印度、北美的征服。西班牙征服美洲,他们的对手没见过马,也没见过铁刃兵器(虽然美洲有三个地区制造青铜器),更不知枪炮为何物。他们的对手是名副其实的“手无寸铁”。西班牙人是凭这三大法宝,外加天花等疾病(起了生物武器的功能),取得“丰功伟绩”。他们把当地土著几乎杀光,移非洲奴隶填美洲,是历史上最大的种族灭绝战争,除了“罪恶滔天”,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二次大战后,德国人向犹太人忏悔,但这三百多年里,A字打头的所有各洲,他们的冤魂孽鬼,却得不到抚慰和道歉(这才是真正的“历史教科书事件”)。这是西方历史不能进化的原因。  (四)第四部分,叫“机械化战争的时代”,主要是讲19-20世纪欧美列强间的战争。  (1)19世纪,主要是讲拿破仑战争(1803-1815年),以及克里米亚战争(1853-1856年)、普奥战争(1866年)和普法战争(1870-1871年)。当时的参战国也是后来两次大战的参战国。它是后来两次大战的演习(法、德、俄是主要对手)。  (2)20世纪上半叶,主要是讲两次世界大战。1900年,八国联军占北京,这件事对中国很重要,但此书不讲。它讲的都是大国间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1919年),是英、法、俄、美与德、奥、土争霸,德国和俄国最倒霉,造成法西斯与共产主义。第二次世界大战(1939-1945年),是美、英、法为一方,德、意、日为一方,苏联为一方的“战国时代。当时各国都是合纵连横,你拉我,我拉你,互相转移灾祸,苏联和美、英、法并没有两样(和帝国主义打交道,不能不采取帝国主义立场)。此书对苏联有政治偏见。讲一次大战,还是说列宁是德国间谍,布列斯特和约是帮德国忙。讲二次大战,也是把很多必讲的东西,故意略去不提。讲战功,没有苏联。讲死人和损失,也没有苏联。更不用说中国。就像美国电视台转播的奥运会,光显美国了,最多的篇幅都是花在夸对日海战和原子弹。两次大战后,英国衰落,美国是大英帝国的继续。它躲在地球背面,缺乏反殖民主义教育和社会主义洗礼,有很多偏见。  (3)20世纪下半叶,即1990年以前,是所谓“冷战时期”。它是一个让帝国主义倍感屈辱和右翼政客技痒难忍的时代(特别是对“美丽的帝国主义”)。法国一挫于奠边府(1954年),二挫于阿尔及利亚(1962年)。美国一挫于朝鲜(1950-1953年),二挫于越南(1965-1973年)。60-70年代,凡是有社会良知的人,全都谴责美国,包括美国人自己,让他们丢了脸,他们难过归难过,错是不会认,心里想的光是洗刷耻辱。这个时期,战争已远离欧洲,像西方的很多礼物(动乱、贫穷),被转送给亚、非、拉美。它们主要是发生在落后地区,特别是远东和中东(还有北非)。很多都是“代理人战争”。这两个地区,中国和伊斯兰世界,是世界古老文明的继承者,推行现代化阻力最大,当然是他们的眼中钉。最后,此书是讲海湾战争(1991年),此役已属后冷战时期。作为幸福结尾,美国打了翻身仗。 历史翻开新的一页,也是旧的一页,反恐加反共,成为新时期的特征。  作者说,现在大国之间不打仗,但其他国家不一样,“主权国家间的常规战争还是没有停止”(600页),我们不但没有摆脱核威胁,还面临生化武器和恐怖袭击的危险。在未来的战争中,西方要避免大国间的战争,关键在于化解国际危机;而对付小国间的战争,则靠两条,一是得到民意支持,二是得到金钱保障,想打也能打。西方民主曾无数次支持西方的战争。他不希望美国重蹈入侵越南和索马里的覆辙,即“因公众对伤亡的抵触态度而变成严重的妥协”(604页)。  民主为什么会支持战争,就像美国电影Stag Party中所演,投票是为了杀人,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六、我也拉个时间表  这本书,后面有个年表,可以勾勒世界战争史的轮廓。作为补充和概括,这里,我也拉个时间表:  (一)石器时代(约3000000前-6000年前)。  和最原始的战争有关,主要是火和弓箭的发明,全世界普遍。