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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韬:我所知道的贾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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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是个好听好记的名字,但是却不太好写。他不是电影学院的正式学生,说起来这也算是名列另册。北京电影学院犹如"光明顶上,碧水潭边",其"如花青衣和胜雪长剑"吸引着每一个有志于电影的青年。而每一个电影人也多少和电影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的确是一个江湖。”
孙韬 贾樟柯
贾樟柯是个好听好记的名字,但是却不太好写。他不是电影学院的正式学生,说起来这也算是名列另册。北京电影学院犹如"光明顶上,碧水潭边",其"如花青衣和胜雪长剑"吸引着每一个有志于电影的青年。而每一个电影人也多少和电影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的确是一个江湖。
  我跟贾樟柯同一届上电影学院。贾樟柯个子矮小,胖乎乎的,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只见长胖,不见变瘦,这或许又是我的偏见。其实我对他也说不上了解,而且我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在大学四年中除了和他打招呼以外还说过什么话。电影学院的好处就在于学校比较小,同学们互相之间都认识,见了面不免要招呼一下,大家也都搞得一团和气。
贾樟柯年纪比较大一些,据说先前在社会上混过。我上大学的时候刚刚18岁,对于这样大哥级的人物自然是敬而远之的。原因很简单,我们成长的阶段不一样,关心的事情不同。贾樟柯自己也明白,对于我们所在楼层的各种活动概不参与,起码我没有见过。对于我最心仪的窗台上的守望或者是楼道窗口的聚谈,也从不参加。而在我看来,贾樟柯也是一个怪人,不声不响,独来独往。喜欢在天冷的时候穿着他标志性的暗红色羽绒马甲,一个人走来走去,碰到了就来一个温厚的笑容。

贾樟柯所在文学系的很多同学说起来跟我也很有交情,我们在饭局和麻局之间消磨了很多时光。这也是我培养和其他同学感情的一种主要方式。贾樟柯在所有的这些活动中间都是一个缺席的存在者。

  他似乎故意不让人注意到他。倒是他后来的亲密合作者,和他一个宿舍的文学系的王宏伟还有顾峥与我多有往来。前者是河南安阳人,是到目前为止贾樟柯所有影片的男主角,后者顾峥上海人,是他所有影片的副导演。这确乎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一个宿舍住的这几个同学,日后竟然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在充分地说明了我没有先见之明的同时,也是对电影学院系科划分和教学体制的讽刺。

  王宏伟外貌酷似电子游戏"超级玛丽"中的Mary,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发现了这一点,于是Mary的外号就不胫而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太清楚"Mary"的真名,到后来自己也觉得这么叫不太好的时候,往往要费很大的力气来想一想他的真名。这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这位王Mary,却是个麻将高手,打起麻将来,有板有眼,一招一式都可圈可点。无奈牌运不佳,总是输,每次看着他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心痛不已的样子,心中都十分不忍。没有想到他的这副尊容,日后因为《小武》这部电影,竟然留名于影史。还成为法国《电影手册》的封面人物。另外的一位顾峥同学,也是一个麻坛刺客,不似他的同窗王宏伟同学那么硬马硬桥,其出招的身手和王宏伟相比简直可称得上笨拙,但是赢起钱来却毫不含糊。曾经把我杀得片甲不留,让我心痛不已。

贾樟柯有一个广为流传但是未经证实的段子。话说贾樟柯有一天在宿舍中坐在床上,突然豪情勃发,遂振臂高呼"打倒导演系"。他的铺位应该是在下面,由于个子比较矮小,虽高振其臂,也不至于捶及上铺的床板,完全没有陈胜吴广登高一呼,揭竿而起的气概。但是后来门口暖气片上方墙壁上果然多了一行大大的喷漆的字"宁有种乎"。而文学系的门斜对着导演系的门,相信导演系的同学一定看在眼里了。

  我那个时候懵懵懂懂,尚自沉浸在春花秋月的少年闲愁中,在那里感怀伤时,哪里懂得这些个电影革命的道理,看来贾樟柯确实是"革命先行者"。电影学院从创立之初,其系科的分类完全照搬苏联模式,沿用自今。这样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从世界各国的影视教育实践和中国电影教育的发展趋势来看却是很不合理的。而且在学院内部围绕着系科的划分,形成相应的利益集团,受到伤害的就是中国的电影教育和中国的电影业还有像贾樟柯这样的学习电影的普通同学。电影业是中国计划经济体制下残存至今的最顽固的也是最后的堡垒,对电影的生产管制贯彻着计划经济的精神,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电影在有些人看来是一只需要阉割的公鸡,而不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按照计划经济精神而建立的电影学院以及所划分的系科代表的是一种亟待铲除的落伍观念。在学院内部。教育资源的分配也是不合理的,当时我们的学费每人都是每年1000元,而学校方面的教育资源分配明显不公。大家的机会并不均等。贾樟柯振臂一呼就是看不顺眼这种不公平。少数导演系同学自我感觉良好就更加令人不舒服,难怪高呼了还不够,还要乱涂乱写。