这是狩猎业的贡献。  (二)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公元前4000年-公元4世纪)。  最重要的军事发明是:  (1)驯化马和马车。马和马科动物起源于北美,但10000-8000年前在美洲消失。旧大陆最早的马是中亚的普氏(普尔热瓦尔斯基)马。马和马车的起源,是在欧亚草原。据学者考证,最早的驯化马是公元前4千纪出现于乌克兰,最早的马车是公元前2千纪发现于南乌拉尔山以东。希腊和中国都是这一发明的受惠者。中国是公元前13世纪(商晚期)才引进驯化马和马车。研究马和马车,人们常常忽略牛和牛车。其实牛的驯化在马之前。我国文献是以“服牛”、“乘马”并称,军事制度也是马车、牛车并用。马是用于驾战车,牛是用于拉辎重车。商代的军事长官叫“马”,两周时期叫“司马”,可见“马”对军事很重要。这是畜牧业的贡献,但农业也有所参与(如车马器的制造)。  (2)筑城术和金属兵器(白刃,冷兵器)。约公元前8千纪,西亚已有最早的城墙(耶利哥城)。约公元前4千纪,西亚已有冶金术。中国的城,是在龙山文化时期(公元前26-前21世纪)遍地开花;冶金术更早,约出现于公元前5千纪的前半叶,并在公元前21世纪获得大面积推广。攻城术和守城术是古代最复杂的军事技术。这是农业的贡献。  (3)步兵和车兵、骑兵的混同作战(此外还有水师)。它们当中,车兵出现稍早,骑兵出现稍晚。早期是步、车混同(约公元前13-前3世纪),晚期是步、骑混同(公元前3世纪以后)。阵法是步兵作战的主要方式,但也涉及车兵和骑兵。这是农业的贡献,但畜牧业也有所贡献(车兵和骑兵与之有关)。  (4)兵法。公元前400年-公元400年左右,中国和希腊罗马出现兵法。中国成就最突出(《司马法》、《六韬》、《孙子兵法》、《吴子》、《尉缭子》),希腊、罗马缺乏战略性研究。  (三)世界性的“蛮族入侵”(公元4-6世纪)。  在西方征服世界之前,“蛮族”对沟通世界(主要是旧大陆的北半)贡献最大,贸易是如此,军事是如此,宗教和文化的传播也是如此。他们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欧亚草原和它连接中亚、西亚、北非的走廊上(我在《中国方术续考》前言中曾提到这条干旱带),并由此侵扰欧亚大陆。马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3世纪中-4世纪中,马镫在中国北方出现(鲜卑族的发明,出土于辽宁朝阳);6-7世纪,马镫传入欧洲,是这一时期的重大发明。历史上的“蛮族”,很多都是“骑马民族”,其兴也悖焉,其亡也忽焉,因为缺乏文字记录,很多历史之谜还藏在欧亚草原之中,特别是年代较早的部分。古代狩猎、畜牧和农耕,是生态分布的差异,中间有很多过渡层次,所谓“骑马民族”实为游牧民族、狩猎民族、半耕半牧和半猎半牧民族的混称。这里说的“蛮族入侵”,只是其中年代较晚、规模较大者,其实以前也有(如西周就是在公元前770年被西北蛮族攻灭),以后也有(如满清灭亡明朝)。欧洲和亚洲,两边都有大规模的“蛮族入侵”,而且历史上有互动关系。如汉征匈奴,迫使匈奴西迁,就是引起欧洲民族大迁徙和“蛮族入侵”的背景。公元4-6世纪,中国的五胡十六国和南北朝是我们的“蛮族入侵”。公元5-6世纪,西方的“蛮族入侵”是他们的“五胡十六国和南北朝”。只不过后来,我们是南方把北方“汉化”,他们是北方把南方“蛮化”。基督教、佛教的传播,就是在“野蛮化”和“胡化”的背景下进行。但他们的“化”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宗教统一国家,一教多国;我们是国家统一宗教,一国多教。两者正好相反。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产生,阿拉伯马出现。他们的征服,范围也很广,不但占据了北非、西亚、南欧等最古老文明的发祥地,还控制了分割欧亚的重要通道。9世纪(唐晚期),中国发明火药,12世纪(北宋末),中国发明指南针。13、14世纪崛起的蒙古帝国,是匈奴帝国的继起者。他们把中国的发明传给了阿拉伯世界,也传给了西方。这是早期世界市场形成的背景。要讲军事史,谁也绕不开“蛮族入侵”。  (四)西方支配世界的500年(16-20世纪)。  (1)16-18世纪,是西方征服世界的历史。  美洲。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1519年,科特斯征服阿兹台克帝国。1532年皮萨罗征服印加帝国。16-18世纪,英、法殖民北美,西、葡殖民中南美。他们把数以千万计的印第安人杀光,并把数以千万计的黑奴从非洲运来。  非洲。1484年,葡萄牙人已勘察非洲海岸。1652年,荷兰人出现于南非。1884年,列强开始瓜分非洲。1920年,非洲完成殖民化。  北亚。1552-1649年,俄国征服西伯利亚。  大洋洲。1616年,荷兰人到达澳大利亚。1688年,英国人到达澳大利亚。1770年,英国宣布对澳大利亚拥有主权。  (2)19世纪,是欧洲的战国时代。  拿破仑战争后,欧洲出现了两本战略性的兵法著作:一本是克劳塞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的《战争论》(Vom Kriege,有中译本,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译,商务印书馆,1978年),写于1830年,印于1831年;一本是若米尼(Antoine Henri Jomini,本书译为“约米尼”)的《兵法概论》(Precis de l'art de la guerre,有中译本,刘聪、袁坚译,军事科学出版社,1994年),写于1837年,印于1840年。  这两本书的背景,一是贵族传统大破坏,二是思辩哲学大活跃。如克劳塞维茨在耶拿之役(1806年)被俘,领教过拿破仑的厉害(他不守贵族战法),而且学过康德哲学,能洞见战争现象的隐微。若米尼,本来是拿破仑的部下,也参加过耶拿之役。这和中国兵法产生的情况很相似。中国兵法的产生是在战国时代,当时也是贵族制度大崩溃,礼坏乐崩,诸子蜂起,所以有“兵不厌诈”和一大批兵法产生。  当时,欧洲仍在继续其侵略和征服。其中最重要的征服就是对印度和中国的征服。  印度。1498年,瓦斯科·达·伽马发现印度。1757-1849年,英国征服印度。  中国。1840-1900年,列强瓜分中国。但中国并未彻底灭亡,它是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国家。  马克思谴责了西方对印度和中国的征服。  (3)20世纪,前半段是两次世界大战,后半段是冷战时期。  这是武器大发明的时代,也是杀人如麻的时代。如第一次大战,发明飞机、坦克、潜水艇、毒气;第二次大战,发明火箭、雷达、直升机、原子弹,因此产生许多新兵种。两次世界大战,列强重新瓜分世界,还制造了三大敌人:法西斯主义、共产主义和民族主义(反殖民主义的民族主义)。现在则流行恐怖主义。  21世纪,我们还是刚刚进入,阿富汗战争还未结束,以巴冲突也未停止,世界仍无宁日。我怀疑,重量级比赛结束后,次重量级选手上场,将是更大危险(如果大国不能控制其局面),比针对美国的恐怖主义还危险。东亚、南亚和中东都是存在隐患的地区,我们的邻居也不安生。  七、几点感想  (一)历史研究可以现代化(任何历史观察都是从现在回溯过去,这是不得已),但历史本身不能现代化。现代化对历史文化的破坏绝不亚于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上述战争史,对历史有很大破坏,问题不在知识,而在心理,即其以今例古,推己及人,凭500年傲视5,000年,把西方当历史的“终结”。这种看法很狂妄,它不仅对西方以外的历史是歪曲,对他们自己的历史也是歪曲。它讲西方战争方式优越,主要是根据近500年的历史。可问题是,这种优越性,无论从技术、组织、人力、物力哪一方面讲,500年前还不存在。如果不讲其他国家,如中国、匈奴、阿拉伯、蒙古,它自己的历史也没法讲。