  这种教育的指导思想就是围绕着制片厂的生产制度来相应的安排课程,甚至哪些班级在一起上大课也是这样决定。我们一年级有影片赏析,后来还有政治课,所有的班级都在一起,这是要全体学生参加的课程。后来的其它的公共课程通常是表演系、导演系、文学系、摄影系一起上,另外一组则是管理系、录音系、美术系,前一组似乎更为重头,可能对于电影的创作更为重要吧!而我属于后一组,其实我对于和导演系的大师们一起上课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因为不能和表演系的姑娘一亲芳泽心存不满。

贾樟柯早年在社会上的经验就开始发挥作用了,可以让他更多更快地认识到这种教育安排不合理的地方。然后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反击。他毫不迟疑地开始了自己的创作,利用手边有的一切条件开始拍片。他的第一部纪录短片《有一天在北京》我还没有看过。纪录片也是我偏爱的形式。现场永远是最有生命力的。据说他也是手忙脚乱,疲于奔命。

  贾樟柯深知实践的重要,要有作品才有发言权。他发动自己的同学、朋友,调动一切可能的资源,全面压上,如同一架对准跑道的飞机,蓄势待发,时刻有一种时不待我的紧迫感。这部作品就是用Betacam磁带拍摄的《小山回家》。贾樟柯从自己熟悉的生活入手,不装大师,朴素自然,这成为他此后所有影片的风格。当时,大约是为了显得师出有名,他们一起弄了"青年电影试验小组"。还印制了T恤衫,有点大张旗鼓的意思。我一贯对于拉帮结伙不以为然。事不关己的我在背后嘲笑他们是"青年电影突击队"。丝毫不关心他们付出的艰辛和表现出来的热情。我身为他的同学,没有在一开始就认识到我们其实是肩负着同样的使命,而且甚至是分肩着我们所置身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遁的命运,我对此深感惭愧。而贾樟柯他们是知道的,他们是在用"Just do it"的精神,用自己微弱的声音发言。对于象我这样的旁观者的冷嘲热讽他们是不加在意的。

  电影的道路的确是艰难的,纽约电影学院的网站上"我们的哲学"一栏下,赫然写着一行字:The way you choose for youself is not an easy one(你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不是容易的)。或许是我勇气不够也缺乏与人合作的协调能力,在他们热火朝天地拍摄《小山回家》的时候,自己单枪匹马地拍摄了一部VHS纪录短片《一课》,反映学校旁边的蓟门里小学校的一堂政治课。受到当时给我们上导演课的谢飞老师好评,还曾经在学校公映过。那样的政治教育实在触目惊心。这可能就是纪录片的力量吧。

  而《小山回家》则是以打游击的办法,用偷袭的方式在阶梯教室放了一场。那个时候,我对于贾樟柯冗长的镜头,民工的题材,和试验性的尝试很不以为然,并不认为是同道中人。加之那一天的放映故障我早早地就退场了。现在看来我认为他更多的是在进行一种自我宣泄和自我证明。整个片子是没有参照系的,很难和别的电影做比较。贾樟柯自己对于具体的电影语言也还拿捏不准,对于往哪个方向上努力也还没有形成明确意见。他希望得到认可和承认的愿望更加强烈,还处于积累自信心和经验的阶段。也是从一开始,贾樟柯就是一个作者导演。我和他的片子都参加了当年的香港映像节。他拿到大奖,我一无所获。

  贾樟柯没有停下来,一旦在黑暗的隧道中潜行太久看见了一点光明的人,只会加快步伐,贾樟柯奋勇向前,毫不迟疑,这是他一开始就具有的精神,在我看来说白了这就是"DIY",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和机会把自己的事业推向前进,不等不靠。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皇天不负有心人。《小武》破茧而出,这部影片毁誉参半,在一举夺得法国南特电影节大奖及世界多项奖项的时候,在自己的母校却受到冷遇。这毕竟是一部造成很大动静的影片。应电影学院的老师们的要求在学校放映了一场,然而据说有数位教授,说起来也是学阀,开场不久就拂袖而去,在他们看来电影怎么可以这么拍呢?真是前所未闻。如此幼稚的语言,如此晦暗的题材。这些人大概觉得电影也可以这样拍的话,电影学院就可以关门了。在我看来这些退场的人其实也可以退休了。