古人云“山川而能语,葬师食无所。肺腑而能语,医师色如土”(《相冢书》),很多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它们都是“揭老底战斗队”。这些历史可以解构他们的优越性,对他们的写法是解毒剂。  (二)近500年的西方,的确有很大优越性。它的优越是建立在技术优越之上,技术优越是靠大笔的钱堆起来的,而钱是从其他国家抢来的。战争的根源在大国,在大国的榜样和诱惑力,而不在小国落后,奋起直追抄近道,使了什么邪招。古人说“春秋无义战”,这500年来,除被压迫者的反抗,没什么可歌可泣,大部分历史都罪恶深重。西方的武功,不仅征服美洲、亚洲、非洲是罪恶,两次大战是血泪成河,就连近50年的所作所为,其实也乏善可陈。这50年来,他们一直是和自己的影子作殊死搏斗,并且总是以为打败了这些影子(后者的一切,从武器装备到军事训练,没有一样不是来自西方大国)。作者说,这一切都是西方付出的“昂贵的代价”(这里的“代价”一词和我们常说的“交学费”差不多),也承认“这一黑暗面已引起了严厉的谴责”(590-591页),比如很多文学作品和电影都谴责了战争的罪恶。是啊,在这个是非混乱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反对战争,保护环境和挽救历史文化遗产,更能作为我们共同认可的价值标准呢?但有意思的是,他笔锋一转,说这些批评非但没有“阻碍”西方的侵略,反而“净化或认可了”这种侵略,“出于为每一次进攻行动辩护的需要而引发的仔细认真的宣传战,使公众舆论沸腾并增加了对战争行动的支持”(591-593页)。他说,西方“对财力、技术、折中主义和训练的强调,赋予西方战争独一无二的复元力和致命性”(596页)。对侵略性,完全是当优点讲。他说,这500年来,西方的两次世界大战虽过于残酷,总比预想要更为长久,但打别人,却短暂而廉价。对西方的侵略性,他们是无愧无悔,绝不认错,死不服输。过去,我们老把这种精神当日本的特点,其实不然,这是帝国主义的通病。  (三)有人说,今天的战争很文明,是外科手术,它杀死的是社会毒瘤、人类病灶,不但自己不死,而且所有好人也不死,死的全是坏蛋,军队变成医院,杀人的都是大夫,这是典型的“成人童话”。作者说,19世纪和20世纪初,70%至80%的伤亡是军人;1945年以后,死人最多反而是平民(598页说),这就是很好的证明。战争是有组织的杀人,既包括军队,也包括平民。古人强调“兵刑合一”,是从合法性的角度讲。他要杀人,而且是杀很多人,最好是把战争说成刑罚,军队说成警察。如《司马法·仁本》有句名言,叫“人故杀人,杀之可也”(曹操《孙子略解序》引),意思是说,人如果故意杀人,则把他(或她)杀掉是可以的,就是讲这种合法性。刘邦约法三章的“杀人者死”,还有布什口头禅的“bring somebody to justice”(以及“非敌即友”、“死活都要”),也是类似表达。它们都无法改变战争的残酷性。即使今天,兵法也还是“杀人艺术”,军人也还是职业杀手。在杀人(包括杀害平民,如广岛和越南)这一点上,它们和恐怖分子并没有区别。西方“杀人艺术”的“主导传统”,就在于这500年的战争有一种始终不变的传统(要照作者说,就是2500年的传统),一种西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传统。它不仅打出了西方自己的秩序,也打出了西方支配着的世界秩序(美国咳嗽一声都是九级地震)。其“成功秘诀”也在于,发展到今天,西方已经把战争馈赠给其他地区,武装最好的军人已经几乎不死,要死都是落后国家的军人和它们的平民。  (四)战争,是谁也躲不开的大问题(和古代世界一样,贸易和战争是最大的“国际主义”)。同这样的问题相比,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都是小问题。当年,第二国际分裂,第三国际产生,是因为战争;俄国革命后,苏联无法摆脱帝国主义政策,是因为战争;最后,苏联被军备竞赛拖垮,也还是拗不过这条大腿。从战争史的角度看问题,我们最容易看出,“强国即国际”的观点是怎样流行开来;也最容易理解,什么是民族主义和沙文主义(即“过分的、不合理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本来是19世纪和20世纪初(一次大战前)欧洲列强谋求国家统一,反对地方分裂的思想。沙文主义,也是拿破仑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西方国家的反动思想。现在,却被当作顽抗“现代化”的恶谥移赠给落后国家。他们只反小国沙文主义,不反大国沙文主义,这本身就是霸道。美国强调“国家利益高于一切”(高于联合国,也高于国际舆论),需要或听话,虽独裁也可支持(如巴蒂斯塔和塔利班);不需要或不听话,虽合法也可颠覆或暗杀,蒋介石、李承晚、吴庭艳都碰到过这类麻烦),这难道就不是民族主义或沙文主义了吗?况且,如果说小国沙文主义反动,那也是都从大国沙文主义学来的。“强国梦”的根源在于“强国”(“勒紧裤腰带,也要有条打狗棍”),“民族主义”的根源也在于“国际”(international的问题当然管着national的问题)。西方国家向落后国家输出他们的生活方式,同时也送去了贫穷和污染,动乱和战争,“乞丐和龙王比宝”,是落后国家的悲剧。  (五)同西方战争方式的“五大优点”相比,中国的战争方式,有优点也有缺点,两者互为依存:  (1)战争史不等于兵法史,它包括军事技术史(武器史)、军事制度史(军制史)和军事指挥史(兵法史)。古代讲技术和制度的书,属于“军法”(治军之法)。“兵法”(用兵之法)源于“军法”,又超越“军法”,当然是很了不起的东西。但古之名将,长于治军而多无兵法。兵法往往是“事后诸葛亮”,由败军之将总结教训,军事评论家从旁议论,然后笔之于书。他们对提升人们对战争现象的认识,从整体上理解战争和政治的关系,战略和战术的关系,非常重要,但不能脱离军事技术和军事制度,变成智力游戏。西方传统,军事就是军事,不受其他牵制,容易把战争变成脱缰野马,这和兵法不发达有关,但兵法不发达的结果是,他们比较务实,重视整军经武,不玩花拳绣腿。中国兵法发达,讲究先计后战,灵活多变,但容易产生忽略实力的倾向。我看足球世界杯有一种体会,就是“技不如力”:如果你要凭技巧取胜,就得“技高”不止“一筹”,而是很多“筹”;即使高出很多“筹”,也禁不住反复使用(顶多一两次)。我们一味强调“四两拨千斤”,其实有弊病。  (2)中国御兵,向有“程李将兵”的不同,“程”是程不识,是靠制度治军;“李”是李广,是靠个人魅力和榜样带兵。它们代表了管理学上的两种类型。我们中国并不是一个只有君主权威,没有法制规定的国家。相反,早在战国秦汉,我们就有多如牛毛的法律(当时叫“法若凝脂”),军法的规定也很多。制度也比西方划一和整齐。但中国军队受文官政府节制,不同于贵族制度下由武士制度和武士道德支持的军队。它有规定,但不常设,制度漏洞大,时紧时松,上下统御,经常脱节,君不知将,将不知兵,一遇袭击,极易崩溃。特别是承平之际,更是腐败不堪,往往长于内战,而劣于外战。比如甲午海战前,日军在朝鲜看到清军,就是一团混乱,让他们非常惊讶。  (3)中国重内部兼并,不重外部扩张,内部兼并也更倚重制度和教化的力量,认为“取其地而不能夺其民”(《商君书·徕民》)是很笨的统治方法(并不像作者所说,是为了获取奴隶或举行仪式才打仗)。早在西周时代,它就提倡“兴灭继绝”,“柔远能迩”,反对种族灭绝和强迫改变信仰,最后发展为“五族共和”。民国的“五族共和”是从元朝和清朝继承下来的,对外,讲究的是“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只取经,不传教,比西方的侵略性和暴力倾向小。这在政治上是很大优点,但限制了它的对外扩张。中国也有领土扩张,但主要是为了羁縻和控御可能入侵的蛮族,很多是被动扩张,不是出于贸易和传教的需要。这是它与匈奴、蒙古、阿拉伯,还有西方式的侵略,都不太一样的地方。