  说起来,我自己的态度也很矛盾,这部电影其娴熟程度较之《小山回家》进步不少,而且其中很明显有着《小》的影子,贾樟柯从上一部影片中吸取了很多经验教训,在具体的场景处理上熟练了很多。故事的讲述被提到一个很高的地位,有很多精心设计的段落,而相比之下,镜头则显得缺乏雕琢而粗糙。而且我对于他对声音的运用,特别是用音乐赖以造成间离效果的那些场景,非常不以为然。旁敲侧击通常都是电影导演喜欢的方式,但是节制却是很多人难以做到的,在一部影片中想要表达的情感、思想是需要权衡取舍的,这一点正是对于导演功力的考验。这可以看成是一个具有不同审美趣味的观众,对于还不太成熟的导演的挑剔。而一些外国的的影评家不得要领,如同他们曾经做过的一样,又大肆夸奖了一番,动辄将其和意识形态联系起来,阐发出一些子乌虚有的深意,大概导演自己也要绝倒。据说贾樟柯是不看取景器的,镜头的杂沓和那样的一个破落的小城倒也相得益彰。希区柯克也不看取景器,但那是在美国。我感觉贾樟柯对于故事的叙述,场景的安排,演员的调度比镜头取景和剪辑似乎投入了更多的关注。他更关心让观众明白他所讲的故事以及自己的感受。而这部电影的最大多数观众的生活和这部电影里的反映的生活却是格格不入的,和我自己的趣味也大相径庭,虽然我欣赏他的独立精神和自我表达的勇气。这成为我长期考虑的问题。后来看到很多相关的访谈和文章。了解到他的生活背景和成长经历。终于明白了影响这部电影制作的诸多因素。修正了我此前的看法。作为一个在"地下"潜滋暗涨的体制外的导演,贾樟柯的电影是没有出生证的,他自己也疾呼"民间的影像"所幸我们生活的还不是一个极端的年代,贾樟柯经过努力还可以有发言的机会。

  马尔克斯有一次在接受关于《百年孤独》的访谈时说:"我要让自己童年的经历有一个文学的归宿。"贾樟柯其实是怀着同样的冲动来做自我表达,他要让自己青少年时期的经历有一个电影的归宿。由此我们不难理解他的一系列的创作中所具有的共同的元素是从何而来。贾樟柯不是为了电影而电影的。他的电影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相信对所有的观众来说都是一种独特的体验。我从自己的观影经验中早已经形成一种看法,那就是电影固然是有语法的,但是却没有一定之规,怎么拍都是可以的。贾樟柯内心汹涌的激情澎湃而出,对于细枝末节并不考究,也不事雕琢。这样就对一般的那些习惯于程式化电影的观众造成困难。贾樟柯永远不会去关心一个观众对于一个镜头具体的承受能力,因为他深知自己有远比这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对于那些感觉敏锐,而又在相对特殊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青年来说,他们的青春有着特殊的含义,他们的内心承受了更多的压抑和冲动,当他们接触到电影时,这片天地确实是"如此之新",当他们在其中体验到人类共有的情感上的激动和激情时,自我表达的愿望就会加倍强烈。

  我非常欣赏贾樟柯敏于实干的精神,我曾经在新浪网的电影论坛上大声疾呼:号召有志于电影的青年向贾樟柯学习,不能扛枪,就扛摄影机,DV,一切可能的东西,来纪录我们这个时代的真相,不要搞莺歌燕舞、粉饰太平。要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把电影还给人民",克服困难,创造条件。要甘当骆驼背上的一根草,而不要去做墙上的一块砖。确实,选择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这是一个问题。

  贾樟柯在现有的体制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中国电影界荒唐的现状不能再持续下去。当有的人把电影界看成一个名利场,为了自己的功名投机钻营的时候,贾樟柯凭借他的质朴与诚实大获成功。不投人所好,不为了电影而电影,执著于自己的青春体验,忠实于自己所来自的人民及其所置身的命运,思考大历史背景之下的个人命运,这是贾樟柯一贯的取向。