清朝用“广修庙”代替“高筑墙”,和欧洲中世纪相像,似有违于中国的传统,但这是因为,它是以外族入主中国,凭借此法,可以控制满蒙回藏,达到征服汉族的目的。古代世界,农业民族和骑马民族是共生关系,农业民族是苹果,苹果熟了,骑马民族就来摘。“抢”是重要的经济手段。西方比以往的抢家都更为强大,他们摘到的苹果是地球,个儿最大。  (4)作者强调,金钱是技术的来源。但我们却往往忽视技术革新的财力支持和贸易冲动,很多重要发明被人家拿去,反而超过我们。作者说,要重视武器,重视技术,就要肯花钱,这条最难学。为什么,就是我们没有家底,除了自己抢自己(自力更生),没有别的办法。苏联的经验证明,乞丐和龙王比宝,只能自己垮台。我们在“别人把自己搞垮”和“自己把自己搞垮”之间,很难选择(看看列宁、托洛茨基怎样反对“一国取胜”论,就可知道这种处境的微妙)。  (5)中国重安内胜于攘外,对世界的野心,肯定不如西方。西方是亚洲各古老帝国之后更大的帝国,也是匈奴、阿拉伯、蒙古等世界征服者后更大的世界征服者。中国对世界没有支配性,这不是中国的缺点。  (六)此书所讲西方战争方式,其实只是战争类型中的一种,即依靠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对外侵略扩张。中国战争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和北方民族,如匈奴、蒙古等世界上最剽悍强大的武装力量作战(南方也有,但不如北方突出),一种是和经久不息的农民武装、流寇和地方割据势力作战。这两方面的经验都是历时两千年以上,规模之大,罕有其匹。如战国中期以来,各国皆能聚十几、二十万之众连年攻战,死伤总和在百万以上,而欧洲,直到18世纪,还很少有10万以上的军队参战(见594页)。中国的战略文化是形成于公元前400年左右,而西方是形成于19世纪,水平也绝不在一个档次上。本来,我们和希腊、罗马一样,也是看重阵法、垒法和筑城,由此发展为一种“墙文化”。阵法是肉墙(“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但堤可防水,水可决堤,内忧外患的纷至沓来,还是让我们学到很多东西,特别是流动性和突袭性。即使近代,中国对西方也学得很厉害:1900-1927年,我们是以日为师;1927-1937年,我们是以俄为师和以德为师;1937-1949年,我们是以美为师;1949-1966年,我们是以俄为师。每个时期都留下了历史痕迹。  (七)此书只讲优势战争(“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不讲劣势战争(“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但中国战争史却包含很多劣势战争的经验。如小国对大国,游牧对农耕,流寇对官军。他们讲究的是“利则进,不利则止,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史记·匈奴列传》);“亟肆以罢之,多方以误之”(《左传》昭公三十一年),好像苍蝇、蚊子那样,一闭眼睛就叮,一睁眼睛就飞,流动性大,突袭性也大。中国的统治者对付久了,也把他们的战法纳入传统。双方是相互学习。即使正规战法,从战国时代起,也是“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韩非子·难一》),同样讲究“兵不厌诈”。中国的恐怖战术和反恐战术也很有传统。如司马迁笔下的“六大刺客”,就是古代的恐怖分子(《史记·刺客列传》),常出现于汉画像石。其中曹刿是有名的军事家,上博楚简有他的兵法。《吴子·励士》说,“一夫投命,千夫足惧”,如果能使“五万之众为一死贼”,便没有人能抵挡。汉唐法律禁“持质”(劫持人质),规定对持质者要果断出击,无须顾虑人质,行动迟缓者将受严厉惩处,也是属于打击恐怖分子。有人说恐怖主义,中国古代没有,只有伤害平民,才叫恐怖主义,这是虚伪的道德定义。历史上的恐怖主义,从来都是从军事成本考虑,特别是弱者,更是如此。当代恐怖主义伤害平民,和美国轰炸广岛,想法并没有两样。上个世纪,恐怖活动主要是暗杀政要。就是现在,美国也并不讳言暗杀,说起来还理直气壮(看看美国电影Sniper吧)。本世纪,暗杀政要,困难增大,恐怖分子袭击平民,是抓美国制度的弱点:怕死人(死美国人,越南战争就是因为这个压力而结束),这是战术考虑,不是道德考虑。它和暗杀政要并没有实质区别。我理解,任何不对称战争,弱方作困兽斗,都会倾向于这类做法。兵法在本质上是“诈”。“诈”是非常手段,“恐怖”也是非常手段。从军事学的角度看,它是一切不对称战争都可能使用的手段。弱者可能使用比较多,但强者也不是不用。  (八)战争最需要旗帜鲜明、立场坚定,但是非也最暧昧不明,必须经过历史沉淀回头看,才能看清楚。它的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撰写,但读者却往往立场相反,特别是在文学作品中。文学的正义恰恰就在同情弱者,特别是那些知其不可而为之,弱小而失败的抗争者。在文学家的笔下,这些失败者常比胜利者更能长驻人心。他们的批评虽流于道德谴责,而无助于事实的改变。但假如没有抗争,假如没有对抗争的同情,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将会变成怎样,我们的文明该多么野蛮和荒凉。正像中国读者常为“数奇”的李将军打抱不平,听三国,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西人之于罗宾汉的故事也是一样。罗宾汉者,可能只是虚构,但它却代表了人类的同情。故事读者总是说:  我们永远站在罗宾汉一边。  2002年4月20日写于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   原文草稿是为香港城市大学校长张信刚教授定期举办的学术沙龙准备的演讲稿。   【附记一】  《环球时报》2002年4月26日载于非文《三个著名的有关美国的错误说法》刚好澄清了我在文章开头提到的“海湾战争是靠《孙子兵法》打胜仗”的谣言。作者有机会与多位美国军方人士接触,经他核实,所谓“参加海湾战争的美国大兵人手一册《孙子兵法》”,其实是“绝无此事”。因为在美国军队中,实际情况是:  第一,没有打仗带书的做法,上级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更不会人手一册地分发。  第二,许多当兵的根本就不爱看书,连美国的书都不爱看,怎么会去看中国古人写的书。第三,《孙子兵法》再好,上了战场才去读,也已经晚了。  作者补充说,跟他介绍情况的美国防部官员告诉他,“《孙子兵法》博大精深,是许多国家高级军官爱读的一部经典之作,一些国家的军事院校还开设了《孙子兵法》课程,上过高等院校的美国军官大多应当读过,但普通士兵是不会读的”。  【附记二】  50年代,“愤怒的青年”愤怒什么,我还记得。那是因为,他们生活的世界完全是被二次大战的风云人物所统治,让他们绝望。现在,这些“英雄”已相继谢世,可我们还是没有走出这个“英雄时代”。
  20. 张旭东:只有五四才能帮助中国在全球化中找到方向
    社会 人文 2009/05/05 | 阅读: 1613 | 评论: 1
    编者按:今年是五四运动90周年。各个行业都掀起纪念五四的高潮,五四精神历经九十年的岁月显得更加的生动和鲜活,同时也伴随着激烈的争辩。五四运动对于当代中国仍然有着强烈影响,有人高赞五四的批判精神,有人却认为其为文化“断裂”的根源。如何合理评价五四精神、五四文化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地位,厘清对五四精神、五四文化的认识,记者采访了杜克大学文学系博士、纽约大学中国中心主任、东亚研究系主任张旭东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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