  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时,这个"亚洲闪电般耀眼的希望之星"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颇有一点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意思。他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文化名人,著名导演。头上俨然已经有了一圈光环。毫无疑问他经历着新的考验。在中国现今这样一种奇特的文化生态之下,一方面是电影机构的无理打压,另一方面又是按照资本主义法则运转的商业媒体的追捧。这些不甘寂寞的媒体嗅到了可资炒作的题材,贾樟柯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媒体追逐的对象。敦厚、朴实的贾樟柯在经历着新的考验的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自己酝酿多时的作品《站台》成为一种新的压力。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是一种幸福,而着手进行又夹杂着痛苦的煎熬。这成为一种使命的召唤。在又一次希望取得合法身份的努力失败之后,这种被拒之门外的反弹就衍生成为一种更加大胆的放手一搏的力量。

  《站台》的诞生充满了艰辛,电影人经常会感到影片拍摄的过程甚至比影片本身更加值得述说。贾樟柯早年在山西小城汾阳成长的经历,他的姐姐的经历以及他的那些难兄难弟始终让他有一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他从一开始就在构思这样的一部宏篇巨制。要以他的真实性来击碎罩在我们这个时代之上温情脉脉的面纱。

  他说:"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在缓慢的时光流程中,感觉每个平淡的生命的喜悦或沉重。"贾樟柯的用意是把电影看成对普通人的关照,在每一个细微的生命和个体中间其实隐含着整个时代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分肩的命运。不仅想为普通人的际遇做忠实的纪录,也是为我们这个时代立传。能够直言这一点的所谓影评人并不多,多的是郢书燕说。我早就觉察到中国的电影和西方读解之间的鸿沟,这里面的原因有的是某些导演刻意误导,有的则是外国影评人的"食中不化",真正能够切中肯綮,击中要害的不多。

  引用一段我认为很确切的评价"这是部天才的影片。两个半小时不断让人吃惊,《小武》已然让我们惊讶,但里面的各元素在此俱皆延伸放大。结果是幅一整代坠落的全景、一小撮年轻人紧咬的牙关。时间是1979至1989。终点处,理想不在。"(法国《世界报》)其实《站台》中的这些人是垮掉的一代。被时代所吞噬的一代。

  贾樟柯此前的所有的影片都可以认为是在为《站台》做准备。他是通过实践来熟悉电影语言的。这部影片中出现了很多激动人心的段落,一方面是因为纯粹的电影化,在声音和场面调度之间的完美配合,以及激情四射的移动长镜头。另一方面是因为那种为一个时代送葬的悲剧的激情。贾樟柯的导演版本长达4个多小时,让他做任何一点删改无疑都是痛苦的。他一一的陈列我们这一代人所熟悉的一切带有某种标志意味的东西,音乐、舞蹈、和带有时代特征的道具、建筑。他是如此不厌其烦,简直已经到了对于自己的生命经验偏执的程度。他想要告诉大家,和我们同时代的一些人,他们的青春是这样度过的。这些几乎被遗忘的人啊!仍然顽强地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和时代的命运纠斗。他让我们目睹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变迁。目睹了寻常百姓在时代的重压之下的喜怒哀乐,也有一种历史的悲情渗透其间。关于青春,贾樟柯已经述说得口吐白沫了。

  这毫无疑问的是一部真正的杰作,是"平民史诗"。贾樟柯以他的韧性和坚持,对自己家乡和自己置身于其中的人民的热爱,对自己成长历程的忠实,以一个艺术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创造了一个奇迹,肩负起对这个时代的使命和责任。他已经成为中国电影历史上划时代的一个人物。他以他宏大的历史企图心和孜孜以求的掌控能力,把自己的同行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无情的嘲笑了这个丑陋的电影体制和热衷于功名的导演。在华语电影的世界里,站到了一个可以与侯孝贤、杨德昌、王家卫比肩的高度。他在电影的技法上略微偏向杨德昌,在终极的关怀上则偏向侯孝贤,在作为一个导演的坚持和耐心上则可以与王家卫看齐。

  我个人非常罕见的在仅仅是看到一个段落的情况下就如此感动。从来没有哪一部国产电影让我如此激动。作为一个在电影学院楼道里经常碰面的同学,我对于仅仅在毕业四年之后就已经完成这种黄钟大吕般作品的同学深表钦佩。如同一个朋友所说"贾导演拍出了真电影"。

  南方有嘉木。樟柯同学是电影界的嘉木,是国家的栋梁。的确,贾樟柯是个好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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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隆福:贾樟柯电影作品《世界》两个版本的比较  張歷君:速度與景觀的鐵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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